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噩梦成真
冰冷的窒息感如海水灌满鼻腔,屿小鱼猛地从床上弹起,丝质睡衣被冷汗浸透,紧紧黏在皮肤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梦中的景象清晰得烙在视网膜上：巨大的白色游轮ZNY在翻滚的浓雾中若隐若现,甲板上人影憧憧,欢声笑语。下一秒,浓雾被一道自苍穹垂直劈落的、惨白到毫无生气的巨大光柱撕裂！那光柱带着吞噬一切的死寂,精准地笼罩整艘游轮！就在光柱中央,闺蜜孟丽惊恐回头的脸瞬间变得透明,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连同船上所有身影、连同那艘巨轮本身,无声无息地湮灭在那道冰冷的光柱中——那光柱的源头,赫然是一轮悬挂在漆黑天幕上的巨大到畸形的惨白满月！
呼…呼…
她大口喘息,指尖冰凉,下意识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刺眼的光亮起,时间显示：凌晨3:23。
几乎是同时,手机嗡地一震。一条新信息,发送人：孟丽。
屿小鱼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点开。
小鱼！！刚收到一份超酷的电子邀请函！ZNY游轮派对！今晚午夜启航,只邀请23位‘幸运儿’,据说有神秘惊喜,全程保密！超刺激~你要不要来[派对彩带表情]
[附件：ZNY_Invitation.jpg]
血液瞬间凝固。ZNY！那个刚刚在噩梦里被满月光柱吞噬的船名！
指尖颤抖着点开图片附件。一张华丽得近乎妖异的电子邀请函呈现：深蓝底色如同午夜凝固的海水,烫金的ZNY字母蜿蜒如蛇,透着一股不祥。下方是燃烧的火焰图案和一行醒目的血色小字：满月潮汐之时,迷藏启航。邀请函正中,一艘灯火辉煌的白色巨轮剪影劈波斩浪,而在那高耸的桅杆顶端,并非寻常的旗帜或灯标,而是悬浮着一枚殷红如血、边缘散发着微光的满月浮雕！那轮血月仿佛拥有生命,在深蓝背景上投下令人不安的暗影。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屿小鱼几乎拿不稳手机。船名、派对人数、那轮吞噬一切的满月！噩梦的细节与现实邀请函严丝合缝！
假的…一定是巧合…或者是恶作剧…她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但剧烈的心跳和残留的恐惧感骗不了人。她立刻在手机浏览器里输入ZNY游轮。
搜索结果一片空白。翻了好几页,只有一些无关的船舶信息或代码缩写。
怎么可能她不信邪,换了好几个搜索引擎,甚至加上神秘派对、午夜启航、满月等关键词。结果依旧——查无结果
或是一些毫不相关的链接。一艘能举办奢华派对的现代游轮,怎么可能在互联网上毫无痕迹
她想起孟丽发来的照片,立刻长按保存。屏幕显示保存成功。她急忙点开相册,找到那张照片——
指尖点在缩略图上,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屿小鱼瞳孔骤缩！
原本清晰的、带有血月浮雕的游轮照片,变成了一片刺眼的、不断跳动的彩色噪点！扭曲的色块疯狂闪烁,仿佛信号被强电磁干扰,又像是某种活物在蠕动,发出无声的尖叫！她不死心,反复退出再点开,甚至重启手机,结果依旧。那张照片,只要离开孟丽的聊天框,就变成一片无法解读的、令人眩晕的电子垃圾。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这绝非恶作剧能达到的效果！孟丽有危险！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砸进脑海。
她立刻拨打孟丽的电话。嘟…嘟…嘟…
漫长的忙音,无人接听。再打,还是无人接听。发信息：丽丽！看到回电！那个派对有问题！别去！尤其是满月夜！
没有回复。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惨白的脸。她烦躁地起身,赤脚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窗外,一轮真实的、巨大的、银白色的满月正高悬在墨蓝色的夜空中！清冷刺目的月华如同水银泻地,无情地泼洒进房间,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那冰冷的色泽,那完美的圆形,与她噩梦中那惨白的吞噬之光、邀请函上那诡异的血月浮雕,三重影像在她脑中诡异地重叠、碰撞！一股源自骨髓的战栗瞬间席卷全身。
就在这时,一丝微弱而压抑的声音穿透墙壁,钻入耳中。是母亲卧室的方向。
屿小鱼屏住呼吸,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到母亲卧室门外,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母亲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偏执的急切,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来不及了…她收到了邀请…血脉的共鸣已经被触发…必须在下个满月前…完成转移…否则契约的反噬…我们谁都承受不起…
转移契约反噬下个满月
屿小鱼的心沉到了冰冷的深渊谷底。母亲…和这艘噩梦般的ZNY有直接关联！那无法保存的照片、孟丽的失联、窗外真实的满月、还有母亲这如同诅咒般的低语……所有线索都死死缠绕在满月这个恐怖的焦点上！
她背靠着冰冷的房门滑坐到地上,抱紧自己,只觉得这满月的清辉,此刻如同探照灯般将她钉在原地,无处遁形。下一个满月…距离现在,还有多久
手机屏幕再次突兀地亮起,又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远离ZNY。它在满月时最饥饿。——黎】
2
电子幽灵
黎那个陌生短信里的黎。屿小鱼捏着那张沉甸甸的、泛黄的1985年船票——船名ZNY,乘客林素琴（母亲的名字）,只觉得手心冰凉一片。一夜未眠的疲惫和巨大的恐惧让她头晕目眩,但孟丽失联的焦虑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刺破这荒谬迷雾的官方解释！警局,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冲进最近警局的值班大厅。明亮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让她有片刻恍惚。一个年轻的值班警员抬头看向她：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屿小鱼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她侧后方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交给我吧。
屿小鱼循声转头。一个男人正从里面的办公室走出来。他大约三十五六岁,身材挺拔如松,穿着笔挺的警服,肩章显示他是一位警官。面容冷峻,线条硬朗,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像淬了寒冰的鹰隼,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但眼底深处,却沉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某种……屿小鱼说不清的、沉重的沧桑感。他胸前的名牌清晰地印着：黎正。
黎警官屿小鱼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个名字,和那条短信对上了。
黎正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并非纯粹的审视或好奇,更像是在确认某种东西。他走到值班台前,对年轻警员示意了一下,然后转向屿小鱼,伸出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屿小姐。
他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姓氏。
屿小鱼一愣,随即想到可能是登记时看到的。她顾不上细想,急切地将那张泛黄的船票递过去,语无伦次地开始讲述：噩梦、孟丽收到的邀请函、无法保存的照片、窗外诡异的满月、母亲的船票、还有那条警告短信……
黎正安静地听着,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只有当他接过船票,看到上面清晰的ZNY字样时,捏着船票边缘的手指关节,几不可察地微微泛白。
ZNY黎正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嘲弄的尾音,你确定是这艘船
是！千真万确！我妈妈1985年坐过这艘船！我朋友昨晚收到了它的派对邀请！她现在失联了！而且邀请函上说要在‘满月潮汐’时启航！屿小鱼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黎正没再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屿小鱼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他转身,径直走向档案区最深处。那里有一个与周围普通铁皮柜截然不同的、厚重的、需要两把不同钥匙才能打开的金属保密柜。黎正的动作熟练而流畅,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凝重感,打开了柜门。他抽出一个厚厚的、封面印着绝密/未解/1985字样的卷宗,纸张已经泛黄发脆,边缘磨损严重。
这边请。黎正示意屿小鱼到旁边一张空着的办公桌旁坐下。他自己则站在桌边,像一尊沉默而坚固的雕像。他翻开卷宗,首页是一份泛黄的报纸影印件,头版头条触目惊心：豪华游轮‘ZNY’首航即遭海难,23人罹难,疑点重重！下面是几张模糊的黑白现场照片：漂浮的残骸、救援船模糊的灯光。
它不存在于任何现役或退役邮轮名录,黎正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根据官方记录,1985年7月15日,农历六月十八,满月之夜,ZNY游轮在其首航途中,于距离本市海岸线约XX海里的海域遭遇不明原因风暴,不幸沉没。船上包括船员在内,共计23人,无一生还。
他特意强调了满月之夜四个字。他的手指划过报纸上的文字,然后精准地停在一张相对清晰的黑白照片上——那似乎是在登船前拍摄的集体照,背景能清晰地看到ZNY的船体。黎正指着照片角落里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扎着麻花辫、笑容羞涩的年轻女子：这是当年确认登船的乘客之一,林素琴。你的母亲。
屿小鱼看着照片上青春洋溢的母亲,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照片上的母亲年轻得像个少女,与她记忆中总是带着淡淡忧郁的样子判若两人。
黎正的手指却没有停下,而是缓缓移向照片更靠后、甲板栏杆旁边一个模糊的人影：再看看这个。
屿小鱼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凑近照片,眯起眼睛,在略显模糊的影像中仔细辨认。那是个年轻女子的侧影,倚着栏杆,侧脸看向镜头外。她穿着一件修身吊带亮片裙,款式大胆前卫,即使在黑白照片里也闪着微光；耳朵上戴着夸张的几何形大耳环——这身打扮,分明是当下最流行的风格！而那张侧脸的轮廓,那鼻梁的弧度,那下巴的线条……虽然模糊,但屿小鱼绝不会认错——
是孟丽！
穿着现代服装的孟丽,赫然出现在1985年沉船事故的黑白照片里！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屿小鱼失声惊叫,猛地后退一步,撞在椅背上,大脑一片混乱,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时空错乱照片造假还是……更可怕、更无法理解的东西
这张照片,黎正啪地一声合上卷宗,那沉闷的声响在屿小鱼听来如同惊雷。他深邃的目光直视着她惊恐的眼睛,语气低沉而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冷意,是当年搜救队在漂浮的、密封性完好的相册里找到的。它是原始证据,经过多次技术鉴定,没有拼接伪造的痕迹真实性,毋庸置疑。他顿了顿,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沉重的劝诫：关于‘ZNY’,关于你母亲,还有你那位‘失联’的朋友,林小姐,你最好回去,亲自问清楚。有些船,专钓特定血脉的鱼。离它远点,对你,对所有人都好。
最后那句话,语气中的无力感,比任何严厉的警告都更让屿小鱼心头发冷。
屿小鱼失魂落魄地走出警局,午后的阳光刺眼,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觉得遍体生寒。孟丽出现在1985年的沉船照片里这比任何噩梦都荒诞恐怖！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揉揉发胀的太阳穴。
就在她小臂内侧的皮肤上,在惨白的阳光下,几点半透明、带着微弱虹彩、边缘微微翘起的——鱼鳞状痕迹,正悄然浮现。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了手。
3
深海药膏
手臂上那几点诡异、冰冷的半透明鳞片,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屿小鱼的神经。她几乎是逃回家的,反锁房门,用指甲狠狠去抠那些鳞片。皮肤被抠得发红、刺痛,鳞片却纹丝不动,反而在摩擦下泛起一层更幽暗、更令人心慌的光泽,仿佛在嘲笑她的徒劳。
幻觉…一定是压力太大…精神太紧张了…她神经质地低语着,用长袖死死捂住手臂,蜷缩在床角,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黎警官的话、那张诡异的黑白照片、孟丽失联前兴奋的语气、窗外高悬的满月、母亲深夜的低语、还有那条神秘的警告短信……所有碎片都在她脑中疯狂旋转,搅成一团,指向一个她无法承受、却又无法逃避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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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轻轻推开。母亲林素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站在门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忧虑和深深的疲惫。小鱼黎警官找你什么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屿小鱼死死捂住手臂的位置。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丽丽联系不上,有点担心。屿小鱼眼神躲闪,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妈,你……1985年,是不是坐过一艘叫ZNY的船
林素琴端着碗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汤汁溅出几滴,落在她手背上,烫红了一片,她却浑然不觉。她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像纸一样苍白,眼神里翻涌起巨大的惊恐和某种屿小鱼看不懂的…刻骨的悲伤她快步走进来,将碗重重放在床头柜上,汤洒出来一些也顾不上了。她不由分说地抓住屿小鱼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几乎是把她从床上拖了起来。
你从哪里听来的！谁告诉你的ZNY！是那个警察吗！她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紧张和恐惧。
我…我在你抽屉里…看到了船票…屿小鱼被母亲的激烈反应吓住了,声音带着哭腔。
林素琴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恐惧、愤怒、绝望、还有一丝……认命般的了然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不再追问船票来源,而是猛地掀开了屿小鱼死死捂住手臂的衣袖！
那几点半透明的鱼鳞暴露在灯光下,幽幽地反射着冷光。
林素琴倒抽一口凉气,身体晃了晃,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喃喃道：……开始了…这么快…比预想的还快…她猛地转身冲出房间,片刻后,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造型古朴的黑色陶罐回来,罐口封着厚厚的蜡。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深海淤泥和腐烂海藻的腥臭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妈！这是什么！屿小鱼惊恐地后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别动！不想死就别动！林素琴低喝,眼神是屿小鱼从未见过的严厉和不容置疑,甚至带着一丝疯狂。她粗暴地按住屿小鱼,用木片挖出一大坨粘稠的、墨绿色如同淤泥般的药膏,不顾女儿的挣扎和尖叫,狠狠涂抹在那些鳞片上！
嘶——啊！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一股钻心蚀骨的冰冷和灼痛感同时袭来,仿佛有无数冰针和烙铁在同时刺扎她的皮肉！屿小鱼痛得眼泪直流,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扭动。那药膏仿佛有生命般,迅速渗入皮肤,覆盖住鳞片。奇迹般地,剧烈的痛楚过后,那几点鳞片竟然真的颜色变淡、边缘软化,最后像融化的蜡一样消失不见,只留下皮肤被冻伤般的深红色痕迹,火辣辣地疼。
林素琴看着女儿痛苦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绝望。她望向窗外,月亮又比昨夜更圆了一些,清冷的光辉透窗而入。这药膏…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颤抖,…只能暂时压制…压制到这次满月…如果…如果满月当天的潮汐之力彻底引动你血脉里的契约…就算涂再多也没用了…
她小心翼翼地重新封好黑陶罐,像捧着易碎的希望,又像捧着沉重的枷锁。
什么契约什么血脉！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孟丽在哪！屿小鱼抓住母亲的手腕,声音带着哭腔、愤怒和无尽的恐惧。
林素琴疲惫地闭上眼,用力挣脱开她的手。别问！知道得越多,你就越危险！记住！离海远点！特别是满月的时候…离‘ZNY’远点！永远别靠近！她的语气严厉至极,但眼底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她拿起药罐,快步离开了房间,留下满室的腥臭和屿小鱼心中巨大的谜团与恐慌。
夜幕再次降临,像一块沉重的黑布笼罩下来。屿小鱼躺在床上,手臂上的红痕传来阵阵灼痛,母亲的话像魔咒般在耳边回响：压制到这次满月…
契约反噬…
窗外,那轮月亮正一天天趋近圆满,像一只冰冷的、缓缓睁开的巨眼。她无法再等下去了！孟丽还在那艘可怕的船上！
她拿出备用手机（担心主号被监听）,手指颤抖着点开一个只有她和孟丽知道的加密通讯软件。她紧紧握着去年生日时,孟丽拉着她在夜市挑了半个多小时才买到的、那个傻气又可爱的贝壳手链,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她给孟丽发起视频通话。祈祷着,一遍遍地祈祷着…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等待音后,屏幕猛地亮起！接通了！
丽丽！屿小鱼激动地扑到屏幕前,声音嘶哑。
然而,屏幕里的景象让她瞬间血液倒流！
背景不是孟丽熟悉的粉色卧室墙壁,而是摇晃的、深色的木质甲板栏杆,远处是翻涌的、漆黑如墨、望不到边际的海水！孟丽的脸出现在镜头前,但她的样子…头发被咸腥的海风吹得凌乱不堪,紧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更触目惊心的是,她左耳上那枚标志性的、两人一起挑选的金色大圆环耳钉,耳垂处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鲜血,血珠不断汇聚、滑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留下蜿蜒刺目的痕迹！
小鱼！孟丽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哭腔,她猛地凑近镜头,指甲因为用力抓住拍摄设备而发白,快…快逃！离开你妈妈！离开所有水！不要相信任何人！他们需要的不是普通参与者…苏芮骗了我们！船要的是‘血脉’！它选中的是你啊——！！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急切而扭曲变形。
什么血脉！丽丽你说清楚！你在哪！我报警了！坚持住！屿小鱼对着屏幕嘶喊,心脏被紧紧揪住。
孟丽的话戛然而止,瞳孔因惊骇骤然放大到极限,仿佛看到了镜头外极其恐怖的东西！她的脸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在画面剧烈晃动、即将彻底黑屏前的最后一刹那,镜头边缘,一个穿着考究黑色套裙、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的女人侧影一闪而过。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噙着一丝冰冷、残酷、洞悉一切的冷笑。
屿小鱼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认得那张脸——孟丽和她共同的上司,公司里以手腕强硬、背景神秘著称的苏芮总监！
画面彻底变黑,通话被强行中断。冰冷的嘟嘟声像是敲响了丧钟。
丽丽——！！！屿小鱼对着漆黑的屏幕发出绝望的哭喊,心脏被撕成碎片。她踉跄后退,撞在梳妆台上,贝壳手链叮当作响。
就在这时,那面光洁的镜子上,淋漓的暗红色字迹如同伤口般狰狞浮现：
登船,或代替孟丽消失。
屿小鱼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愤怒与决绝的火焰,她一把抓起那条贝壳手链死死攥在手心,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对着血字一字一顿地低吼：动她你试试看！
绝望和愤怒中,她猛地想起那条警告短信和黎警官最后那沉重的眼神。她颤抖着再次拨通那个陌生号码。
这次,通了。背景有极其轻微的电流杂音。
黎警官屿小鱼的声音破碎不堪,苏芮！是苏芮在船上！孟丽说他们选中的是我！救救她！求你救救孟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黎正低沉而急迫的声音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冷静！我刚刚截获了你视频通话的信号残留！确认苏芮是‘深海之眼’组织在岸上的代理人！
她们已经深度介入,情况比预想的更危险！他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听着！你母亲林素琴女士,当年能从那场灾难中逃脱,不是偶然！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并且…她偷走了船维系存在的核心——一把‘钥匙’！那是摧毁它的唯一希望！它一定藏在…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规避可能的监听,…她最抗拒海洋之物中！找到它！立刻！
钥匙抗拒海洋之物屿小鱼大脑飞速运转,母亲对海洋的抗拒深入骨髓,家里连鱼缸都没有…除了…那个装着腥臭深海药膏的黑陶罐！那是她唯一接触的、与深海相关的东西,也是她最厌恶的东西！
没时间了！带着钥匙登船,找到机会启动它的自毁程序！这是我家族…等待了几十年赎罪的机会！黎正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屿小鱼,活下去！然后…结束这一切！
电话被强行切断,只剩忙音。
屿小鱼如遭电击！她像离弦之箭般冲向母亲房间,无视那刺鼻的腥臭,将黑陶罐里粘稠的药膏全部挖出！
在罐底内壁,紧贴着一块冰冷的、鱼骨形状、刻满古老扭曲纹路的黑色金属片！触手冰凉,却隐隐散发着一丝微弱而奇异的热度！
鱼骨钥匙！
屿小鱼紧紧攥住这最后的希望,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也握住了复仇的利刃。
4
终局选择
满月夜。
窗外的月亮,已臻至最圆满的状态。巨大、冰冷、银白的光辉洒满大地,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惨白。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屿小鱼将鱼骨钥匙贴身藏好,紧紧攥着母亲的旧船票和那条贝壳手链,如同奔赴战场的士兵,冲向城市边缘那个早已废弃多年的旧码头——船票上记载的登船点,也是母亲噩梦开始的地方。
黎正站在警局顶楼,夜视望远镜的镜片后,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着旧码头方向。他左手腕上,那道淡银色的鱼鳞纹在满月清辉的照耀下,变得异常清晰,并且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感,仿佛在呼应着某种召唤。他对着一个特制的加密通讯器,声音低沉而有力：‘海堤’小队注意,目标区域能量读数急剧攀升！异常波动确认！启动‘海堤’预案！重复,启动‘海堤’！保持隐蔽抵近待命！
几艘没有任何标识、通体漆黑的快艇如同潜伏的鲨鱼,悄无声息地滑入近海,引擎以最低功率运行,借着礁石的阴影,向预定的包围圈位置悄然移动。
屿小鱼站在腐朽的木质栈桥上,咸腥的海风带着铁锈味呼啸而过,吹得她衣袂翻飞。废弃码头如同巨兽的骸骨,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远处海浪拍打着残破的墩柱,发出空洞的回响。时间一分一秒流逝：23:15…23:20…23:23…
就在屿小鱼几乎要怀疑一切是否只是自己精神崩溃的幻觉时——
海面上,距离岸边数百米处,毫无征兆地,浓稠如墨的雾气凭空涌现,迅速弥漫开来！紧接着,浓雾深处,一点、两点…无数点璀璨夺目的灯火骤然点亮！一艘巨大、华丽、崭新得不可思议的白色邮轮,如同从深海的梦境中直接浮现,瞬间占据了整个视野！船身上,巨大的烫金字母在月光下闪烁着妖异而冰冷的光芒：ZNY！高耸的桅杆顶端,那枚血红色的满月浮雕,在真实的满月光辉下,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暗红色的光晕！
甲板上灯火通明,隐约传来缥缈悠扬的音乐声和模糊的人影晃动,一派盛大奢华派对的景象。但屿小鱼的心却沉到了冰点。她拿出一个高倍望远镜,颤抖着对准甲板。
视线聚焦的刹那,一股寒气从脚底直透天灵盖！
甲板上,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在摆放着香槟塔的长桌旁,在凭栏远眺的位置……站着、坐着、走动着至少二十三个身影。她们穿着不同的华丽衣裙——优雅的长裙、性感的短裙、俏皮的裤装……但她们的脸——
全都是孟丽！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五官,如同最精密的工业复制品！二十三个孟丽,在幽灵船的甲板上,上演着一场盛大而诡异的无声派对！她们有的笑容灿烂却空洞无神,有的面无表情如同人偶,有的眼神迷茫四处张望,却没有一个发出声音,只有那扭曲的音乐在背景中流淌。
屿小鱼的视线如同探照灯般急速扫过每一张脸,恐惧和心痛几乎将她撕裂。突然,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舞池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站着一个孟丽,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与周围华丽的装扮格格不入。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体微微发抖,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但那空洞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极细微的挣扎和痛苦。就在她无意间撩开耳边碎发的瞬间——
她左耳垂上,有一颗几乎看不见的、小小的褐色痣！
丽丽…屿小鱼的心脏狂跳起来,无声地呼唤,脚步不由自主地想要向那个方向移动。
欢迎登船,屿小鱼。或者说,我们等你很久了。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在她身后响起。
屿小鱼猛地转身。苏芮总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废弃码头的栈桥上,离她只有几步之遥。她依旧穿着那身剪裁考究的黑色套裙,头发一丝不乱,月光在她脸上投下冰冷的阴影,嘴角那抹洞悉一切的、残酷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苏总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丽丽呢！屿小鱼厉声质问,身体因愤怒和恐惧而绷紧。
孟丽苏芮轻笑一声,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残忍玩味,目光扫过甲板上那个穿着白T恤的身影,她只是‘载体’之一,一个引你入局的、不太成功的诱饵。或者说,一个为你争取了宝贵时间的…可怜祭品。她向前一步,目光如毒蛇般缠绕着屿小鱼,这艘‘ZNY’,并非你认知中的普通船只。它是一个锚点,一个存在于时空夹缝中的‘记忆方舟’。每23年,当满月潮汐之力达到巅峰时（她抬头看了一眼高悬的满月）,它就需要吸收一个最纯粹、最强烈的‘记忆载体’——拥有特定‘血脉’之人,作为燃料,才能维系自身存在,才能在下一个23年周期再次浮现于现实之海。
她优雅地抬手,指向甲板上那些如同精致人偶般的孟丽复制体：她们,都是过去漫长岁月里,未能成功献祭的‘载体’残留的印记,被束缚在这里,成为永恒派对幻影的一部分,重复着无意义的狂欢。她的手指最终指向屿小鱼锁定的那个白T孟丽,而你的好朋友,很不幸,因为她的‘载体’特质不够纯粹,无法成为主祭品,只能作为激活真正目标的‘引子’。她的价值,仅此而已。
苏芮的目光转回屿小鱼,变得锐利而贪婪：而你母亲,林素琴,就是1985年那个被选中的、最完美的‘载体’！
但她利用家族流传下来的禁忌秘法和偷走的‘钥匙’,在献祭仪式的最后关头,强行挣脱了契约,逃回了岸上！苏芮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她以为能逃掉契约的反噬立刻转移到了她的血脉后代身上！而你,屿小鱼,你完美继承了她的‘载体’特质！这个周期,船真正选中的,从来都是你！孟丽,只是被用来点燃你体内契约之火的火种！
所以……你们折磨丽丽,就是为了逼我上船屿小鱼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贝壳手链里。
聪明。苏芮满意地点头,现在,做出你的选择。登船,完成献祭仪式,成为船永恒的一部分。那么,作为‘引子’的孟丽,或许还能带着这段‘美好’记忆,被释放回她平凡的人生。她拖长了语调,恶意地看向那个真孟丽,或者…她的笑容扩大,你可以像你懦弱的母亲一样转身逃跑,那么,作为激活契约的‘引子’,孟丽将立刻被抹除,成为第二十四个永恒的‘派对嘉宾’。看看甲板,那个位置,一直为她空着呢。
仿佛为了印证苏芮的话,那个穿着白T恤的真孟丽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剧烈波动,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哀求。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屿小鱼清晰地读出了那个口型：...不...要...
我登船！
屿小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她的眼神死死锁定真孟丽,传递着无声的承诺：等我！
明智的选择。苏芮的笑容如同胜利者的宣告。她优雅地侧身,对着空无一物的海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下一秒,一道由幽蓝色光芒构成的、半透明的舷梯,凭空出现在码头栈桥与ZNY游轮船舷之间！它悬浮在海浪之上,散发着不祥而冰冷的光泽。
屿小鱼没有丝毫犹豫,攥紧手中的信物,一步步踏上那诡异的舷梯。每走一步,都感觉海水的寒气更重一分,空气中那种不属于现实的粘滞感也越发明显,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冰冷的水膜。当她双脚踏上ZNY那光洁如镜的甲板瞬间,身后的幽光舷梯如同幻影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废弃码头和苏芮的身影,瞬间被翻涌的浓雾彻底吞噬。
甲板上,二十三个孟丽复制体同时转过头,空洞的眼神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那扭曲的音乐声变得更加诡异,如同无数人的呓语和哭泣交织在一起。
仪式将在顶层宴会厅进行。一个穿着复古侍者服、面容模糊不清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屿小鱼身边,声音平板无波,如同机器合成。
屿小鱼被引领着,穿过热闹（却死寂无声）的派对人群,走向船舱深处。在穿过一道厚重的、镶嵌着巨大鱼形浮雕的青铜舱门时,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机会只有一次！在侍者推开舱门、注意力分散的千分之一秒,屿小鱼的手指如同闪电般探入口袋,掏出那块温热的鱼骨钥匙,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入浮雕鱼眼位置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与周围纹路融为一体的凹陷里！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远古深海、齿轮咬合的机括声响起。声音虽小,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
刹那间,整艘华丽喧嚣的ZNY游轮,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璀璨的灯火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扭曲的背景音乐瞬间变成刺耳欲聋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尖啸！脚下坚固的甲板开始剧烈地摇晃、倾斜！船体深处传来沉闷而巨大的、如同巨兽骨骼断裂般崩裂声！船身各处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不——！！！苏芮凄厉到变形的尖叫声仿佛穿透了空间,在船上每一个角落疯狂回荡,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绝望,鱼骨密钥！林素琴！你这个该死的叛徒！！你毁了它——！！！
屿小鱼在剧烈的震荡中死死抓住门框,看到原本禁锢着二十三个孟丽复制体的无形力量似乎出现了裂痕,她们的身影开始变得不稳定、扭曲、发出无声的痛苦哀鸣。而就在船体中央舞池的位置,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般撕裂开一道不规则的、闪烁着混乱七彩光芒的裂缝！狂暴的能量乱流从中喷涌而出！
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量从裂缝中猛地推出——是真正的孟丽！她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鬼,眼神迷茫而惊恐,但确确实实是活生生的孟丽！她被抛向屿小鱼的方向！
丽丽！抓住我！屿小鱼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在倾斜的甲板上踉跄着扑向那道裂缝,向孟丽伸出颤抖的手！
就在她抓住孟丽冰冷手腕的瞬间,整艘ZNY游轮发出最后的、震耳欲聋的、如同垂死巨鲸般的哀鸣！船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瓦解！华丽的装饰如雨般剥落,船体结构扭曲断裂,冰冷刺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疯狂倒灌！巨大的吸力从崩塌的中心传来,仿佛要将一切都拖入无底深渊！
监测到高能时空扰动达到峰值！救人！NOW——！远处海面上,黎正对着通讯器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一直潜伏在游轮巨大阴影下的几艘黑色快艇引擎骤然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艇首如同锋利的刀锋,不顾一切地劈开翻涌的海浪和如雨般坠落的巨大金属碎片,以惊人的速度冲向屿小鱼和孟丽落水的方向！
黎正半个身子探出为首快艇的艇首,海风吹得他衣襟猎猎作响。他死死盯着在漩涡中挣扎的两个身影,眼神决绝而坚定。在狂暴的海浪即将彻底吞噬她们的最后一刻,黎正的手臂如同钢索般伸出,带着战术手套的手,精准而有力地一把抓住了屿小鱼的手臂！
冰冷的战术手套与屿小鱼手腕内侧那灼热浮现的鱼鳞纹瞬间相触！
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感瞬间窜过两人身体！黎正的眼神与屿小鱼在狂暴的海浪和刺目的能量闪光中交汇了一瞬——那里面有震惊,有确认,更有一种绝境中抓住同类的复杂情绪。
巨大的力量将屿小鱼和孟丽猛地拖离了致命的漩涡中心！快艇在黎正的怒吼声中,顶着滔天巨浪和崩塌的碎片,险之又险地冲出了ZNY彻底毁灭的核心区域！
屿小鱼在巨大的冲击力和冰冷海水的双重刺激下,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最后的意识里,是黎正手臂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以及那轮高悬于毁灭之上的、冰冷的满月……
5
好结局版
消毒水特有的刺鼻气味顽固地钻入鼻腔。屿小鱼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白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单调的天花板。
小鱼！你醒了！！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她艰难地侧过头,看到孟丽布满泪痕却洋溢着生机的脸庞就在眼前,那双大眼睛红肿着,却亮得惊人。
丽丽…屿小鱼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喉咙干痛。
是我！是我！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孟丽扑过来,紧紧抱住她,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眼泪蹭在屿小鱼的病号服上。
屿小鱼想抬手回抱她,却感觉浑身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无力。她只能用尽力气,轻轻拍了拍孟丽的背,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笑意：笨蛋…我说了…会带你回家…
孟丽抬起头,又哭又笑。屿小鱼拉起孟丽的手,两人手腕内侧,都有一道若隐若现、如同水波纹理般的淡银色鱼鳞状印记,在皮肤下静静蛰伏,散发着微弱的凉意。
病房窗边,一个挺拔的身影闻声转过身。是黎正。他没穿警服外套,只穿着深色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他左手腕随意地搭在窗台上,那道同样清晰可见的淡银色鱼鳞纹,在透窗而入的阳光下,毫无遮掩地暴露着。看到屿小鱼醒来,他冷峻的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丝,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是如释重负的平静,以及一种…共同面对未来的坚定。
‘海堤’小队在你们落水点附近海域,打捞上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金属碎片。黎正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他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警服外套穿上,自然地遮住了手腕,但三人都已看清了他的坦然。苏芮消失了,没有任何踪迹。ZNY游轮…彻底沉入了时空乱流,理论上,不会再出现。他走到病床边,目光扫过屿小鱼和孟丽手腕上的印记,最后停留在屿小鱼脸上。这印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是诅咒,也是纽带。是我家族世代背负的枷锁。我祖父的笔记里说…它是‘船票’,也是‘锚’。下个满月之前,我们必须找到真正的‘船长’,才能彻底解开它。他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路,还很长。
留下这句话,他转身,步伐沉稳有力地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孟丽紧紧握着屿小鱼的手,两人相视无言,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未知未来的迷茫、以及对黎正那番话的沉重感交织在一起。但紧握的手心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力量。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黎正离开的方向,那扇关上的门,仿佛通往一个充满危险却也蕴含希望的、全新的战场。手腕上的印记微微发凉,如同深海的烙印,也如同同行的契约。
6
版2
刺耳的闹铃声像锥子一样狠狠扎进大脑皮层。
屿小鱼猛地从办公桌上抬起头,额头一片冰凉的冷汗,黏住了几缕碎发。电脑屏幕还亮着,幽幽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屏幕上是一份未完成的策划案文档。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午后景象,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噩梦一切都只是一场过于逼真、过于漫长的噩梦ZNY孟丽母亲鱼鳞崩塌的游轮黎警官
她长舒一口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试图用噩梦这个解释来安抚自己狂乱的神经。太真实了…真实得每一丝恐惧、每一分绝望都刻骨铭心。
屿姐你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好,白得吓人。一个清亮、带着点怯生生意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屿小鱼有些迟钝地转过头。一个穿着实习生工牌、笑容干净腼腆的年轻女孩站在她工位旁,怀里抱着一叠文件。女孩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眼神清澈,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显得人畜无害。
哦…没事,屿小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干涩,做了个…很长的噩梦。有点没缓过来。
女孩闻言,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那弧度变得异常标准,甚至…有些精确过头了。那就好。屿姐你好,我是今天新来的实习生,以后请多指教。她说着,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掌心向上,动作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流畅感。
屿小鱼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礼貌性地回握。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女孩微微倾身靠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清晰而平稳地说道：
我叫余23。
屿小鱼伸出的手瞬间僵在半空！全身的血液在23这个数字出口的刹那,彻底冻结！她看着女孩脸上那抹熟悉又陌生的、洞悉一切的微笑,仿佛又看到了月光下,苏芮那张冰冷残酷的脸。窗外的阳光,瞬间失去了所有温度,变得冰冷刺骨。
余…23屿小鱼的声音干哑得不像自己的。
是的,女孩（余23）笑容不变,眼神却像无机质的玻璃珠,清晰地映出屿小鱼惊恐的脸,黎队让我替他向您问好,并转告您：‘守门人的职责,永不终结。这次,我会选更好的‘容器’。’
她微微歪头,笑容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玩味,请多指教了,屿小鱼…前辈。
余23说完,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抱着文件步伐轻快地走向复印间。
屿小鱼僵在原地,如同被冻僵的雕塑。过了好几秒,她才猛地回过神,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起桌上的手机,颤抖着拨通了孟丽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喂小鱼电话那头传来孟丽元气满满、略带嗔怪的声音,怎么啦昨晚是不是又熬夜追剧睡过头了我正化妆呢,马上出门！再磨蹭要迟到啦！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屿小鱼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了大半,差点哭出来。丽丽…你…你没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呀孟丽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爽朗笑意,快收拾吧大小姐！迟到扣奖金你请我吃大餐！
屿小鱼刚想答应,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却猛地攫住了她。孟丽的声音…听起来是她的声音,语气也是她惯用的语气,但…那声音的起伏、节奏,甚至尾音的处理,都透着一丝极其细微的、非人的僵硬感。就像…一个完美的录音在模仿人类的语调,却缺少了灵魂的温度和即兴的瑕疵。
屿小鱼的心沉了下去,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她试探着,用一种刻意放轻、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丽丽…你耳朵…还疼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足足三秒钟,死一般的寂静。屿小鱼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然后,孟丽那依旧欢快却毫无温度、毫无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流畅得如同预设好的程序：耳朵我耳朵很好呀！小鱼你是不是做噩梦做糊涂啦快点快点！真的要迟到啦！挂啦！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忙音。
屿小鱼握着手机,僵立在原地,如同置身冰窟。窗外的阳光明媚,楼下街道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然而,她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冷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深入骨髓。
她豁出性命救回来的,真的是那个会和她一起疯、一起笑、一起吐槽、有血有肉的孟丽吗
还是…一个被调试好的、无限趋近于完美的…复制品
黎正和那个余23…他们监控的,究竟是她屿小鱼这个潜在的载体,还是…这个被投放回她身边的、完美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替代品
深海的黑暗,从未真正消散。它只是换了一种更精致、更冰冷的方式,悄然潜回了她的生活。屿小鱼的目光,缓缓落在自己办公桌角落——那里,不知何时,静静地躺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崭新的黑色U盘,U盘尾部,一个极其微小的、ZNY船锚形状的浮雕,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