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作弊即死刑 > 第一章

高考最后一科,还有五分钟结束。
我偷偷掏出那只特制的笔,在试卷上写下第一个答案。
笔尖流出的不是墨水,而是致命的神经毒素。
每写一个字,毒素就侵入一分,我的生命倒计时便开始跳动。
为了给绝症的弟弟凑医药费,我接了这单用命换钱的高考作弊。
买家是本市首富的儿子,他承诺,只要我帮他考上名校,就给我五百万。
我写完了所有答案,只剩下最后一题。
抬头看向监控,发现监考老师正死死盯着我。
警察破门而入,冰冷的手铐锁住我的手腕。
买家却走过来,轻笑着说:游戏才刚开始。
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我会死在这间考场里。
这个念头像一根冰冷的针,悄无声息地扎进我的太阳穴,带来一阵尖锐的眩晕。十三号考场,窗户紧闭,空调开得极低,冷气裹着汗味和纸张的油墨味,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手腕上的廉价电子表,秒针每一次跳动都敲打在我的神经末梢,发出无声的巨响:滴答,滴答,滴答……那是我的丧钟,也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指尖在课桌下摸索,触碰到那支笔。它比普通的考试用笔略沉,冰凉的金属外壳吸走了我掌心里最后一点暖意。笔身光滑,没有任何标识,像一件来自深渊的工艺品。我把它攥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弟弟林阳那张苍白的小脸毫无征兆地撞进脑海。三天前,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似乎还粘在鼻腔深处。他躺在惨白的病床上,瘦得只剩下骨头,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属于孩子的、近乎贪婪的希冀,直勾勾地盯着我:姐,他们说…那个新药,特别贵…是不是
他伸出枯瘦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衣角,声音轻得像羽毛,你…别太累了…我…我能忍…
那小心翼翼的动作,那强装出来的懂事,像一把钝刀子,在我心里反复地割。医生的话冰冷而残酷:特效药,一个疗程,保守估计八十万。拖下去,就真没希望了。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考场浑浊的空气呛得喉咙发痒。不能再想。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决绝的死寂。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抬头,视线飞快扫过讲台。监考老师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戴着厚眼镜,此刻正背对着我,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桌上散乱的答题卡。她的背影松懈而臃肿。教室前方角落,那个嵌在天花板里的银色监控探头,像一只冷漠的独眼蜘蛛,幽幽地亮着红光。它正对着我。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机会稍纵即逝。我的右手极其自然地垂落到桌面以下,借着桌面的遮挡,左手以训练过无数次的速度,飞快地从贴身的裤袋里抽出了那支沉重的金属笔。冰凉的触感瞬间贴上皮肤。同时,右手从笔袋里抓出那支普通的、学校统一发放的黑色中性笔,啪嗒一声,轻轻放在桌面上。一切都发生在零点几秒内,流畅得如同呼吸。
就是它了。我右手紧紧握住那支金属笔。笔尖悬停在物理卷子那道空着的、分值最高的综合题上方。题目冗长的题干像扭曲的蝌蚪在眼前晃动,但我早已烂熟于心。甚至不需要思考,答案的公式和步骤早已刻在脑子里。
笔尖落下,触碰到纸张。
没有熟悉的墨水晕染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滋声,轻得如同毒蛇吐信。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痛感,瞬间从指尖炸开!像无数根淬了冰的细针,顺着指骨、手腕,沿着手臂的血管和神经,以一种蛮横的姿态急速向上蔓延!所过之处,肌肉猛地一抽,随即泛起一种被麻痹的僵直感。
嘶……
一口冷气不受控制地从牙缝里挤出来。额角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后背的校服衬衫粘在皮肤上,冰凉一片。那股冰冷的刺痛一路攻城略地,直冲肩胛,甚至感觉半边脸都僵了一下。生命正在被这支笔尖一点点吸走!每一次书写,都是把毒液注入自己的血管!恐惧如同冰水倒灌,瞬间淹没头顶。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甜,才勉强压住喉咙里翻涌的尖叫。不能停!停下来,林阳就真的没命了!
笔尖在纸面上疯狂地滑动,带着一种绝望的流畅。公式、推导、计算……一行行整齐的字迹在卷面上铺开,每一个符号都像是用我的骨髓刻上去的。手臂越来越沉,那股麻痹感像湿冷的藤蔓,从肩膀向下缠绕,勒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视野边缘开始发暗,仿佛有人正缓缓拉上剧场的幕布。心跳声在耳边无限放大,咚咚…咚咚…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得像是最后一次挣扎。我甚至能听到某种东西在体内迅速崩坏的声音,像被腐蚀的琴弦一根根绷断。
还有最后一行字。我几乎是用意志力拖动着那支仿佛有千钧重的笔。手指已经不太听使唤,指尖冰凉麻木。快…快…写…完!
呼——!
一声粗重、压抑的喘息,带着浓重的鼻音,毫无预兆地从我左前方响起。很近,近得如同贴着我的耳朵。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瞬间冻结了。
眼角的余光,像被无形的线扯着,一点点、极其僵硬地向声音的来源偏去。
隔着一个空座位,再过去,是陈默。本市首富陈天雄的独子。一个名字和他本人一样沉默寡言、背景却深不可测的存在。他微侧着头,没有看我,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卷子。但他刚才那声喘息,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某个开关。他的左手,极其自然地、状似无意地抬了起来,用小指轻轻搔了搔自己的耳廓。动作幅度很小,在考场里甚至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这是我们约定的暗号!那个看似搔痒的动作——小指搔耳垂——代表的是:动作快点!老师注意了!
一股寒意,比笔尖流出的毒素还要冰冷百倍,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我甚至来不及思考陈默为什么能知道老师的动向,身体的本能已经驱动着我的视线,像失控的弹片,嗖地一下射向讲台的方向!
讲台上,那个微胖的女监考老师,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她厚厚的镜片下,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像两盏高功率的探照灯,穿透了考场上沉闷的空气,精准地、毫无偏差地锁定在我脸上!她的目光锐利得如同手术刀,里面没有一丝疑惑,只有冰冷刺骨的、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种即将得手的、压抑的兴奋!
她看到了!她一定看到了我刚才换笔的动作!或者看到了我书写时身体的异样僵硬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角、鬓边、后颈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校服领口。握着那支致命毒笔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绝望的、扭曲的墨痕。完了!一切都完了!林阳的脸在脑海中闪现,随即被巨大的恐惧撕碎。
时间仿佛凝固了。监考老师那胖胖的身躯,像一座突然拔地而起、充满压迫感的山峰。她动了!没有厉声呵斥,甚至没有加快脚步,只是用一种异常稳定、异常坚决的步态,一步,一步,一步…朝着我的方向走来!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镜片后那双眼睛,燃烧着猎手般的精光。高跟鞋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考场里被无限放大。
哒…哒…哒…
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脏上,踩碎我最后一丝侥幸!
她越过了第一排…越过了那个空座位…径直向我!目标明确!
跑!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我!扔掉笔!冲出去!也许…也许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为了林阳!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重新开始奔腾,带着一种濒死的滚烫!肾上腺素像炸弹一样在血管里爆开!
就在我的身体即将脱离椅子的束缚,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惊雷在密闭的考场里炸开!
考场后门,那扇厚重的、刷着绿漆的金属门,被人从外面用难以想象的巨力猛地撞开!门板狠狠砸在墙壁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又弹了回来。刺眼的光线从走廊涌入,在门框处勾勒出几个高大、漆黑、带着强烈压迫感的身影!
警察!不许动!
炸雷般的怒吼伴随着撞门的巨响席卷了整个考场!那声音威严、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气息,瞬间将考场凝固的空气彻底击碎!
所有埋头答题的学生,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齐刷刷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恐和茫然,如同受惊的羊群。有人倒吸冷气,有人失声低呼,铅笔和尺子掉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时间真的静止了。监考老师也僵在了原地,距离我只有几步之遥,脸上那猎手般的表情被震惊和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取代。
穿着藏青色制服的警察,如同黑色的潮水,迅猛地从敞开的门洞涌入!他们动作迅猛而有序,目标极其明确,几道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就锁定了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里那股刚刚被肾上腺素点燃的、想要逃亡的微弱力量,在这雷霆万钧的冲击下,瞬间被碾得粉碎。完了…彻底完了…林阳…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海,瞬间将我吞没,连挣扎的力气都被抽空。世界在我眼前旋转、崩塌,只剩下那刺耳的警笛声,虽然外面并没有响起警笛,但那声警察的怒吼已经化作了无形的警笛在我颅内轰鸣。
两名警察如同旋风般冲到我的座位旁,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一只冰冷、粗糙、带着厚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我握着那支金属笔的右手手腕!
剧痛!那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腕骨在压力下发出的轻微呻吟。
松手!
另一个警察厉声喝道,声音如同冰块摩擦。
我的手指早已僵硬麻木,在那股巨力的钳制下,根本无力反抗。那支沉甸甸的、流淌着致命毒液的金属笔,终于啪嗒一声,脱手掉落在冰冷的、布满划痕的灰色塑料桌面上。它滚了两下,笔尖残留的一丝微不可见的暗色痕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紧接着,另一副冰冷坚硬的手铐,带着金属特有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咔嚓一声,无比精准地铐在了我另一只手腕上!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缠绕,瞬间冻结了那一片皮肤下的血液。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像个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木偶,瘫坐在椅子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视野里只剩下灰色的桌面、掉落的那支罪恶的笔、还有手腕上那圈闪着寒光的金属。弟弟林阳的脸在绝望的深渊里沉浮,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冰冷的绝望如同实质的液体,从鼻腔、从耳朵、从每一个毛孔里倒灌进来,将我彻底淹没。周围的一切喧嚣、惊呼、纷乱的脚步声,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踏着考场里混乱的节奏,清晰地朝我靠近。
一双锃亮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手工皮鞋,停在了我的课桌旁边。考场上廉价的塑料桌腿和这双鞋形成了荒诞而刺眼的对比。
我茫然地、迟钝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顺着笔挺的裤线向上看去。
是陈默。
他微微弯下腰,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阴郁和沉默的脸,此刻离我极近。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那一丝冰冷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玩味的笑意。他脸上没有任何属于阶下囚的惊慌,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悠闲的审视,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完成的、颇有意思的作品。
他薄薄的嘴唇微微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俯身凑近我的耳边。一股淡淡的、冷冽的木质香水味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属于顶级阶层的疏离气息,钻进我的鼻孔。
然后,一个低沉、平稳,却像淬了毒的冰锥般直刺耳膜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林晚,别急着绝望。
他顿了顿,那抹玩味的笑意在眼底加深,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残忍快意。
游戏……
他几乎是用气声,一字一顿地吐出,字字清晰,如同烙印,才、刚、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直起身,脸上那丝诡异的笑容瞬间收敛,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刚才那句恶魔般的低语只是我的幻觉。他从容地转过身,面对着旁边那个神色紧绷、如临大敌的警察,用一种平静得可怕的语调开口:警官,我举报。我亲眼看到她使用违禁电子设备作弊,就是那支笔。
他的手指,精准地指向了桌面上那支掉落在地的、致命的金属笔。
冰冷的金属桌面,倒映着审讯室里惨白的灯光,也倒映着我惨无人色的脸。手腕上的铐子沉得像两座山,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对面坐着的警察队长姓李,国字脸,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目光锐利得像是能剥开皮肉,直视灵魂。他身边那个年轻记录的警官,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像无数只小虫在啃噬我的神经。
林晚,再重复一遍。
李队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耳膜的压迫感,那支笔,谁给你的怎么操作的里面装的什么
我的嘴唇干裂得厉害,喉咙里火烧火燎。胃部因为那该死的毒素,一阵阵翻江倒海地绞痛,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囚服,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叶深处的钝痛。我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笔…是陈默…给我的…他说…只要写完答案…五百万…救我弟弟…
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眼前阵阵发黑。
陈默
李队长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你是说,本市著名企业家陈天雄的独子,陈默他让你在高考考场上,用一支装有毒药的笔作弊
他的语气充满了荒谬感,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林晚,编故事也要编得圆一点!陈默什么身份用得着找你作弊他需要那五百万还是说,你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要在高考考场里杀人
旁边的年轻警官也忍不住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淹没。是啊,谁会信呢一个声名显赫的富家公子,一个挣扎在贫困线边缘、为了救弟弟铤而走险的普通学生。在他们眼里,我的指控苍白无力,更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疯子最后的攀咬。那支笔——那支此刻可能正躺在证物袋里的致命凶器——它的秘密,它的运作原理,我根本一无所知。陈默只告诉我,写,写完就有钱。至于它如何注入毒素,如何计时,我一无所知。这反而成了我胡编乱造的证据。胃部的绞痛骤然加剧,我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桌面上,试图用那点凉意压住体内肆虐的冰火煎熬。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边缘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模样的人站在门口,神情严肃:李队,嫌疑人的身体状况很糟糕,血压异常,心率紊乱,瞳孔有异常变化,需要立刻进行医疗干预!初步怀疑是某种强效神经毒素急性中毒症状!
李队长猛地站起,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复杂地在我痛苦蜷缩的身体上扫过,那里面似乎有一丝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被愚弄的愤怒和棘手。带走!严密监控!给她注射必要的稳定剂!快!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两个警察立刻上前,粗暴地将我架起。双腿软得如同面条,根本支撑不住身体。我被半拖半拽地拉出审讯室,穿过冰冷狭长的走廊。视线模糊,只能看到惨白的墙壁在晃动,刺眼的顶灯像无数个模糊的光晕。胃里的绞痛和全身神经末梢传来的、如同被无数冰针反复穿刺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我昏厥过去。
我被扔进了一间狭小的医疗观察室,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锁死。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简易医疗推车。一个表情冷漠的护士走进来,不由分说地抓住我的胳膊,冰凉的酒精棉球擦过皮肤,随即是尖锐的刺痛——一针强效镇定剂被推入静脉。冰凉的液体迅速流遍全身,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暂时压制了那疯狂的疼痛和胃部的翻腾,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灵魂被剥离的空洞感。身体不再那么痛苦,可心却沉入了无底深渊。我瘫在硬板床上,像一具被抽空的躯壳,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惨白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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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阳的脸又一次清晰地浮现。他躺在病床上,小小的身体在宽大的被子里几乎看不见,只有那双因为病痛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像两泓即将干涸的泉眼,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望着我:姐…药…是不是很贵等我好了…我帮你赚大钱…
那稚嫩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而现在,我身陷囹圄,罪名是高考作弊和携带致命武器,警方暂时只能如此定性那支笔,等待我的很可能是重刑。林阳呢他的药呢八十万!那如同天文数字的救命钱,随着我手腕上的铐子,彻底化为了泡影!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眼泪无声地滑落,渗入鬓角,冰冷一片。完了…一切都完了…是我亲手掐灭了弟弟唯一的生路…巨大的自责和悔恨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残存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镇定剂的效力,也许是极度的精神疲惫,我陷入了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医疗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回响,带着一种与这冰冷囚室格格不入的优雅与从容。
我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
是陈默。
他换了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衬得身形挺拔,脸上没有任何被审讯的痕迹,甚至比在考场时看起来还要气定神闲。他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守在门口的两个警察,竟然真的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以及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但我毫不怀疑,那些摄像头此刻已经恰到好处地失灵了。
他慢慢踱步到我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愧疚,也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观察一只掉进陷阱、挣扎濒死的猎物。他微微俯身,昂贵的木质冷香再次飘入我的鼻腔。
感觉怎么样,林晚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底发寒,‘清道夫’的滋味,不好受吧
清道夫!他亲口说出了那支笔的名字!我的瞳孔猛地收缩,残存的力气让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肩膀上。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强势,瞬间将我压回冰冷的床板。
别激动。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笑意,毒素暂时稳定了,死不了。不过,发作时的痛苦,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清理’,还没开始。
为…为什么
我死死盯着他,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的味道,钱…不要了你爸…那么大的本事…还需要…找我作弊为什么…要害我弟弟!
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来,尽管声音依旧嘶哑微弱。
陈默直起身,双手插进西裤口袋,姿态闲适得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散步。他踱到小小的观察窗前,看着外面高墙电网的一角,声音淡漠得不带一丝波澜:
五百万呵。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极致的轻蔑,那点钱,连我家公司一分钟的流水都算不上。至于高考
他转过身,眼神像冰锥一样刺向我,你觉得,我陈默,需要靠作弊才能进名校或者说,你觉得名校的头衔,对我陈家的意义,有多大
他的反问像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认知上。是啊,他根本不需要!钱和学历,对他而言唾手可得!那我算什么那场致命的交易算什么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那…为什么!
我几乎被这巨大的荒谬感和愤怒吞噬。
陈默走回床边,微微弯下腰,那张俊美却毫无温度的脸凑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恶魔般的低语:
因为你,林晚,是一个完美的‘变量’。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手腕上刺目的淤青,一个成绩优异、家境赤贫、弟弟病危、走投无路的好学生。一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做,而且…注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工具’。
我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这场高考作弊案,从头到尾,就不是为了帮我。
他直起身,语气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它是我父亲,送给某些‘朋友’的一份…投名状。一份展示能力、清除障碍、顺便敲打某些不听话的人的…见面礼。而你,林晚,
他看着我,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你的绝望,你的挣扎,你的‘犯罪事实’和…最终合理的‘畏罪自杀’或者‘意外身亡’,是整个环节里,最精彩、最无懈可击的一环。你的身份,你的动机,天衣无缝。
畏罪…自杀…
我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带着死亡的冰冷气息。原来如此!那支清道夫笔,根本不是为了传递答案,它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死亡陷阱!从一开始,我就被选定了做那个合理消失的替罪羊!陈默和他父亲,以及他们背后那些看不见的庞大势力,需要我的罪行和我的死亡来达成某些肮脏的交易!
那我弟弟呢!
巨大的悲愤和绝望让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猛地从床上坐起,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深深掐进他昂贵的西装布料,林阳是无辜的!你们答应过我的!五百万!救他的命!
我的声音凄厉得像夜枭。
陈默看着被我抓住的手臂,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猛地用力一甩,轻而易举地将我甩回床上。我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铁床架上,眼前金星乱冒,差点背过气去。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我抓皱的袖口,眼神里充满了嫌恶和一种上位者被冒犯的冰冷。
无辜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嘴角的弧度带着残忍的讥诮,林晚,你还不明白吗在这个游戏里,感情是最大的弱点,也是最先被利用和…摧毁的靶子。
他俯下身,凑近我的耳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你弟弟林阳,他现在的医药费账户上,应该刚收到一笔…来自匿名慈善机构的,五十万捐款。
他顿了顿,欣赏着我瞬间僵硬的、如同被雷劈中的表情,声音如同恶魔的宣判,足够他…在最好的临终关怀病房里,没有痛苦地…走完最后一段路了。这,就是我对你最后的一点…‘仁慈’。
轰!
大脑一片空白!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和色彩!
五十万…匿名捐款…临终关怀…没有痛苦地走完最后一段路…
陈默的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残忍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最深处!原来,所谓的仁慈,就是提前宣告林阳的死刑!他们连一丝虚假的希望都不肯给我!他们用这五十万,彻底堵死了我弟弟所有的生路!他们不仅要我死,还要我在死前,眼睁睁看着弟弟的生命被掐灭!这是何等的恶毒!何等的…令人发指!
极致的愤怒和绝望如同火山熔岩,在我濒临崩溃的身体里轰然爆发!所有的痛苦、恐惧、悔恨,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焚毁一切的滔天恨意!
陈默!!!
我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泣血般的咆哮,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不顾一切地朝他扑去!我要杀了你!!!
然而,我的身体早已被毒素和镇定剂掏空。这用尽生命的一扑,在陈默眼中,慢得如同电影慢镜头。
他甚至连躲闪的意愿都没有,只是轻蔑地、随意地抬起了手。
砰!
我的身体被他看似随意的一掌,狠狠地掼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后脑勺传来沉闷的撞击声,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剧痛和眩晕彻底淹没了意识,身体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瘫软在地。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秒,我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陈默那双锃亮的皮鞋,在我眼前的地面上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回响,最后一次清晰地敲打在我即将破碎的灵魂上:
省点力气吧,林晚。你的戏份还没完。好戏,还在后头。
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
医疗室的门,再次被关上。
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绝望,将我彻底吞没。
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混合着某种衰败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手腕被束缚带紧紧捆在金属床栏上,像一头待宰的牲口。静脉里流淌着维持基本生理机能的液体,冰凉的,如同死亡的预演。陈默那句好戏还在后头如同跗骨之蛆,在脑海里反复回荡,每一次都带来彻骨的寒意和焚心的恨意。
林阳…我的弟弟…五十万…临终关怀…这些词像淬毒的匕首,反复凌迟着我残存的意识。巨大的悲恸和滔天的恨意如同两股对冲的岩浆,在体内疯狂冲撞,几乎要将这具被毒素侵蚀的残躯彻底撕裂。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眼眶深处灼烧般的干涩和一片死寂的绝望灰烬。我死死盯着天花板惨白的吸顶灯,仿佛那里能映出林阳苍白的小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几个世纪,病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陈默。
他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关上了门。昂贵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孤寂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的神经上。他换了一身更显休闲的深色羊绒衫,衬得他面容愈发英俊,也愈发冷漠。他径直走到床边,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我被束缚的身体上扫视,带着一种近乎玩味的审视。他微微弯下腰,那股熟悉的、冷冽的木质香气再次侵入我的感官。
时间不多了,林晚。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表盘在昏暗的病房里反射着幽冷的光。‘清道夫’的清理程序,还有,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大约十二小时,就会彻底完成它的使命。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十二小时!这就是我生命的倒计时!而林阳…他连十二小时都没有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再次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我溺毙。
至于你弟弟,
陈默直起身,双手插进裤袋,姿态闲适得像是在谈论天气,那份‘仁慈’已经兑现。他现在,应该很‘平静’了。
他刻意加重了平静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猛地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愤怒和绝望,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我全身的肌肉在束缚带下疯狂地绷紧、抽搐,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瞬间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双眼死死地瞪着陈默,眼球几乎要爆裂开来,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恨意!
陈默!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然而,我的身体被牢牢禁锢,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这徒劳的挣扎和嘶吼,在陈默眼中,不过是困兽濒死前毫无意义的悲鸣,反而激起了他更深层次的施虐欲。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俯下身,靠得更近。那张英俊到令人作呕的脸,几乎贴到我的鼻尖。他冰冷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省点力气吧,林晚。
他低语,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看看你这副样子,像条被拴住的疯狗。愤怒怨恨多么廉价又无用的情绪。
他伸出手指,带着极致的轻蔑,用指尖冰凉地、侮辱性地划过我因为极度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动作缓慢而充满亵渎感。
你和你弟弟,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如同最污秽的诅咒,从一开始,就是注定要被清理掉的垃圾。你们的挣扎,你们的痛苦,甚至你们的命,在我眼里,连一丝涟漪都算不上。明白吗下等人。
下…等…人…
这三个字,如同最后的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我体内所有被压抑到极致的黑暗!所有的痛苦、屈辱、绝望、对弟弟的愧疚……在这一刻,统统化作了纯粹、冰冷、不顾一切的杀意!理智的堤坝彻底崩塌!陈默的脸在我眼中扭曲变形,成为这世间一切罪恶的化身!
就是现在!
在陈默的手指带着侮辱性的轻佻,即将从我胸口移开的刹那——
我用尽全身仅存的、被巨大恨意点燃的、最后一点爆发力,猛地将头向前一撞!不是撞向他的脸,而是撞向他伸出的那只手的手腕内侧!
这一撞,凝聚了我所有的愤怒和生命残余的力量,快如闪电!陈默完全没料到我这具被束缚、被毒素侵蚀、看似毫无威胁的残躯还能爆发出如此迅猛的反击!他的手腕被我额头狠狠撞中,剧痛让他闷哼一声,手指下意识地一松。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我早已悄悄在背后、被束缚带捆住的手腕处,用尽所有细微的力气,将一片藏在指甲缝里的、薄如蝉翼、几乎看不见的透明贴片——那是几天前,当我第一次拿到那支清道夫笔,在极度恐惧和绝望中,用刀片小心翼翼从笔芯内壁上刮下来的一点点干涸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毒素残留物,我把它混合了粘合剂,偷偷藏在了指甲缝里——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屈起手指,将那片致命的贴片,狠狠按在了陈默被我撞得露出的手腕内侧皮肤上!那片皮肤很薄,血管清晰可见!
做完这一切,我立刻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地瘫回床上,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额头上被撞的地方传来剧痛,但我死死盯着陈默的手腕,眼神里是疯狂的、孤注一掷的期待!
陈默猛地缩回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被撞红的皮肤,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黏腻感,像是沾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他皱着眉,嫌恶地用另一只手用力擦了擦那块皮肤,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恼怒。
垂死挣扎!
他冷冷地吐出四个字,眼神如同在看一只令人作呕的臭虫,看来‘清道夫’的效果还不够快,让你还有力气发疯。
他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被我弄皱的袖口,脸上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从容。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看着你弟弟安静地‘睡去’,然后,安静地消失。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已经死透的人,随即转身,迈着那从容不迫的步伐,向病房门口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我瘫在床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毒素…发作啊…快发作啊!我在心中无声地嘶吼!
就在陈默的手即将触碰到病房门把手的那一刻——
他的脚步,毫无征兆地顿住了!
不是停顿,更像是…卡顿。像是精密运转的机器,突然被塞进了一粒微不足道的沙砾。
陈默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摇晃了一下。他猛地转过身!
那张英俊冷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纹!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置信的茫然!他下意识地抬起刚才被我按上贴片的那只手,低头看去。
手腕内侧,那片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起一片诡异的青灰色!那青灰色如同活物般,沿着他手腕的血管纹路,飞快地向上蔓延!速度之快,远超当初毒素在我体内蔓延的速度!
呃……
一声极其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陈默口中溢出。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脸上那丝茫然瞬间被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惊骇和剧痛取代!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他试图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胸口,但那只手抬起一半,就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五指扭曲蜷缩,如同鸡爪!
嗬…嗬嗬……
他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艰难的喘息,脸上的血色以惊人的速度褪去,变得如同死灰!额头上、脖子上瞬间暴起青黑色的、如同蚯蚓般扭曲的血管!那双总是带着冰冷算计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惊骇,死死地、怨毒地瞪向我!
你…你…
他艰难地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吐出的只有不成调的、带着血沫的嘶气声。身体沿着墙壁,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昂贵的羊绒衫在粗糙的墙壁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噗通!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砍断的朽木,重重地、毫无尊严地栽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还在剧烈地、无意识地抽搐着,像一条离水的鱼。青灰色的毒斑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脖颈,甚至开始爬上他的脸颊。他瞪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瞳孔里倒映着病房惨白的灯光,光芒正在急速地涣散、熄灭。那眼神里,凝固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极致恐惧、不甘和…一丝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荒谬。
病房里死寂一片。只有陈默身体偶尔抽搐时,撞击地板发出的轻微声响,和他喉咙里最后残留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
我瘫在床上,束缚带勒进肉里也浑然不觉。巨大的、近乎虚脱的狂喜和一种冰冷的、大仇得报的残酷快意,如同电流般瞬间流遍全身!成功了!我成功了!陈默死了!死在了他自己精心准备的毒药之下!死在了他口中下等人的临死反扑之下!
然而,这份狂喜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病房的门,被猛地撞开了!
李队长带着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了进来!他们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惊动了。当看到倒在地板上,身体还在微微抽搐、脸色青灰、死状凄惨的陈默时,所有人都惊呆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死亡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细微的、类似苦杏仁的怪异味道。
陈默!
李队长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猛地扑过去,探了探陈默的颈动脉,随即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抬头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那眼神里,有惊骇,有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怎么回事!
他厉声喝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如同刀子般射向我。
就在这时,李队长身上的对讲机突然发出了急促的电流噪音,紧接着,一个如同暴怒雄狮般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直接穿透了病房的死寂,炸响在所有人的耳边!那声音里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狂怒和滔天的杀意!
李国栋!我儿子呢!陈默呢!他要是少一根头发,老子让你全家陪葬!!!立刻!马上!给我回话!!
是陈天雄!陈默的父亲!本市首富,手眼通天的陈天雄!他的声音透过对讲机,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让病房里所有警察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李队长——李国栋——的身体猛地一颤!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看着地上陈默的尸体,又看了看对讲机,眼神剧烈地闪烁着,里面充满了挣扎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绝望恐惧!他知道,陈天雄的怒火,足以将他和他所拥有的一切都碾成齑粉!
几秒钟的死寂,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突然,李国栋猛地抬起头!他脸上的恐惧和挣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的目光,不再是警察队长应有的锐利和威严,而是变成了一种冰冷、残酷、如同毒蛇般的算计和狠戾!
他不再看地上陈默的尸体,也不再理会对讲机里陈天雄疯狂的咆哮。他的视线,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冰冷、残酷、毫无人性,充满了赤裸裸的杀意!
林晚!
他开口,声音嘶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好…很好!你杀了陈默!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咧开一个扭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现在,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告,你成了我唯一的…活命筹码了。
他猛地抬手,指向我,对着身后的警察厉声下令: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进出!对外宣称嫌疑人林晚突发急症,正在抢救!快!
几个警察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执行命令,迅速封锁了病房门。
李国栋则一步步向我逼近,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又像是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可以让他翻盘的救命稻草。病房里弥漫着陈默尸体散发的死亡气息,消毒水的味道,以及一种新的、更加令人窒息的恐怖氛围。
就在这时,病房床头柜上,那台连接着医院内部网络的平板电脑(原本可能是给病人解闷用的),屏幕突然无声地亮了起来。一个视频通话请求的界面弹出,上面清晰地显示着视频来源——林阳的病房!
我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林阳!
李国栋也看到了屏幕,他的脚步顿住了。
我的手还被束缚着,但手指离平板电脑并不远。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驱使着我,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戳在了那个绿色的接听按钮上!
屏幕瞬间亮起!
画面里,是林阳的病房。弟弟依旧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瘦小的身体陷在洁白的被子里。但他的眼睛是睁着的!那双因为病痛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摄像头!他的眼神清澈,带着一丝虚弱,但更多的是一种全然的信任和…一种超越病痛的平静。
他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床边地上,陈默那具死状可怖的尸体!
林阳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没有声音传出,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无声地说出了两个字:
姐姐…
紧接着,他的目光,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移向了病床旁边那个闪烁着运行灯光的输液泵。那里面,正有某种昂贵的、维持着他最后生命的液体,通过透明的塑料管,一滴一滴,流入他瘦弱的手臂静脉。
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疑问,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然后,他对着摄像头,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点头的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灵魂深处!
不——!!!
一声凄厉到极致、如同灵魂被撕裂的尖叫,猛地从我喉咙里爆发出来!我目眦欲裂!
李国栋也看到了屏幕上的景象,他脸色剧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朝我扑来,试图阻止!
但已经太晚了!
我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被束缚的双手猛地挣动!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带来钻心的疼痛,但我根本不在乎!我的右手,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癫狂的决绝,狠狠地、精准地伸向了林阳病床边输液泵的方向——虽然那只是一个画面!然后,我的食指和中指,如同两把锋利的剪刀,在空中猛地做出了一个剪断的动作!
拔掉它!!!
我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屏幕嘶吼,声音泣血!
屏幕里,林阳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做出的那个剪断的手势,看着我脸上那混合着极致痛苦和疯狂决绝的表情。他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却清晰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是一个…解脱的、带着全然的信任的…微笑。
然后,他用那只枯瘦的、几乎没什么力气的小手,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伸向了连接在他手臂上的输液管…
拔掉它!!!
我嘶吼的声音在冰冷的病房里炸开,带着泣血的绝望和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束缚带深深勒进手腕,皮肤撕裂的痛楚却远不及心头被生生剜去一块的万分之一。
屏幕里,林阳那只枯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小手,像一片在寒风中颤抖的枯叶,正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伸向插在他手臂上的输液针头。他的眼睛,隔着屏幕,穿过冰冷的网络信号,牢牢地看着我。那眼神清澈得如同山涧未染尘埃的溪水,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全然的信任和…一种终于可以卸下重担的…解脱。
他的嘴角,那抹微弱却清晰的弧度,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濒临崩溃的灵魂里激起了最后的、悲怆的涟漪。
不——!!!
李国栋的嘶吼比我更早一步爆发,充满了被截断生路的狂怒和恐惧!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双目赤红,猛地朝我扑来!那只粗壮的手,带着要捏碎我喉咙的狠戾,狠狠抓向我的脖子!
阳阳!不要!!
我的视线死死锁在屏幕上,对着那正在移动的、枯瘦的手指发出最后的、徒劳的悲鸣。世界在我眼中褪色,只剩下屏幕上那小小的人影和他伸向死亡的手。
李国栋的手,带着风,已经触到了我颈间的皮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病房的门,如同被攻城锤狠狠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巨响!整扇坚固的木门从门框处断裂,向内轰然倒塌!木屑纷飞!
一道高大魁梧、如同铁塔般的身影,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毁灭一切的气势,蛮横地撞开挡在门口的警察,冲了进来!是陈天雄!他双目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脸上肌肉扭曲,每一道皱纹都刻满了丧子之痛和倾尽三江五湖也洗刷不尽的狂怒!
默儿——!!!
一声悲怆到极致的咆哮,如同受伤巨兽的哀嚎,震得病房的玻璃都在嗡嗡作响!
他的视线,瞬间就锁定了地板上陈默那具青灰色、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陈天雄脸上的狂怒瞬间僵住,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巨大的空洞和死寂取代。他踉跄了一步,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魁梧的身躯第一次显出了摇摇欲坠的脆弱。他死死盯着儿子的尸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呕出血来。
而李国栋抓向我脖子的手,也在门被撞开的瞬间,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僵在了半空!他脸上的狠戾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他看到了陈天雄,看到了陈天雄眼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失去理智的仇恨!
陈…陈董…
李国栋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陈天雄的目光,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儿子的尸体上移开。那目光扫过李国栋僵在半空的手,扫过被束缚在病床上、如同破碎玩偶的我,最后,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亮着的平板屏幕上。
屏幕上,林阳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那根维系着他最后生命的塑料输液管。
他的指尖,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轻柔,捏住了管子。
然后,轻轻一拔。
动作轻巧得,仿佛只是拂去一片落在衣袖上的尘埃。
针头离开了苍白的皮肤,带出一小滴殷红的血珠,在屏幕的光线下,刺目得如同碎裂的红宝石。
林阳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放松了一下。他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小小的胸膛,那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起伏,彻底停止了。
那双一直睁着的、清澈透亮的眼睛,缓缓地、缓缓地合上了。嘴角那抹解脱的、信任的微笑,永恒地定格在了他苍白的小脸上。像一幅被时光凝固的、纯净而哀伤的油画。
世界,在我眼前彻底崩塌。
没有声音,没有颜色,没有感觉。只有一片死寂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我瞬间吞没。喉咙里堵着滚烫的血块,心脏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冰冷、巨大、吞噬一切的黑洞。束缚带勒出的伤口在流血,但我感觉不到痛。身体里残余的毒素在肆虐,但我感觉不到冷。一切都消失了,随着屏幕上那道永远合上的眼睑,彻底灰飞烟灭。
我的灵魂,似乎也随着那根被拔掉的管子,彻底离开了这具残破的躯壳。我瘫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生气的木偶,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而机械。
阳…阳…
一个破碎的、不成调的气音,从我干裂的嘴唇间溢出,轻得如同叹息,随即消散在死寂的空气里。
啊啊啊啊——!!!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陈天雄彻底爆发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狂啸!那啸声里是失去独子的极致痛苦,是对眼前一切无法接受的疯狂,是足以焚毁理智的滔天恨意!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如同地狱的业火,瞬间锁定了病床上的我,和近在咫尺、脸色惨白的李国栋!
是你!是你们!!
陈天雄的咆哮震得整个病房都在颤抖,他像一头失控的疯牛,无视了所有警察,无视了地上的尸体,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直冲病床而来!给我儿子偿命!!!
李国栋吓得魂飞魄散!陈天雄此刻的状态,根本就是一头失去幼崽、彻底疯狂的野兽!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人都会被撕碎!他下意识地就想躲开,但病床的位置将他堵住。
就在陈天雄蒲扇般的大手即将抓住李国栋衣领的刹那——
李国栋眼中凶光一闪!求生的本能和警察的狠戾瞬间压倒了一切!他猛地侧身,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利用陈天雄前冲的势头,狠狠一肘砸在陈天雄的肋下!
呃!
陈天雄吃痛,动作一滞。
李国栋抓住这千分之一秒的机会,整个人如同泥鳅般滑开,同时,他的右手闪电般探向自己腰间——那里,挂着他的配枪!
陈董!冷静!
李国栋嘶吼着,声音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绝!他拔出了枪!冰冷的金属枪口在灯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他没有指向狂暴的陈天雄,而是猛地调转枪口,死死地、精准地对准了病床上,那个眼神空洞、仿佛已经死去的我!
是她!陈董!是她杀了陈少!她畏罪自杀前还要害死自己弟弟!她就是凶手!
李国栋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变调,尖利刺耳,每一个字都像是垂死的挣扎,我亲眼所见!我有证据!监控!对!监控一定拍到了!她就是杀人凶手!是她毁了陈少!陈董!您要报仇,就杀了她!
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段话,试图将陈天雄毁灭性的怒火全部引向我这具毫无反抗能力的躯壳。
陈天雄布满血丝的眼睛,果然被李国栋的吼声和那指向我的枪口吸引。他狂暴的视线,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钉在我的脸上。那里面是纯粹的、要将我挫骨扬灰的仇恨!
凶…手…
陈天雄喉咙里滚出模糊不清的音节,他猛地转向我,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带着一种要将我生吞活剥的狰狞,再次向我扑来!他的目标,似乎不再是李国栋,而是我这个罪魁祸首!
李国栋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疯狂!他赌对了!陈天雄的仇恨被成功转移了!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抬了抬枪口,只等陈天雄亲手将我撕碎,或者…如果陈天雄稍有迟疑,他不介意帮陈天雄扣动扳机,将这个唯一的活口和指控他的隐患彻底清除!然后再控制住精神崩溃的陈董,一切证据都会被完美地塑造成我畏罪自杀、临死前杀害弟弟、并攻击陈董的剧本!他李国栋,还是那个及时赶到、英勇制止的刑警队长!
病房里,混乱达到了顶点!陈天雄扑向我,李国栋的枪口对着我,其他警察慑于陈天雄的威势和队长的枪,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就在陈天雄的手即将触碰到我,李国栋的手指在扳机上微微收紧的刹那——
滴…滴…滴…
床头柜上,那台屏幕已经暗下去的平板电脑,突然再次亮了起来!一个自动播放的、无声的视频窗口弹出!
画面极其清晰,角度刁钻——它正对着病房的门内,清晰地记录下了从陈默进入病房开始,到此刻混乱场面的全部过程!
画面中:
陈默带着掌控一切的笑容走近病床。
他俯身,说出那句致命的清道夫和游戏才开始。
他轻蔑地用手指划过我的胸口。
我猛地抬头撞击,将那片致命的毒贴按上他的手腕。
陈默倒下,抽搐,死亡。
李国栋冲入,看到尸体,惊恐。
陈天雄撞门而入,看到儿子尸体,崩溃。
李国栋扑向我,被我对着屏幕嘶吼拔掉它。
林阳拔掉管子,平静死去。
李国栋被陈天雄逼到绝路,拔枪对准我,声嘶力竭地栽赃陷害:是她!是她杀了陈少!
……
每一个画面,每一句对话,平板内置麦克风清晰地录下了声音,都如同最锋利的刀,将李国栋精心编造的谎言瞬间撕得粉碎!将他试图引向我的仇恨,狠狠地、精准地反弹回他自己身上!也将陈天雄儿子死亡的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陈天雄扑向我的动作骤然停止。他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平板屏幕上定格的画面——画面里,李国栋正用枪指着我,扭曲着脸嘶吼着栽赃我的话。那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无比清晰,无比刺耳。
李国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连嘴唇都变成了灰白色。他握着枪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枪口晃动着,仿佛那冰冷的金属有千钧之重。他看向平板屏幕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这病房的监控不是…不是已经被他处理了吗!这个平板…这个该死的平板怎么会…
陈天雄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他的目光,不再看向我这具凶手的躯壳,而是如同两道来自地狱的寒冰射线,死死地锁定了李国栋!
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狂暴,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比万载玄冰还要寒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和杀机!他明白了!全明白了!自己儿子真正的死因!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刑警队长,才是真正的毒蛇!他不仅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子,反而在儿子死后,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查明真相,而是栽赃嫁祸,妄图用一个无辜女孩(至少在他此刻的认知里,杀他儿子的主因是那支笔,而我是被胁迫者)的生命来洗脱他自己的责任!甚至还想利用自己的丧子之痛!
李…国…栋…
陈天雄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李国栋的身体猛地一哆嗦,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知道,陈天雄此刻的恨意,比刚才单纯的狂暴要可怕一万倍!这是不死不休的、倾尽所有也要将他挫骨扬灰的仇恨!
陈董!不!您听我解释!视频是假的!是合成的!是她!是她搞的鬼!
李国栋语无伦次地嘶喊,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枪口下意识地再次抬起,指向平板,又指向我,慌乱得像一只无头苍蝇。
假的
陈天雄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扭曲到极致的笑容,那笑容里只有无尽的冰冷和疯狂,那你就下去…亲自向我儿子解释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天雄动了!他魁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恐怖速度,不是扑向我,而是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撞向持枪的李国栋!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狭小的病房里猛然炸开!盖过了所有的嘶喊和混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李国栋惊恐扭曲的脸在眼前放大。陈天雄带着毁灭气势撞来的身影。那颗从枪口咆哮而出的子弹,撕裂空气,带着灼热的气流和死亡的尖啸,没有飞向我,也没有飞向陈天雄——
它射偏了。
子弹擦着陈天雄的肩膀,带着一溜血花,狠狠地钻入了病房惨白的墙壁!
而陈天雄那如同攻城锤般的撞击,已经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李国栋的身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
李国栋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撞得离地飞起,手中的枪脱手飞出!身体狠狠砸在病房冰冷的墙壁上,又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他蜷缩着,口鼻喷血,胸口明显凹陷下去一块,显然肋骨断裂,刺穿了内脏!他痛苦地抽搐着,眼神涣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
陈天雄也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踉跄后退,肩膀被子弹擦伤的地方鲜血淋漓,但他浑然不觉。他喘着粗气,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垂死的李国栋,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仿佛撞死他还嫌脏了自己的手。
嗬…嗬…
李国栋的身体还在抽搐,每一次抽搐都带出更多的血沫,他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病房里,只剩下李国栋垂死的喘息、陈天雄粗重的呼吸,以及一片死寂的、被巨大变故冲击得呆若木鸡的警察们。
而我。
我依旧被束缚在那张冰冷的病床上。
身体里残余的清道夫毒素,在经历了巨大的情绪冲击和彻底的心死之后,如同终于挣脱了最后束缚的毒蛇,开始疯狂地吞噬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冰冷的麻痹感如同潮水,从四肢末端汹涌蔓延,迅速向心脏合拢。视野的边缘,黑暗如同墨汁般晕染开来,快速地吞噬着病房里混乱的景象。
李国栋垂死的抽搐,陈天雄染血的肩膀,地上陈默青灰僵硬的尸体,墙壁上那个还在冒烟的弹孔…都变得模糊、扭曲、遥远。
我的目光,费力地、最后地,转向了床头柜。
那台平板电脑的屏幕,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暗了下去,变成一片死寂的漆黑。
屏幕的黑暗中,仿佛倒映着我空洞的瞳孔。
林阳…姐姐…来了…
冰冷的黑暗彻底淹没了视线,也淹没了最后一丝听觉。世界沉入无边无际的深海,无声无息。
只有那束缚带下,手腕早已凝固的血迹,在惨白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绝望的褐色。
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类似苦杏仁的死亡气息,无声地交织、弥漫、沉淀。
窗外,城市巨大的霓虹光影,如同流淌的冰冷河川,无声地穿透病房的玻璃,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变幻莫测、光怪陆离的色块。那些冰冷的、璀璨的光芒,轻轻拂过陈默僵硬的尸体,掠过李国栋最后微弱的抽搐,漫过陈天雄染血的、如同雕塑般凝固的侧影,最终,温柔地、无声地,覆盖在了病床上那具彻底失去生息的、瘦小的身体上。
像一层华美而冰冷的裹尸布。
夜,还很长。
深渊无声,吞噬所有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