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
顾奶奶匆匆赶来医院,一看到我就红了眼眶。
她老泪纵横,握着我的手忍不住哽咽:
我可怜的孩子,是我非要把你留下来才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都是我老太婆造的孽。
我强撑起笑容,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示意不怪她。
我大口大口的吸气,心痛到麻木时,连喘息都像在往心上插刀。
当初救下顾瑜后,顾奶奶还承诺过我是自由的,会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
顾奶奶是除了故去的父母对我最好的人,是她收留了我,还把我当亲孙女。
我贪恋这温暖,有太多的眷恋所以迟迟不愿意离开。
可是让顾瑜这么糟践自己,我的爸爸妈妈会为我哭的。
奶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去向。
我艰难的比划着请求。
我想重新开始。
当天晚上,顾奶奶就着手安排我去往芬兰。
我给顾瑜发去最后一条消息:
顾瑜,你欠我的永远还不清了。
这个哑巴跟班,谁爱当谁当吧。
看着手机里顾瑜一个又一个的来电,手机几乎要被打爆,我笑着掰碎了电话卡。
飞机俯冲云霄的那一刻,我总算有了一丝活着的真实感。
顾奶奶拦住了追赶来的顾瑜,叹着气告诉他失去的回忆。
顾瑜如遭雷劈,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奶奶,浑身颤抖。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顾奶奶无奈的摇摇头,将手里的拐杖一下一下砸在顾瑜身上替我出气:
小辞那个傻丫头,说不想让你觉得她挟恩图报。
她说一定是那段记忆太痛苦了,所以你才会选择忘记。
痛苦的回忆,她替你记得就好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顾瑜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满脸泪痕看着远去的飞机。
此刻剧烈的悔恨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他终于感受到了我的痛苦。
失声、被当小丑戏弄、被生生困在火场、被绑在手术床上植皮。
沈柒匆匆赶来,边劝慰着顾瑜边数落我的不懂事。
唐辞真是不知好歹,就算救过你怎么了你施舍了她二十年陪在你身边的机会。
她该感恩戴德的。
瑜哥,你别在意这种人,要知道多的是女人前赴后继愿意为你去死,就像我。
她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的展现自己的忠诚。
顾瑜毫无反应。
用那贱人的作品参赛居然还得了冠军,瑜哥要不要陪我去颁奖典礼。
苏柒继续得意的展示着手里的邀请函。
顾瑜不知道被哪个字眼刺激到了,脸部肌肉猛的绷紧,面如寒冰。
猛地掀翻了蹲在身侧苏柒,猩红着眼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这冠军是她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顶替。
你有她的才华吗你要是敢沾她的东西,我会让你在轮椅上过完下半生。
他的心底层层泛起凉意,好像第一天认识眼前的女人。
所以他为了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伤害了本该在乎的人。
苏柒被掐的青筋爆起,脸胀的通红。
她一向是被顺着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怒上心头:
你发什么神经,这设计稿还是你从她电脑拷贝过来的。我当时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不知道设计什么角色,想参考参考她的作品。
跟着来的众人还在煽风点火:
瑜哥,她走了才好,不会再缠着你了,你想干啥就干啥。
对啊对啊,没有人再敢取笑我们瑜哥有个哑巴童养媳了。
顾瑜头痛欲裂,那些羞辱我的画面开始浮现。
他想起自己也曾有过心软的瞬间,可是他还是选择去伤害。
他以为自己的哑巴童养媳的世界只会围着他一个人转。
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头对方都会在他身边。
可是他忘了,是个人都会痛,痛够了就会离开。
怒火中烧,他直接一拳砸向正在说话的兄弟们。
场面变得混乱,几个人扭打了一块。
你来我往,拳拳到肉,最后几人被安保拉开,顾瑜被打的满脸是血却还是死死瞪着那伙人。
他吐出一口血水,警告:
谁再敢说阿辞一句不是,就是跟我对着干!
之后顾瑜发了疯的要找我,顾奶奶却始终没给他透露我的踪迹。
顾瑜没有找到我,我难得的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不过我还是时常会在噩梦中醒来,时不时梦到自己回到了那场大火中。
嘶哑着喉咙求顾瑜把我带出去,却只看见他抱着沈柒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我大汗淋漓的从梦里醒来,在黑夜里捂着衣襟哭的泣不成声。
后来我看了很多次心理医生,终于在第33次做噩梦时自己走出了那片火海。
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后,积极配合康复治疗,嗓子也一天天的康复。
我在芬兰的极光下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新角色,成了原画师里冉冉升起的新星。
我的人生翻开了新的篇章。
这次是靠我自己。
5.
四年后,我成了业内大佬,斩获多项国际大奖,是毋庸置疑的钻石级原画师。
而当年那场比赛改制成了四年一次。
主办方给我发了邀请函,邀我去当评委时,我欣然答应了。
这是我第一次露面参加大型活动,媒体闻风而动争先报道。
谁都想一睹这才华横溢的幕后原画师,获得头条报道。
我一落地就通过VIP通道去了比赛现场,在场上成千上万的闪光灯对准我。
四年过去了,我终于走到了梦寐以求的舞台。
以前是远远观望的观众,如今是以万众瞩目的天才原画师身份坐在评委的位置上。
我微微颔首,严肃的开始评审参选作品。
在一众优秀的候选作品中,我又一次看见了五年前那副参赛作品的雏形。
不过这幅图明显粗糙了很多,新添加的线条看的让人眉头直皱。
果然在落款处看见了苏柒的名字,看来这些年她可没什么长进。
以当年那副图一鸣惊人之后,就再拿不出作品,只会在上面修修改改。
这倒反而画蛇添足,失去了作品本身的韵味。
我余光看到了台下坐着的苏柒,她紧张的搓手等待着结果却没看见我。
我收回目光,手指轻点那幅作品,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这设计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我画的一幅图,不过当初被盗了。
当初弄不死我,那我现在可是要弄你了。
话音一出,全场哗然。
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以及所展现的才华,没有人会怀疑我说的话。
当初被抄袭却举报无门,现在我不需要证据却能一锤定音。
真的是风水轮流转。
大屏上的人物图被放大,细看居然跟我的创造风格出奇一致。
观众开始窃窃私语,甚至迅速扒出了当年的冠军作品。
我的天,这幅图跟唐老师的分格一模一样,不会被盗的就是这个吧
你快看大屏上那张就是参照这幅照葫芦画瓢!
作者居然还是同一个!
苏柒的脸色一白,心里的紧张变成了恐慌。
她刚看向评委席,义愤填膺的控诉我诬告:
你们血口喷人,这是我的作品。
话说到一半她看清了我的脸,话卡在了喉间。
片刻,她失控的叫出声:
你个哑巴,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挑眉,提出一个不错的提议:
要不,你当场画一幅好证明你的清白。
这提议立刻获得了支持,苏柒却面红耳赤的不敢回应。
不打自招,这下谁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我不疾不徐的开口阐述着人物的设计初衷与理念,却没由来的眼眶一涩。
话音落下,回应我的只有观众席上经久不息,排山倒海般的掌声。
沈柒哭丧着脸想找借口,却辩解不出来一句,有苦难言。
我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却发现心里居然诡异的觉得畅快。
原来我还是恨她的。
苏柒被围攻的匆匆退赛,结果还没有出来,关于她抄袭的词条却刷爆了屏。
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剽窃,苏柒的路算是走到头了。
虽说黑红也是红,但苏柒明显承受不住出门被狂热粉泼狗血的热情。
她像只生活在下水道的老鼠,阴暗且见不得光。
我笑的越发灿烂,四年了我终于还了自己一个公道。
顾奶奶发消息来问,说要不要回家一趟,我犹疑了片刻同意了。
光顾着发消息没注意看路,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自己不小心在先,我抱歉的抬头。
却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顾瑜。
其实我曾见过他,那年冬天芬兰的雪积成小山。
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膝盖。
我在常去的超市门口见过他,彼时他拉着售货员跟他交谈。
手里是我十八岁的照片。
那天我没进去,在他出来之前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积雪打道回府。
芬兰人注重隐私,面对陌生的异国人,只会抱歉的摇头。
6.
他不再是印象中意气风发的样子。
以前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耷拉在额间,颓废的气息萦绕在周围。
比以前瘦了很多,脸上的棱角越发分明,却依旧帅气。
他的眼里是我读不懂的神色,掺杂着似是而非的爱意与激动。
我淡淡收回视线,要绕开他离开。
我的手臂被一只苍白有力的手抓住,一道咬牙切齿的嘶哑嗓音随即响起:
阿辞。你终于知道回来了。
黏腻的的不适感从被握住的手腕处传来。
我又想起了被绑在手术台那天,他也是拿这双恶心的手拉紧了绑带。
我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冷漠且讥诮的笑:
顾瑜,好久不见。
是又想到什么折磨我的法子了吗
顾瑜的呼吸骤然加重,胸膛剧烈起伏,攥住我手的力道不断加重。
他看到我蹙紧的眉头,小心翼翼的松了只手。
然后把因为紧张而汗津津的手心在昂贵的西服上擦了擦,换了只干燥的手继续抓住我。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腮帮子的肌肉却依旧咬紧,明显控制不住的紧张。
他通红着双眼看着我,声音里的哽咽难以掩盖:
阿辞,你不哑巴了。
似乎意识到哑巴这个字我不喜欢,紧张的喉咙上下滚动咽口水。
我懒得陪他演戏,漠然看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往前走。
你不是亲眼看着哑巴死在那场火灾里的吗
顾瑜的嘴唇一寸寸的变白。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瑜又一次拦住了我的去路:
阿辞,你好狠!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
我需要一个解释。
顾瑜固执的看着我,声音里带着破碎与委屈。
我以为我能忍住,忍住不翻脸,但怒气与委屈尽数哽在了喉咙。
不上不下的只有酸胀的痛。
我停在原地,毫无感情的看向他:
我应该给你什么解释你需要什么解释
当初我想解释却无法开口,如今我能说话却不再想给谁解释。
对塞满嘴的蛋糕弹到手抽筋的琵琶还是差点死掉的那场火灾,亦或者被生生剥皮的手术台
刀扎在我的心上,内里鲜血淋漓外表却越发云淡风轻。
我还没有做什么反应,他反而像受不住了。
脸色煞白,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想笑着说什么却苦着脸嘴角勾不起一丝弧度。
双眸里浸满了痛苦与难过,好像下一秒就要在痛苦中溺毙。
可明明受伤害的人是我,他现在是又在玩什么把戏。
路边的海棠花落下,有一片花瓣缓缓落在我的手心。
我呆呆的看了片刻,笑的坦然。
花落了,我的爱也结束了。
顾瑜眼底的情绪翻涌,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往外吐字:
阿辞,对不起。
我不知道是你从火场里把我就出来的,我不知道你哑了是因为我......
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知道了真相他就真的会好好对我吗
我拧着眉,打断了他:
顾瑜,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我当年受过的委屈又算什么呢
我没回头,踩着花瓣坐进了出租车。
反正我们不会再有以后了。
7.
顾瑜开着车亦步亦趋的跟在出租车后面,害怕我再一次消失不见。
我装作没看见,照常去了顾家老宅。
顾奶奶苍老了许多却还是一如往常的慈爱。
她甫一看见我,就拉着我清减了不少的手心疼的抹眼泪。
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你看你瘦成这样。
四年间,顾奶奶帮了我很多忙,帮我找了最顶尖的医生治好了我的嗓子。
也许是出于补偿,也许是真的爱我。
但是原因不重要,往深了想谁也不是圣人。
顾瑜像只打不死的小强,不出声只默默坐到了我身边。
我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笑的笑靥如花。
阿辞,你这次回来还要走吗
听到顾奶奶的问话,顾瑜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紧张的看向我。
我还在考虑。
没听到满意的回答,他几乎坐立难安。
看了看我的脸色,笑的越发勉强:
这几年公司签下了好些动漫大制作,想将他们改编成游戏角色。
我想请你留在公司,出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说个数!
我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终于分出一丝眼神给他:
顾总,这条件我去任何一个公司,他们都能给我开。
我笑的越发轻蔑,摇了摇手指:
你的公司,我还看不上眼。
原来自己有底气拒绝,是这么的畅快。
当初我寄居在顾家,像背着龟壳的乌龟。
战战兢兢,害怕被人讨厌,将自己尽量缩在阴暗的角落。
而现在,我能堂堂正正的遵从我自己的内心。
顾氏集团是家族企业,生意虽然做的够大,但受到的钳制也不会少。
以我的能力,能给公司创造百倍千倍的利润,行内任何公司条件都可以任我开。
我没说谎,顾氏集团还不够格。
顾瑜沙哑着嗓子,哀求的看着我:
阿辞,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你还在因为沈柒跟我置气吗我认清了她的嘴脸,早就跟她划清界限了。
本是碍着顾奶奶的面子,我才能平和的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不想闹太难看。
但顾瑜的纠缠实在让我烦躁,内心的阴郁几乎要按捺不住。
他凑近我,还想继续解释什么。
我的忍耐达到了顶峰,连片刻的体面都维持不住。
我抱歉的朝顾奶奶颔首,拎起包就要离开。
奶奶,我下次有空再来拜访您!
刚走到门口,顾瑜又追了上来。
他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不速之客打断。
瑜哥,唐辞这女人不要脸,自己没能力画不出好角色,就当着那么多人面前说我抄袭。
她害的我以后再也不能设计出心爱的角色了,我的才华再也没人看到了。
沈柒直接搂住顾瑜的手,颐指气使的拿手指着我:
有些人真是贱的没边了,被人当狗虐还能死皮赖脸贴上来。
顾瑜的脸明显黑了甩开她的手,毫不客气的怼上去:
你有什么才华,你那些角色都是剽窃阿辞的。
给你脸了,还在自欺欺人了。
沈柒被力道带的一个踉跄,没料到顾瑜什么不给面子愣在了原地。
自从唐辞离开之后,顾瑜就跟她翻脸了。
这次她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借着唐辞的消息想重修于好。
事情却不按她想的发展。
看着在我面前一向春风得意的女人吃瘪,我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8.
顾瑜不知道哪里查到了我的新号码,一次又一次的打来电话。
哪怕被我拉黑,也会用新号码乐此不疲的打来。
顾瑜跟沈柒像冤魂一样死死缠着我,一个还没消停一个又接上来。
在我去考察新工作室的路上,被沈柒堵了个正着。
大半个月不见面,她变了个样子。
形如枯槁,面色憔悴,像个病入膏肓的疯子。
你到底给顾瑜惯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对你念念不忘。
她像疯魔了一样,死死盯着我,试图在我身上找到当初狼狈的样子。
我挑眉,戏谑的开口:
可能是因为我哑巴,让他觉得特别。
要不你把自己变成哑巴,说不定他也会爱上你呢。
我把曾经的伤疤像说笑话一样说出口,内心再也没有一丝波澜。
沈柒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威胁道:
你要是不想再经历一次被烧烤,最好赶紧消失在我面前。
心底隐晦的痛被勾了出来,我的不快摆在了明面上。
她不说,我倒是忘记要收拾她了。
沈柒,你最好安分一点,我还能让你过几天舒坦日子。
沈柒却像个疯婆子,笑的眼泪花都飚出来了。
她挖空心思的说些我掏心窝子的话:
你还记得吗那场火灾你差点被烧成干尸了哦。
她试图在我脸上看到一丝惊惧的神情,很可惜的是让她失望了。
顾瑜他本来想去救你的,但是我随便撒了个娇说自己疼,他就犹豫了。
她表情越发癫狂,恨恨的咬牙:
可惜一个保安把你拉了出来!你这贱人的命还真是硬。
可你拿什么跟我比!他一点都不在乎你,把你的皮都剥给我了,你为什么还要自取其辱的回来!
她胡乱的撩开衣袖,让我看那片巴掌大小的皮肤。
那是我之前植皮给她的,冷白的一小块与她本来的皮肤颜色形成明显的对比。
我眼底墨色翻涌,想起来那天的绝望。
顾瑜把我身上唯一一块完好的皮肤生生剥了下来。
所以他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原谅他。
我是哑巴,但我不是傻瓜。
我抽时间去了一趟老屋,搜集到了沈柒故意放火的证据。
名下雇佣的律师已经在陆续归档证据了。
我要她自食恶果。
顾瑜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把疯狂的沈柒从我身上扒拉开,厌恶的神情毫不遮掩:
沈柒,你真下贱。
说完移开了眼,抿着唇朝我道歉:
阿辞,我没想到她会来找你,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我不爱她,我只是不喜欢被安排的人生,我想掌握自己的人生。
当初我并不是讨厌你,我只是想反抗。
反抗就应该以伤害我作为代价吗
我又有什么错,我只不过是爱错了人。
我真的被这些糟心事弄的心烦不已,反手一巴掌扇了上去:
管好你的情人,一起消失在我面前。
我几乎等不到第二天,就打电话让律师即刻起诉沈柒。
毫不意外,沈柒因为故意纵火跟杀人未遂被关了进去。
在牢里,她突然发了病。
在吃饭的间隙,发疯拿筷子死命的戳自己的喉咙。
还大喊大叫说等自己变成哑巴,顾瑜就会爱上她。
还好被狱警及时制止送往医院才没有生命威胁,但却损害了声带。
她如愿的变成了哑巴,却没等来那个人。
在工作室落地后,我安排好人手就准备返回芬兰。
但在我登机的前二十分钟,顾瑜还是追了上来。
他风尘仆仆,眼底乌青一片,似乎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纸股权转让书,和枚戒指。
在众目睽睽之下,虔诚跪在我面前。
我恨不得捂住脸,顿觉丢脸,小声的催促:
活爹,我丢不起这个脸,求你起来吧。
顾瑜却置若罔闻,固执的只看着我:
阿辞,我把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划到你名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对不起你。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你。
我看着他举起的戒指,心里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
十五岁的顾瑜刚跟嘲讽我是哑巴的小子们大干了一架,被打的连眼角都是青的。
他却笑的爽朗,一口气把汽水全倒嘴里,易拉罐在他手里轻易变形。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红着脸把简易的易拉罐环套在我手上,他说:
你是我媳妇,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彼时的少年轻易许下诺言,却不知在以后得年岁中改了初心。
没有人能永远留在过去。
迟来的戒指终于摆在了我面前,但我们都不是当初的少年了。
我似乎远远看见了十五岁的顾瑜。
他笑着朝我挥手,鼓励我往前走。
少年的脸渐渐与眼前人重合。
我释然一笑,轻柔的开口:
顾瑜,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我们就走到这里了,以后岁岁年年再无相干。
下一年新春到来时,顾瑜彻底倒下了。
他苦心经营的公司迅速换了掌权人,他轻易就被当成了弃子。
他最引以为傲的事业也背叛了他。
彼时,我在芬兰的极光下再次完成了我的新创作。
我们的人生像两条交线。
短暂交汇后,各自奔向不同的结局。
我不觉得遗憾。
生命就是不停的交汇与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