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考场外,我亲手撕碎了校花的准考证。
碎片像雪片落在她限量款球鞋上时,全校师生都在倒抽冷气。
秦真你疯了吗秦玥是你姐姐!教导主任怒吼。
只有我知道,这个养尊处优的假千金,曾把我反锁在废弃厕所整整一夜。
而她刚刚对闺蜜炫耀:野种也配跟我争高考一结束,爸爸就会把她赶出去。
我冷笑着亮出自己准考证上的名字——秦玥。
现在,该滚的是谁
身后突然传来秦玥父亲颤抖的声音:你…你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高考考场外,空气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蝉鸣嘶哑,闷热的暑气沉沉压在每个人肩头。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们,像一群被驱赶的、沉默的羔羊,在警戒线外焦躁地挪动脚步。汗珠顺着鬓角滚落,滴在攥得发白的准考证上。家长们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紧锁着那道象征着命运转折点的考场大门,眼神里混杂着祈祷与不安。
躁动不安的等待中,人群却像摩西分海般,自发地向两侧退开一条窄窄的通道。
秦玥来了。
她穿着一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崭新校服,衬得肌肤胜雪,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侧,发尾带着精心打理过的微卷弧度。她微微昂着头,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仿佛经过精密计算的微笑,矜持又自信,像一只优雅踱步的天鹅,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阳光仿佛格外偏爱她,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玥玥,加油啊!你是最棒的!
玥姐,清华北大随便挑!
秦玥,状元非你莫属!
她身边的闺蜜团——几个同样衣着光鲜、神情骄傲的女生,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她,叽叽喳喳地送出祝福,声音甜得发腻。其中一个叫林薇的,更是挽着秦玥的手臂,亲昵地晃了晃,带着一丝刻意的谄媚。
秦玥保持着那完美的微笑,目光在人群中随意扫过,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她的视线掠过一张张紧张、兴奋或茫然的脸,如同检阅自己的领地。然后,那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我。
我站在人群边缘的阴影里,像一粒被遗忘的尘埃。校服洗得发白,袖口甚至有些毛边。背着一个旧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书包,微微低着头,厚厚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没什么血色的唇。整个人透着一股与这喧嚣格格不入的沉寂。
秦玥的视线在我身上停顿了不到一秒。那一秒里,她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混杂着轻蔑与厌恶的情绪,如同看到脚边不小心沾上的一点污渍。随即,那情绪被完美的面具覆盖,她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仿佛我根本不存在。
啧,真晦气,她也来考试林薇顺着秦玥的目光看到了我,毫不掩饰地撇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看她那丧气样,活像谁欠了她几百万。
秦玥轻轻拍了拍林薇的手背,姿态优雅,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又宽容的笑意:薇薇,别这么说。她的声音温温柔柔,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有些人,天生就是野草,命里带煞。再怎么往上爬,也摆脱不了那股子泥土味。她顿了顿,唇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残忍的天真,凑近林薇耳边,用着足以让我听清的音量,野种也配跟我争放心,等高考一结束,爸爸就会把她彻底扫地出门,让她滚回她那破乡下泥坑里去。
林薇和那几个女生立刻发出一阵心领神会的、刻意压低却仍显刺耳的嗤笑声。她们的目光像细小的针,扎在我身上。
我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痛,远不及心底那片被冰封的荒原里掀起的风暴。养尊处优的假千金多么讽刺。
心脏在肋骨后面沉重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出无数黑暗的碎片。那是被反锁在废弃厕所里,整整一夜的绝望——冰冷刺骨的瓷砖地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带着铁锈和污垢腐朽气息的空气,还有门外那渐行渐远的、属于秦玥和她那帮跟班们得意又恶毒的笑声。恐惧像冰冷的水,从脚底漫上来,一点点淹没口鼻,让人窒息。无论怎么用尽全身力气拍打那扇厚重的铁门,喊到嗓子嘶哑出血,回应我的只有死寂,和无边无际的绝望。
那夜的冰冷与黑暗,仿佛瞬间穿透了时光,再次攫住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猛地抬起头,厚重的刘海下,那双一直刻意隐藏的眼睛,第一次毫无遮拦地射向秦玥。那里面没有愤怒的火焰,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凝结的寒冰。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动了。没有预兆,没有犹豫,像一颗沉寂已久的炮弹终于被点燃了引信。我拨开身前几个呆住的同学,一步,两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目标明确,直指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心的秦玥。
秦真你干什么一个女生下意识地尖叫。
秦玥脸上那完美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一丝错愕和本能的不安爬上她的眼角。她似乎想后退,但脚下那双崭新的、价值不菲的限量款名牌球鞋,此刻却像钉在了原地。
我已冲到她的面前,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昂贵的、带着清冷花香的香水味。我的手闪电般伸出,带着一股压抑了太久的、毁天灭地的决绝,精准地探向她紧紧捏在手中的那张决定命运的薄纸——高考准考证。
嗤啦——
清脆、刺耳、令人心胆俱裂的撕裂声,骤然响起!盖过了所有嘈杂的蝉鸣和人声。
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世界仿佛失声了。
无数双眼睛,带着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死死地钉在我,以及我高高举起的那只手上。
阳光刺眼,我手中,那张印着秦玥照片和名字的准考证,被从中间撕成了两半。我没有停手,像是要把积压了十七年的所有屈辱、愤怒和绝望都灌注在这一个动作里。嗤啦!嗤啦!撕!撕!撕!
碎片,雪白的、印着铅字的碎片,纷纷扬扬,像一场诡异的、绝望的雪,飘飘洒洒,旋转着,最终一片一片,落满了秦玥那双一尘不染的、闪闪发亮的限量款球鞋上。
她的笑容彻底僵死在脸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那双总是盛满虚假温柔和得意的大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纯粹的恐惧和茫然。她似乎想弯腰去捡那些碎片,身体却僵硬得像块木头。
死寂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随即被巨大的声浪彻底打破。
天啊!
我的妈呀!她…她把秦玥的准考证撕了!
秦真!她疯了吗!
卧槽!卧槽!我看到了什么!
人群轰然炸开,惊叫声、抽气声、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考场外围。无数道目光,像聚光灯一样灼烧着我和秦玥。有人惊恐地捂住嘴,有人兴奋地伸长脖子,更多人则是完全的呆滞和茫然。
秦真!你干什么!一声暴怒的咆哮如同惊雷般炸响,盖过了所有喧嚣。
教导主任王秃子(同学们私下都这么叫他)顶着他那油光锃亮的地中海发型,脸涨成了猪肝色,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拨开人群,气喘吁吁地冲到我们面前。他伸出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唾沫星子喷溅出来:你疯了吗秦真!那是高考准考证!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秦玥是你姐姐!亲姐姐!
最后三个字,他吼得声嘶力竭,仿佛要用这血缘的名义压垮我。
姐姐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狠狠磨过。我抬起头,目光越过暴跳如雷的教导主任,直直地钉在秦玥那张惨白、慌乱、强作镇定的脸上。我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勾出一个冰冷刺骨、毫无温度的弧度。
我的好‘姐姐’,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棱,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一字一句地问,你还记得,去年冬天,实验楼后面那间废弃的女厕所吗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把我反锁在里面,整整一夜的吗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现场。
围观的人群再次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厕所反锁一夜
天…不会吧秦玥
秦真去年冬天确实请了好几天病假,说是高烧不退…
秦玥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苍白。她身体晃了一下,全靠旁边的林薇死死搀住才没摔倒。她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巨大的惊惧和慌乱暴露了一切。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想要辩解,想要维持她一贯的完美形象,但在我那洞穿一切、冰冷刺骨的目光逼视下,她所有的伪装都显得那么脆弱可笑。
我……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像受惊的小鹿,慌乱地四处游移,试图寻找支持。她求助般地看向教导主任,看向周围那些曾经对她奉承讨好的同学。可此时,那些目光里充满了震惊、怀疑和重新审视。
教导主任王秃子也愣住了,脸上愤怒的潮红瞬间凝固,被一种错愕和难以置信取代。他看看我,又看看摇摇欲坠、面无人色的秦玥,张着嘴,一时竟忘了继续咆哮。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女声突兀地响起,带着哭腔和愤慨:秦真!你血口喷人!你嫉妒玥玥!你心理变态!你自己考不好就想毁了玥玥!是林薇,她扶着秦玥,像只护崽的母鸡,对我怒目而视。
就是!秦真,你太过分了!
没有证据的事别乱说!
嫉妒心太可怕了!
秦玥的几个铁杆拥趸也反应过来,纷纷出声支援。她们的声音带着色厉内荏的颤抖。
证据我重复着这个词,脸上那冰冷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我无视了那些聒噪的指责,目光依旧锁死秦玥。看着她强装镇定,眼底却翻涌着惊涛骇浪的样子,一种冰冷的快意顺着脊椎爬升。
我不紧不慢地伸手,探进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里。在所有人——包括秦玥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我缓缓地、缓缓地,抽出了一张同样大小的、崭新的准考证。
阳光炽烈,照在光滑的纸面上,有些刺眼。
我手腕一翻,将准考证的正面向外,高高举起,如同展示一件战利品,又像在宣读一份不容置疑的判决书。
照片上,是我。刘海被别到耳后,露出一张清瘦但眼神锐利的脸,不再是那个瑟缩在角落的影子。
而准考证姓名栏,那清晰无比的印刷体汉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视网膜。
——秦玥。
死寂。
比刚才撕碎准考证时更彻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抽气声消失了,议论声凝固了。仿佛连那嘶哑的蝉鸣都被无形的力量掐断。
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像是被集体按下了暂停键。眼睛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形成一片滑稽而惊悚的静默森林。无数道目光,由震惊,迅速转为极度的茫然和困惑,最后凝固成一种这世界是不是疯了的荒诞感。
秦玥
准考证上的名字,是秦玥
那……地上被撕碎的,写着秦玥的准考证……又是谁的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陨石砸进平静的湖泊,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所有人的认知堤坝。大脑在超负荷运转下陷入一片空白。
教导主任王秃子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他抬起肥胖的手指,先是指了指我高举的准考证,又僵硬地转向地上那堆刺眼的白纸碎片,最后猛地扭过头,死死盯住面无人色的秦玥。他的眼神不再是愤怒,而是彻底的混乱和惊骇,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两个人。他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
秦玥的反应是最剧烈的。
当秦玥那两个清晰无比的字映入她眼帘的瞬间,她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一颤。脸上最后一丝强撑的镇定彻底碎裂,如同精美的瓷器被摔在地上。那双总是含着虚假温柔的大眼睛里,瞳孔先是剧烈地收缩,紧接着疯狂地扩散,里面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恐惧所填满,深不见底。那恐惧如此纯粹,如此强烈,甚至让她暂时忘记了伪装。
不……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她惨白的、毫无血色的唇间挤出,微弱得像濒死的喘息。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软软地向下瘫倒,全靠林薇用尽全力才勉强架住。她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准考证,身体筛糠般抖得厉害,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
不可能……她喃喃着,声音抖得不成调,带着哭腔和彻底的崩溃,你怎么会有……你怎么敢……她的目光猛地射向我,不再是之前的轻蔑和厌恶,而是淬了毒的、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恨意,假的!这是假的!你伪造的!你这个野种!小偷!你偷了我的名字!你偷了我的东西!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得刺破耳膜,精心维持的优雅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疯狂野兽般的狰狞。她挣扎着想扑过来抢夺我手中的准考证,却被林薇和另一个女生死死抱住。
玥玥!玥玥冷静点!
别这样!
假的!一定是假的!林薇也红着眼睛对我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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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秦玥那副彻底崩溃、失态、如同疯妇般的模样,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快感在我心底弥漫开。那积压了十七年的沉重冰壳,仿佛被这瞬间的灼热冲击裂开了一道缝隙。我看着她,看着这个夺走我名字、我的身份、我本该拥有的一切,并将我踩入泥泞的假千金,嘴角一点点勾起,那笑容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玉石俱焚的快意。
我偷了你的东西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穿透秦玥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她拥趸们色厉内荏的指责,稳稳地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刀锋般刮过秦玥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无视她眼中滔天的恨意,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秦玥,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我扬了扬手中那张崭新的准考证,上面的名字在阳光下刺目无比。
现在,顶着‘秦真’这个你弃如敝履的名字,像垃圾一样被扫地出门的,我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宣判力量,该是谁!
轰——!
这句话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冰水,彻底引爆了现场!
刚才的死寂被更猛烈的声浪瞬间冲垮!
我的天!到底怎么回事!
身份互换真假千金!
秦真才是……秦玥是假的!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炸了炸了!
惊呼声、尖叫声、倒抽冷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再次掀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十倍!整个考场外围彻底陷入了混乱的漩涡。学生们忘记了即将到来的高考,家长们也忘记了紧张,所有人都被这惊天逆转的剧情震得头皮发麻,目光在我和秦玥之间疯狂地来回扫射,试图从两张截然不同的脸上找出真相的蛛丝马迹。
秦玥在我那句该是谁的厉声质问下,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她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爆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叫:你胡说!你胡说八道!我是秦玥!我才是秦家唯一的女儿!你是野种!你是骗子!爸爸!爸爸不会放过你的!她挣扎得更厉害了,头发散乱,泪水和汗水糊了一脸,状若疯癫。
林薇和其他几个女生也彻底慌了神,抱着秦玥,对着我怒骂,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带着哭腔:秦真你太过分了!你造谣!你不得好死!
教导主任王秃子脸色由猪肝红变成了惨白,豆大的汗珠从他那光亮的脑门上滚滚而下。他看看彻底失控的秦玥,又看看如寒冰般伫立、眼神锐利如刀的我,再看看地上那堆刺目的碎片和我手中崭新的准考证,嘴唇哆嗦着,完全失去了方寸,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手臂:乱套了!全乱套了!这…这高考…这像什么话!保安!保安呢!
考场入口处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维持秩序的保安终于挤过混乱的人群冲了过来,试图控制局面,但面对这匪夷所思的场面,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
让开!都给我让开!
一个威严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和颤抖的中年男声,穿透了现场的喧嚣与混乱。
人群被一股力量强硬地分开。
一个穿着昂贵手工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威严却在此刻显得有些仓惶的中年男人,在几个助理模样的人簇拥下,强行闯了进来。他正是本市赫赫有名的企业家,秦氏集团的掌舵人——秦正华。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场中央,看到了状若疯癫、哭喊着的秦玥,也看到了如寒冰般挺立、手持准考证的我。当他看清我准考证上那个名字的瞬间,他威严的面具瞬间崩塌,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仿佛被无形的重拳狠狠击中了心脏。
他推开挡在身前的助理,脚步甚至有些踉跄地冲到我们面前,完全无视了旁边失态的秦玥和混乱的人群。他那双在商场上洞悉一切、锐利无比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恐惧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慌乱,死死地钉在我的脸上。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那根手指竟然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声音更是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沙哑和难以置信:
你……你准考证上的名字……你…你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秦正华那句石破天惊的质问,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冻结了全场所有的喧嚣。
轰——!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后,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混乱和激烈的哗然!
那件事什么事
秦玥爸爸这话什么意思!
卧槽!真的有隐情!惊天大瓜啊!
拍下来!快拍下来!
无数道目光,从震惊茫然,瞬间转为极度亢奋的窥探欲,死死钉在秦正华那张惨白、失态的脸上,又齐刷刷地转向场中央如寒冰伫立的我。手机镜头无声地对准,贪婪地捕捉着这足以引爆所有社交平台的炸裂一幕。
秦玥的尖叫和哭嚎,在她父亲那句质问出口的瞬间,戛然而止。
她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喉咙,声音卡在嗓子里,只剩下急促而破碎的抽气。她那双因愤怒和恐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秦正华那副失魂落魄、惊骇欲绝的样子,以及……我脸上那抹冰冷刺骨、洞悉一切的嘲讽。
那眼神,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完了。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秦玥的神经末梢。她父亲的反应,比她准考证被撕碎、身份被当众揭穿更让她感到灭顶的恐惧。那恐惧如此真实,瞬间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和伪装。她不再挣扎,不再尖叫,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全靠林薇和另一个女生勉力架着才没有瘫倒在地。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翻涌着绝望、怨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巨大的迷茫。
爸…爸爸她声音嘶哑地唤了一声,带着哭腔和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
秦正华却像是根本没听见,或者说,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他那根颤抖的手指还固执地指着我,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昂贵的西装前襟洇湿了一片。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答案,或者,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和怯懦。
可惜,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却蕴含着足以将他吞噬的冰冷风暴。
你……秦正华的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固执地重复着,仿佛这个问题关乎他的生死存亡,每一个字都带着濒死的挣扎。
我轻轻嗤笑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割裂了秦正华强撑的镇定。我甚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目光掠过他惨白的脸,落在他身后那个摇摇欲坠、面无人色的假千金身上,然后,用一种清晰到残忍的语调,慢悠悠地反问:
秦先生,与其关心这个,我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秦正华脸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您难道不该关心一下,您‘唯一’的宝贝女儿,还赶得上最后一场考试吗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秦玥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啊——!
她猛地爆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像是濒死野兽的哀嚎,充满了绝望和疯狂。她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力气,狠狠推开搀扶她的林薇和另一个女生,踉跄着扑向地上那堆被撕得粉碎的准考证残骸!
我的准考证!我的!给我!给我!她哭喊着,涕泪横流,精心打理过的长发彻底散乱,昂贵的校服沾满了灰尘和汗渍,整个人状若疯魔。她跪在地上,双手疯狂地在地上扒拉着,试图将那些细小的碎片聚拢起来,动作仓皇又绝望,像在挽救自己彻底破碎的人生。粘起来!快!帮我粘起来!我还能考!我能考!我是秦玥!我必须是秦玥!
这荒诞而凄惨的一幕,让围观的人群彻底失语。
刚才还在议论纷纷、兴奋拍照的学生和家长,此刻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脸上只剩下一种混杂着震惊、怜悯和一丝恐惧的复杂表情。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优雅完美的校花,此刻像乞丐一样跪在尘土里,徒劳地拼凑着象征她身份和未来的碎片,强烈的反差带来的冲击力,让很多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林薇和那几个女生也吓傻了,呆立原地,想去拉秦玥,却又被她那疯狂的样子慑住,不敢上前。
玥玥!别这样!别这样!林薇终于哭喊出来,带着恐惧。
嘀——嘀——!
刺耳的电铃声如同催命符,骤然响起!穿透了考场上空的喧嚣!
考生请注意!最后一遍入场铃声!请尚未入场的考生立即入场!考场大门即将关闭!广播里传出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提示音,一遍遍重复,如同最后的审判。
不——!等等我!我还没进去!让我进去!秦玥猛地抬起头,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和尘土,眼神涣散而疯狂,对着考场大门的方向嘶声哭喊。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冲过去,却被地上散落的碎片绊了一下,又重重地摔倒在地。
秦玥!秦正华终于被这铃声和秦玥的惨状从巨大的震惊中稍微拉回一丝神智。他脸色铁青,看着地上狼狈不堪、彻底崩溃的女儿,再看看手中那张写着秦玥名字的崭新准考证,一股混杂着羞愤、慌乱和某种深埋恐惧的暴怒猛地冲上头顶!
够了!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眼神却不敢再与我对视。都给我闭嘴!
他猛地转头,对着身后几个同样被震得目瞪口呆的助理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弄走!立刻!马上!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两个身材高大的助理如梦初醒,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粗暴地架起还在哭喊挣扎的秦玥。
放开我!我不走!我要考试!爸爸!让他们放开我!我是秦玥啊!我才是你的女儿!秦玥的双脚胡乱踢蹬着,鞋子蹭掉了,限量款的球鞋孤零零地躺在尘土里。她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绝望的哀求和不甘。
带走!秦正华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着牙下令,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温度。他不敢再看秦玥的眼睛,更不敢看周围那些指指点点、充满探究和鄙夷的目光。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煎熬。
两个助理不再犹豫,像拖拽一件沉重的垃圾,强硬地将哭嚎挣扎、仪态尽失的秦玥架离了人群中心,粗暴地拖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豪车方向。秦玥的哭喊和咒骂声一路远去,如同背景音里最刺耳的哀鸣。
秦真!你这个野种!贱人!你不得好死!爸爸!爸爸你救救我!别赶我走!我才是……
她的声音最终被关上的车门隔绝。
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曾经风光无限的假千金,如同垃圾般被亲生父亲下令当众拖走,彻底引爆了围观者的情绪。
天……真拖走了……
亲爹下令拖走的……太狠了……
秦玥……完了……
那个秦真……太可怕了……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和一丝心有余悸。无数道目光,复杂难辨地聚焦在我身上。有惊惧,有好奇,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未知风暴时本能的敬畏和疏离。
教导主任王秃子早已面如土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茫然地看着秦正华的车队仓惶驶离,又看看像座冰山般矗立的我,最后目光落在地上那只孤零零的、沾满尘土的限量款球鞋上,神情恍惚。
我站在原地,仿佛周遭的一切混乱和议论都与我无关。秦玥被拖走时那凄厉的诅咒还在耳边回荡,但心底那片冰原却异常平静,甚至裂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一点微弱的光。那光是复仇的火焰,冰冷,但灼热。
就在这时,广播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催促:
请考生秦玥!高三(一)班秦玥!速到第三考场!考试即将开始!重复,请考生秦玥速到第三考场!
秦玥这个名字,被冰冷的电子音清晰地播报出来。
我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手中那张崭新的准考证上。秦玥两个字,在阳光下,清晰得刺眼。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无视了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含义各异的目光,也忽略了王秃子那欲言又止、充满惊惧和茫然的眼神。我挺直了脊背,将准考证紧紧攥在掌心,迈开脚步,朝着考场入口的方向走去。
人群,在我面前,如同摩西分海般,再次自动地、沉默地分开了一条通道。这一次,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再无之前的轻蔑或忽视,只剩下复杂难言的敬畏和探究。
我目不斜视,脚步沉稳,一步步走向那扇象征着命运转折点的大门。阳光落在我的身上,校服依旧洗得发白,背影却不再是那个瑟缩在角落的阴影。
就在我即将踏过警戒线,进入考场区域的那一刻。
一个清冽、带着一丝玩味、却又莫名具有穿透力的年轻男声,突兀地在人群外围响起,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呵,有意思。真假千金,当众撕票,亲爹弃子……秦家这出戏,唱得可真够绝的。
那声音里没有同情,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置身事外、饶有兴致的冷眼旁观。
我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紧接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命令式的口吻,目标明确:
秦正华,给我站住。
我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的方向侧头望去。
警戒线外,人群的边缘,不知何时停了一辆低调却气场强大的黑色轿车。车门旁,斜倚着一个年轻男人。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身姿挺拔,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深色休闲西装,衬得肩宽腿长。面容极其英俊,五官深邃如同雕刻,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狭长的凤眸,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极为少见的浅褐色,像上等的琥珀,此刻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而通透的光泽。他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仓惶离去的秦正华的车队,又轻飘飘地掠过混乱的现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评估,如同在打量一件新奇而有趣的物品。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穿透力,仿佛能轻易洞穿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玩味的弧度,似笑非笑。
秦正华的车队,在他那一声命令式的站住下,竟然真的猛地刹停了!
车窗被迅速摇下,露出秦正华那张依旧惨白、却更多了几分惊惶和难以置信的脸。他看向那个年轻男人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一种面对上位者时才有的、深深的敬畏,甚至比刚才面对我揭穿真相时更加失态。
沈…沈少秦正华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颤抖。
被称作沈少的年轻男人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再给秦正华。他的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在我的身上,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姿态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对着我的方向,薄唇轻启,声音清晰地穿过嘈杂的空气:
你,跟我走一趟。
高考结束的铃声,像一道解除了魔法的咒语,瞬间释放了积压数日的沉重空气。
考场大门洞开,人潮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欢呼声、尖叫声、对答案的争执声、如释重负的哭泣声……各种声浪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喧嚣沸腾的海洋。学生们脸上洋溢着解脱的狂喜,将书本、试卷、文具袋高高抛向天空,仿佛甩掉的是千斤重担。阳光似乎都变得格外明媚,照在一张张年轻而激动的脸庞上。
我逆着这欢腾的人流,缓缓走了出来。
身上的校服依旧洗得发白,背上的旧书包空瘪瘪的。脸上没有笑容,没有激动,甚至连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都没有。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三天的高考,像是走过了一条漫长而黑暗的隧道。当终于看到出口的光亮时,那光却显得有些刺眼,带着不真实的眩晕感。
周围是汹涌的、充满生机的喧嚣,我却感觉自己像一个抽离了灵魂的旁观者。那些抛向天空的书本,那些兴奋的拥抱,那些对未来充满憧憬的讨论,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那场发生在考场外的惊天风暴,撕碎了秦玥的伪装,也彻底撕碎了我过去十七年赖以生存的、名为隐忍的躯壳。复仇的快感如同烈酒,灼烧过后,只留下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空虚和疲惫。像是刚打完一场惨烈战役的士兵,站在硝烟散尽的战场上,看着满目疮痍,却不知该去往何方。
秦真!
是秦真出来了!
快看!是她!
窃窃私语声如同细小的水蛇,从沸腾的声浪中悄然钻出,缠绕上我的感官。兴奋的人群在我经过时,会诡异地出现短暂的安静,自动分开一条缝隙。无数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窥探、敬畏、好奇、甚至一丝惧怕,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我成了这欢庆海洋中一个突兀的孤岛。
我目不斜视,脚步没有停留,径直朝着校外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走去。只想尽快离开这片让我窒息的喧嚣。
然而,刚转过教学楼拐角,那辆低调却气场强大的黑色轿车,便如同蛰伏的猛兽,无声无息地停在了我的面前。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那张英俊到近乎妖异的脸。
沈肆。
他依旧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姿态慵懒地靠在后座。浅褐色的眸子在树荫的阴影下,像两块冰冷的琥珀,精准地锁定我。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小片阴影,让他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显得更加莫测。
上车。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如同无形的绳索。
我脚步顿住,隔着几步的距离与他对视。三天前的混乱、秦玥被拖走的惨状、秦正华惊恐的质问、以及这个男人当时那句冰冷的命令,瞬间在脑海中翻涌。他像一只精准计算好时机的蜘蛛,在猎物最虚弱、最迷茫的时刻,张开了网。
我不认识你。我开口,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戒备。
沈肆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没关系,他微微偏头,目光扫过远处那些若有若无投来的窥探视线,你确定想继续留在这里,当动物园里的猴子
这句话精准地刺中了我的软肋。我厌恶那些目光,厌恶这无所遁形的感觉。短暂的沉默后,我拉开了沉重的车门,坐了进去。车厢内冷气开得很足,带着一种高级皮革混合着冷冽雪松的香气,干净,却毫无温度。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引擎启动时低沉的嗡鸣。
车子平稳地驶离了这片刚刚结束战争又立刻陷入狂欢的校园。
沈肆没有看我,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他的侧脸线条冷硬而完美。
三天前那场戏,很精彩。他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得像在评价一场与己无关的电影,当众撕碎假货的通行证,用她的名字夺回入场券,再逼得她亲爹亲手把她当垃圾拖走……每一步都算得精准,狠辣,不留余地。
他顿了顿,终于转过脸,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带着锐利的审视,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里面那颗被仇恨淬炼过的心脏。
秦真,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也……更危险。
我没有接话。危险或许吧。当一个人被逼到悬崖边缘,退一步是万丈深渊时,除了变成一把伤人也可能伤己的刀,还能如何
车子没有驶向任何我预想的地方——秦家那栋奢华的别墅,或是某个幽闭的会所。它开进了本市最昂贵、安保最森严的私人医院区域,最终停在一栋环境清幽得近乎死寂的独立疗养楼前。
沈肆推门下车,示意我跟着。
穿过静谧得只剩下我们脚步声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压抑的沉闷。最终,他在一间病房前停下。病房的门上有一块小小的观察窗。
看看。他言简意赅。
我顺着他的目光,透过那块小小的玻璃望进去。
病房里布置得很舒适,甚至称得上温馨。但所有的棱角都被软布包裹着,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安全感。秦玥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背对着门,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她蜷缩着身体,肩膀在微微发抖。曾经那头引以为傲的乌黑长发,此刻枯草般凌乱地披散着,失去了所有光泽。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掉了漆的洋娃娃,手指神经质地揪着娃娃的头发,嘴里不停地、含混不清地念叨着:我是秦玥……我是秦家的大小姐……我是真的……爸爸不会不要我的……野种……野种抢不走……粘起来……粘起来就好了……
她的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那里只有一片修剪整齐却毫无生机的草坪。
几天前那个在考场外光芒万丈、优雅矜持的校花,那个即使被撕碎准考证也强撑镇定的假千金,此刻像一件被彻底摔碎后又随意丢弃的精美瓷器,只剩下癫狂的碎片。
林薇和那几个曾经的拥趸,不见踪影。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面容憔悴不堪、眼窝深陷的贵妇人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是秦夫人,秦玥名义上的母亲。
玥玥,乖,喝点汤……秦夫人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小心翼翼。
滚开!秦玥猛地转过头,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而狂乱,像被激怒的野兽。她狠狠挥手打翻了秦夫人手中的汤碗!滚烫的汤汁泼洒出来,溅了秦夫人一身,昂贵的套装瞬间污迹斑斑。
你不是我妈!你是那个野种的妈!你们都想害我!都想抢走我的东西!滚!都给我滚!秦玥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将怀里的娃娃狠狠砸向秦夫人,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秦夫人猝不及防,被娃娃砸中肩膀,踉跄着后退,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状若疯魔的女孩,她的眼泪瞬间决堤,捂着脸崩溃地哭出声:玥玥……我的玥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病房里的哭嚎、尖叫、咒骂,像一出荒诞又凄凉的哑剧,隔着厚厚的玻璃,无声地上演着。曾经那个被捧在手心、千娇百宠的女儿,成了需要束缚带才能控制的病人。而那个给予她一切虚假荣光的母亲,只能无助地哭泣。
沈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诊断结果,重度应激障碍,伴有被害妄想和身份认知混乱。秦正华的手笔,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让她彻底消失,保住他最后一点可怜的体面。毕竟,一个‘疯’了的女儿,总比一个被当众揭穿的假货,要好处理得多。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至于那个秦夫人,他瞥了一眼病房里崩溃哭泣的女人,她大概到现在还不愿意相信,自己疼了十七年的‘女儿’,是护士为了钱,在产房里亲手调换的假货。
我收回目光,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却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复仇的火焰烧尽了敌人,也灼烧着自己。看着秦玥的疯狂和秦夫人的崩溃,那股巨大的空虚感再次席卷而来,甚至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她也不过是个被命运玩弄的可怜虫,一个被精心豢养又被无情抛弃的祭品。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看向沈肆,声音干涩。
沈肆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示意我跟他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地方。回到车上,密闭的空间里,他才再次开口,目光锐利如刀:
带你看看,被秦家这艘破船拖下水的人,最终是什么下场。秦玥是,你那个懦弱无能、只会用风水来粉饰罪孽的生父秦正华,很快也会是。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浅褐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我,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在狭小的车厢内。
秦真,告诉我,你真的想成为下一个她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背负着‘秦玥’这个被调换来的、沾满谎言和算计的名字,回到那个肮脏、虚伪、用风水谎言掩盖罪孽的秦家去继承那堆沾着别人血泪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财产然后被秦正华那个老东西用血缘和‘命格’继续操控你的人生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心上。秦玥疯狂的模样,秦夫人崩溃的眼泪,秦正华那张惊恐又虚伪的脸……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闪过。秦玥这个名字,不再是夺回身份的象征,而是变成了一道沉重的枷锁,一个沾满污秽的烙印。
你费尽心机撕碎了假货的伪装,夺回了属于你的身份,不是为了重新跳回那个泥潭。沈肆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秦真,你真正想要的,不是秦家的财产,更不是‘秦玥’这个名字带来的虚妄荣光。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
你想要的,是自由。
自由。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心头那浓重迷茫的迷雾!是啊,十七年的隐忍,十七年的仇恨,支撑我走到今天的,不是对秦家财富的贪婪,而是对彻底挣脱这一切的渴望!是摆脱野种的污名,是摆脱被肆意欺凌的命运,是摆脱那个用风水谎言构建的、令人窒息的牢笼!
撕掉它。沈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落在我的书包上,撕掉那张写着‘秦玥’的录取通知书。那不是你的未来,那是秦家给你准备的、新的金丝笼。
我猛地拉开书包拉链,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那封来自顶尖学府的录取通知书,静静地躺在最上面。烫金的校徽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刺眼。姓名栏里,秦玥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
在沈肆冰冷而锐利的注视下,我抓住那封信的边缘。
嗤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带着一种决绝的快意。我将那封承载着无数人梦想、此刻却只让我感到窒息的录取通知书,从中间撕成两半,再撕!再撕!直到它变成一堆无法辨认的碎片!
雪白的纸屑纷纷扬扬,飘落在车内的地毯上。像一场祭奠过去的雪。
看着那些碎片,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虚脱的轻松感涌遍全身。仿佛挣断了最后一根无形的锁链。
沈肆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清晰的、带着一丝满意弧度的笑容。他不再看我,对着前座的司机淡淡吩咐:去机场。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驶向城市边缘。
机场高速两旁,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飞速向后退去。沈肆递给我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和一个崭新的、深蓝色的护照。
里面是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入学文件,全额奖学金。还有一张足够你在那边开始新生活的卡。他的语气恢复了那种疏离的掌控感,专业随你挑,想学什么学什么。秦家那点破事,包括你生父秦正华接下来会遇到的‘麻烦’,我会处理干净。从今以后,秦家和你,再无瓜葛。
我接过文件袋和护照,很轻,却感觉重若千钧。翻开护照,姓名页上,清晰地印着两个字:秦真。
没有玥,没有那些虚假的荣光。只是秦真。那个从泥泞里爬出来,亲手撕碎命运枷锁的秦真。
为什么帮我我抬起头,看向沈肆。这个神秘、强大、冷酷的男人,他的动机绝不会是简单的有趣。
沈肆的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流逝的灯火,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越发冷硬莫测。半晌,他才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因为你够狠,也够聪明。我看过太多被仇恨彻底吞噬的人,也看过太多在富贵温柔乡里腐烂的废物。他转过头,浅褐色的眸子再次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评估投资价值的冷静,而你,秦真,你在最深的泥潭里爬出来,撕碎了敌人,却没有被仇恨变成疯子。你骨子里那股想要挣脱一切的狠劲儿,是我需要的。
他微微倾身,强大的气场再次笼罩下来。
帮你,是投资。投资一个有能力挣脱过去、并且未来绝不会被轻易打倒的潜力股。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记住,秦真,你欠我一个人情。将来我需要的时候,你得还。
车子稳稳停在机场出发层。
沈肆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递给我一支笔,指了指文件袋里那份秦氏集团股权无条件转让协议。甲方签名处,秦正华的名字已经签好,字迹扭曲,带着一种屈辱的颤抖。乙方处,一片空白。
签了它。他的命令简洁有力,这是你彻底斩断过去的最后一步。签了,你和秦家,就两清了。这笔钱,足够秦正华那个老东西和他那个‘疯’了的女儿,找个角落苟延残喘完下半辈子。
我抽出那份协议。冰冷的纸张上,秦正华三个字像三条扭曲的毒虫。这笔钱,沾着十七年的屈辱,沾着生母早逝的疑云,沾着被调换的阴谋,沾着秦玥的疯狂……它肮脏得令人作呕。
我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在乙方签名处,落下了我的名字——秦真。
笔迹清晰,锐利,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签完字,我没有再看那份协议一眼,将它连同笔一起递还给沈肆。
推开车门,外面是机场特有的、混合着各种气息的喧嚣空气。巨大的玻璃幕墙外,庞大的钢铁飞鸟在跑道上起起落落,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又呼啸着冲向未知的远方。
我背对着那辆黑色的轿车,背对着沈肆那两道如有实质的、冰冷审视的目光,背对着那座埋葬了我十七年黑暗人生的城市,背对着秦玥那个虚假的符号,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我抬起手,将那份签好的、象征着巨额财富和彻底了断的股权转让协议,举到眼前。
在沈肆骤然变得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在机场巨大的人流背景音中,我双手抓住协议的两端。
嗤啦——!
比撕碎录取通知书时更加响亮、更加决绝的撕裂声响起!
雪白的纸页被无情地从中撕开!再撕!再撕!直到它变成无数片细碎的雪花,从我指缝间纷纷扬扬地飘落,被机场强劲的气流瞬间卷走,散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消失无踪。
几百万几千万甚至更多那堆肮脏的符号,那最后一丝可能的联系,就此灰飞烟灭。
我没有回头,没有去看沈肆此刻的表情。只是将背上的旧书包往上提了提,迈开脚步,挺直脊背,汇入了通往安检口的人流。
脚下是坚硬光滑的地面,前方是明亮而未知的通道。巨大的落地窗外,一架银白色的飞机正挣脱地心引力,昂首冲向辽阔的、被晚霞染成金红色的天空。
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带着一种撕裂束缚、奔向自由的力量感。
我微微扬起脸,感受着那震动透过脚下的地面传来,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有力的搏动。书包很旧,很轻,里面空空荡荡,只装着那本崭新的、印着我真实姓名的护照。
嘴角,终于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这世上,再无秦玥。
只有秦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