隔着偌大的接机通道,我望见了那个男人。
与我记忆里的如出一辙。
只是面上多了些成熟。
他捧着一束白玫瑰,红着眼眶。
墨色的眼底带了几分缱绻。
他轻启薄唇,微微颤抖。
念念,欢迎回来。
不等我反应过来,就要拉着我进他的怀抱。
我推开他。
临川
嗯,是我。
说着他伸出手寻着我的方向。
我不着痕迹避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勾唇。
游戏,终于要开始了吗
1
我提着墨绿色的裙摆,跟随服务员的指引,踏上空中餐厅。
看到面前的男人,我摆出一抹笑。
南风。
他毫不掩盖看到我时眼底的惊艳,还夹杂着其他的情绪。
我看不懂。
也不想看懂。
因为和我没有关系。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今晚是我临行前,为他的送行。
今晚很漂亮。
谢谢。
我应声道谢,这对我来说只是寻常。 空中餐厅的装潢很暧昧。
栏杆上藤蔓与玫瑰交缠,难舍难分。
餐桌正中间,琉璃瓶上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精美的珍珠链条在上边缠绕,在灯光的反射下,还能看到上面的点点晶莹。
我不动声色蹙了蹙眉,望向对面的人时,又重新拾起一抹笑。
这地方的装潢真不错。
我也觉得。
提前点的餐,菜此时也逐渐上齐。
男人抬手打断服务员的介绍。
服务员识趣离开。
我拿起刀叉。
南风,你这次走的这么突然
对面的男人应了声。
不算突然,一个月前就有打算了。
这样。
我轻笑一声,我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分审视。
所以你前段时间,频繁地在楼梯间接打电话……
我看见他的手不着痕迹顿了一下,又恢复如初。
念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轻笑一声。
事出反常……
必有妖。
我能有什么话呢。
不过水往低处走。
人往高处流吗。
人之常情。
我看着餐盘上的牛肉,把上面厚厚的黑胡椒刮去。
利索地划落下一道。
牛肉溢出丝丝血水。
南风的神色微动,不过很快就缓和过来。
饭后。
南风送着我到楼下。
就到这里吧,不用送我了。
说着我转身向计程车走去。
忽然,过往所有画面又在我眼前闪过。
看似什么都不懂的他却在某些事情上熟练地像个老手。
身上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衬衫,昂贵的布料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
一次偶然在后门,碰见他启动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车。
我停下脚步,迅速转身,又向他走去。
我扯着他的衣领,迫使他低头,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他低个头我们俩就会触碰到。
身下墨绿色带着细闪的绸缎略过他的西装裤,生出些许暧昧。
他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瞳孔放大,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我的身影,还有那抹深红色的唇微启。
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还是朋友。
倏然松开手,推开他,他的衣领留下一些痕迹,转身离开。
点到为止。
就这样吧。
我这样想。
2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再次确认您的安全带已系紧,手机处于关闭状态。谢谢您的合作！
空姐温柔提醒着。
我拿出手机,手上刺痛了一下。
蹙眉,开启飞行模式。
飞机起飞了。
望着窗外逐渐缩小的风景。
机身逐渐穿过云层,悬浮在空中。
我的心也是。
昨天夜里,我不小心打碎了床头的相框。
这个相框自我穿书以来就放在这。
相框里不是照片,而是一幅装饰画。
只是看上去有些陈旧。
相框打碎,拿起时碎玻璃划到了手。
简单收拾了一下,又拿起相框。
这才注意到相框的背后夹着一张纸。
我撬开相框后背。
是一张泛黄的书信纸。
看见署名的时候,心狠狠颤了一下。
临川……
我呢喃出声。
顿时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向我袭来。
稚嫩的孩童向我伸出手,他拍拍胸脯。
稚气的声音却能给人一种坚定。
念念,别害怕,拉着我的手,我以后会保护你的。
我木讷点头,伸出自己的他。
被他一把握住。
我的手要比他的小上一些。
画面泛起涟漪。
眉宇青涩的男孩摸着我的头。
面上满是怜惜。
念念,你已经很棒了,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我低头低声应着。
画面中的场景不断变化,但从头到尾眉宇间的神态都在告知我。
这是同一个人。
临川。
他捧着我的脸,说别怕以后都有我在。
我会是你永远的依靠。
可是后来。
男人眉宇间变得成熟,浮现出来的神情由欢喜变成了不可置信。
甚至有些许厌恶。
念念,你怎么能这样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
我们相顾无言。
我只能看见他眼里毫不掩饰的失望。
我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最后只剩下几声呜咽。
你不会再疼我了对吗。
几滴泪落下在手背上,烫的我抖了抖。
在泪眼朦胧中。
我听到了。
你走吧。
这句话如刀子一般在我的心脏上反复凌迟,冒出鲜血。
哪怕结了痂,又会被我难以忍受心痒而扯下。
我走了。
登机前,我远远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不可置信。
是他吗。
可是一想到他我的心脏又抽痛了一下。
我回头。
遥望着他。
他的面上满是痛苦和悔恨。
他在痛苦什么呢
对不起。
他在和我道歉。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
那些冷漠那些话,都是真的。
真情化为处刑架将我拷在爱与恨的十字架上。
爱已成利刃。
我早就千疮百孔了。
恍惚之间眼泪已经落下,心也跟着抽痛。
我顶着昏黄的灯光看向镜子。
里面的自己竟然有些陌生。
那是我吗。
3
飞机准时落地了。
我拖着行李走在偌大的机场通道。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
我顺着人流走出去。
弯弯绕绕废了好一会功夫。
即将出站时。
我听到了记忆里久违的声音。
我脚步顿下,又继续向外走去。
我并不打算和临川有过多的接触。
可是此时胸腔莫名腾起的情绪不容置疑。
是原主。
我还是停下步子转身。
隔着人群,一眼就望见了那个熟悉的面容
记忆再次袭来,不等我反应过来。
那人便走上前。
念念。
临川捧着一束白玫瑰,红着眼眶。
墨色深邃的眼底留有几分缱绻。
我看见他眼底的自己时,心脏抽了一下,又很快平缓。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念念,欢迎回来。
他不给我反应的机会,一把把我拉入怀抱。
我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对不起,我好想你。
我推开他。
神情淡淡。
临川
他低声开口。
嗯,是我。
他又抬起手,我下意识往后一避。
他的手在空气中停顿,然后又朝着我的行李箱而去。
我来吧。
接过行李箱又将白玫瑰塞进我怀里。
收下吧,如果你不收下,它就只能出现在垃圾桶里了。
动作间,装饰花纸窸窣作响,我低下头看着那束因为推搡有些凌乱的玫瑰花。
我如执行任务般道了声谢。
……走吧,司机在外边等我们。
说完他拖着行李箱转身。
我望着他的背影,勾唇。
喉咙里溢出轻笑。
游戏正式开始了吗
迈开步子,不紧不慢跟上他。
上了车。
司机正在车外安置我的行李。
不算宽敞的车厢里此时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转过头打量着坐在另一侧的临川。
临川生的是有些姿色的。
轮廓线条流畅,眉目清秀,一双桃花眼因为泛了红更显深情。
加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难怪原主会动心。
目光直接灼热,不带一点掩饰。
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物,反而有几分像是在看一件展示柜上的商品。
我收回视线嗤笑。
只是明明是如此珍贵的东西,对方却弃之如履。
现在又一副深情的模样,不知道在做给谁看。
如果是原主,没准真会被骗。
驾驶座车门被打开,司机坐了进来。
我收回视线,看向窗外。
司机的目光通过后视镜落在我和临川身上。
我拧了拧眉,听到他在问。
临先生,我们是去哪里
去佳景公寓。
我率先开口。
司机仍看着后视镜。
只是这次他的视线落在临川身上。
听她的。
好的,临先生。
车辆启动,平稳行驶在道路上。
看着一直在后退的街景,我主动开口。
你为什么知道我今天回国
我这次回国是公司内部调职。
只有公司内部人员知道。
除非。
我勾唇,带着讽刺。
念念,我……
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念念,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国外过得好不好。
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外边是安全的。
我转头,眸光凌厉。
不劳您瞎费心了,临先生。
不论我过得怎么样,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临川拧起眉头,眼里带着几分不忍。
念念,你和我都这样生分了吗 呵。
我轻笑一声不做回答。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念念,六年前的事情我可以解释……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给我个机会好吗
说着他朝着我伸出手。
倏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破坏了我们之间焦灼的气氛。
他的手顿在原地,攥了攥又收回。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他拿出手机,我睨见了上面的备注。
语安
收回视线,拿出手机,关闭飞行模式。
耳边通过机械电流传来甜腻的女声。
临川哥哥——
你今天去忙什么了！
不是说好了要陪我去吃饭的吗！
娇嗔的语气里藏着几分埋怨。
临川缓和语气,闻声说着。
不好意思啊,语安。
我今天临时接到通知来接机。
接机
什么人需要临川哥哥亲自去接机啊。
对面的女孩兴许是有些疑惑。
是我的一位……
临川抬眼,按了按眉心。
一位很重要的客户。
客户
我眉梢挑动,嘴唇嗫嚅咀嚼着这个颇有意思的词语。
好吧好吧,那下次！下次你不许这样了！
嗯……实在抱歉。
那临川哥哥,你是不是该补偿我呢。
临川沉吟。
我记得你上次说,N家新上的包包你很喜欢。
去提吧,记我账上就好。
……
我闭眼,无暇再去听他们的对话。
良久,临川挂断电话。
感受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撩撩眼皮,阴阳怪气道。
临先生应付完小女友了
现在又要来和我这个重要客户解释了吗
念念,语安和我不是那种关系。
喔,然后呢,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念念,你不要这样好吗……
我无言,靠在座椅上闭上双眼凝神。
临川见我这样也不再多说什么。
空气里像是淬了冰。
直到汽车停在佳景公寓小区门外。
司机打开后备箱。
我开门下车提行李一气呵成,转身就要走进小区。
谁料临川不知何时下了车,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念念。
我被迫转身,看见他手里仍然捧着一束白玫瑰。
略显憔悴。
我挣脱他的禁锢,接过玫瑰花。
对他第一次认真开口道。
临川,如果你真的对我有那么一些愧疚,哪怕一丝。
都请你不要再出现我面前了好吗
我们之间从你把我送出国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而我新的生活里,没有你。
他愣怔看着我。
什么意思
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他握着我的肩膀,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语气里的执拗几乎接近偏执。
我们不会结束的,沈念。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不可能结束的。
我不会让你走的,沈念。
说着又重新扯上我的手腕,用足了劲,皮肉扯得生疼。
我被激得有些恼火,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开他。
谁料用劲过大,顺便还在他脸上扇出一个掌印。
他的脸侧过一侧。
我倒一点不虚,本来就是他欠我的。
你离我远一点！
说罢又把那束残破的白玫瑰甩到他脸上,他下意识伸出手接住。
这束玫瑰花,你爱送谁送谁,我沈念一点都不稀罕。
你是扔进垃圾桶还是给别的妹妹都和我没有关系。
呼吸因为愠怒而有些快,带着胸腔起伏。
可是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
话落又将白玫瑰打落在地上,抬脚,高跟鞋跟在上面碾了碾。
这么烂的花你还是不要送给别人了吧,我都替你丢人。
下次,我买一束好看的,再送给那个妹妹。
4
我坐在办公室内,透过百叶窗拉起的窗户,看着外边的高楼林立。
不知不觉我已经回国一个月了。
这段时间,我找到了合适的公寓,遇到了性格很好的室友,她带着我稍微熟悉了一下这座城市。
而后我在总部入职,与在国外的职位大差不差,认识了一些同事。
日子平平淡淡,但总比在国外要来的舒服,
至少餐餐都吃好的,不用天天看着洋人饭发愁。
刚开始那一个星期,我胡吃海喝差点给自己整进医院。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一个月里,临川也没有再出现过。
时钟滴答转了一整圈。
我低头收拾着最后一份文件。
杨澄蕴站在办公室门外,朝里面探出头。
沈念,到饭点了,一起去吃饭吗。
好,等我处理完这份文件。
那我等你。
说着转头招呼了其他人。
余光瞥见磨砂玻璃窗后的黑影逐渐散去。
我抬眼看她。
她正低头看着手机。
杨澄蕴是我入职以来比较合得来的同事,与我的年纪相仿,性格很好,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收回视线,总算整理完。
我站起身,她注意到了我的动作,收起手机,笑嘻嘻的。
楼下食堂今天中午好像伙食不错……
那我们下去吧。
走走走,饿坏了都。
食堂的背后装着整面的玻璃,阳光透过窗落在白色的瓷砖上,显得一整个厅堂宽敞亮堂。
这个时候食堂少了许多人。
我和杨澄蕴打完饭择了个位置坐下。
她一只手拿着手机。
似乎是看到什么热门话题。
突然惊呼一声。
我靠！
沈念,你见过我们的大老板吗。
我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
没有诶,怎么了
虽然我在公司四五年,但是我见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我疑惑地看向她,好奇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只见她反转手机。
板块头条上俨然写着。
强强联手！宋氏集团CEO宋知鹤与唐氏集团千金唐语安宣布订婚。
宋知鹤……
我小声呢喃这个名字,似是有什么东西从我脑海里飘过,却如风一般抓不住。
不过这个语安。
我遥想起回国那日。
临川那通电话上的备注。
我试探着。
澄蕴,你知道临川吗。
知道啊,临氏珠宝的临川。
我和你说,临氏珠宝这几年涨势很猛啊,不过还好我们宋氏百年产业奠基,还是压过他们一筹……
转回手机,像是想到什么,她一拍脑袋。
对啊！临川之前好几次还被拍到和唐语安私下逛街吃饭！
越说语气越激动,像是吃到什么大瓜一般。
她左顾右盼。
要知道,我们宋氏和临氏这两年可一直在扯头花。
这唐大小姐先前居然还和临川走的那么近。
诶！不过我可听说啊,临川有一个白月光。
那个白月光从小和他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个时候大家都戏称那个女孩,是他的童养媳,后来俩人渐渐长大,大家都以为好事将近了。
结果六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他毅然把他的那个白月光送出国了！
说着她啧啧出声。
这些男的可真狠心啊。
我安静听完,继续开口询问。
那唐语安呢
唐语安,唐氏的千金。
好像是唐氏二老老来得女,宠的不行。
今年年纪也蛮小的吧。
她思索一番。
今年刚大学毕业的年纪吧,才21岁。
至于她和临川……
这大小姐好像从成年宴会上开始就高调的宣布自己喜欢临川,还要追他。
不过唐氏和宋氏一直都有商业往来,都是S市的佼佼者,这番举动也不奇怪。
我眨眼,了然。
只是想起自己听到宋知鹤时的异样感觉。
转瞬即逝,仿若没有发生过一般。
莫非,这个人和原主也有什么联系
但是为何不同于与临川的记忆一样。
一触碰即涌上心头。
难道是哪里不太对劲吗
沈念！沈念！
杨澄蕴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扯出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笑笑。
没事,我在想今天上午看到的一份文件。
害呀！休息时间就不要谈工作了呗,脑子会锈掉的。
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
我正了正神色。
讨论什么
你说我们大老板和临川……
嗯
谁才是小三！
噗！
我被她这奇怪的脑回路一呛,剧烈咳嗽了几声。
男小三吗。
有意思。
她仍自顾自说着。
诶！之前网上不是很流行一句话,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
唐语安喜欢的是临川。
那我们宋总不就是小三了吗
但是按名正言顺来说。
唐语安屁颠屁颠跟在临川身后三年,什么身份都没有。
结果现在和宋总一下子就宣布订婚。
嗯——所以临川才是小三。
我耳边听着她碎碎念念。
不忘继续消灭眼前的饭菜,不经意抬眼间瞥见远处电梯走出来的身影。
手上动作一顿。
我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疯狂挤眉弄眼。
澄蕴。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难不成你觉得宋总才是小三……
宋总好——
直到背后传来问好声。
杨澄蕴石化了。
手里捏着的金属汤匙一时没拿稳,落在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我也跟着脚趾抠地起来。
只见那男人闻声转头看向我们,电梯与我们的座位隔了些距离,不算太近。
我顿时埋下头,鸵鸟一般回避着他的目光。
心里默念。
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那灼热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很久,像是要将我烫穿一般。
我咽了口唾沫,手上不停摩挲着。
我听到宋知鹤的助理开口询问。
宋总,怎么了
良久。
没事。
低沉如大提琴一般的声音响起,随后响起脚步声。
我这才抬起头,看向那个修长挺立的背影。
黑色短发干脆利索,白色衬衫剪裁合身,名贵的布料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看上去多了几分矜贵。
收回视线。
杨澄蕴面如死灰。
沈念,我还有救吗。
我温声安抚道。
没事的,刚刚隔了些距离,他不一定听到。
真的吗,可是我怎么感觉脊背发凉呢。
5
再次见到宋知鹤是在年底。
彼时又过去了三个月。
宋氏集团每年跨年这天都会举办年会。
无非就是嘉奖优秀员工,领导致辞展望未来。
我站在台下望着上面的主持人。
冗长繁杂的仪式和话术令人生厌。
晃动着手里的香槟,我一向不喜欢这种场面,只想快点结束回家。
所谓的嘉奖与她这个刚转职四个月的员工注定扯不上关系。
今年我们意外地邀请了我集团的CEO——宋知鹤,宋总,来为我们致辞。
下面顿时一阵惊呼。
我疑惑,不过简单致辞为什么有这个反应。
一旁的杨澄蕴注意到。
我在集团的四年,前三年年会,宋总基本不来参加,更别说致辞了。
我点头。
转头视线又落回台上。
舞台灯光落在他身上,下颌线锋利,突出的眉骨下落下一道阴影。
眼窝深邃,墨色的眼里眸光闪烁,殷红好看的薄唇张合。
似乎是为年会特意准备的西装,藏青色布料上落了细闪如星光点点。
合身的西装衬得他身形卓越,西裤剪裁合身,包裹修长的腿。
我望着他,杏眼睁得大大的,想要将他的全部纳入眼底。
想要再次挖掘初见时候转瞬即逝的端倪。
他眸光忽的一转,隔着人群,我们两两相望。
我一瞬不瞬望进他的眼底。
他深深地望着我,似乎有片刻失神,又很快恢复。
我看不懂他眼神里的情绪。
他在看谁呢。
致辞结束后,我和杨澄蕴缩在角落里吃甜点。
宋氏集团每年年会的甜点都是定制款。
由高级甜点师制作的。
不吃白不吃。
可是吃也堵不住杨澄蕴的嘴。
她手里晃着香槟。
我还以为今天会见到唐大小姐呢。
你说,这订婚自从上次头条之后又没了消息,俩人到现在都没有同框过。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我睨她一眼。
如若是商业联姻,倒也正常。
可是商业联姻,不是更应该合体在媒体前露面吗。
……倒也是。
你说这联姻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
我抿了一口香槟。
谁知道。
不过我总觉得。
宋知鹤看原主的眼神不一般。
或者说。
是在看我。
想到这个可能,我顿时浑身一激灵。
难不成我穿书的事情被人看穿了
年会的后半程照常进行。
只是快结束前出了个小插曲。
刚刚和同事们打闹的时候,香槟不小心撒到了我的裙子上。
同事们连忙道歉,我摆摆手说没事。
不过一件裙子。
洗手间在哪
年会在酒店举办,我对这里并不熟悉。
杨澄蕴用手指了指。
在舞台左侧后方那个过道进去。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我摇头。
我自己去就好。
过道不算宽,但是足够俩个成年人并行通过。
鞋跟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任何声音。
灯光有些昏暗,我缓缓向里面走去。
洗手间在转角处。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圆圆的杏眼,眸底澄澈如一汪清泉,裸色的唇色润出光泽。
及腰墨发用珍珠发饰簪起来,落下几分碎发,有几分小巧可爱。
唯独裙子上的香槟渍显得突兀狼狈。
我低头自顾自擦洗着裙摆的酒渍。
隔着水龙头的声音,我隐隐听见身后传来动静。
关闭水龙头,声音清晰了些。
但是难以辨别。
甩干手上的水,转身推开门。
迎面撞上比她要大上一许多的胸膛,触碰到了看到了见到了细闪布料。
确实摸着很舒服。
我抬头,被融进他深邃的眼底。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忽的揽着我的腰,又重新把我带进洗手间内。
我轻呼出声。
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
念念。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他掐着我的腰似乎要将我融入骨血,头埋进我的颈窝。
薄荷香混合着烟酒的气味在我的鼻息间徘徊。
灼热的呼吸在我的颈肩激起别样的痒意,我忍不住颤抖。
心脏在胸腔鼓动得频率加快几分。
宋总,你松开我。
我推开他,力量差异上的悬殊,我们的距离仍是近在咫尺。
我看着他脸上的薄红,他的眸光很暗,不知落在哪处,眼睛一眨不眨的。
莫名的,我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你喝醉了宋总,我帮你找许特助吧。
我停顿了一下,想起来那个头条新闻。
或者您把唐小姐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联系她……
话还没说完,柔软的触感烙在我的唇上。
我的瞳孔骤然放大。
心脏的跳动都停了一拍。
他紧贴着我,被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彻底包围。
或许是对我顿在原地的反应不满,他开始啃咬碾磨着我的唇瓣,似乎像是在品尝一个好吃的果冻。
我心下一慌,猛得咬了一口。
他吃痛,终于撤开,脱离了他的怀抱,我推开门慌乱跑走。
6
那日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宋知鹤,我也没敢和其他人再说。
不过我和他的关系仍旧存在疑点。
原主似乎对他并没有过多的印象,记忆碎片未曾掉落。
可是那天他的那句。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些都不得而知,思索无果我便不再作过多的纠结。
只是许特助下来传达文件时候,总是会有意无意地瞟一眼她。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像被解剖审视了一般。
各种不自在。
不过转眼到了春节,这些事儿一下就被我抛在脑后。
难得的假期,本想着安安稳稳在家度过就好,就像前几天在国外一样。
孤独,我也习惯了。
谁知不速之客上门。
这天是年初二。
公寓周边的设施很完善,平日里没事我就在这里散步。
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消遣。
我如往常一般到点准备回家,转身时候听见身后的声音。
念念。
不出所料,是临川。
我蹙眉,对他的到来颇有不满。
我以为我上次和你说的很清楚了。
他面上局促了一下,又很快恢复。
是我爸妈,他们知道你回来了,想见见你。
正好现在过年,恰逢假期。
就回去见见他们吧。
我沉吟片刻。
好。
记忆里,临川的父母对原主如自己出生女儿一般。
当初临川决定送她离开时也做了阻拦,奈何抵不过临川态度的强硬。
在国外的这些年,临川的父母也时有问候,常常惦念着原主。
我答应下这次见面,全然是为了原主。
因为刚刚,我隐隐能感觉到原主听到临川父母时候的动容。
答应完便离开,不做逗留。
只是身后一道目光全程注视着我。
隔日,我带着几件精挑细选的礼品登门拜访。
临家是标准的欧式别墅,门外有一个宽敞的院子。
我走到门前,隔着金属栏杆望见里面精心栽培的花草。
打理的园丁注意到我。
他没有认出我是谁,只是起身招呼了一下管家接着干活。
赵管家闻声走到大门前。
看见我的时候神色一变,眼眶泛红湿润起来。
小姐,您回来了。
一别经年,赵管家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岁月翻过的褶皱。
我提起手中的礼品。
赵叔,好久不见。
最近身体还好吗
赵管家抹了抹眼角,收起那抹还没落下的晶莹。
好啊,硬朗着呢。
怎么还带礼物,太见外了小姐。
快进去吧,他们二老都很想你呢。
他从我手中接过礼物,我点头露出微笑,跟着他走进屋内。
先生,夫人,你们看谁来了。
我低着头跨过门槛,抬眼间看到坐在正厅的临父临母,心脏猛得一咯噔。
他们神情里都带着讶然。
念念
临母率先开口。
我应声道。
临姨。
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
临伯伯。
临母走上前来,轻轻拉起我的手。
我摩挲到她手上的薄茧,心颤了颤。
念念,怎么瘦了这么多。
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得不好啊。
阿姨每次问你你都说过得很好,是不是骗阿姨的。
是阿姨对不住你啊。
语气里满是愧疚,边上的临父走过来,拉住她,使了个眼色。
别站着了,孩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
对对对,赶紧坐下。
回家。
我念着这个对于我来说略显陌生的字眼。
望着周遭与原主记忆里重合的场景。
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有一种莫名归属感。
二老都很热情,拉着我谈天说地,一边关心我最近过得怎么样,一边愤愤不满自己儿子的行为。
拿上了一堆好吃的东西。
这个,酸枣糕,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吃这个。
还有这个,也尝尝……
我望着他们,真切感受到了他们满心的愧疚。
话题不知道跳转到哪里,临母眉头一动,看向我。
念念,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了,临姨。
你谈对象了吗
或者有没有心选的人。
脑海里突然闪出那日在洗手间,宋知鹤揽着我的画面。
耳尖不知不觉泛红。
没有,没有的。
临母注意到了我的变化,打趣道。
看来是有了。
转头又叹了声气。
临父看出来临母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肩膀,继而开口。
念念,如果你有心仪之人,我们可以为你牵线。
我们临氏再怎么样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头部产业,这种事情信手拈来。
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你在临家生活了十五年,我们早就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般。
想到什么,难免叹气。
……是我们对不起你,以后我们临家就是你的娘家。
我眸光闪动。
心里酸涩。
正当三个人沉浸在这氛围里时。
又被打破。
什么娘家
不用转头我也知道。
是临川。
他风尘仆仆走进门,身上还夹着这些外边的冷气。
我抬眼看他,对上双眼又很快收回。
念念。
嗯。
临母不紧不慢,撩撩眼皮,颇有不满。
我们不就是念念的娘家吗。
以后念念要嫁人,就是从我们家嫁出去的。
临川眉头一皱。
我不同意。
临父愠怒。
你不同意什么劲。
念念的事情现在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看见临川攥了攥拳头,又将目光转向我。
像是在和我确认。
眼底似乎有那么一些不可置信。
我之前就说得很清楚了,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了。
临川,你现在有什么身份来管我的事情
哥哥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但是不论哪种关系,都从六年前就结束了。
我冷漠开口,像是在阐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临母适时开口。
过几天我就将念念的户口迁到我们家。
临川,过去的事我们纵容你。
现在你没得商量。
临川呆滞在原地。
我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今天这戏也看完了。
我站起身。
临姨,临伯伯,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临母多有不舍。
不留下来吃饭吗。
临父附和。
是啊,念念,留下来吃顿饭吧。
陈姨烧了你最爱吃的菜。
我摇头。
不用了,谢谢您们的照顾,我先走了。
说着略过临川。
临走时候擦过他的风衣。
我总觉得他晃了一下,不过这都与我无关。
7
过了春节,很快就开工。
虽然假期并没过够,但是还早还有开工大红包填补我假期的空缺。
前几天,我的户口正式过户到临家。
成了临家名义上的女儿。
最初他们迟迟没有过户,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只是临川偏偏自己做了个好事。
他们对临川真是恨铁不成钢。
而对沈念,也就是原主着实愧疚,只好出此下策。
但是于我而言,此举百利而无一害。
又能白得个身份,还能避开临川的骚扰。
何乐而不为呢。
心情明媚,脸上乐呵呵的。
一旁半死不活的杨澄蕴凑过来。
你怎么心情看着这么好。
上班了啊上班了！
你中邪了吧,莫非是爱上上班了。
我撇嘴。
我爱上班！
说完又进入一轮工作。
许久,忙完眼前的工作得以摸鱼片刻。
杨澄蕴顺势开始了新一轮的八卦。
诶,你看到那个了吗
什么
她这没头没尾的。
咱大老板又解除订婚了。
我迟疑。
啊
不是没多久吗
对吧,啧啧,真是看不懂他们这些有钱人都在干嘛。
不过听说这段时间大老板都不在国内。
手机里传来提示音打断了她的话。
我抬眼,她给了我个眼神,示意我随意。
我打开手机。
是客户。
我回国前将自己的公寓挂在网上进行出售。
前两个月有个客户看中了她的公寓,还是个中国人,豪气得很,直接全款买下。
你好,公寓出了点问题。
麻烦见面谈吗
见面谈
我皱眉。
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国内,不方便。
我现在在国内,S市。
最后还是留了时间和联系方式。
地点是离公司不远的咖啡厅。
我按着他给的位置提前到达,点了杯卡布奇诺,望着窗外的车流等待。
这个时候咖啡厅人不算多,但是多是上班族,带着电脑在里面工作。
等的有些久,困意席卷而来,我垂眼浅作假寐。
叩叩。
我睁开眼。
坐在我面前的人是宋知鹤。
几个月前的事情又在我脑海浮现。
正当我在想他是否记得那件事,此时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倏然开口。
沈小姐。
我是来和你谈公寓的事情的。
我愕然。
买下我公寓的是你
他点头。
我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发问。
宋总名下有那么多套房产,为什么要买我的公寓。
我的公寓所处地带并不繁华,屋子布局也一般。
我的公寓在我临行前我也进行过检查,没有一处有问题。
所以宋总买我的公寓,目的在哪
他勾唇笑了笑,笑意直达眼底。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就差直接说我居心叵测了。
我眨了眨眼。
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确实别有居心。
正当我打算质问他时候,他轻飘飘扔下一句话。
目的是你。
听到这句话的还是我的脑袋蒙了一瞬。
他不打算放过我,直接挑明。
我想要你。
他倒是很直接。
我不明白。
没事的,你很快会明白的。
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杯美式,他端起轻抿一口。
我就这样凝视着他,直直望进他幽深如潭的墨瞳,看不清他内心的想法。
几次开口,欲言又被压下。
我想问。
我们之前见过吗。
或者说,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但是都没有说出口。
话压在嘴边,我抿唇。
从那天开始,每天我的工位上都会收到一份小礼物。
有时候是花束。
有时候是甜点。
甚至是昂贵的饰品。
不算高调,但是持续的关注总是引人注目的。
引起不少议论。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半个月。
这天我抱着文件去打印室门口,听见里面的谈话顿住。
你看到了吗。
你说沈念的桌子上吗,注意到了。
我的天呢到底是谁啊,每天都那么献殷勤。
扯了扯唇。
拿出手机敲下文字。
【我要见你。】
饭点,我拒绝了杨澄蕴的约饭,等到所有人都走出办公室。
走进电梯,直达最高层。
电梯门打开,许特助刚要出手阻拦,看到是我便不做其他。
只是看到我手中拎着一堆的东西,他眸光闪了闪。
我敲了三下门,直接推门进去。
那个每天往她工位上放东西的男人此时正坐在正前方的办公桌上。
眉宇间满是认真,丝毫没有被她打扰。
我一时踉跄,忽然思考起我这番举动是对是错。
不过想到同事的议论,我正了正身子向前走去。
我拎着袋子,放在他办公桌上。
阴影落在他身上,他停了一下,抬头看到是我。
刚刚浮现出被打断的不悦转瞬即逝。
转头看到我袋子里面的物品。
蹙眉。
怎么,你不喜欢吗
……
我沉默良久,他望着我,眼神里有那么几分苦恼。
这种表情居然会出现在他这种人身上吗。
你不要送了,我不喜欢,也不会需要。
说着转身就要走,只是动作有些蹩脚。
等一下。
我听到他起身推开椅子的声音,大步走到我身前。
正当我要问他要做什么时候,他直接单膝跪下在我面前。
看着我裸露在外边的脚踝,有些肿胀。
你的脚,又扭伤了吗
不等我纠结这个又字从何而来。
他直接起身将我打横抱起,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坐在我身边,把我的腿伸直,脚自然地放在他的大腿上。
好像这个事情他曾经做过无数次。
什么时候扭到了。
我迟疑开口,
……昨天下楼的时候没看清,本来感觉没什么事情的。
他撇了撇嘴,神色有几分愠怒。
但是更多的是心疼。
我看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鞋子上。
不知死活般,我今天穿的还是双低跟鞋。
他伸出手,我反应过来,要去阻止。
他已经熟练把我的鞋子脱下。
还穿高跟鞋,真是不长记性……
他拿起电话。
拿几个冰袋进来,再安排人买一双37码的鞋,要平底的,穿着舒服的。
挂断电话,空气里一时沉寂。
我不知道我要不要开口。
他又开口道。
多大人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
这鞋子还挺磨脚的吧。
我看你的脚后跟,有点泛红。
……其实也还好。
我小声喃喃,想要把脚收回,又被他不着痕迹钳制住。
对上他的眼眸,又将话和动作全都收回。
许特助很快便把冰袋送进来。
看到俩人的动作时候,神情明显一顿。
宋总,鞋子马上就到。
知道了,你出去吧。
许特助点头离开,办公室又重新只剩下俩人。
宋知鹤拿着冰袋帮我冰敷。
开口缓缓道。
礼物的事情,没有和你先商量,是我的不对。
我为我给你造成的困扰和你道歉,对不起,沈念。
但是我这次很认真的和你说。
他抬眼看向我。
我是真的想追你。
我想要你。
我的心狠狠颤栗,似乎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爆发。
我望着他的双眸,仿若下一秒就要沉醉在里面。
我哽咽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
宋知鹤哑然失笑。
你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喜欢我了。
8
宋知鹤说要追求我。
这个追求从春天到了冬天。
我能感受到他满满的诚意和细腻的喜欢。
只是我们的关系一直没有递进,但是他似乎也不着急。
因为我其实不太明白,他对我的情感是寄予原主,还是我。
因为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会提论到有关过去的词。
我不禁会想他与原主之间到底有过什过往。
但是我知道我已经开始喜欢他了,因为每每想到这种事情。
我会很难过。
又是一年年会。
不知不觉我在宋知鹤的公司待了一年有余,今天他有别的行程,便没有出现在年会上。
觉得乏味,我找了个理由提前离场。
谁知离场时候在酒店门口遇到了个老熟人。
南风。
站在旋转门门口的男人停顿了一下,转过身。
沈念。
我扯着裙摆走上前,鞋跟踩踏着大厅的瓷砖踢踏作响。
好久不见。
时隔一年多,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我偏过头,看着他衣领内衬上的文字,临氏珠宝,林嘉屹。
或许我应该叫你,林嘉屹。
他神情一顿。
都行,念姐你开心就好。
我摆手。
称不上姐。
没想到你还真是临氏的。
临氏和宋氏可算得上对头。
我撩撩眼皮。
你还记得我上次说过什么吗。
希望我们下次见面还是朋友。
我拍了拍他的胸脯。
林总监,我们还是朋友吗。
他走上前一步,扣住我的手腕,嘴角扯起恶劣的笑容。
念姐,哦不对。
沈念,我现在不是很想和你做朋友。
他的手指探入我的掌心摩挲,侵略的意味溢于言表。
心里生出几分嫌恶,甩开他又甩甩手。
不好意思,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他丝毫不在意,扯唇插兜后仰,面上带着戏谑。
你当时不是问我为什么吗,我可以和你解释啊。
我神情淡淡。
有必要吗。
他呵笑一声,余光闪烁。
我可能没必要。
突然凑近在我耳边呢喃。
但是你有必要了。
正当我疑惑他说的解释是什么意思,看着看向外边,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
瞳孔微缩。
是宋知鹤。
他幽深的眸光落在我和林嘉屹身上,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想起刚刚林嘉屹凑近的动作,我一时气急。
你故意的
他挑眉耸肩,佯装无辜。
我故意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沉了口气,不再和他辩驳。
转身朝门外走去。
念姐,下次再一起吃饭哦。
宋知鹤还站在那,只是目光跟随着我移动。
我感受到他的注视,主动开口。
你怎么来了不是有行程吗。
他沉默许久,看见我身上单薄的裙子。
脱下自己的风衣裹在我身上。
我的周围瞬间被他的气息包裹住,不安的心一下子被抚平。
他继而开口,声音温润像大提琴。
刚忙完就听他们说,你身体不舒服先出来了,就赶过来了。
现在身体好点了么
我摇头。
只是想提前出来。
宋知鹤了然,点头。
走吧,外边凉,上车。
他走在前头为我拉开副驾驶车门。
我挪着脚步上了车,看着他从车前绕过,回到驾驶座。
今天司机没来吗
嗯,他开车慢,我自己过来的。
他转头看着我,突然凑近。
距离被压缩,我一时有些紧张,心跳快了几分,声音颤抖。
怎么了。
安全带没系。
他垂眼帮我系上安全带。
我看见他忽闪的睫毛,长长的。
抬手触摸,他的睫毛颤了颤,我缩回手。
被他一把抓着,把脸凑到我的手里。
想摸就摸,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用脸蹭着我的手。
手好凉。
我抽回手,定定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问我。
他抬眼。
问什么
我闷声,他继续开口。
刚刚那个男人吗。
我眨眨眼。
沈念,目前我只是你的追求者。
我没有资格过问你其他的感情生活。
你有被其他人同时追求的能力和权力。
莫名的,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几分委屈。
他好像在说,我生气,但是我又不能和你发脾气,因为我没有身份没有权力。
我的心一阵阵发紧,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看着他的眼睛,我咽了口唾沫。
终于开口。
你可以。
他没反应过来。
什么我可以。
什么意思
我深吸了一口气,手脚已开始发颤。
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庞,然后顺势去蹂躏他的耳朵。
他因为敏感耳根突然爆红,闷哼出声。
我开口。
这个意思。
下一秒便献上自己的柔软。
我没有闭眼,我看到他的瞳孔猛然放大。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倏然闭上双眼。
就要撤开。
谁料被他反兵一将,扣住后脑勺,夺回主动权。
他的强势在此刻不容置疑,平日里温柔的一面被揭开,犹如洪水猛兽一般。
找寻机会,长驱直入,碾过唇舌,攻略城池。
我的脸上一阵发烫,不知道是憋的还是被他整得害羞了,手脚彻底发软。
良久,他才松开我。
我一整个发晕,不知天地为何物。
抱歉。
他的眼底染了欲色,眼底一片薄红,回到驾驶座深呼吸着。
我靠座椅久久不能平息。
似乎是缓和完,他开口。
我送你回家。
我应了声。
暧昧的气氛仍在车厢里流转。
他继续开口。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点火,准备启动。
但是我相信你。
沈念,比起相信我的眼睛,我更相信你。
本来想着我和宋知鹤就已经确认关系。
结果第二天他又约我出去,在郊区。
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收拾了一下自己。
心想着这是第一次约会,一定要做好纪念。
谁知道宋知鹤一整天居然一点都不主动,甚至我想牵他手的时候,他还回避了。
我气结。
心里怒骂,男人果然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不过一整天都基本是开心的。
谁知道在最后,他拉着我上了一个天台。
他蒙着我的眼睛,故作神秘。
我努嘴。
你在干嘛啦。
马上,马上就好。
他倒数着,在数到一的时候松开双手。
黑色的夜空中顿时绽放时绚丽的烟火。
绽放声接连不断,我的目光全然被吸引走。
不一会烟火结束了,万物归于平静。
我转过头去看宋知鹤。
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束花。
他认真地注视着我,在沉寂的夜里缓缓诉说着。
念念,我知道你今天可能会有些不高兴。
因为我今天的行为又回到追求你时候的模样。
甚至我还特意会想我当时应该怎么样,所以做的有点过火。
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这样。
他们说,恋爱要从一个告白和一束鲜花开始。
我不想让你在那种情况下,那么草率的稀里糊涂地做出决定。
我觉得我的女孩,别人有的,她都不能少,别人没有的,她也值得拥有。
因为我觉得,沈念,你值得这个世间最美好的。
哪怕是我,都只是你的附属品。
沈念,我喜欢你,很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到很久以后。
不论是这里还是平行世界。
我喜欢你。
再一次和我在一起吧。
有晚风吹过,我无暇再去顾计他话里的漏洞,这一刻我只想沉醉于此。
大抵是风沙迷了眼睛,眼前一阵湿润。
好。
我也喜欢你。
宋知鹤,我也喜欢你。
身后的沉沉的夜幕里,有烟花再次炸开,不知怎么,我眼前骤然一黑,失去了意识。
9
再次醒来,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听到耳边仍有烟花炸起的声音,但是身边是滴滴嘟嘟的声音。
紧接着,我听到一声书本落地上的声音。
念念！
念念你终于醒了。
快快快,叫护士。
我听到一声很熟悉的声音。
像是杨澄蕴。
我用尽力气动了动手指,被一抹温热捧住。
六年了,你终于醒了——
然后,我又失去意识了。
几次挣扎着恢复过来,冥冥中听到几个熟悉的声音。
她醒了！我那天晚上守夜的时候确确实实看到她睁眼了,她的手指还动弹了。
可是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这是杨澄蕴的。
别急,别急,医生说念念还需要恢复。
毕竟昏迷了六年,身体机能没跟上。
这是临父的。
她会醒来的,相信她。
这是临川的。
10
春未眠,医院的花园里,桃花开的正艳。
我坐在轮椅上,被推着在里面漫步。
什么啊,念念,你是说这六年,你在平行世界
你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轻笑一声,语气轻轻的。
不是的,不是的,那些都是真实的。
有你,有我爸妈,有临川……
我哽咽了一下,看着面前的与平行世界完全一致杨澄蕴。
都是真实的。
再次醒来已经是半个月后了,这几日里我才慢慢调理过来。
六年前,我意外出了一场车祸。
伤情严重,医生几次下达病危通知书。
我的父母,也就是梦境里的临父临母,跪在医院落了不知道多少泪。
不幸中的万幸,我脱离了危险,但也就此陷入了长期昏迷。
出车祸时造成的脑损伤,使得她颅内积血压迫海马体,失去了部分记忆。
这个损伤意识跟着我去了平行世界,也就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是穿书,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至今,我都仍留有部分记忆未被想起来。
就比如那位……
念念,那你在平行世界有没有遇到其他的人啊。
一段难忘的邂逅~
我停顿一下。
有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开口问道。
你知道宋知鹤吗
杨澄蕴停顿一下。
不知道。
我摇摇头。
看着远处缥缈而过的云彩。
心里像是被挤压着,一阵泛酸。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梦境呢。
梦醒了,我们便再无见面的可能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出院,我都没有见过这里的宋知鹤。
所以他真的不存在吗。
这个答案我挣扎不出结果。
他真的不存在,我心痛。
他若是存在,为什么不来见我。
日历上的时间一晃翻过半年。
我回到这里已经半年了,我试图去寻找与宋知鹤有关的蛛丝马迹。
我找到了。
初中时候写给他的情书。
仅此一个。
可是还没等我翻看,妈妈走了进来,不着痕迹拿走了。
我坐着轮椅没法阻拦。
他们都知道,又都不想让我知道。
为什么。
11
又是一年跨年。
清晨花店还没有开张,我坐在前台整理着自己的订单。
这一年我开了一家自己的花店。
说不出来为什么,可我总觉得我仍在期待着。
笔尖勾勾画画,在一束订单花束前停下。
这是一款指定花束。
主花：白玫瑰,蝴蝶兰,绣球花。
副花：白桔梗,郁金香,木绣球。
和宋知鹤表白时候的花束一模一样。
唯独不一样的是多了一种。
铃兰花。
【等待良人归来的时刻。】
署名只有一个宋字。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下。
是巧合吗。
可是哪怕是巧合,我也想一探究竟。
我从清晨等到灼阳当空,门口的雪扫了又积,最后融尽。
那束花的主人迟迟没有来认领。
接近闭店时间,我的内心仍在挣扎。
再等一会。
再等一会吧。
忽而入了夜。
妈妈的电话打进来,我接起电话转身。
念念,今晚怎么还不回来
妈妈,今天过节,事情比较多。
那你记得早点回来。
好。
挂断电话,空气又陷入死寂。
我蹲下身,抱着自己。
我在等什么呢。
明明什么都没有。
连同那束花……
我转头一看,原本放在柜台前的花不见了。
站起身,一个没站稳马上就要栽下去。
心里暗道不好。
小心。
一抹温热扯着我的手腕。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愣怔在原地,忘了起身。
顿顿地转头。
俨然是我心心念念的人。
他的手里此时正捧着那束花。
是他。
也只能是他了。
沈店长,这花,我可以带走了吗
我木讷点头。
你定的,你自然能带走。
他不认识我了吗。
也对。
平行世界怎么能和现在混为一谈。
所有的温柔都是假的。
都是梦。
他看向手中的花,蹙眉。
店长,少了一个。
我神情认真起来。
少了什么
这种事情我不由得半点马虎。
只见他凝视着我,眼底的柔情似水马上就要化开。
你。
念念,我回来了。
我的眼泪顿时就夺眶而出。
我扑进他的怀里。
你为什么才来。
我以为你不在这里。
我自顾自说着。
哪怕我知道那只是个平行世界。
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衣。
他抬起手抚摸着我的脑袋。
对不起,我在平行世界多待了一会。
我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
我的动作忽的顿住。
泪眼朦胧看着他。
所以平行世界的,也是你
他低头吻掉我眼角的眼泪。
是我,都是我。
对不起,念念,是我不好。
又让你等了这么久。
曾经因为我的怯懦让我们的感情迟到了俩年。
在平行世界你又等了我四年。
现在我又让你等了一年。
你的人生能有多少个七年。
我保证,我们不会再错过了,以后只有彼此的岁岁年年。
我感受到一滴灼热落在我的脸上。
我抬手拥住他,去寻他的唇。
那你以后只能听我的碎碎念念。
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