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灵根的水晶石冰冷刺骨,林风的掌心却全是粘腻的汗。偌大的测灵台上,千百道目光针一样扎在他背上。白袍修士指尖灵光点在晶石底座繁复的符文上,那剔透的柱体内部,云雾般的气息缓缓流转、沉降……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澄澈,连最微弱的一丝杂光也无。
无灵根。修士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念一块石头的名字,下一个。
哄笑声猛地炸开,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从四面八方的看台倾泻下来。废柴!凡骨也敢来测仙缘白占时辰,晦气!
林风的脸颊火烧火燎,身体却冷得像浸在寒潭里。他几乎是踉跄着跌下那几级汉白玉台阶,腰间挂着的旧物被扯得晃荡了一下——那是阿爷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黄铜茶针,针尾磨损得圆润,针尖却依旧锐利,浸透了林家十几代人炒茶揉捻的手泽。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它,冰凉的金属触感刺着掌心。
就在他脚底触到台下粗砺地面的刹那,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悠长的震鸣,并非来自耳朵,而是直接撞入脑海!腰间那枚沉寂的茶针猛地灼热滚烫起来,针身剧烈震颤,几乎要挣脱束带飞起!与此同时,身后测灵台上,那块刚刚宣判他无灵根的巨大晶石,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青光!光芒并不稳定,忽强忽弱,如同垂死之人的急促喘息,明灭的光斑在晶石内部疯狂流窜、碰撞,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噼啪裂响!
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千百张脸上还残留着刻薄的讥嘲,此刻却凝固成一片呆滞的茫然。
怎么回事高台上,一个闭目养神的青袍长老猛地睁开眼,精光四射的眸子死死盯住测灵石,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灵力反冲晶石坏了
从未见过……负责测试的白袍修士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打出几道法诀试图稳住晶石。然而那青光只是更剧烈地闪烁了几下,针尖般的刺痛感让前排几个年轻弟子忍不住捂住了额头。最终,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噗地一声彻底熄灭,晶石恢复了死水般的透明,只留下几道细微如蛛丝的裂纹,无声地昭示着方才的狂暴。
死寂笼罩广场。所有目光,惊疑不定地,重新聚焦在台下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少年身上。
林风死死捂着腰间那枚已经恢复冰凉、却仍在指尖留下灼痛余韵的茶针,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方才那一瞬的共鸣,不仅仅是针与石的震颤。当青光亮到极致时,他眼前骤然一黑,仿佛整个灵魂被抽离,堕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
而在那绝对的黑暗中心,一点微芒亮起,迅速延展、勾勒、构筑……竟化作一座巍峨古殿的虚影!飞檐斗拱,木构榫卯,每一根梁柱都流转着难以言喻的温润光泽,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与生机。殿门紧闭,上方一块巨大的匾额,铁画银钩三个他从未见过、却莫名能懂其意的古篆——**匠神殿**。
虚影只存在了一息,便如烟散去。但那股苍茫浩渺、却又带着烟火人间的奇特气息,却深深烙印进他的识海。
你!白袍修士惊魂未定,指着林风,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身上带了什么邪物竟敢损毁测灵晶石!
无数道目光瞬间化作实质的压力,几乎要将林风碾碎。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摊开手掌。那枚古朴无华的黄铜茶针静静躺在掌心,针尖一点幽芒转瞬即逝。
此物,是我林家祖传的茶针。林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安静的广场上,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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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无灵根,测灵石异动,暂录为……杂役弟子,入百工堂。执事堂内,管事执笔的手悬在玉册上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在杂役弟子后面缀上了百工堂三个小字。他抬眼瞥了下站在堂下、身形单薄的少年,眼神复杂,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测灵台上那诡异的一幕早已传遍宗门,没人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总归透着邪门。
百工堂……旁边一个等着领取新弟子服饰的蓝衫少年嗤笑出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林风听见,那不是一堆五行灵根驳杂、仙路断绝的老废物和凡人工匠待的地方吗配这位‘晶石杀手’,倒是绝配。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哄笑。
林风置若罔闻,只平静地接过那套灰扑扑的粗布杂役服和一枚刻着百工二字的木牌。木牌入手沉甸甸的,边缘粗糙,还带着毛刺。带路的杂役弟子是个跛脚的中年人,脸上有一道陈年火燎的疤痕,沉默寡言,只在前面引路,气氛沉闷压抑。
百工堂坐落在云澜宗外门最偏僻的西山坳,远离灵气充裕的主峰灵脉。几排低矮的石屋依着山势胡乱搭建,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或石板,烟囱里冒着各种混杂的气味——金属烧熔的焦糊、木材的清苦、草药的辛烈,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霉变的陈腐气息。空气中稀薄的灵气混杂着尘土和汗水的气息,与林风一路行来所见的仙家气象格格不入。穿着各色工装、身上沾着油污或木屑的人影在石屋和简陋的工棚间穿梭忙碌,大多神情麻木,眼神黯淡,如同蒙尘的器物。
这里就是‘匠窝棚’,领路的杂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堂主在铸器坊,你自己去报到。他指了指远处一座冒着滚滚黑烟、传出叮当打铁声的石屋,便头也不回地跛着脚离开了。
林风握紧了腰间的茶针,走向那间最喧嚣的石屋。门敞开着,热浪裹挟着浓重的炭火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一个赤裸着上身、筋肉虬结如老树根瘤的壮汉正抡着一柄巨大的锻锤,狠狠砸向砧铁上烧得通红的剑胚。火星四溅,汗珠顺着他古铜色的脊背沟壑滚落,砸在滚烫的地面上嗤嗤作响。每一次锤击,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沉重而精准。
壮汉似乎完全沉浸在锻打中,对林风的到来毫无所觉。直到那剑胚在千锤百炼中渐渐成型,透出一股内敛的锋锐之意,他才猛地停下,将滚烫的剑胚浸入旁边浑浊的冷却液中,发出刺耳的滋啦声,腾起大股白雾。
有事壮汉转过身,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胡乱抹了把脸,露出一张被炉火熏烤得黑红、棱角分明的脸。他目光如炬,扫过林风身上的杂役服和腰间的木牌,最后落在他脸上,带着审视的压力。林风注意到,他粗壮的手臂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烫伤疤痕,有些深可见骨。
弟子林风,新入百工堂杂役,前来向墨铁堂主报到。林风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墨铁壮汉浓黑的眉毛一挑,瓮声瓮气地道,老子叫墨锤!墨铁是我爹,早死了!他大手一挥,带起一股热风,百工堂没那么多规矩,认牌子不认人!看见外面那堆茶青没有他指了指屋外不远处棚子下堆积如小山的、还带着露珠的新鲜茶叶,那是膳堂张胖子要的,三天内,按古法炒制出来,火候差了半分,老子把你扔进炉子里当炭烧!工具在那边墙角,自己找!
他说完不再理会林风,转身抓起另一块烧红的铁胚,锻锤再次呼啸着落下,火星迸溅,铿锵之声震得人耳膜发麻。
墙角堆满了各种蒙尘的工具,锈迹斑斑的铁器、豁口的陶盆、断裂的木柄……林风的目光掠过这些破烂,最终落在一个角落。那里斜靠着一口巨大的铁锅,锅底沾着厚厚的、不知是何年的茶垢,旁边散乱放着几把磨损严重的竹制茶帚和茶杓。一股极其微弱的、近乎消散的温润气息,从锅壁上残留的暗沉茶渍中隐隐透出,与他识海中那座匠神殿的虚影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
林风走上前,手指拂过冰冷的锅壁。指尖触碰到那层凝固的茶垢时,识海深处仿佛被投入一颗小石子,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荡漾开来。那座巍峨古殿的虚影似乎清晰了那么一丝,紧闭的殿门上,似乎有极其繁复的纹理一闪而过,带着草木的清新与火的灼烈交融的奇异道韵。
他不再犹豫,挽起袖子,开始清理那口尘封的铁锅。百工堂的下马威,就从这锅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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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坳的空气沉闷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林风蹲在简陋的土灶前,看着灶膛里刚燃起的柴火。普通的松木劈柴,燃烧时带着噼啪的爆裂声和浓重的烟味,火舌跳跃不定,时大时小,极难掌控。旁边堆积如山的茶青散发着蓬勃的草木清气,但在这种劣质柴火的不稳定炙烤下,恐怕只会被熏染上杂味。
墨锤堂主丢下的那句古法炒制像块石头压在心头。何为古法火候如何把握百工堂的工具粗劣,环境恶劣,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黄铜茶针,冰凉的触感似乎能稍减心中的焦躁。
就在指尖触碰到茶针的瞬间,识海深处那座沉寂的匠神殿虚影,猛地一震!
嗡——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意念的波动。一股清凉的气流仿佛自虚无中诞生,瞬间流遍林风四肢百骸,最终汇聚于双目。眼前的世界骤然一变!
灶膛里原本狂乱跳跃、毫无章法的火焰,在他眼中忽然慢了下来。赤红的焰心、金黄的焰身、边缘跃动的蓝芒……每一缕火苗的升腾、扭曲、分裂、湮灭,都变得清晰可辨,仿佛被拆解成一幅幅连贯的图谱。他甚至能看到火焰舔舐锅底时,热量传递的细微脉络,锅体不同区域温度的微妙差异——锅心滚烫灼白,边缘则温度稍逊,呈现暗红。
与此同时,鼻端涌入的气息也被无限放大、分解。松脂燃烧特有的辛香、柴火中水汽蒸腾的微腥、铁锅受热后散发的金属气息……还有旁边茶青散发出的,那原本混杂一体的草木清香,此刻也层层剥离:嫩芽的鲜爽、老叶的醇厚、叶脉中的微涩……每一种气味都带着独特的印记,如同无数细微的丝线,在空气中交织缠绕。
这是……林风心中剧震,随即涌起难以言喻的明悟。这并非法术,而是某种源自匠神遗泽的、对工与物本质的洞察之力!是炒茶最关键的火候与茶性感知!
他不再迟疑,深吸一口气,那被放大的感官世界牢牢锁定在眼前的铁锅与灶火上。他不再试图强行压制那桀骜不驯的火焰,而是顺应着火焰跳动的节奏,调整着柴薪的添入角度和时机。手腕微动,用火钳轻轻拨弄柴薪,让火焰的形态发生微妙的改变——时而聚拢如笔锋,专注灼烧锅心;时而铺展如扇面,均匀烘烤锅壁。
当锅体温度达到某个临界点,一股混合着铁腥与残留茶香的气息蒸腾而起时,林风动了。他抄起旁边巨大的竹茶杓,舀起满满一杓青翠欲滴的茶芽,手腕一抖,茶芽如碧绿的雨点,均匀地撒入滚烫的铁锅之中!
嗤——!
大股白色的水汽裹挟着茶叶受热后瞬间爆发的浓郁鲜香,猛地蒸腾而起!
林风的精神高度凝聚,眼中只有锅中翻腾的茶叶,耳中只有茶叶与滚烫锅壁摩擦发出的细密沙沙声,鼻端捕捉着香气每一丝微妙的变化。手中的长柄茶帚化作他手臂的延伸,手腕、手臂乃至腰身的力量协调如一,带动着茶帚在锅中划出一个个圆融流畅的轨迹。或推、或揉、或压、或抖……每一次动作都精准地落在茶叶翻腾的节点上,利用铁锅的温度和自身的力道,引导着茶芽在高温中凋萎、失水,收敛青气,激发内蕴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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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迅速浸透了他的灰布衣衫,额角的汗珠滚落,滴在灼热的锅沿上,瞬间化作白烟。灶膛的火光映照着他专注到近乎肃穆的脸庞,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无形的火焰。每一次茶帚与茶叶、铁锅的接触,每一次力量的传递与转换,都隐隐与他识海中那座匠神殿虚影的某种韵律相合。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气流,开始在他干涸的经脉中自发地流转起来,虽然微弱如溪,却带着勃勃生机,驱散着身体的疲惫,支撑着他持续这极其耗费心神和体力的劳作。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锅中翻腾的茶叶颜色渐渐由鲜翠转为暗绿,再转为墨绿,叶片卷曲收缩,质地变得柔韧。浓郁的茶香也经历了蜕变,从最初的青草气,到中间的清香四溢,最终沉淀为一种沉稳内敛、略带火功的馥郁焦香。
当最后一帚将茶叶扫出锅膛,摊晾在早已准备好的竹匾上时,林风长长吁出一口浊气,身体晃了晃,几乎脱力。但他看着匾中那蜷曲如螺、色泽乌润、隐带宝光的茶叶,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起。成了!这匠神所赐的洞察之力,配合林家世代相传的炒茶技艺,竟在这绝境般的百工堂,硬生生闯出了一条路!
他拈起一小撮炒好的茶叶,凑近鼻尖深深一嗅。那沉稳的焦香中,竟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的草木灵气!这绝非普通凡茶!
嗯一个粗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异。
林风霍然回头,只见墨锤不知何时已站在棚外,壮硕的身躯堵住了大半光线。他那双惯常带着暴躁和审视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竹匾中的茶叶,鼻翼翕动,脸上黑红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眼神如同发现了一块绝世玄铁。
墨锤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探入竹匾,抓起一大把温热的茶叶,凑到他那酒糟鼻下用力嗅着。粗重的呼吸喷在茶叶上,他闭着眼,脸上的表情从惊疑不定,渐渐转为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撼。
沉水定香,火中藏春……这火候,这揉捻的劲道……他猛地睁开眼,铜铃般的眼珠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住林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子!你炒茶时,运转的……是什么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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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水定香,火中藏春……墨锤粗糙的手指捻动着竹匾中一粒乌润蜷曲的茶叶,眼神锐利如刀锋,刮过林风因脱力而略显苍白的脸,火气入叶脉而不焦糊,青气尽褪反锁春意!这绝非寻常炒茶匠的手艺!说,你方才心神沉浸,气息流转间,引动的那一丝微弱道韵,源自何处
道韵林风心中凛然。原来自己炒茶时,识海中匠神殿虚影带来的奇异韵律,以及体内那股自发流转的微弱气流,竟被这看似粗豪的墨锤堂主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心念电转,阿爷临终前浑浊却执着的眼神、那枚祖传茶针与测灵石诡异的共鸣、识海中巍峨神秘的匠神殿……这些碎片在脑海中飞速掠过。百工堂处境艰难,眼前这位堂主或许是唯一可能理解他身上异常的人。赌一把!
林风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墨锤的问题,反而迎着他迫人的目光,沉声反问:堂主,弟子有一惑。百工堂,以‘百工’为名,炼器、织造、制药、灵植……包罗万象,本应是宗门根基之一。为何如今却……困守西山,灵气稀薄,弟子凋零,人人视之为绝路
墨锤脸上的肌肉猛地一僵,眼中翻腾的锐利光芒骤然凝固,随即被一种深沉的痛楚和滔天的怒火取代!他抓着茶叶的手指骤然收紧,几粒饱满的茶粒在他古铜色的掌心被碾碎,浓郁的焦香瞬间迸发出来。
为何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猛地踏前一步,灼热的气浪带着铁腥味扑面而来,因为仙路‘正道’容不下‘匠气’!因为那些高高在上的金丹老爷们,只认打坐练气、吞吐日月、感悟天心的‘大道’!我百工一脉,以手为媒,以器载道,以心血神魂熔铸于物,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奇技淫巧,是舍本逐末,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微末小道!
他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动的风箱,声音因激愤而嘶哑:他们说,器物再利,终是外物!丹丸再神,不过辅助!沉迷此道,只会蒙蔽道心,阻碍自身感悟天地至理!千年了!我百工堂从当初与内门并驾齐驱的核心之地,一步步被打压、被排挤、被抽走灵脉,放逐到这鸟不拉屎的西山坳!弟子稍有天赋,便被他们以‘莫要耽误仙途’为由,强行调走!留下的,都是被认定仙路无望的‘废人’!
他猛地一指百工堂破败的石屋和远处那些神情麻木的工匠,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看看!看看这些!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正途’!断了我们的根,抽了我们的魂!还反过来嘲笑我们是‘匠窝棚’的废物!墨锤的怒吼如同受伤的猛虎咆哮,在简陋的工棚间回荡,震得棚顶的茅草簌簌落下灰尘。远处几个正在劳作的工匠停下手中的活计,朝这边望来,麻木的眼神里似乎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一丝苦涩的涟漪。
吼声渐歇,墨锤粗重地喘息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重新盯住林风,里面的怒火沉淀下来,化为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现在,告诉老子!他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你炒茶时引动的那一丝‘道韵’,是不是……是不是‘匠心神魂’的苗头
匠心神魂林风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心中却如惊涛拍岸。墨锤的控诉印证了他进入百工堂后的感受,也让他识海中那座匠神殿的存在显得更加神秘而关键。他迎着墨锤几乎要将他穿透的目光,缓缓点头,同时解下了腰间那枚古朴的黄铜茶针。
弟子不知何为‘匠心神魂’。林风将茶针托在掌心,针尖在棚外透入的光线下流转着内敛的幽芒,弟子只知,此乃家传之物,林家世代制茶。炒茶之时,弟子心中别无他念,唯求尽己所能,将这一捧茶青之性,以火引之,以力揉之,激其香,敛其华,成其真味。心神沉浸其中,物我两忘之际,便觉体内有微弱气息流转,识海之中……似有古殿虚影显现。
古殿虚影!墨锤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猛地一把抓住林风托着茶针的手腕!那力量大得惊人,如同铁钳,林风感觉自己的腕骨都在呻吟。墨锤死死盯着那枚不起眼的茶针,又猛地抬头看向林风的双眼,仿佛要从中挖出什么惊天的秘密。他粗重的呼吸喷在林风脸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沉水定香,火中藏春……是了!是了!墨锤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扭曲,抓着林风的手都在发抖,不是法术灵力!是心神熔炼于物,引动器物自身的‘灵性’共鸣!这是‘匠心’的雏形!是点燃‘匠神魂火’的根基!他猛地松开林风,仰天发出一声不知是哭是笑的嘶吼:天可怜见!祖师爷在上!我百工一脉的传承……未绝啊!
吼声在死寂的西山坳回荡。远处那些麻木的工匠们,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震动,茫然、惊疑、难以置信……复杂的目光纷纷投向场中那个瘦弱的灰衣少年。
墨锤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火焰。他一把抓起竹匾中林风炒制好的茶叶,塞进怀里,然后猛地拽住林风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将他提离地面。
跟我来!墨锤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拖着林风就朝百工堂深处、那座最为高大也最为破败的石殿走去,百工堂的根,是时候让你这娃娃看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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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喧嚣。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陈年灰尘、朽木、金属锈蚀和草药挥发后残余的奇特气味扑面而来,沉甸甸地压在口鼻之间。
墨锤松开林风,大步走向石殿深处。他蒲扇般的大手在黑暗中精准地摸索着墙壁,指尖灌注灵力,在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处猛地一按。
嗡——!
低沉而宏大的机括运转声从脚下深处传来,整个地面都在微微震动。紧接着,大殿穹顶之上,镶嵌的数十颗早已蒙尘的萤石次第亮起,散发出清冷幽白的光芒,如同沉睡了千年的星辰被唤醒。
光芒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这座尘封已久的殿堂真容。
林风的呼吸瞬间停滞。
大殿空旷而高阔。支撑穹顶的并非华丽的金柱玉梁,而是十二根粗犷无比、未经雕琢的巨型原木!木色深沉,如同凝固的夜色,表面纹理虬结扭曲,带着自然生长的磅礴力量感。它们并非笔直矗立,而是以一种奇异的、充满力与美平衡的角度相互支撑、咬合,构成一个极其稳固又充满原始野性的空间构架。林风的目光落在一根巨木根部与地面的结合处——那里没有任何柱础,巨木的根部如同活物般自然地融入了坚硬的岩石地面,木纹与石纹完美地交织在一起,仿佛天生地长,不分彼此!
这是……林风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这种构造,超越了凡俗工匠的技艺,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道韵。
撑天十二柱,古法‘地脉共生’。墨锤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祖师以无上神通,引西山灵脉残存之气,点化古木之灵,与地脉共生共长,互为支撑。此殿,便是百工堂真正的根基所在,亦是‘匠心神魂’最后的庇护所。
他的目光扫过空旷大殿的四壁。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镶嵌着一幅幅巨大而斑驳的浮雕!虽然蒙尘,但依旧能看出其惊人的技艺。浮雕的内容并非仙神传说,而是……劳作!
有巨人赤裸上身,肌肉贲张如龙,挥动巨锤,锤下火星如瀑,一件器胚在火焰中渐渐显现出开天辟地的轮廓(炼器图);有素衣女子端坐织机前,十指翻飞如蝶,丝线在她指尖流淌,仿佛在编织流动的云霞,经纬交错间隐现日月星辰(织造图);有老者于丹鼎前闭目凝神,鼎下火焰九转,鼎中药气氤氲,化作龙虎龟凤之形盘旋飞舞(制药图);也有农人赤脚踏在泥土之中,手掐灵诀,面前一株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散叶,开花结果,灵气盎然(灵植图)……
每一幅浮雕都栩栩如生,充满了澎湃的生命力和创造的热情。那挥锤的巨人,手臂上隆起的肌肉线条仿佛蕴含着崩山之力;织女专注的眼神,似乎能穿透时空,凝视着布匹成型的每一个瞬间;老药农脸上深刻的皱纹里,仿佛沉淀着草木枯荣的轮回;农人脚下翻涌的泥土,散发着大地最原始厚重的气息。
更令林风心神剧震的是,当他凝视这些浮雕,尤其是那幅描绘着茶农在云雾缭绕的梯田上,以特殊手法采摘灵茶嫩芽的画面时,识海深处那座沉寂的匠神殿虚影,竟发出了清晰无比的共鸣!嗡鸣声中,一股远比之前炒茶时更加宏大、更加精纯的温热气流,自虚无中诞生,瞬间贯通他干涸的四肢百骸!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被冲破!那股气流在他丹田处猛地凝聚、旋转,形成一个微小的、却坚韧无比的气旋!气旋之中,并非寻常修士练气期那种无属性的淡白灵气,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微弱的、难以辨明的混沌色泽,其中隐隐有草木的嫩绿、火焰的赤红、大地的沉黄、金属的锐白、水流的幽蓝……各种色彩流转不息,却又奇异地交融在一起,构成一种包容万象的底蕴!
炼气期一层!水到渠成!
感觉到了墨锤低沉的声音响起,他并未回头,目光依旧流连在那些宏伟的浮雕上,带着无尽的追思与痛惜,这才是真正的‘道’!以手通心,以心合道!万物有灵,皆可为师!一器一物,皆可载道!我百工祖师,正是凭此‘匠心神魂’,以凡俗之躯,叩开仙门,炼器可开天,织造可补阙,制药能生死人肉白骨!那时的百工堂,万修来朝,何等煊赫!
他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那火焰中既有对昔日荣光的无限向往,更有对现实不公的刻骨愤怒:可恨!那些所谓的‘正统’!他们畏惧这种力量!畏惧这种扎根于凡俗劳作、却直指天地本源的力量!他们污蔑‘匠心神魂’是旁门左道,是舍本逐末!他们抽走灵脉,断绝传承,将我百工堂打入尘埃!
墨锤大步走到大殿最深处。那里没有神坛,只有一面巨大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壁。石壁前的地面上,散乱地丢弃着一些蒙尘的工具——断裂的刻刀、锈蚀的凿子、磨秃的錾子……显然曾有人在此尝试过无数次。
墨锤指着那面光洁得诡异的黑石壁,声音如同闷雷:此乃‘承道壁’!唯有凝聚‘匠心神魂’,以心神为引,以器物为笔,方能在此壁上留下独属于自身之道的印记!此印记,便是通往百工堂核心传承——《天工造化诀》的钥匙!
他霍然转身,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林风,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人点燃,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希冀:小子!你身负祖传茶针,识海蕴藏古殿异象,炒茶引动匠心道韵!你是我百工堂千年暗夜后,唯一照进来的光!告诉我,你能不能在这‘承道壁’上……留下你的‘道痕’!
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在林风单薄的肩头。墨锤眼中那孤狼般的绝望与疯狂,身后那沉寂千年的承道壁,还有识海中那座因共鸣而微微发烫的匠神殿虚影……一切都指向一个不容退缩的抉择。
林风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闭上眼睛,心神沉入那片混沌的识海。巍峨神秘的匠神殿静静悬浮,紧闭的殿门之上,那些繁复的纹理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丝,带着炒茶时熟悉的火与草木交融的气息。他意念集中于腰间的黄铜茶针,那枚浸染了林家十几代人汗水与心血的祖传之物。
再睁眼时,林风眼中所有的迷茫和压力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平静。他走到那堆蒙尘的废弃工具前,没有去碰那些刻刀凿子,而是俯身,拾起了一把最不起眼、半尺来长、前端磨损得圆钝的旧铁锥。
他走到光滑如镜的黑色承道壁前,站定。没有运转丹田里那缕刚刚诞生的混沌气旋,也没有刻意去沟通识海的匠神殿。他只是深吸一口气,仿佛回到了西山坳的土灶旁,眼前不再是冰冷的石壁,而是那口滚烫的铁锅,鼻端似乎又萦绕着茶青受热后蒸腾的鲜香。
手腕抬起,紧握那柄粗陋的旧铁锥。锥尖,轻轻点在了冰冷的石壁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林风的手臂开始移动,动作舒缓而稳定,如同炒茶时推动茶帚的轨迹。铁锥摩擦着坚硬的石壁,发出沙……沙……沙……的轻响,单调而枯燥。
墨锤死死盯着林风的动作,眼中的火焰在希望与焦灼中明灭不定。他看不懂那轨迹,只觉得缓慢、平直,毫无章法,更无半分灵力波动,与那些试图在壁上留下华丽符文或深刻印记的前辈们截然不同。难道……自己赌错了这丝微弱的希望,终究只是泡影
时间在单调的摩擦声中流逝。林风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握着铁锥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手臂的肌肉微微颤抖。承道壁光滑依旧,只留下浅浅的、几乎难以辨别的白色划痕,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吹散。
就在墨锤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几乎要化为绝望的死灰时——
异变陡生!
嗡!!!
林风识海中的匠神殿虚影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紧闭的殿门之上,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凝练纯粹到极致的混沌光丝猛地射出,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注入他手中的旧铁锥!
沙沙的摩擦声瞬间变了!变得如同春蚕食叶,带着一种奇异的、富有生命力的韵律!
林风手臂的轨迹依旧平直舒缓,但锥尖下的石壁却不再仅仅是石壁!在他被匠神之力加持的感官中,这面承道壁的物质结构被无限放大、解析,岩石致密的颗粒、矿物结晶的排列、甚至更深层次的地脉灵力残留的微弱脉络……都清晰地呈现出来!
他的动作不再盲目。铁锥的每一次推进,都精准地沿着岩石颗粒间最微小的天然缝隙,顺应着地脉灵力残留的微弱流向!那看似平直的一划,实则是由亿万次最细微的、顺应物质本源的切入和引导构成!
嗤——!
一道清晰的刻痕,骤然出现在光滑的黑色石壁上!它并不深,也不华丽,只是一道简洁到极致的直线!但这道直线,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它像是茶芽最挺直的叶脉,蕴含着草木生长的坚韧;又像炒茶铁锅上残留的一道茶渍,沉淀着烟火人间的温度;更像支撑大殿的古木那虬结纹理中最核心的那根脊线,承载着天地自然的厚重!
在这道直线刻痕出现的刹那,整个百工大殿,连同那十二根撑天巨柱,猛地一震!一股沉寂了千年、几乎消散于无形的浩瀚、苍茫、包容万象的古老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被惊醒,轰然从大殿的每一块岩石、每一根巨木中苏醒过来!
道……道痕!墨锤魁梧的身躯如遭雷击,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死死盯着石壁上那道看似简单却道韵天成的直线,又猛地看向林风因力竭而微微喘息、却依旧挺直的背影,布满疤痕和油污的脸上,两行滚烫的热泪,再也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
千年沉寂,匠心不灭。这一锥,划破了笼罩百工堂的沉沉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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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百工堂那个无灵根的废物,要在宗门小比上挑战内门的赵师兄!
哪个赵师兄赵峥那个刚突破练气七层、得了‘赤阳剑’真传的赵峥
除了他还能有谁!那小子疯了不成仗着墨疯子护着,真以为百工堂还是千年前的百工堂
嗤,自取其辱!墨疯子也是老糊涂了,由得他胡闹!等着看吧,百工堂这次怕是要把最后一点遮羞布都扯下来了!
流言蜚语如同西山坳终年不散的雾气,在云澜宗内外门弥漫,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幸灾乐祸。宗门小比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这议论也愈发喧嚣,几乎成了弟子们修炼之余最热门的谈资。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百工堂,却反常地陷入了一片沉寂。高大的石殿大门紧闭,连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都稀疏了许多,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石殿深处,承道壁前。林风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呼吸悠长。丹田之中,那缕混沌色的气旋缓缓旋转,比一月前壮大了数倍不止,颜色也愈发深沉凝练,隐隐有各色微光在其中生灭流转。他面前的地面上,静静躺着那枚祖传的黄铜茶针,针身温润,针尖一点幽芒吞吐不定。
识海之中,那座巍峨的匠神殿虚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殿门紧闭,但门楣之上,一道简洁的直线刻痕却清晰可见,散发着温润而坚韧的道韵,与承道壁上那一道如出一辙。这道刻痕,如同一个锚点,一个枢纽,让林风的心神与这座神秘古殿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
他意念沉入古殿虚影。这一次,不再是一片混沌。当他的目光落在大殿两侧那些模糊不清的壁画区域时,其中一幅与茶有关的壁画猛地亮了起来!
画面并非静止。云雾缭绕的灵山,苍翠欲滴的古茶树,采茶人指尖灵巧的翻飞……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炒茶的场景。但与林风所知的任何炒茶法都不同!画面中那人手中的茶帚每一次划动,都引动着周围的天地灵气随之流转、压缩、烙印进翻腾的茶叶之中!那动作轨迹,赫然蕴含着一种极其高明的灵力运转法门!炉中跳跃的火焰,也并非凡火,其形态变幻不定,时而如朱雀振翅,时而如灵蛇盘绕,每一次形态变化,都精准地对应着茶叶不同阶段所需的火候与灵力渗透!
‘离火九转’控火术,‘千丝引’灵力烙印法……林风心中默念着伴随画面涌入意念的残缺信息,心神剧震。这并非完整的传承,更像是一种道韵的演示,一种更高境界的惊鸿一瞥!但其中蕴含的,将制茶工艺与天地灵力、自身修为完美融合的理念,却如同醍醐灌顶,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他猛地睁开眼,抓起地上的黄铜茶针。针尖一点寒芒,似乎感应到他沸腾的意念,微微震颤起来。
练气四层……不够!林风眼中精光爆射。丹田混沌气旋疯狂旋转,他双手虚抱成球,置于身前。意念高度凝聚,识海中那幅离火九转控火图的精要流淌心间。
呼!一蓬赤红的火焰自他双掌之间凭空燃起,火舌跳跃不定,带着灼人的热浪。这正是最基础的引火术。
林风屏息凝神,意念如丝如缕,尝试着探入那蓬火焰之中。火焰狂暴的能量瞬间反噬,灼痛感顺着意念传来。他闷哼一声,额头青筋跳动,却毫不退缩。匠神殿虚影微微震荡,那道直线道痕散发出温润坚韧的气息,稳固着他的心神。
他回忆着离火九转图中火焰如灵蛇盘绕的形态,强行用意念去引导、束缚那桀骜不驯的火舌!一次,两次……火焰在他意念的强行扭曲下,忽而拉长,忽而聚拢,形态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炸开。汗水浸透衣衫,滴落在石板上发出嗤嗤轻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风眼中血丝密布,脸色因心神剧烈消耗而苍白如纸,但他双掌间的火焰,却渐渐发生着变化。狂躁的跳动被抑制,火舌的形态不再杂乱无章,开始隐隐呈现出一种……螺旋盘绕的趋势!虽然极其生涩、扭曲,远不如图中那般灵动圆融,但那股狂暴的毁灭之力中,已然带上了一丝被驯服的、可控的秩序感!
凝!林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盘绕的火焰猛地向内一缩!高度凝聚的火焰中心,一滴黄豆大小、色泽赤金、宛如液态金属的炽热液滴骤然成型!液滴周围,空气被高温灼烧得扭曲变形!
噗!液滴只维持了一瞬,便因灵力后续不济而溃散,重新化作散乱的火焰。
林风脱力般向后跌坐,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双掌掌心一片焦黑,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看着掌心残留的灼痕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高温扭曲,眼中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离火九转第一转,凝火成精!雏形已成!
他毫不犹豫,抓起身旁早已备好的、由墨锤堂主倾尽百工堂残余材料为他特制的蒸青竹筒。竹筒内部刻满了简陋的聚灵纹路,散发着微弱的灵气波动。
这一次,他没有引动自身灵力火焰,而是将丹田内那缕混沌气旋催动到极致,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手中的黄铜茶针!同时,识海中匠神殿虚影光芒大放,那幅演示千丝引灵力烙印法的壁画流转不息!
嗡!黄铜茶针针尖爆发出寸许长的混沌毫芒!毫芒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比发丝更细的、色彩各异的丝线在流转纠缠!
林风手臂化作一道残影!针尖带着那缕混沌毫芒,闪电般刺向蒸青竹筒内壁!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针尖刺入灵竹内壁时发出的极其细微、却密集如雨的嗤嗤声!
每一次刺入、拔出,都有一缕微弱到极致、却精纯凝练的混沌色灵力丝线,如同最灵巧的绣花针引线,被烙印进竹筒内壁的木质纤维深处!那动作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韵律美感。他并非在刻阵,而是以针为引,以自身对茶性、对蒸青工艺本质的理解为意,将混沌灵力如同烙印茶香般,织入这竹筒之中!
竹筒内壁上,那些原本简陋的聚灵纹路,在被这无数混沌灵力丝线穿透、覆盖、交织之后,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纹路本身并未改变,但其核心处,却渐渐凝聚起一点微弱却坚韧的灵性光芒,仿佛被注入了灵魂!整个竹筒的气息陡然一变,从一件死物,变得如同一个正在呼吸的生命!
当最后一针落下,林风身体一晃,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丹田气旋黯淡无光,识海中的匠神殿虚影也模糊了许多。但他手中那根看似毫无变化的蒸青竹筒,内壁深处,却有一点混沌色的核心灵光在缓缓流转,如同沉睡的心脏。
他取出一小撮自己亲手炒制的灵茶,放入筒中,盖上特制的、带有细微气孔的盖子。双手捧住竹筒,残余的微弱灵力缓缓注入。
没有火焰升腾。只有竹筒内壁,那一点混沌灵光骤然亮起!筒内温度以某种玄奥的韵律开始攀升,丝丝缕缕纯净无比、蕴含着草木清灵与火之温煦的白色蒸汽,自盖子的气孔中袅袅升起!
林风凑近,深深吸入一口那蒸腾的茶雾。
轰!
一股远比普通灵茶精纯浓郁十倍、且带着奇异生机与道韵的清流,如同醍醐灌顶,瞬间冲入四肢百骸!干涸的经脉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力量,丹田内黯淡的混沌气旋如同久旱逢甘霖,猛地加速旋转,疯狂壮大!练气四层的壁垒在这股沛然莫御的灵机冲击下,如同薄纸般轰然破碎!
练气五层!水到渠成!甚至境界还在稳步攀升!
林风睁开眼,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和手中竹筒那微弱却坚韧的搏动,嘴角终于扬起一抹凌厉的弧度。
百工堂沉寂的大门,在宗门小比前一日,轰然洞开。林风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衣,腰悬黄铜茶针,背负那截不起眼的蒸青竹筒,一步步走出弥漫着尘埃与铁锈气息的山坳。
阳光刺破西山终年不散的薄雾,落在他挺直的脊背上。前方,云澜宗主峰演武场的方向,人声鼎沸,灵光冲霄。
属于凡修的路,他要用手中这枚茶针,从那煌煌仙道之中,硬生生锥出一条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