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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7.
我知道沈言不会再来医院,所以我把离婚协议书寄去了他的公司后,便订了去南方的机票。
我预约了隔壁城市医院的胃癌治疗,就算希望不大,我也总得试试。
机场广播里循环播放着《富士山下》,我摸着无名指上的戒痕,想起十八岁那年沈言在后台喂我吃芒果班戟时哼的就是这首。
我唇边勾起一抹苦笑,他对我的好,是在透过我爱着另一个人吗
我不懂。
候机厅大屏幕突然插播了娱乐新闻,我循声望去。
沈氏集团少东携未婚妻出席慈善晚宴,疑似婚期将近——
看来是收到我寄过去的离婚协议书了吧
沈言权势这么大,只要我签了字,他就有办法离婚。
我攥着裙角的手微微收紧,看着屏幕里巧笑嫣然的苏晴,我突然明白了。
赝品就是赝品。
突然,我的瞳孔猛然放大,画面里苏晴腕间的翡翠手链刺得我眼眶生疼。
那抹帝王绿在聚光灯下流转着和我腕上一模一样的光泽,连镶嵌的错金纹路都分毫不差。
我的身子又开始止不住的发抖,我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手腕上的那条。
屏幕里苏晴正好开始介绍起了她腕上的手链。
啊,你们说这个呀这是我17岁出国那年某个傻瓜非要给我戴上的呢。
说是什么祖传儿媳的。苏晴笑了,他还幼稚的在里面刻了我俩的缩写呢!
我颤抖着打开手链背后的暗扣。
我压下喉咙间的血腥味,目光却被内侧的SY&SQ死死地囚禁住。
甚至我的那串,只有拙劣的仿制刻痕。
原来那时,你也不是真心的吗
手心死死地攥住了那条手链,就算手心传来钻心的疼痛不止我的心脏半分。
是啊,
赝品就是赝品。
8.
消毒水混合着腐烂的气息涌入鼻腔时,我正在肿瘤科做化疗穿刺。
针头第三次滑出静脉,护士看着青紫一片的手背叹气:林小姐,您丈夫呢
监护仪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我泛起苦笑,我离婚了。
护士愣了一下,然后朝我投来了怜悯的目光。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二十八岁的离婚女人得了胃癌。
听着就挺可怜的。
等化疗结束,我便拖着明显疲惫的身子往外走去。
窗外阳光正好,可我却没有精力去看看。
好巧呀。一声温婉的女声响起在耳畔。
我抬头望去,是苏晴。
这个和我长得有七分像的女人。
不,按道理来说,是我像她。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但我并不是很想理会,我点了点头,便打算从她身旁绕过去。
你也来医院检查吗她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显然不想让我走。
她将孕检单轻飘飘地放在我的眼前,医生说宝宝刚好两个月。
我盯着B超单上的孕囊,突然想起那天救护车上医护人员从血泊中捞出的胚胎组织。
原来我的孩子死去时,他的父亲正在庆祝另一个生命的降临。
我又想吐了。
我挣开了苏晴的胳膊便想要往厕所跑去。
啊——
尖锐的女声响起,苏晴倒在了地上,她死死地捂住了她的肚子。
我的孩子!
我愣在了原地,明明我没有用什么力气,一个癌症晚期的人又能有什么力气呢
直到我看到了从拐角处跑过来的身影,我才恍然。
她算计我。
9.
沈言的皮鞋碾过苏晴扔在地上的孕检单,骨节分明的手掐住我脖颈,眸中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林夏,你怎么敢!
化疗留置针被扯得迸出血珠,我望着他猩红的眼。
五年来他第一次为我失态,竟是为了另一个女人的谎言。
我无力地地扭动着身躯,胃里不断翻腾的恶心,几乎快把我逼疯。
不是......不是我......我艰难地抽气,望着面前深爱了多年的男人,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
而一旁的苏晴躺在地上抽泣着:阿言,我们的宝宝...
要是晴晴有事,沈言指尖陷进我锁骨旧疤,那是为他挡开水烫的伤痕。
我要你全家陪葬。
说完他便将我狠狠地摔向一旁,转身抱起了苏晴。
语气温柔到了极致,晴晴别怕,没事的。
而我却如断翅的蝶一般飞了出去,身体重重的砸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再也没忍住,我吐出了一口血。
是啊,化疗的这几天,我什么也吃不下,胃里没有东西,最后吐得便都成了血。
我祈祷沈言能回头看我一眼,就算是可怜我也好......
他的确回头了,他望着我冷冷笑道:要是血这么多,应该贡献给国家。
我无力地瘫了下去,他还是觉得我在演戏。
他不会在意为什么他轻轻一挥,我就飞出去那么远。
他不会在意我为什么这么瘦了。
他更不会在意......其实我家只剩我一个了。
10.
一场闹剧后,苏晴只是动了胎气没什么大事。
VIP病房暖气嘶鸣,我跪在满地玻璃渣上低着头,希望苏晴能够原谅我。
而苏晴倚在沈言怀里撒娇:让姐姐起来吧我已经没事了。
沈言冷哼,她害你的次数还少吗晴晴你就是心太善。
苏晴笑了笑,拉着沈言的胳膊摇晃着,阿言,我看姐姐身体真的很虚弱,不如先让她站起来吧
她身子弱沈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过是她装可怜的把戏罢了。
化疗反应让我视线模糊,腹部的绞痛与胃部灼烧感交织。
苏晴为难地朝我望过来,听说姐姐蛋糕做的很好不如给我做个芒果蛋糕吧
最近想吃酸甜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小宝宝呢。苏晴低下头缓缓摸着她的肚子,而沈言的目光也变得柔和。
我再也哭不出来了,可我看到她的举动,也不难想起前几天我落下的那个孩子。
好吗,姐姐苏晴又朝我笑了起来。
沈言凛冽的目光随即望了过来。
我垂下眼眸,轻声道:好。
11.
我买了很多新鲜的芒果和材料回了我破旧的出租屋里。
这一套做蛋糕的流程仿佛已经刻在了我的DNA里。
这一次没有以往的激动、欣喜,只有无尽的麻木。
我想,这会是我最后一次做芒果蛋糕了。
蛋糕送进病房时,沈言已经没在了病房。
我僵硬地将蛋糕放在了桌面上,做好了。
但苏晴突然攥住我手腕,力度大得惊人,: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阿言现在才跟你离婚吗
她腕间翡翠折射着冷光:因为......之前他害怕我生孩子疼,所以不愿意放弃你。
你还真的以为是凭着你这张脸,和往日年少的情分吗
但现在用不着了。苏晴的眸光中闪过几分忌惮的神色。
血色瞬间从眼前褪去。
记忆如利刃劈开迷雾——每次亲密后沈言盯着我小腹的焦灼,发现避孕药时的暴怒,原来都在等待这个替身容器孕育正主的血脉吗。
他害怕苏晴疼,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疼吗
无数的滑胎,落胎......导致我现在只要怀孕时情绪波动大孩子便有可能没了......
我踉跄地往后退了半步,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其实比身体更痛的,是沈言对我的算计。
12.
出租屋的霉味混着芒果的甜香,月光透过裂缝落在斑驳的案板上。
芒果还剩了很多,我打算吃掉。
毕竟很贵......我舍不得。
我机械地切着芒果,刀刃在指节擦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突然,一阵剧烈的踹门声响起,我骤然回头。
是沈言。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大步走来,掐着我的脖子抵在冰箱上,保鲜盒里的抗癌药哗啦洒了一地。
你在蛋糕里加了什么!晴晴吃了之后小腹绞痛不止
你怎么这么狠心!晴晴明明已经放过你了!
我苍白的小脸此刻却涨得通红,一阵强烈的濒死感弥漫上来。
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望着他猩红的眼,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我......我什么也没干......
他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神望向我身后菜板上的芒果,这种贫民窟能买到什么好东西他甩开我,蛋糕砸在墙上溅成血红的斑点。
你这种连孩子都保不住的废物,也就配用烂水果害人。
疼痛自全身蔓延而来,我痛得直抽气。
我蜷在满地狼藉里发笑,笑着笑着吐出口黑血。
13.
沈言突然僵在原地,似乎被我这骇人的模样给吓到了。
你又在演什么把戏
我摸索着吞下止疼药,看他的影子在墙上一寸寸碎裂,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苏晴吃的安胎药...…不能碰芒果…...每说一个字都像刀片刮过喉咙。
你该问问...…她为什么明知故吃...…
但此时,沈言的注意却集中在了我吐的黑血之上。
你......你到底怎么了
我挣扎着起身,随意地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
没什么,你再不去看苏晴,她可能会闹起来了。
我的眼神变得淡漠枯寂,沈言却有些慌神,但是他依旧说出了那冰冷的话语。
你又在装病
我斜眼睨了过去,没说什么。
沈言抵了抵下颚,被我气笑了。
好,林夏,你等着。
要是苏晴和她肚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好看!
沈言摔门而出。
我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此时,手机屏幕闪烁。
【林夏小姐,病情急剧恶化,若不进行大强度的化疗治疗,恐活不过一个月。】
我不想等你了,我等不了你了。
14.
也许是止痛药药效上来了,我感觉也不是很痛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信息,心中竟有一丝解脱的滋味。
17岁,心动萌芽最后成了一片烧不尽的爱意。
我没有父母,没有家,是沈言照亮了我的世界。
我恨他,但我更爱他。
也许没有他,我也活不过那年的夏天。
因为生了一副好皮囊,我自小便是同学欺凌的对象。
在再一次被诬陷偷钱的时候,我一激动直接从二楼教室跳了出去。
我知道摔不死,可我也不想活了。
谁曾想,沈言却正好接住了我。
多偶像剧的桥段啊。
美好到......
我以为沈言会一直接住我的。
我擦了擦眼角干涸的眼泪,起身出门。
我没有去医院,径直去了红十字会,在遗体捐赠协议书上签下名字。
笔尖落下的那一刻,心里竟出奇地平静。
或许,这是我能为这个世界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或许,这能证明过我来过这个世界。
15.
我用我身上仅有的钱将后事全部安排好,便回了出租屋。
我不知道剩下的一个月该怎么度过。
我要不要再换一个城市
我蜷缩在沙发上,望着被踹烂的大门发起了神。
谁知下一秒沈言竟满脸怒容地闯了进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林夏,你满意了晴晴的孩子没了,都是因为你!
我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却也不想挣扎。
我早就预料到了,我并不吃惊。
他见我没反应,更是生气,又朝着我怒吼道:她现在大出血,你必须去输血!
我无力反抗,强行被他拽上了车。
医院里,我只能任由他们抽取我的血液。
一针又一针,我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十八岁那年的校庆晚会,沈言喂我吃芒果班戟的温柔模样。
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耳边却传来沈言冷酷无情的声音。
要抽多少抽多少,只有她的血能跟晴晴配上,抽到死也无所谓。
反正这是她欠晴晴的。
对哦......是我欠她的。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她,让我顶着与她相似的脸享受了沈言多年的爱意呢。
16.
输血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我躺在冰凉的病床上,看着沈言焦急地守在苏晴病房门口,甚至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护士们机械地操作着仪器,我的意识却渐渐模糊。
病人血压持续下降!恍惚间,我听到有人在喊。
可门外的沈言只是冷冷地说了句:她装的,继续输,她的血可比常人更多。
他的眼神里是戏谑与嘲讽,我知道他说的是我次次在他面前吐血的时候。
我想笑,却连嘴角都抬不起来。
曾经那个说要护我一生的人,此刻却巴不得我快点把血都输给别人。
我缓缓闭上眼睛,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我好累啊......
原来死亡有时候并不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
最后一眼,我就看最后一眼。
沈言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我模糊的眼眶中。
我不后悔爱过你,沈言。
我不后悔。
但我死了,你会后悔吗
17.
等沈言处理完苏晴的事情,再次想起我时,我已经躺在了太平间。
他怒气冲冲地推开房门,以为又是我玩的新把戏。
却听到医生对着我的遗体叹息。
这么年轻就得了胃癌,身子还这么虚弱......
是啊......看着身子近期肯定还流产过,真是可惜了......
通知家属,来认领一下尸体吧。
沈言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冲过去,看着我苍白的脸。
他疯了一样大声喊道:林夏,你给我滚起来!
这又是你玩的什么新把戏吗
旁边的医生护士都吓住了,等反应过来连忙将人拉开。
先生!这里不能进来!
先生!请你冷静一下!
沈言猩红着眸子,一把推开,温热的手指拂过我苍白的脸颊。
我是她的丈夫。
林夏,如果让我知道这是你演的戏,那我真的不会放过你的。
他用着一贯恶狠狠的威胁朝着我的尸身说道。
但我已经听不见了。
直到死亡证明摆在他面前,他都不愿意相信。
而这时,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也依照我的医嘱,前来取走我的器官。
沈言慌了,他抓住工作人员的手臂,声音颤抖:你们不能带走她!
工作人员却只是平静地说:这是林夏小姐生前的意愿,也是她最后的善举。
沈言脑海中不断闪过和我相处的画面。
想起我每次流产后苍白的脸,想起我深夜在厨房为他做蛋糕的身影,想起我被他误会时绝望的眼神......
原来那些他以为的演戏,都是真的。
我不信!这都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的!
他发疯似的跑回出租屋,在满地狼藉中寻找着关于我的一切。
终于,他在蛋糕盒的夹层里,发现了那张被他忽视的B超单,还有满柜橱的药品。
18.
而另一个病房里,苏晴正悠哉悠哉地吃着水果。
她的眼神轻蔑,笑得开怀。
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我还以为阿言爱得有多深呢,我回来不过半年,阿言的心便完全回来了。
苏晴的母亲正一旁削着水果,还得是我们晴晴,不过......你假孕的事情真的不会被沈言发现吗
苏晴冷哼一声,阿言不会去查这些事情的,要是他有疑心,之前污蔑林夏的事情早就暴露了。
苏母也放下心来,那就好,女儿你可得好好把握住沈言的心啊,我们苏家就靠你了。
要是这次项目......
苏母的声音被一阵开门声打断。
不好了!不好了!林夏输血过多!死了!
一个男人惊慌失措地喊道。
苏晴的脸色瞬间变了。
什么怎么可能,不过才输了这么点血!
沈言知道吗他什么反应苏晴的双手死死地攥住了床单。
我知道。一声嘶哑而又沉闷的男声响起。
苏晴的瞳孔骤然瞪大,连苏母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阿......阿言......
19.
沈言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苏晴娇媚的声音穿透门板,每个字都像淬毒的银针扎进耳膜。
手机在口袋里无声震动,云端自动上传的录音文件正在加载。
三年来林夏被诬陷的所有真相,此刻都化作数据流涌入这部冰冷的机器。
沈总!助理突然从走廊尽头跑来,举着平板的手在发抖,这......这苏小姐......根本就没有怀孕!
苏晴闻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精心描绘的眼线在颤抖的眼皮下晕开墨痕。
阿言,不是的,你听我解释......她伸手要来拉沈言袖口,沈言侧身避开,手中攥紧的孕检单等证据狠狠地砸在了苏晴的脸上。
那些伪造的产检单像雪片般散开,露出下面藏着的转账记录——收款人正是苏晴的主治医生。
你明明知道林夏怀孕了,对吗沈言的声线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哽咽。
苏晴哭得梨花带雨,我不知道!
而苏母也在一旁帮腔道:小言,你真的误会,我们好好说好吗阿晴她才输完血......
输血沈言喉间溢出冷笑,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苏晴可怜兮兮的模样,伸手钳住了她的下颚。
你需要输哪门子血
双手逐渐用力,苏晴不住地挣扎着。
刚刚林夏在旁边输血,我以为你在急救室抢救,结果你在这躲着呢
苏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言的双眸猩红一片,年少时的心动似乎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全部消散。
你为什么要逼死她!为什么要害死我和她的孩子!
他的脑海只有那个每次望向他时眼眸都明亮的林夏。
突然,苏晴笑了。
沈言,你真的爱我吗
沈言愣了,他不明白苏晴为什么这样说。
你其实没有发现,你早就已经爱上了林夏对吧,你总说把她当成我的替身,但是现在呢。
你每次看向我的时候你在想谁!你在想谁!苏晴突然发狂,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对她痛下杀手!
都怪你!沈言!是你害死了她!
是你!
20.
警察带走了苏晴和她的母亲。
沈言将苏家贪污的证据全部移交给了警方。
但他知道,现在做这些都是多余了。
而我的尸体被红十字后援会好好安葬。
那段时间,我的香火几乎没有断过。
无数的家庭朝着我的坟墓哭着、感激着,谢谢我就活了他们的亲人。
而有一个人,一直默默地站在了我坟墓的不远处。
他从不过来,但每天都来看我。
我知道,他后悔了。
但我不后悔。
爱过沈言,是我平淡黑暗的人生中唯一的光。
也许会有人说你的人生只有沈言吗
也许我懦弱,也许我无用。
对于从小无父无母,乞讨过活的人来说......
我的人生真的只有沈言了。
希望他能放下我,好好地过完后半辈子。
再遇见一个比我更爱他的人吧。
但我想,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