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婉儿幸灾乐祸地惊呼:小姐在说什么!这让公子们脸面往哪里放呀!
可萧望卿此时却无心理会她。
沈明昭眉头紧皱,一声不吭,抱着我就离开。
丝毫不顾背后的流言蜚语。
等到无人处,我对上他炙热的目光,忽然莫名有种自己是个犯错孩童的错觉。
我闭了闭眼,沉声道:多谢千岁解围,若您能帮我洗清冤屈,萧望卿势必对我有愧,到时候拿到大司命的把柄不是难事。
这也是狩猎宴前夜,我与沈明昭心腹密谈时抛出的诱饵。
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把这出戏唱下去。
对一个注定无妻无嗣的权宦而言,娶我这样的帝姬,无疑是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沈明昭眸光微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果然不出所料,他回宫便上奏求娶,更公然违逆大司命律令,宣称我仅是他一人的禁脔。
京中流言纷纷。
听说帝姬心死,这才干脆嫁了阉党啊!
那萧公子岂不是真得娶那奴婢了京城未婚配的贵女也只有帝姬一人而已。
萧望卿起初并不当真,压根不认为我当真会同意嫁给一介太监。
直到我接受了他连绵不绝的礼品。
萧望卿万般惊诧,当晚便硬闯帝姬府。
而我早已备好十年来的书信与信物,静候他的到来。
夜雨敲打着窗棂,我将那些尘封的木匣一一排开。
每一封未曾寄出的信笺都平整如新,墨迹里藏着年少的悸动。
永昌三年冬,望卿猎得白狐,手指冻得通红却第一个拿来给我看。我偷偷剪下一缕狐毛,缝在香囊里......
指尖抚过微微泛黄的信纸,萧望卿突然浑身湿透地闯进来,目光在触及满室信物时骤然凝固。
这些是......
我慌张起身,故意碰倒最边上的漆盒。
数十个精心包裹的物件滚落一地——青玉剑穗、鎏金马鞭......每件都对应着他们七人的每一年生辰。
不重要的小玩意罢了。
我背过身去,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反正......后来你们从来只记得婉儿的生辰。
他迟疑着抓起案上未送出的青玉剑穗,剑柄内侧赫然刻着望卿长乐——正是去年婉儿在他生辰宴上念过的诗题。
雨声中,我听见他拾起信笺的沙沙声。
当读到那封笔墨未干的信既不能嫁心爱之人,不如嫁宦官以全清白时,他的呼吸明显乱了。
别碰!我猛地抢回信纸,却在拉扯间露出腕间狰狞的疤痕。
那是去年他病重难愈时,我割血为引留下的痕迹。
我将自己包装成情深意重的模样。
萧望卿果然心神震颤,如遭雷击。
徵羽,我相信今天的事另有内情,是我失态了,你给我时间......
雨幕中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其余六人竟都追了过来。
当看到满室堆积的礼物时,他们一个个惊诧万分。
这些年......你竟然......
我望着他们恍惚的神色,在阴影处缓缓勾起唇角。
帝姬!青霜的声音突然从府门传来,您要的合婚庚帖,奴才取来了。
我缓缓颔首,广袖翻卷间,满案的信笺礼物尽数落入火盆。
不要!
萧望卿踉跄扑来,却被骤然窜起的火舌逼退。
跃动的火光映着他惨白的脸,将那些年少的字句一寸寸吞噬成灰。
诸君请回吧。
我背身而立,声音比檐下暴雨更冷,从此陌路,各生欢喜。
几人七嘴八舌:沈明昭狼子野心,一个阉人,你嫁过去有什么指望!
别因为跟我们置气,就毁了自己一辈子啊!
我背过身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些人啊,从来都没打算真正放弃我这个能给他们带来荣耀的帝姬身份,去迎娶一个卑微的奴婢。
等我终于如他们所愿退让时,他们反倒急了。
待青霜将这群人统统赶出府门,我缓缓抬手,指尖抚过腕间那道狰狞的伤疤,轻轻一揭。
青霜捧着热帕子款步而来,眼中满是讥诮:就凭他们也配让您割血相救灌鸡血都委屈了鸡。
我抬手感受了下千傀丝的松动,但笑不语。
沈明昭速度很快。
没几日,他的手下便押着婉儿踉跄入内。
婉儿鬓发散乱,膝行至萧望卿跟前拽住他衣摆:少爷救我!奴婢只是一时糊涂......
沈明昭吹了口茶,冷冷瞥了眼齐全的物证人证:你自己说吧,香囊里的药草是怎么来的
是、是奴婢小时候见过,趁外出采买偷偷拔的。婉儿抖如筛糠,奴婢怕......怕公子不要奴婢了......"
萧望卿这才想明白,身处闺阁的我怎会知晓这等荒山野草。
婉儿见他目露厌恶,慌忙补充:可东角楼私会男子是真的——
"啪——"
萧望卿一记耳光打断她,显然并不再信她说的半个字。
其他几人纷纷指责:婉儿,我一直以为你心地纯善,你怎么能这样!这样会害死人的知不知道!
女子闺名最是要紧,你怎能平白污蔑人呢
婉儿还想辩驳,却被沈明昭抛出更多的腌臜事强行闭了嘴。
她曾经挑拨离间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被摆在了阳光下。
满室死寂中,我轻抚腕间伤痕:萧公子现在可信了
徵羽,对不起......萧望卿双目赤红,伸手欲抓住我的胳膊,却被沈明昭横插一步隔开。
既已真相大白,本座便向皇上复命去了。沈明昭慢条斯理地展开婚书,半月后本座迎亲,诸位不妨来喝杯喜酒
萧望卿突然长剑出鞘,寒光直指沈明昭:阉人休想!徵羽与我自幼定亲,先前不过是一场误会。如今既已真相大白,你们的荒唐婚约自然作废!
沈明昭唇角微扬,似笑非笑:萧公子让帝姬受此奇耻大辱,圣上早已龙颜震怒。本座手里还有不少公子的风流韵事,若叫大司命知晓......
大炎上流男子自然不满一女七夫制,暗地里早不知多少小妾,可明面上为哄得女子欢心,共同维护保障每个男子都有妻子的制度,举国上下还是歌颂爱情的忠贞。
若萧望卿身为大司命之子公然违制......
更别提沈明昭手里的把柄不止这些。
望卿!我急步上前,压低声音:为了你与大司命的前程......
前程算什么!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眼底猩红:我绝不能眼睁睁看你嫁给旁人!
话音未落,他突然扬手将官印掷于地上:我这便辞官赎罪,总不连累父亲了吧
见我神色惶急,他连连柔声哄我:莫怕,不过是暂避风头。待风波过去,等我们大婚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其他几人连连附和。
我们打小的情谊,自然不能轻易断了。
徵羽,婚后我们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我垂眸掩去眼底寒光。
不。
不会再有那一天了。
我要让你们尝尽我娘亲受过的苦,将你们永远囚在这锦绣牢笼里,做我最听话的傀儡。
我让沈明昭以德行有亏为由,将萧望卿七人从学宫除名。
朝堂之上,御史们纷纷上书弹劾,称他们私德败坏,不堪为士。
不过半月,他们的官职被一撸到底。
沈明昭是个不错的合作者,连大司命都没保住萧望卿。
他们成了困兽。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们,如今只能日复一日地枯坐在庭院里,望着四角天空发呆。
我悄悄爬上房顶看去时,萧望卿正坐在廊下擦拭一把旧剑。
剑刃映着他憔悴的脸,眼下青黑一片,显然许久未曾安睡。
浸染过草药的香囊早被他丢弃。
可他不知怎的,又命人拾了回来。
还一针一线地缝补好,消解了药性后日夜放在床头。
连曾经送给婉儿的平安符也被他讨了回来。
我心里毫无波动,满意离去。
婉儿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被萧望卿锁在柴房,浑身是伤,十指被竹签刺穿,血迹凝结成暗红的痂。
见到我,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过来,却被铁链扯住,重重摔在地上。
帝姬......帝姬救我!她声音嘶哑,眼中满是恐惧,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太害怕了......说是夫君,可这哪里是正常婚嫁!若真让我们嫁给那七个流氓,我不如去死!"
我居高临下看了她半晌,终于蹲下身,用帕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污。
还记得吗我轻声问,我曾经想教你制傀术。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我刚循着娘亲留下的信,找到她留给我的人脉——我的师姐,学习制傀术。
婉儿恰好入府,我便偷偷问她,要不要一起学。
可她当时怎么回答的
——奴婢不敢!女子学这些邪术,会遭天谴的!
男子更不可能用这些控制女子,帝姬怕不是患了癔症!
当时我随手一指大街上衣不蔽体、带着十九个乞儿乞讨的母亲。
若不是被作成了傀儡,她们怎么能甘愿被逼到如此地步!
我曾亲眼撞见父亲将娘亲制成傀儡,而娘亲拼死反抗。
她自幼与我共读的每一册童书,字里行间都藏着铮铮铁骨——不自由,毋宁死。
如今,婉儿颤抖着嘴唇,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
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塞进她染血的手中,要么合作,要么等死。
她盯着那包药粉,良久,终于攥紧了手指。
三日后,萧望卿开始咳血。
起初只是轻微的咳嗽,后来竟呕出黑血。
太医来看,却查不出病因,只说是忧思过重,肝气郁结。
其他六人也相继病倒,症状一模一样——面色青白,四肢无力,整日昏睡不醒。
我很满意婉儿的动作。
果然她只要示一示弱,再以身相许,这些虚伪的深情郎君便抵不住诱惑。
他们生病后变得格外依赖我。
每次我去探望,萧望卿都要攥着我的衣袖才能入睡。
他的手指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像是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
徵羽......他在梦中呓语,别走......
我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他。
制傀术的攻心之法其实很简单。
一个人爱憎、需求或恐惧越强,便越容易被控制。
比如他们常年对我好,让我依赖他们。
然后用被抛弃、被随意许配他人的恐惧控制我。
又比如我一步一步,让他们享受我的爱慕和付出,从而唤醒他们对我的需要和感动。
千傀丝在我指尖若隐若现,只需轻轻一刺,就能彻底控制他的心神。
我知道,时机到了。
可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
沈明昭站在门口,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徵羽,他声音低沉,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心头猛地一跳,迅速收起千傀丝。
千岁怎么来了我强作镇定地起身。
这可是大司命的府邸。
沈明昭走进来,目光扫过昏睡的萧望卿,又落回我脸上:你已经脱身了,他们伤害不了你,为何还要与他们纠缠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我所有心思。
那种奇怪的不和谐感又漫上心头。
我避开他的视线,假装头晕扶住床柱:我只是......来看看他们。
我以为他在怪我幽会曾有婚约的竹马,一边解释,一边暗想以后要怎么解决他。
谁知沈明昭忽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徵羽,制傀术不能乱用的。
我呼吸一滞,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怎么会知道!
你......
明晚子时,来我书房。他松开手,转身离去,我们谈谈。
可我没有先去沈明昭的书房。
而是再次潜入了萧望卿的卧房。
我不知道为什么沈明昭竟然会知道我会制傀术的事情。
可他们是天然的同盟,他绝不会站在我这边,所以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萧望卿刚喝完药,唇边还带着未擦净的药渍。
我轻轻告诉他:我要和沈明昭成婚了。
萧望卿猛地睁大眼睛,拼命摇头:不,不,为什么啊!我已经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了,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觉得他更有权势啊你说啊!
他踉跄着绝望地跪跌在地上,死死攥住我的衣角。
我站在榻前漠然不语,任由千傀丝在指尖凝聚成实质,狠狠刺入他的眉心——
萧望卿刹那间被定住,瞳孔里,有无数壮观的景色轰然崩塌。
如高山暴雪,如狂风骤雨。
他的四肢开始抽搐,嘴角却诡异地扬起,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我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眼,清晰地体会到无与伦比的神魂颠倒,那是复仇的快感。
我要将天底下所有的刽子手,都变成我手下的傀儡。
我倏地想起父亲当年,也曾在我面前面露狰狞。
当时我直接送他去见了娘亲,可如今,我到底游刃有余许多。
——成功了!
我如法炮制,将其他六人也一一制成傀儡。
看着他们眼神空洞、动作僵直的模样,我突然想起娘亲临终前的样子——
她不愿被做成傀儡,拼死反抗,肉体不得不抵抗剧痛,直至青筋迸裂而亡。
就连死后,还要被父亲污蔑。
我捂住嘴,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接下来,我要怎么对付知道我掌握制傀术的沈明昭
回府时,我心神不宁,竟误入了沈明昭的浴池。
氤氲的水汽中,他背对着我,水流顺着结实的脊背滑落——
我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他根本不是什么太监!
沈明昭似有所觉,蓦然回首。
四目相对,我本能地出手——千傀丝直取他心口!
沈明昭对我无惧无恨无爱无所求,我心知控制不了他。
那我该怎么办!
千钧一发之际,出乎意料的是,丝线竟真的没入他体内!
沈明昭闷哼一声,却没有反抗,只是艰难开口:
徵羽......我教你制傀术......只是教你自保,不是让你变成他们......
凡是欲控制他人的人,终会被秘法本身所束缚。
我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他。
所有的熟悉感终于有了解释。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师姐。
那个始终未曾谋面、不肯露面的......师兄。
原来就在我身边。
可我,几乎控制不住我的手了。
脑海里再次回想起当年我撞破父亲制傀现场,父亲干脆抓住我的手,让我帮他制服娘亲。
毕竟子女是母亲最好的束缚。
儿时回忆一寸寸蚕食着我的理智。
这些年我日复一日让自己反复体会娘亲当年的痛,好让自己有朝一日,能忍住反抗被做成傀儡的痛。
我越痛,也越恨。
可那,当真是娘亲想要的吗
我用尽全力,终于在娘亲温柔缱绻的目光下,止住了手。
水雾氤氲的浴池里,沈明昭的指尖轻轻搭在我颤抖的手腕上。
千傀丝在他心口泛着幽蓝的光,却没有继续深入。
我的声音支离破碎: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差点......
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我手背上烫得惊人:那年你刚失去娘亲,见谁都像见仇人。我怕我是男子,你根本不会信我。
后来再相见,我也没想好如何去说。
这些年师姐总会送来许多珍贵礼物。
有次我随口在信里夸了句南海鲛珠真美,我好想要,隔日我妆奁里就多了一匣。
那些都是你
你娘亲和我母亲是知心笔友,临终前托我照顾你。
他忽然闷哼一声,千傀丝在他心口绞出血痕,我原以为他们对你不错,这才一直没来找你,只书信教你制傀术,早知道......"
对不起,我来迟了。
热水忽然漫过眼眶。
我怕师姐担心,从未说过自己的境遇。
原来最蠢的人是我,竟把真心当棋子,把刀刃对准了唯一护着我的人。
我彻底冷静下来,终于成功收回傀丝。
浴池的水汽氤氲成雾,沈明昭披好衣服,指尖轻轻抚过我腕间若隐若现的傀丝纹路。
那些暗红的细线已经爬到了我的手肘。
我用它控制别人的同时,它也会在我体内寄生。
千丝阁。沈明昭突然开口,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在我手背上,傀儡术的起源地,大司命控制民众的地方。
我猛地抬头。
沈明昭苦笑着摇头,水雾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
朝中官员,能靠傀丝控制门生故吏。边关将领,也能用傀术驱使士兵送死。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想起边关那些永远沉默的士兵,想起朝堂上永远整齐的附议声。
要破此局,唯有炸毁千丝阁。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但需要大司命手中的机关图。
我看向镜中自己猩红的双眼,忽然笑了:正好,我有现成的傀儡。
萧望卿被制成傀儡后,很快那些傀丝便吞噬了他。
他外表与常人无异,只有定睛看去他的眼睛,才会发现里面早已没有自由意志的气息。
我让他跪,他便只会跪。
我像多年来他冷落我那样给他脸色看,他只会委屈巴巴地蜷缩着,丝毫没有之前的傲气。
接到我布置的任务,他高兴得像个孩子,动作很快。
三日后,残阳如血。
我与沈明昭并肩立于千丝阁百丈之外,掌中紧攥的机关图纸已被汗水浸透。
当第一簇火苗舔舐上朱漆廊柱时,整座楼阁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哀鸣。
数以万计的透明傀丝从雕花窗棂间喷涌而出,在暮色中折射出七彩流光,宛如一场倒卷苍穹的春雪。
京城各处陆续传来惊呼——那些受到操控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能够流泪了。
他们不再麻木,不再像是行尸走肉,哪怕肉体的痛苦将他们淹没。
大司命被愤怒的人群,在草堆中焚烧祭天。
大火烧干了我的仇恨,心里空荡荡的,却又暖烘烘的。
萧望卿就站在刑场最前排。
七具失去傀丝的人偶保持着整齐的仰视姿态,琉璃眼珠里凝固着某种近似困惑的神情。
我下意识往师兄身侧靠了靠,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我惊觉——原来恨意消弭时,竟比想象中更加轻盈。
婉儿隐在人群中,哭得泣不成声。
半个月后,我如期和师兄大婚。
全大炎五湖四海的人都来庆贺。
萧望卿在府邸门口站了一天一夜,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三个月后,我在江南别院收到消息。
萧望卿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回乡隐居,而是终日徘徊在帝姬府旧址。
有人说看见他抱着块碎玉自言自语,有人说他总在雨天对着空气比划剑招。
要见他吗你是不是下手太狠,把他弄傻了沈明昭在煮茶,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我望向窗外的鸣蝉。
当年娘亲被制成傀儡时,也是这样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不必了。我轻轻按住心口,那里再也没有傀丝寄生的触觉,让往事都留在京城吧,我早已不恨他们了,毕竟也几乎没有爱过。
倒是你。我突然想起什么,说出一直以来的好奇,你为什么要装成太监啊
沈明昭宠溺一笑:你真不知道吗
我这么多年辛苦爬到这个位置,就是想有朝一日毁掉千丝阁。至于伪装太监嘛,自然是不想招惹桃花,屈从见鬼的童养夫制。
我父母只有彼此,对我的要求也如此,因此,我也有你就够了。
沈明昭深深望进我的眼,握住我的手。
我知道,我们的战场还远远没有结束。
面前还有一个腐朽的王朝。
但是现在,已经很好。
未来,还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