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大齐太子萧衍枯瘦如柴,脸色惨白如纸。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他摊开手帕,上面赫然一滩刺目的鲜红。
宣旨的太监刚刚念完那份所谓的恩典,父皇准他前往皇家别院养病。
养病不过是体面些的流放罢了。
只待他咽下这最后一口气,父皇便可名正言顺地册立二皇子萧景为储君。
萧衍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那战战兢兢的太监退下。
萧战,他声音沙哑,我们这就出宫,不必惊动任何人。
影卫萧战眶瞬间泛红,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是,殿下。
皇家别院,萧衍躺在床榻上,不饮不食,不言不语。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一点点从这具残破的身体里流逝,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死亡的腐朽气息。
他闭上眼,等待着解脱。
从小服侍萧衍长大的李公公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着床上形销骨立的太子,心如刀绞。
他跟了太子大半辈子,怎忍心看他就此灯枯油尽
李公公偷偷抹了把泪,转身出了别院。
他想为太子寻些新鲜的食材,哪怕能让太子多进一口食,也是好的。
集市上人声鼎沸,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李公公心事重重,却无意间听到旁边几个妇人正在闲聊。
哎,你们听说了吗城东那个苏厨娘,可真是神了!一个妇人语气带着几分夸张,林家老爷子,前些日子都说不行了,请遍了城里的大夫都摇头,结果呢硬是被苏厨娘几道瞧着普普通通的菜给救回来了!现在都能下地溜达了!
真的假的这么玄乎另一个妇人显然不信。
我骗你作甚我表姐就在林府帮佣,亲眼所见!那苏厨娘做的菜,闻着就香得人流口水,吃了还能治病,你说奇不奇
李公公脚步一顿,黯淡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丝光亮。
药膳能治病
他急忙上前,向那几个妇人打听苏厨娘的住处。
一番周折后,李公公终于在一处寻常的民宅外找到了苏清欢。
眼前的女子荆钗布裙,眉眼清秀,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
李公公上前说明了来意,姿态放得很低:苏姑娘,老奴府上主子身体抱恙,久治不愈,听闻姑娘擅长药膳调理,特来请姑娘出手相助。月银二十两,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苏清欢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她本是现代中医世家的传人,一手针灸出神入化,更别提那结合了现代营养学和传统中医理论的药膳。
一朝穿越,本想着先安顿下来再徐徐图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业务上门。
二十两月银苏清欢在心里默默换算了一下,这购买力,可比她在现代996的福报强太多了!
而且只是做做药膳,这可是她的老本行,简直是送上门的好差事。
她抬眼打量着面前这位衣着体面,却满面愁容的老者,心中已有了计较。
老丈客气了,苏清欢微微一笑,既然是救人,我自当尽力。这活,我接了。
李公公闻言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李公公领着苏清欢踏入别院时,萧衍依旧躺在内室的床上,双目紧闭。
李公公在门口轻声道:殿下,老奴才给您请了一位厨娘,带来给您看看。
床上的人纹丝不动,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出去,本宫不需要任何人。
苏清欢的目光越过李公公,落在那个消瘦身影上。
她向前几步:殿下,您这病,若再拖下去,怕是神仙也难救。民女既来了,便不会轻易离开。她顿了顿,民女不是来伺候您等死的,是来救您的命的。
萧衍猛地睁开眼,一个小小的厨娘,口气倒是不小。
李公公见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叩首: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苏姑娘是老奴好不容易请来的,她、她真的有法子!求殿下给她一个机会,也给您自己一个机会啊!老泪纵横。
萧衍听到李公公的哭求,最终疲惫地闭上了眼,算是默许。
他实在没有力气再争执,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苏清欢对李公公道:公公请起,带我去厨房吧。
厨房里,苏清欢打量一圈,她选了最简单的几样:一把新米,几颗饱满的红枣,一截看着就粉糯的山药。
动作麻利地淘米、去核、切块,很快,砂锅便咕嘟咕嘟地在小火上炖煮起来。
不多时,一股清淡的米香混合着红枣的微甜和山药的清芬,从厨房弥漫开来。
粥熬得恰到好处,汤汁浓稠时,苏清欢盛了一碗,亲自端到萧衍床前。
殿下,用膳了。
萧衍依旧闭着眼,但那股食物的香气却钻入他的鼻腔,勾起了他胃里一丝久违的空虚感。
他皱了皱眉:拿走!
苏清欢却像没听见一般,拿起勺子,舀了一勺,不急不缓地吹了吹,然后径直递到他嘴边:殿下,此乃‘清气养胃粥’,入口即化,能暖胃补气,您尝尝。总比您这样硬撑着,等着五脏六腑彻底‘撂挑子’来得强。
撂挑子萧衍被她这新鲜的词儿弄得一愣,随即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这女人竟敢如此对他说话!
他猛地睁眼,想呵斥,却看到她举着勺子,不卑不亢,只有一种你必须吃的执拗。
萧衍胸口剧烈起伏,他想发作,却连骂人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那粥的香气,还在不停地往他鼻子里钻。
鬼使神差地,他喉结动了动,竟真的张开了嘴。
第一勺粥入口,温润的口感,带着清新的米香和淡淡的甜意,瞬间暖和了萧衍冰冷的胃。
那种久违的,来自食物的慰藉,让他诧异。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对一切麻木,可胃部传来的舒适感却如此真实。
他不由自主地又吃了几勺,米香在他的口腔中回荡,驱散了口中的苦涩。
当晚,困扰他多年的失眠竟奇迹般地缓解了。
他沉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睡眠,没有以往剧烈的咳嗽,没有噩梦纠缠,更没有骨骼深处的疼痛侵扰。
清晨醒来,他感觉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濒死的沉重感减轻了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苏清欢的药膳一道接一道。
每日,她在厨房忙碌,切菜的轻响,药材的清香,油锅的滋滋声,成为了别院里唯一的生机。
一道参芪炖鸡汤端上桌时,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萧衍久违地感到饥饿,他拿起勺子,一口接一口,连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
李公公在一旁看着,眼眶泛红,太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吃过东西了。
她做的益气补血糕口感软糯,淡淡的药材味被甜意巧妙中和,萧衍的脸色不再是死气沉沉。
萧衍的身体开始出现反常识的改善:胃口好了,精神也好了许多,甚至脸色都渐渐有了血色。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暖流在滋养着他的五脏六腑。
李公公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每日都忍不住在苏清欢面前夸赞:苏厨娘,您真是活菩萨下凡啊!殿下他……他真的好多了!
苏清欢只是笑笑:殿下这病,得慢慢调养。这才哪到哪儿
当萧衍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苏清欢却不满足于此。
她对萧衍说:殿下,您不能一直‘躺平’下去。这身体,得动起来才行。
她拿出一套五禽戏的图谱,并亲自示范了几个动作,身姿舒展,动作流畅。
萧衍看着她轻盈的动作,再看看自己虚弱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抗拒。
他连站立都感到吃力,更别提这些看似复杂的肢体动作。
他沙哑着嗓子说:本宫连站立都困难,何谈这些花哨动作
苏清欢双手环抱在胸前:殿下,这五禽戏能强身健体,疏通经络。您若想彻底康复,就得跟着我动起来。这可不是什么‘无效运动’。您看,这虎戏,能壮骨;鹿戏,能舒筋;熊戏,能健脾;猿戏,能灵敏;鸟戏,能轻身。每日坚持,假以时日,您定会脱胎换骨。
她直接将一套宽松的衣袍递给他,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换上这个,别磨蹭了。我可不是来伺候您享福的,是来让您‘受罪’的。
萧衍,这位曾习惯了所有人对他言听计从的太子,此刻却在苏清欢这种近乎强硬的要求下,沉默地接过衣袍,换上。
他的第一个动作,模仿虎戏的扑食,显得笨拙而僵硬,摇摇晃晃,几乎要摔倒。
他感到肌肉的酸痛和关节的生涩,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苏清欢走到他身边,轻轻调整他的姿势,纠正他的呼吸:殿下,呼吸要深,气沉丹田。慢一点,感受身体的每一寸变化。
每一次练习,萧衍都感到身体深处的疲惫,但同时,一股久违的暖流在体内缓慢流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更深,每一次伸展都让僵硬的关节得到舒缓。
李公公在旁看着,从最初的担忧,到后来的震惊。
他从未想过,太子殿下有朝一日能从病榻上起身,更别说像这样活动身体。
仅仅一月,在苏清欢的调理和监督下,萧衍的身体状况有了质的飞跃。
他甚至能在别院的小径上散步,他的脸色也渐渐地透出健康的红润。
而宫中,二皇子萧景派来的眼线,将这些反常的情报传回。
萧景坐在书房里,听着暗卫的汇报,手中的茶盏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他原以为,萧衍必死无疑,根本无需他再动手。
现在看来,他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彻底斩草除根。
在朝夕相处中,萧衍对苏清欢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
他会不自觉地看向她,看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看她在院中示范五禽戏时的专注。
她身上那种对生命的热情,像一束破开阴霾的光,照亮了他死寂的世界。
某日,他看着苏清欢将一碗药膳粥送到他面前,鬼使神差地问:你…为何要救我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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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欢却很自然地回答:李公公付了20两的月银,我肯定要精心照顾太子殿下,让您早日康复。
她只将太子视为一个需要被治愈的甲方,她的目标就是让这个甲方活下来,并且活得精神。
这种边界感,反而让萧衍心底那抹异样的情愫,变得更加清晰。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关注,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病人对医者的范畴。
萧衍的康复彻底激怒了二皇子萧景。
他几次派人打探消息,得到的回复都是萧衍精神愈发好转。
他召集心腹:萧衍这病秧子,命倒是挺硬!寻常手段看来是奈何不了他了。既然如此,那就给他来点狠的!
他联系上了一个在皇家别院多年的老仆。
这个老仆是萧衍幼年时期的奶嬷嬷的远亲,在别院里负责打理花草,平时沉默寡言,极少引人注意。
萧景通过隐秘的渠道,许以重金和家人前程,成功收买了他。
萧景仔细叮嘱:这毒务必要下的隐秘,要让他的死,看起来像是旧病复发,绝不能让人查出任何端倪。
一日,萧衍在院中打完一套五禽戏,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苏清欢身上。
苏厨娘,他开口,声音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忐忑,你……可有心上人
苏清欢转头看向他。
她笑了笑:殿下,我这辈子最大的追求就是把医术发扬光大,把药膳做到极致,让更多人摆脱病痛。儿女情长,不在我的人生计划里。
她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
萧衍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涌上一阵难以言明的空落。
他本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至少会对他产生些许不同。
然而,她依旧冷静而疏离。
清晨,别院的宁静被一声凄厉的呻吟打破。
苏清欢和萧战几乎同时冲进萧衍的房间。
眼前的一幕令人心悸,萧衍浑身剧烈抽搐,口中溢出白沫,脸色青紫得骇人,症状比以往任何一次发病都来得凶猛。
而床边的地上,打翻的粥碗碎片散落一地。
暗卫萧战看到这一幕,他猛地转身,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苏清欢:你这毒妇!终究是别有用心,竟敢对殿下下此毒手!
而随后赶到的李公公也吓得瘫软在地,哭喊着:殿下!殿下你醒醒啊!
苏清欢却异常冷静,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萧衍,没有理会萧战的剑。
她快速上前,伸手触摸他的额头,又翻开他的眼睑,检查他的舌苔。
同时,她闻到空气中一股极淡的异味,这味道与她平常使用的药材气息截然不同。
不是旧病复发。苏清欢判断道,殿下的确是中毒了,但不是我干的她的手指迅速搭上萧衍的脉搏,感受着脉象的急促与紊乱。
而她的话萧战显然不信,依旧拿着剑指着苏清欢,让她离太子远点。苏清欢的眼神锐利的看向向萧战:殿下命悬一线,再耽搁片刻,神仙也难救!
她说完,立刻吩咐李公公:快!去准备热水,把我的药箱拿来!
萧战握剑的手抖了一下,他虽然愤怒,但对殿下的安危更甚。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剑尖垂下,但眼神中的戒备并未完全消散。
李公公则连滚带爬地去准备东西。
药箱拿来,苏清欢迅速地从随身药箱中取出银针,她将几枚银针刺入萧衍头部与胸腹的几处大穴。
银针入体,萧衍剧烈的抽搐竟有了片刻的缓解,然后苏清欢快速的写下一张药方。
她把药方递给萧战,说道:去后院药房拿药!然后采摘新鲜的艾叶、生姜,再找些粗盐和干净的棉布来!
萧战一愣,转身冲了出去,李公公则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萧战带着草药等冲了回来,苏清欢迅速打来一盆温水,又将一小块棉布浸湿。
她掰开萧衍紧咬的牙关,用棉布蘸水清洗他的口腔,又用手指刺激他的喉咙。
萧衍一阵剧烈干呕,吐出少量污秽,但显然不够。
她又用粗盐兑水,强行灌入萧衍口中,反复催吐。
萧衍的身体本就虚弱,这般折腾更是命悬一线,每一次呕吐都像是要将他体内最后一点力气也抽走。
苏清欢额头冒汗,却始终沉着冷静,直到他吐出大量带着腥臭的黑色液体。
然后她拿过草药,迅速捣碎,又用棉布包裹,敷在萧衍的胃部和腹部,配合银针,抑制毒素蔓延。
她又熬制了一碗解毒汤药,待稍凉后,小心翼翼地喂入萧衍口中。
经过一番抢救,萧衍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脸色虽仍苍白,但青紫之色已褪去不少,抽搐也完全停止。
苏清欢长出一口气,看向一旁紧绷着脸的萧战。
他暂时没事了。苏清欢声音沙哑,现在,你可以去查一下究竟是谁下的毒了。
萧战的目光复杂地落在苏清欢身上。
他让李公公守在萧衍床边,自己则带着六名暗卫,将行宫里所有的下人召集到前院。
他面色铁青,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股压迫感。
太子殿下中毒,生死一线!萧战声音冰冷,若有人胆敢隐瞒,格杀勿论!
下人们人人自危,面面相觑。萧战命令暗卫将他们分开审问,使用严刑逼供。
一开始,所有人都矢口否认,互相推诿。
但当暗卫们开始用刑,面对前面下人的哀嚎惨叫,那位沉默寡言的老仆突然崩溃了。
他颤抖着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二皇子殿下……是他给了我银子,还威胁我的家人,让我……让我把药粉混进殿下的粥里,说是能让殿下‘安息’,看起来像旧病复发……
萧战闻言随即命令暗卫将老仆严密看押。
接下来的几天,在苏清欢的精心调理下,萧衍从鬼门关前苏醒。
萧战将老仆的供词呈上,他知道了是二皇子萧景要毒害他,是苏清欢将他硬生生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的。
他看着苏清欢:清欢,我想好好的活下去的。不再是等死的烂摊子,而是为自己,为那些关心我的人。
苏清欢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为他准备了新的药膳。
她知道,这世上最难治的是求死的人。
而今,萧衍的斗志已被彻底点燃,那他就一定可以活下去了。
在她的悉心治疗下,萧衍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每日的药膳不仅滋养着他的五脏六腑,更让他体内的气血运行得愈发通畅。
苏清欢还教他一些现代的养生理念,比如规律的作息、适度的运动,以及放松精神的方法。
他也开始主动向苏清欢请教,不再是最初的抗拒和厌世。
他会认真听她讲解每道药膳的功效,甚至尝试着辨认一些草药。
苏清欢有时会调侃他:殿下,您现在这身体,要是再扮病弱,可得下点功夫了。
萧衍听了,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弧度。
一天,苏清欢找到萧衍,殿下,这叫‘策略性咳血’。苏清欢递给他一小包红色的药汁,要咳得自然,咳得让人心疼,但又不能真咳。记住,要演出那种‘命不久矣却又强撑’的悲壮感。这样你的敌人就会放松警惕。
于是他表面上依旧是那个病弱的太子,偶尔在人前还会咳血,实则在苏清欢的调养下,身体已然强健,头脑也愈发清明。
萧景以为萧衍中毒必死无疑,甚至对外宣称萧衍病入膏肓,只剩一口气,以此制造舆论,为自己继位铺路。
他沉浸在即将成为太子的喜悦中,对别院的监控逐渐放松,派去的眼线也变得懈怠。
他们只看到萧衍偶尔咳血,脸色依旧苍白,便信以为真,将这些病况传回宫中。
萧景越发轻敌自负,在宫中大肆庆祝,甚至开始着手准备成为太子的事宜。
萧衍正是利用了萧景的这种心态,暗中布局。
别院内,他与苏清欢、萧战三人围坐。
殿下,萧景的轻敌是我们的最大优势。苏清欢说道,他现在最急于证明自己有能力掌控朝局,必然会露出破绽。
萧衍点头:萧战,联系那些对萧景不满的大人。尤其是几位老臣,还有镇守边关的李将军,他对梁贵妃和萧景的跋扈早已不满。
萧战领命,很快便秘密离开了别院,他利用之前潜伏的暗线,悄无声息地联系上了几位大人。
与此同时,萧衍和苏清欢开始实施苦肉计。
每当有萧景的眼线出现,萧衍便会适时地病发,剧烈咳嗽,甚至在苏清欢的配合下,吐出几口血丝。
苏清欢会故作焦急地为他诊脉,低声叹息殿下旧疾难愈,以此麻痹那些眼线。
眼线将此情景汇报给萧景,萧景听后哈哈大笑,更加坚信萧衍命不久矣。
殿下,您这演技,不去戏班子可惜了。苏清欢半开玩笑地说,递给他一碗温热的药膳。
萧衍接过碗,嘴角微勾:为了活命,为了夺回属于我的一切,这点演技算什么
万寿节这日,宫中鼓乐喧天,太和殿内觥筹交错,文武百官正向皇帝萧远明敬酒贺寿。
气氛热烈之际,殿外内侍一声通传,如平地惊雷般炸响:太子殿下驾到,为陛下贺寿——!
霎时间,丝竹声歇,笑语凝固。
满殿勋贵重臣,有一个算一个,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太子哪个太子莫不是那个被送出别院养病,只差一口气就要写入宗庙玉牒的萧衍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殿门。
只见萧衍身着太子朝服,由萧战半扶着,缓步而入。
他面色虽仍有几分久病初愈的苍白,眼神却清亮有神,步履间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稳。
御座之上,皇帝萧远明端着酒盏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他原以为这个儿子已是油尽灯枯,万没想到竟能起死回生,还挑在今日回宫!
这让他原本废长立幼的盘算,顿时落了空。
他放下酒盏,语气听不出喜怒:太子,你身子……大好了
萧衍行至殿中,从容下拜:儿臣参见父皇,恭祝父皇万寿无疆。劳父皇挂心,儿臣在宫外静养,幸得调理,已无大碍。
底下的大臣们早已是窃窃私语,嗡嗡一片。
太子殿下这……这当真是大好了
瞧着气色,竟比离宫时还强健几分,莫非是寻到了什么灵丹妙药
这下,朝中怕是要变天了……
站在班列前首的二皇子萧景,脸上的温雅笑容早已僵硬,眼底深处是压抑不住的震怒与不敢置信。
皇帝盯着萧衍片刻,最终道:你能康复,朕心甚慰。来人,赐座。
萧衍谢恩落座,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众人。
早朝议事,刚讨论完一桩边境屯田的事务,萧景便往前一步,朝御座上的皇帝恭敬一礼,随即转向萧衍,语气带着刻意的关切:皇兄回宫,臣弟心中甚慰。只是看皇兄气色尚未完全康复,这朝堂议事繁冗,不若皇兄先行回宫歇息,以免劳神太过,有伤身体。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显出他的友爱,又暗示萧衍身体不行,不堪重任。
萧衍闻言,微微侧首:二弟有心了。为父皇分忧,乃为人子之本分,孤在别院休养多时,已是辜负父皇厚望,如今身体稍安,自当尽力。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未置可否。
几件政事议过,轮到户部尚书禀报南方水利修缮的进展,其中涉及诸多繁杂的款项调拨与民夫安置问题。
户部尚书刚刚说完,萧景便接口道:皇兄久在别院静养,对这些琐碎的民生事务,恐怕一时难以尽数明了。此事关乎国计民生,父皇,儿臣以为,可由儿臣协同户部,尽快拟定章程,以安民心。
他这是明晃晃地要将萧衍排除在核心事务之外,进一步坐实萧衍无用的形象。
殿内一时间有些安静,众臣都看向萧衍,想看他如何应对。
萧衍垂眸:二弟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孤久未参与政事,对许多细节确有生疏。
萧景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正待接口。
却听萧衍话锋一转:然,水利之要,在于疏导,亦在于固本。款项调拨固然重要,民夫安置亦需妥帖。孤在别院时,曾听闻南方一些地区,有以工代赈之法,既解灾民燃眉之急,亦能提升工程效率,不知户部与二弟可曾考虑过此法
他这一番话,条理清晰,直指核心,甚至提出了一个颇具新意的思路。
户部尚书一怔,随即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萧景脸上的得意僵住了,他没想到萧衍竟能说出这番话。
萧衍说完,又适时地用手帕掩住唇,低低咳嗽了几声,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些,仿佛刚才那番话已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只是孤一点浅见,具体如何施为,还需父皇圣裁,以及二弟与诸位大人详议。
他这一退,反倒让萧景之前咄咄逼人的姿态显得有些刻意。
皇帝道:太子所言,不无道理。户部可将此法纳入考量。
萧景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精心准备的刁难,竟被萧衍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还顺势展现了自己的见识。
他看着萧衍那副模样,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而另一边的苏清欢则在宫中另辟蹊径。
李公公对外宣传是苏清欢的药膳的手艺治好了太子的病,为她吸引了不少后院夫人们的关注。
首先找上门的是吏部尚书的夫人,常年受头风之苦,遍访名医收效甚微。
苏清欢并未开什么猛药,只精心烹制了一道天麻川芎炖鱼头,辅以几样安神健脑的清淡小菜。
尚书夫人半信半疑地用了几日,竟觉头脑清明许多,精神也大为改观。
为表感谢,尚书夫人邀请苏清欢参加春日宴。
席间,尚书夫人感叹病痛之苦,苏清欢便状似无意地接口:夫人说的是。其实许多病症,皆由心郁而起,气血不畅所致。殿下先前在别院,也曾因忧思过甚而体虚。后来他常说,心境开阔,则百脉自通。殿下虽曾久病,却因此对民生疾苦有了更深的体会,常思量如何让百姓安康,这份仁心,倒是难得。
话不多,却恰到好处。尚书夫人听了,心中对太子多了几分先前未有的认知。
第二位找上苏清欢的是户部侍郎的夫人,她的女儿常年食欲不振、面黄肌瘦,在苏清欢几道开胃健脾的山楂麦芽饮和陈皮茯苓粥调理下,竟也渐渐面色红润,活泼起来。苏清欢为她复诊时,会笑着说:小姐这般好起来,可见生机之强韧。殿下常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便是再微弱的生机,只要悉心呵护,终能焕发光彩。
这些话,如同春雨般润物细无声,经由这些夫人们的口,再传入她们夫君的耳中。
而宫中也渐渐有了新的风声。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那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可不是,都说殿下此次康复,是得了上天垂怜,将来必是明君之相!
苏清欢偶尔在御膳房听到小宫女们压低声音的议论,嘴角便会勾起一抹浅笑,这舆论造势的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上几分。
早朝,金銮殿内气氛微妙。
萧景率先发难:启禀父皇,儿臣近日听闻,户部为筹措北境军资一事,颇为头疼。去岁北境雪灾,朝廷已拨付大笔款项赈灾,如今又要增调军需,国库压力不小。太子哥哥向来聪慧,病中想必也未曾放下国事,不知对此可有良策,为父皇分忧,也为户部解围
这问题抛出,户部尚书额头见了汗,这确实是近来的大难题,涉及账目繁复,牵扯甚广,稍有不慎便会引来非议。
萧景此举,明着是请教,实则是将一个烫手山芋丢给萧衍,料定他久病初愈,对这些错综复杂的政务早已生疏,定会当众出糗。
不少大臣交换着眼色,等着看这位病愈太子的笑话。
萧衍站在那里,身形依旧略显单薄,他先是轻轻咳嗽了两声,仿佛有些不胜体力。
萧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咳咳,萧衍清了清嗓子:二弟所言之事,孤亦有所耳闻。国库吃紧,确是实情。
他这话一出,萧景几乎要笑出声来,心道果然如此,萧衍这是要承认自己束手无策了。
谁知萧衍话锋一转:不过,依孤之见,此事并非无解。户部之所以捉襟见肘,固然有雪灾与军需叠加之因,但更深层的原因,恐怕在于往年岁入审计不明,以及各地税收、官营产业上缴利润存在诸多积弊。比如,江南织造局,按例每年应上缴利润三十万两,去年账面却只有区区十万两,言称丝绸滞销。可孤怎么听说,京中权贵之家,所用锦缎,大多出自江南织造,且价格不菲呢
他声音平缓,却字字清晰,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几个面色微变的大臣。
再比如,两淮盐税,号称我大齐钱袋子,可每年解入国库的数额,却总在定额上下浮动,从未有过惊喜。是盐引难销,还是另有缘故,值得深思。
萧衍顿了顿,看向一脸错愕的户部尚书:尚书大人,孤以为,与其临渴掘井,不如正本清源。即刻派遣钦差,严查各地税收、官营账目,追缴欠款,肃清贪腐。如此一来,何愁国库不充盈至于北境军资,可先从内帑和皇庄收入中暂行挪用一部分应急,待追缴款项回笼,再行补足。如此,既解了燃眉之急,又能整顿吏治,一举两得。
他这一番话说完,条理清晰,切中要害,不仅提出了解决方案,更直接点出了朝中积弊。
萧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萧衍竟能如此对答如流,而且句句都像巴掌一样打在他和某些人的脸上。
他之前为了拉拢人心,对这些事情可没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帝坐在龙椅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重新审视着这个儿子。
突然萧衍微微一笑,孤还听说,二弟府中去岁采买的锦缎,便有数百匹之多,想来二弟是为了替朝廷分忧,缓解织造局的滞销之困真是用心良苦。
萧景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当众扒了裤子,偏偏萧衍说得合情合理,他还不好发作,只能咬牙切齿:太子哥哥说笑了,臣弟不过是……不过是府邸日常用度。
这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整个朝堂之上,风向悄然转变。
那些原本等着看戏的官员,此刻看向萧衍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与深思。
这位太子,看来不仅病好了,脑子也比以前更好使了。
萧衍和萧景两人经过数月的暗中较量和,朝堂之上早已风声鹤唳。
这一日,文武百官齐聚,气氛却比往日凝重几分。
萧衍,身着太子朝服,面色平和,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人搀扶、三步一喘的病秧子。
二皇子萧景瞥了萧衍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皇兄今日气色甚佳,想必是又有高见了只是不知,这高见是否能为父皇分忧,还是……另有所图
萧衍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转向御座上的皇帝,躬身道:父皇,儿臣今日确有要事启奏。儿臣要弹劾一人,此人狼子野心,包藏祸心,若不及时铲除,恐为我大齐江山社稷之大患!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萧景脸色微变:皇兄,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在此危言耸听,扰乱朝纲
萧衍朗声道:儿臣要弹劾的,正是二皇子,萧景!
他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双手呈上:父皇,此乃萧景多年来贪墨受贿,侵占良田,草菅人命之罪证。每一笔,皆有账可查,有人可证!
一名内侍将文书呈给皇帝。皇帝一页页翻看,脸色愈发阴沉。
萧景额角渗出冷汗,厉声反驳:一派胡言!皇兄,你我乃是手足,你竟为了太子之位,不惜伪造证据,构陷于我父皇,儿臣冤枉!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萧衍冷眼看着他的表演,继续道:伪造那么,这个你又当如何解释他转向殿外,扬声道:带人证!
片刻后,一名老仆被两名侍卫押了上来,正是当初在别院给萧衍下毒的老仆。
老仆一见萧景,便浑身发抖,叩头如捣蒜:陛下饶命!二殿下饶命!奴才……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啊!
老仆当众将萧景如何威逼利诱,命他毒害太子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萧景面如死灰,指着老仆怒骂:你这老狗!血口喷人!父皇,他定是被萧衍收买了!
收买萧衍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二弟,你派人三番两次欲置我于死地,我念及手足之情,一再忍让。但你变本加厉,甚至勾结外臣,意图染指兵权,这些密信,你又作何解释
萧衍再次呈上数封信件,更有几封盖着他私印的信件,内容触目惊心,竟是与边关将领暗通款曲,许以重利,图谋不轨。
皇帝手中的朱笔啪的一声掉落在御案上,他胸口剧烈起伏:逆子!逆子!朕……朕竟养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萧景彻底瘫软在地,嘴里反复念叨着:不是我……不是这样的……父皇……
皇帝深吸一口气:二皇子萧景,品行不端,德不配位,构陷手足,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意图谋逆!桩桩件件,罄竹难书!来人!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
将逆子萧景押入天牢,听候发落!彻查所有涉案人员,一律严惩不贷!
萧景被侍卫拖拽着拉下殿去,口中兀自呼喊着父皇饶命,声音凄厉,却无人再看他一眼。
消息传到后宫,梁贵妃听闻儿子被下天牢,罪证确凿,当场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醒来后,得知萧景已被赐死,她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彻底疯癫了。
经此一役,朝中萧景的党羽被一网打尽,萧衍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再无人敢有半分觊觎之心。
三年后,皇帝驾崩,萧衍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年号昭元,开创了大齐王朝的盛世。
他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国力日渐强盛。
他没有忘记曾经的磨难,也没有忘记苏清欢的恩情。
在册封皇后的大典上,朝中大臣们对立苏清欢为后颇有微词,认为她出身民间,并无显赫家世。
然而,萧衍力排众议,目光坚定地宣布:朕能有今日,全赖皇后一路扶持。她不仅救了朕的命,更点燃了朕的斗志,她之智慧,胜过万千谋士;她之仁心,可泽被苍生。此生此世,唯她可为朕之皇后!
在一片金碧辉煌的殿堂上,苏清欢身着凤袍,头戴凤冠,在万众瞩目下,缓缓走向萧衍。
当萧衍牵起她的手,那一刻,她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与力量,仿佛穿越千年,终于找到了归宿。
她从一个民间厨娘,成为了大齐唯一的皇后,与他携手,共创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