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孟书翰定亲五年,着火的房梁掉下来,他护住的却是我妹妹。
我的脸上留了疤,从此轻纱覆面,无人知我苏挽。
他说高中那日,定风风光光把我娶回家。
那日,孟书翰娶了丞相嫡女,风光无限。
又迎我那表亲妹妹入府,做了贵妾。
我日日早起为他洗手作羹汤,熬夜赶制刺绣,眼睛都熬坏了,只为多换点银钱给他上下打点。
他嫌我未老色先衰,嫌我木讷粗鄙。
直到一刀刺进我的心脏。
他新婚燕尔,我含恨而终。
这让我怎能不恨
重来一世,我要他遗臭万年。
1
一睁眼,我发现我回到了苏府。
铜镜中的女子发丝如墨,如云般乌发上点缀着精致的簪花,面容白皙如雪,眉如远黛,双眸犹如秋水,清澈明亮。
额头上也没有那道恐怖的伤疤。
小姐,您还病着,怎么醒了没叫小桃。
小桃。
我声音略有沙哑,依旧挡不住明亮的音色,和前世在火海中被熏哑了的嗓子不同。
和我一起长大的婢女小桃也活着。
我唤小桃过来,紧紧地抱住她。
前世小桃为了护我而死,重活一世,我定要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
老天开眼,让我来收了披着人皮的恶鬼修罗!
小桃冰凉的手贴在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疑惑道:小姐,什么神啊鬼啊的,莫不是烧糊涂了
今年是何年
建宁十年。
建宁十年,二八年华,我依旧是江州首富苏济宁的掌上明珠。
全府上下二百一十七条人命尚在,爹爹也没有锒铛入狱。
挽儿,这病来的急,看你瘦了多少。苏济宁牵着我的手,抹了抹眼泪。
可怜我的挽挽了,遭了大罪啊。
林医官呢快把他叫来,看看我女儿怎么样了!
我钻进爹爹怀里,贪恋他怀中的温暖,再抬头时,哽咽地说:
爹爹,我没事儿,只是睡得有些久,做了一场梦。
梦里有滔天的火光,有冰冷的刀刃,有遍地的尸体。
唯独没有我的家人。
快回去躺着,还生着病呢,小心在门口吹着了。
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掉落,五年以来,第一次听到爹爹的唠叨,从前烦得不行,后来想听,已成了奢望。
人前温润如玉,淡然如菊的状元郎孟书翰,背地里是个攀附权贵,整天蝇营狗苟的无耻小人。
满口读书人大义名节,转身就娶了丞相嫡女,一步踏入高门。
孟书翰,你不念着苏府于你危难之际的接济。
苏府一倒,对我横眉冷眼,百般蒙骗。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留恋的,对他,我只是遵守爹爹的遗愿罢了。
爹爹想让我过好余生,不要活在仇恨中。
所托实非良人,与其糊糊涂涂地过完一辈子,我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2
挽挽,身子可还好
孟书翰噙着一抹笑,白衣胜雪,朝我走过来。
他握着我的手,把掌心的热量渡给我,手这么冰,应当再修养几日。
我盯着孟书翰脸上的笑容,一分关切二分凉薄,剩下的七分,没有感情,全是演技。
虚伪得令人作呕。
手默默抽离,我抓了几把纯白的雪,借着冷意,洗净手上沾染的脏东西,也荡干净杂念。
大病初愈,我未施粉黛,扯起一抹苍白的微笑:
病中卧床这几日未见孟哥哥,病一好,孟哥哥就来了,真是巧啊。
我那么想念孟哥哥,孟哥哥却不来瞧我,莫不是怕我给你过了病气
想念两个字在齿间研磨,加重字音。
想念得很呐。
我日夜想你的虚伪,念你的无情,我都记着呢。
我以为,见到孟书翰我会激动会动手。
真正见到他了,我满心的愤恨被漫天飞舞的雪花冻住。
落到地上,再盖上一层纯洁无瑕的雪花被,藏得不见端倪。
好戏才刚刚开始。
穿着桃红色披肩的秦织跑了过来,脸颊染上了两片红晕,眼神中透着一丝羞涩与不安。
她充满期待地问:孟哥哥,看我今日这身衣服好看吗
说话间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在一起,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与慌乱。
我挑眉一笑,原来这时候就勾搭上了啊。
我抢先一步回答道:粉色娇嫩,衬得妹妹越发年轻了。
秦织咬牙切齿的看着我,什么叫年轻十五岁正是人比花娇的年纪。
见我这么说她,她也只能压下眼里的愤恨,接着故作惊讶地捂着嘴。
妹妹没有注意到姐姐也在这里,姐姐不会怪我吧
这么拙劣的伎俩,我当年怎么没看出来呢
看着这件袄子,我不由得想起那日,秦织来找我。
苏挽,没想到吧,最后嫁给孟哥哥的是我不是你!
秦织倨傲地看着我,摩挲着显怀的肚子。
我沉默着继续赶工做刺绣,没空理她。
秦织靠近我,眼里闪过得意:我的好姐姐,你还不知道吧,孟哥哥是当今圣上钦点的状元郎,今日他和丞相嫡女大喜之日。
孟哥哥怕我吃醋,晚上一同抬我进门。
你就继续留在这等死吧!
秦织扇了我一巴掌,见我无动于衷,不解气地踹了我一脚。
我跌倒在地,死水一滩躺在地上,针刺进我的手里,手指渗出红色,我也没有管。
爹爹,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呢
蕴含着怒气的声音渐近,这就把你打倒了
声音的主人把我扶起,把针拔掉。
拿出帕子,小心的替我擦掉血珠。
就这么喜欢他
我摇摇头,苦笑着回他:不是。
眼泪断了线似的,不停的流,我哭了多久,他就陪了我多久。
我抬起冻得通红的手,手上没了那些疤痕,十指纤纤如玉,秦织却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觉有些好笑,妹妹紧张什么。
我只不过是想替她拢起耳边的碎发,这么怕我打她
妹妹喜欢这衣服,拿去就好了,姐姐这多的是,前几日云锦做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倒要感谢妹妹替我分担,妹妹看上的都不值几个钱,随便拿。
秦织蓄起泪水,一言不发,咬着唇,用湿漉漉的眸瞧着孟书翰。
孟书翰立刻变了神色,满眼失望地指责我:
挽挽,秦织是你妹妹,不过贪玩了些,一件衣服,你三句不离钱。钱乃身外之物,我早让你多读些书,读书人……
这些屁话我听得都要起茧子,我打断他:孟哥哥,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我只是担忧生计,过日子得细水长流不是。
妹妹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我爹接来她,,就是要让她过好日子的,我不想让她心里有负担才这么说的,你竟然这样想我……
说来可笑,我也就比秦织大了五个月,娘亲过世后,爹爹怕我太过孤僻,把秦织接来和我作伴。
秦织蹬鼻子上脸,以二小姐自居。
我与孟书翰定下婚姻,二人在我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养条狗喂它吃的,它都会对你摇尾巴,这两个人,连吃带拿,还要倒打一耙。
真真是个白眼狼,臭鱼招烂虾!
秦织哽咽着说:孟哥哥,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一时冲动,穿姐姐的新衣服,只是,姐姐有那么多,我以为她不会和我计较的。
孟书翰留在原地安慰她:你就是太懂事了,不像挽挽……什么东西都不缺,还这般娇纵,一件衣服,你喜欢拿走便是了。
听着二人的交谈,我冷笑一声,我娇纵
我要是娇纵,堂堂江州首富之女,怎会亲手照顾你饮食起居五年
前世你嫌我未老色先衰,嫌我不如秦织这朵解语花。
现在你倒是慷他人之慨,拿我的东西充面子。
要面子,要名节,我给你便是,看你能不能吃得消!
既看重这些东西,我就再送你一份大礼。
3
挽儿,怎么还亲自跑一趟,身体可好些了。
苏济宁给我披上大氅,塞了一个汤婆子让我暖手。
我缩在紧密厚实的皮毛里,爹爹,女儿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听闻江州城近日涌进的难民不在少数,饿殍遍野,这几日女儿得空,去铺子和庄子转了转,皆有储备粮,府中余粮充足,女儿斗胆请求爹爹,开仓放粮,接济难民。
苏济宁面色凝重,双手背在身后:
我不是叮嘱了小桃,让她拦了那些人,不要求叨扰你,让你好好养病吗
随后凝重的神色转为开怀大笑:难得挽儿和为父想到一块去了。
那些个铺子的掌柜,听到我要开仓放粮,个个吹胡子瞪眼的,好像我只要放了粮,就没他们吃的似的。
我心下一松,掌柜们的担忧不无道理,继续说道:
粮是要放的,不过,不能放太多,也不能放新粮。
苏济宁放下笔,正色问道:为何
其一,难民数量众多,如果我们源源不断地放粮,会有越来越多的难民闻风而来,我们供的了一时,供不了一世。
其二,陈粮再怎样,也能填饱肚子,如若放的都是新粮,被有心之人瞧见,女儿恐……招来横祸啊。
苏济宁沉思片刻,答应了我的请求。
见我像生了根,仍坐在原地,他问道:挽儿,还有什么事吗
解开衣服,我双膝下跪,目光坚定地开口:
女儿做了一场梦……梦到不久后,盛京将甄选皇商,不少商铺开仓放粮,名声大噪,皆奉召入宫。
爹爹您多年来偏居一隅,江州百姓知您善,感激您,可是皇城根下,何人知您苏济宁
我俯身磕了一个响头,长跪不起,女儿请您半月后举府迁往盛京。
挽儿,你先起来,此事有待商榷!
我执拗地跪在地上,高声劝道:爹爹!
爹爹,女儿知道您夙兴夜寐,为我筹谋,把我托付于孟娘亲在时,教导女儿,与其把命运交在别人手中,不如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您资助孟书翰,待他考取功名后,护我一辈子,可是,情之一字,谁能保证它长长久久
去盛京,我们还有别的法子!
走出来,我神色凝重,甄选皇商一事实实在在发生过,我想了几宿如何劝说成功我爹爹,也只有做梦这个借口最为妥当了。
至于我爹的要求……就差一步。
4
挽挽,我替先生抄书,赚了些铜钱,给你带了街外的糖葫芦。
挽挽,明日我休沐,我带你去城外踏青如何
几日来孟书翰殷勤得过了头,从前都是我追在他屁股后面,他对我置若罔闻。
重活一世,倒是反了过来。
只不过,我一直都没有稀罕过。
小桃,差人看看孟书翰人在哪儿!
他送糖葫芦,我收下,转身递给街边乞讨的小儿。
他邀我去踏青,我答应,只是等了这么久,都不见人影儿。
我冷哼一声,这才几天就装不下去了。
算了,我自己去找。
我怒气冲冲直奔孟书翰的卧房,听到里面的声响,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
孟哥哥……轻一点,啊……
我和姐姐谁好,她也会这样吗
她那个无趣的性子,哪能抵得上你半分……
我一脚踹开门,孟书翰伏正在秦织身上,衣衫完整,身下的秦织已褪得只剩肚兜。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你们竟在此苟合!
我拿着手绢遮面,顺带掐了一把小桃,继续大嗓门的宣扬,生怕家丑不扬的人尽皆知。
孟书翰,你和我妹妹,你们两个,哎呦,这下我可怎么活呀!
秦织小姐,你……你怎么衣服都不穿就躺在外男身下,羞死个人了。
小桃说着害羞,嗓门越来越大,顺手差了个小厮去请我爹爹。
见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孟书翰翻身而下,顾不得整理衣服上的褶皱。
挽挽,你怎么在这,床上的……不是你
他瞪大眼睛,一副被欺骗失足的样子。
孟哥哥,你我早有婚约,你负了我不说,竟还污蔑我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我……
何事在此喧哗!
我卷着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泪,指着床,咬着唇说:爹爹,妹妹和孟哥哥……我可怎么办啊。
孟书翰见我爹过来,立刻和秦织撇清关系。
是她勾引我,那件衣服是挽挽最喜欢的衣服,她故意的!
苏老爷,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我与挽挽情投意合,婚约已定,我怎能做出欺辱妻妹的事!
我等读书人的风评被害,连带着挽挽为了这等子虚乌有的罪名与我生了嫌隙,我愿……愿以死明志!
我默默垂泪,听到他这番话,也有所触动。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夫唱妇随,我得从了他。
我亲眼目睹你二人白日宣淫,嫌隙已生,孟哥哥,你若真愿意为我赴死,我自不会亏待了你。
死后定会给你多烧些纸钱,这都便宜了你。
上辈子你把秦织的肚子搞大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讲名节。
哦,差点忘了,上辈子孟书翰是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郎。
白天娶丞相嫡女,晚上纳妾,说起来也只是一件风流韵事。
不忘糟糠之妻,谁不夸一句孟书翰情深重诺的好儿郎。
当为读书人之表率!
秦织慌慌忙忙穿好衣服,听到孟书翰的话,不可置信,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撕咬他。
是你!孟书翰,是你让我侍候你的,你说你以后考取功名,要娶我为妻的!
孟书翰无动于衷,跪在我面前,五指并拢,对着苍天发誓:
今日我孟书翰在此发誓,苏挽是孟书翰此生唯一的妻。
我转身要走,孟书翰一路膝行追上来,拉着我的衣袖:
挽挽,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是什么
能喂狗吗
要让一个人痛苦,不能在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下手,孟书翰不是想要名节,想要高官厚禄吗
我给他。
待他功成名就那一刻,我再狠狠把他拉入泥潭。
现在时机未到,我耐下性子与他周旋。
我把他扶起来,哽咽着说:孟哥哥,读书人怎么能随便给一个女子下跪呢。
我相信你的话,那秦织……
孟书翰正色道:女子勾引男子,妄图与其无媒苟合,按律法——当浸猪笼!
秦织凄厉地大喊:孟书翰不能这么对我!我怀了你的孩子!
我诧异地大喊:你们不是第一次
孟哥哥,我做错了什么!何至于此啊捏着手绢,我哭的更大声,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生生憋出些眼泪。
胡说八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果不是认错了,我绝对不会靠近她半分!
我爹爹大手一挥,发了话:先把秦织关进回房间!
挽儿,你跟我进来。
苏济宁叹了口气,大手轻拍我的肩膀。
挽儿,我活了一辈子,还没你想的通透。
明日启程!
5
一支难民队伍如蝼蚁般缓缓前行。
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疲惫。
孩童们饿得面黄肌瘦,紧紧拽着大人衣角,不哭不闹,唯有肚子不时发出的咕噜声诉说着饥饿难耐。
我放下帘子,纵有不忍,在这乱世,我能救人,但凭一己之力,我救不了这么多人。
更何况,我连上一世纵火烧死了苏府二百多条性命的凶手还没找到。
我也是泥菩萨过河。
自身难保啊。
6
您拿稳了。我把盛粥的碗放到小孩手上,他蹦蹦跳跳去找母亲。
见真的能领到粮食,百姓们先是一愣,继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一位老者颤巍巍地走上前,浑浊的双眼满含热泪,嘴唇抖动着,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激动的情绪哽住了喉咙,只得扑通一声跪地,双手合十。
周围的人群见状,也纷纷效仿,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我把为首的老者扶起来,其余伙计纷纷去扶人。
大家都有份,慢慢来,别着急。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用谢。
不远处一个戴着面纱的男子盯着我,我冲他点头微笑,难道是不好意思来领
打好一碗粥,我送到了他手上。
尝尝。
他接过碗,犹豫片刻,掀开面纱,一饮而尽。
谢了。
味道不错。
翻身上马而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有点眼熟,而且,粥是我亲手熬的,味道没得说!
7
从各地入选的十家商铺里,选取其中两家做为皇商!
大太监声音阴柔地宣布。
建宁帝开了口:老四,老五各选一家吧。
儿臣遵旨!
我一直低着头,直到一双乌皮金绣的靴子出现在我面前。
就你了。
这双靴子……是昨天施粥的那个蒙面人。
不是想喝才盯着吗
原来是天潢贵胄下凡来体察民情啊。
我暗恨自己的草率行事。
抬头。
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玉色通透,丝带轻垂。
随后目光与之交汇,他拥有一双深邃而威严的眼眸,仅仅对视的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叫嚣着。
竟然是他!
朕可以准你们两家一个心愿。
我死死地攥着手,还呆愣在原地,五皇子也就是当今贤王,轻笑一声:
父皇,您看她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他轻轻拍我,父皇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尽力把心底的惊涛骇浪压下,侧身行礼:禀陛下,民女想请陛下为民女赐婚。
民女心悦一人已久,今日恳请陛下了却民女夙愿。
建宁帝来了兴致,哦是哪家公子啊
我充满喜悦地说:民女心悦贤王殿下已久。
三年前民女不幸被一伙贼人掳走,是贤王殿下率兵将民女救下,当时贤王殿下射中贼人的那一箭,让民女久久不能忘怀。
贤王殿下赠与民女一信物。
我拿出怀中玉佩,一个小黄门下来取走。
和老五那个是一对啊
老五亲事未定,你们二人既有此缘分,朕准了。
贤王殿下笑容消失,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我脸上的笑意愈深,可让我找到你了。
8
今天,是我和贤王殿下大喜的日子。
我端坐在雕花铜镜前,尚未着嫁衣,只着一袭素白绫罗。
任由喜娘在我脸上描画。
镜面映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眉如远黛,唇若樱桃。
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镜面,镜中的人脸也跟着一晃。
我长舒了口气,竟然真的嫁了。
挽挽!挽挽!孟书翰闯进来,小厮死死地拦着他。
有什么事
见我终于理他,孟书翰逼问:
你与我早有婚约,你,你怎能转身嫁给他人
聘书、礼书、迎书,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你做了哪个
空口无凭,竟还敢说我负了他
我与贤王成亲的消息传了半个月,他问都没问,非在我成亲当天来闹,意欲何为!
孟书翰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突然指着我鼻子斥道:织儿还怀着我的孩子,你怎能恶毒至此,把你妹妹随意打发,指给一介屠户!
你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我一步一步走近他,冷笑一声:
我恶毒
谁说那孩子是你的
孟书翰双眼瞬间瞪圆,额上青筋暴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声吼道:
你当真如此决绝!
你无缘攀附王爷,就绝情至此!
我当真是看错了人!
孟书翰拂袖而去。
在大喜的日子给我添堵,真有你的。
红烛摇曳,卧房内暖香四溢。
我静坐在榻上,双手交叠于膝前,绣鞋轻触着地,身上的喜服华彩流光,金丝绣线在烛光下闪烁,红帐似火,将我笼罩其中。
吱呀
贤王殿下推门进来,身旁凹陷下去。
为什么嫁我
现在问是不是太迟了
不等他有所动作,我自己掀起红盖头,放到一旁。
我拿起酒杯,干了这杯酒,我们以后就是好兄弟。
贤王殿下赵潜一本正经地纠正我:这是合卺酒,喝了我们就是夫妻,谁跟你做兄弟还喝这个。
我的王妃,定是我放在心尖上的女子,我们……
我抢先答道:我为你当牛做马,若你有喜欢的女子,我们立刻和离。
如何
赵潜狐疑地看着我:你要是妄图用这种方式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劝你,省点力气。
你是王爷,我要蒙骗你,你提刀杀了我也未尝不可。
那就这么说好了。
一言为定。
9
赵潜……赵潜……
独寝榻间,我做了一场梦,梦里的主角有了名字。
吃点东西。
赵潜在苏府大火后,把我救了出来,见我一整天滴水未进,失魂落魄的样子。
劝也劝不动,他掐着我的脸,给我灌进一壶热汤。
苏府没了,你得继续活下去。
救我作甚。
我不如死在那,去陪我的爹爹和娘亲,好过苟延残喘独活于世。
赵潜沉默片刻,递给我一封信。
这是你爹的遗书。
读完我爹的遗书,我如风中残叶,孤零零地立在那儿。
原本红润的脸颊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如纸般苍白。
我空洞地望着远方,嘴唇微微颤抖,却吐不出只言片语,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爹爹,苏府二百一十七条人命,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苟活,如何能不为你们报仇
嫁给孟书翰
我无助地流下泪水。
一路上,赵潜话少得可怜,我从未见过他,也没有心情。
孟书翰靠着我爹的打点,带着秦织安顿好。
我戴着轻纱,孟书翰见了我,抖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我自嘲一笑,额间一条可怖的伤疤,声音也被烟熏得沙哑,他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也不奇怪。
我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江州首富之女,面容可怖,声音嘶哑,外出做工见到我这副容貌,都跟见了鬼似的,晦气的让我走开。
爹爹说,等孟书翰考中状元,娶了我,他就无憾了。
读书需要银子,吃穿也需要银子,秦织身子渐重,孟书翰读书日日披星戴月早出晚归,能挣钱的只有我一个。
于是,我没日没夜的赶工刺绣,编竹篓,天还黑着就起床做早饭,等到天黑了,继续点着灯赶工。
挣来的银子给孟书翰交学杂,给秦织买营养品,一分也没给自己留。
赵潜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你做这些活,不累吗
不做的话,我就活不下去了。
赵潜沉默的扔给我一袋银子,我拒绝了。
钱我会自己赚的。
就靠你那蹩脚的手艺
我沉默了,琴棋书画我样样不精通,刀、剑、长枪、弓弩、戟,我倒是精通。
女子习武,真是笑话。
刺绣好难啊,针扎我的手好痛,照着图案绣,我也绣的很难看。
根本卖不出去。
跟我来。
教他们一些基础功夫,月钱按市价来。
赵潜把我带到一处院落,让我教一群小孩子武艺。
我是女子,他们不会服气的。
不服气揍一顿就好了,谁的拳头硬听谁的。
我久违地握住长枪,身形骤动,长枪如龙蛇飞舞。
刺,如流星赶月,锐不可当;挑,似灵蛇出洞,劲道十足。
和赵潜过了几招,十几个小孩子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我,那么纯洁。
这份活我干了一年,和小孩子相处,不需要勾心斗角,也无人嫌我声音粗鄙难听。
有钱赚,还能日日摸着长枪,我已经知足了。
赵潜今日给我带一根糖葫芦,明日就会变着花样,带些糖人、云片糕、蜜饯来。
我说他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哄,他说给这群捣蛋鬼买,顺便给我买了。
我知道他在胡说,每次都是他偷偷塞给我,让我快点吃,小心别人瞧见了和我抢。
不过我没拆穿,他才像个小孩,哄哄他也无妨。
糖葫芦真甜啊,甜到我可以忍受那段无边黑暗的日子。
睡梦中,我的眼角滴落几滴泪,隐入发间。
10
昨日殿下未宿在王妃这儿,刚嫁来就受了冷落,我们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瑞王殿下娶了镇军大将军的独女,兵权握在手里,殿下却娶了个平民,唉,看样子殿下是没……
我拉开门,冷声道:谁在这嚼舌根子!
没活可干了吗
祸从口出,天家的事都敢议论,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几个婢子行礼后匆匆退走。
走到书房,赵潜果然在。
王爷,听说您明日要亲自率兵出征
对。赵潜擦着他的兵器,个个擦的锃亮。
带上我吧。
赵潜噗嗤笑了出来,我带上你能干什么就这几两肉,当粮食都不够吃。
别瞧不起人!来和我过几招
来就来!
我拿着红缨枪,枪尖直捣赵潜的喉咙,得意地问道:怎么样
赵潜用剑挡在身前,啧了一声:还不错。
收起剑,转身就走。
我紧跟上他的步伐,怕他不认账,说好的,我能接住你十招就带我走的!
没说不带你。
赵潜向建宁帝奏明,新婚燕尔,身为王妃的我自愿请求随夫出征,随身照料。
建宁帝夸了句伉俪情深,就放我走了。
建宁十年十一月,贤王妃身体抱恙,在帐中休养月余,才露了面。
我穿上盔甲,拿起长枪,随赵潜参了军。
11
随军的第十五日,赵潜带着轻骑前去探路。
天色昏沉,雪片纷扬,如鹅毛般漫天飞舞,迅速将目之所及染成一片银白,狂风呼啸而起,卷着雪花肆意盘旋。
视线渐渐模糊,赵潜还没有回来。
我提起红缨枪,翻身上马,我去找他。
回来!
我置若罔闻,骑着马就要走。
我是骠骑将军,主将不在,我的话就是军令!你要违背军令吗
我拿出赵潜给我的虎符,虎符在此,你们几个,点好兵跟我来。
风搅着雪,打在脸上,冷冽瞬间贯穿肌肤,如砂纸粗暴摩挲,脸生疼且刮得双颊僵木。
我一刻也不敢停,照着赵潜的行军路线疾驰。
偶尔停下来,也只是辨别地上的足迹。
等我发现赵潜的时候,他身上都有了冰碴子,身边躺着几个人,身体冻成了冰疙瘩。
赵潜盔甲冰凉,额头却滚烫,我轻拍他的脸,唤醒他,让他别睡过去,我们很快就能到营地。
突然,一阵轻微的沙沙声打破寂静。
我背后有人!
我心一紧,瞬间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如弦。
待敌人身影渐近,我猛地暴起,长枪如蛟龙出海,划破寒空,带着呼啸风声刺向敌人。
枪尖寒光闪烁,与雪光相映,每一击都灌注全身之力,挑、刺、扫,雪花被搅得狂舞,那人终于倒了下去。
我扶着赵潜,藏在一片石缝里,等待大部队到来。
把随身携带的酒喂给赵潜,让他暖身子。
顾不上清理伤口,我含了一口酒,给他伤口消毒。
赵潜,赵潜,你别睡,再等一等,等一等就好了。
我好困啊,苏挽,你心真狠,连觉都不让我睡。
回去你怎么骂我都行,现在得听我的。
骤然投下一片阴影,我紧张起来,是敌军的人先发现我们了
王爷
听到熟悉的声音,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心头,我总算幸运了一回。
没有眼睁睁地看赵潜死在我面前。
这场恶战,持续到了明年开春。
北戎世代生活在草原上,冬天部落间供给困难,我们可以和他们打消耗战,可是春天,水草丰美,要想拿下他们,难上加难。
帐内冷寂,没有人开口。
赵潜扫视众人,开了口:需要有人率兵诱敌深入,你们谁能
我。
赵潜斩钉截铁地否定:你不行。
我得意道:我再合适不过了,他们恨我恨得牙痒痒,见我落单,肯定会来追我。
你们只需要设好埋伏。
赵潜漆黑的眸盯着我:你可想好了
我点点头,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大不了一死。
为国捐躯,死的也不算窝囊。
一切准备妥当,我带了一百多人抢了他们的辎重,撤退的时候,他们果真追了上来,锲而不舍。
不对,在这驻扎的军队人数起码千余人,怎么可能辎重只有这么点。
我偷偷遣返,在高处观察他们的补给营地。
太安静了。
我扯起一抹笑,有人按捺不住,开始行动了。
我和部下一路被追击到悬崖边,分了一多半的人运回辎重,我们只剩下二十个人。
岩罕大笑道:苏挽,可让我抓到你了。
下一刻,岩罕抡着大锤,怒吼一声,率先发难,大锤带着千钧之力砸下,神色狠厉。
就用你的头颅来祭奠我死去的兄弟!
当啷一声巨响,我的虎口也被震得发麻。
岩罕体格魁梧,双臂肌肉贲张,见我接下了这一击,他更加兴奋。
比力气我不行,但胜在灵活。
我长枪一抖,枪身如灵蛇般缠上大锤,长枪或刺或挑,我瞅准时机,长枪全力刺出,直逼岩罕要害。
嗖的一声锐响,一支箭射中我的肩膀,长枪脱了手。
大锤带着千钧之力砸下,足有开山裂石之威。眼看着就要把我捶成肉泥,身前有人接住了这一招。
赵潜并未回头,说了句离远点。
和岩罕打了起来。
12
建宁帝已死,瑞王即位。
把纸条烧掉,我起身出帐,天变了,是时候启程了。
率领四万大军抵达盛京时,孟书翰站在太极殿前。
他身着一袭青衫,因浆洗得干净而透着一股别样的清气。墨发束起,以一根简单的丝带固定。
我淡然一笑,如若今日我前来,不是为了逼宫。
作为赵国百姓,看他这副模样,也会欣慰于国家风雨飘零之际,仍有此铮铮傲骨的贤臣。
孟书翰居高临下地睨视我:苏挽,贤王业已伏诛,你带兵围了皇城,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我轻哼一声:当然知道。
奸佞谋逆,窃据大宝,致社稷倾危,朝纲紊乱。吾仗皇天庇佑、祖宗洪福拨乱反正,以安黎庶,续延国祚,此乃顺应天命之举。
孟书翰,你挡我去路,是要妄阻正道吗
孟书翰阴沉地盯着我:苏挽,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你身后的那些人,你以为能挡得住吗
无异于螳臂当车。
你现在认错,我会保你不死,事成之后,纳你为妾……
我身后的骠骑将军开了口:你这小白脸,还敢肖想我家将军!
咳咳咳
我尴尬不已,把骠骑将军摁回去,继续云淡风轻地说:谁告诉你……我就这么点人啊。
你仔细听。
遥闻天际,仿若闷雷滚滚,渐次逼近。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仿若洪涛拍岸,每一步皆蕴蓄着千钧之力于其间,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高亢嘹亮,划破长空。
孟书翰一步一步走下长阶,站在我面前,咬牙切齿的问:你诓我
我无辜地摆手:又不是我和你说的,怪我作甚,我何其无辜啊。
拿下!
残阳如血,将巍峨的宫城染得一片殷红。
宫墙之内,喊杀声震天动地,滚滚浓烟如恶魔的巨手,不断攀升、翻涌,无情地遮蔽了那原本湛蓝的苍穹。
我身披玄色战甲,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长枪泛出凛冽寒光,胯下的骏马嘶鸣不已。
我身后是如林的精兵,个个面容冷峻,严阵以待。
随着一声令下,大军如汹涌的潮水般向宫城涌去。
沉重的马蹄声如雷鸣般在石板路上炸响,震得人耳鼓生疼。
士兵们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恰似惊涛拍岸,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宫城的每一寸土地。
其中有一人,身姿矫健如猎豹,长枪在他手中舞成一道光影,所到之处,血溅四方。
掠过那人身边,我问道:比比谁杀的人多
你比不过我。
哼,哪来的自信。
我一夹马腹,骏马长嘶,长枪顺势刺出,瞬间洞穿敌人的胸膛,带起一蓬血雾。
一时间,箭如飞蝗,惨叫声此起彼伏。
墨云仿若狰狞巨兽,张牙舞爪地蔓延于夜空之上,将那一轮皎洁明月肆意吞噬。
宫城的地面渐渐被鲜血浸湿,变得泥泞不堪,血腥之气弥漫。
赵潜长枪直直刺向瑞王咽喉,又急急停住。
瑞王惊恐地瞪大双眼,失神地跌坐下去,身子颤抖地说:
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是皇帝!你怎敢杀我!
我听了这话,就来劲了:什么话你都信,是不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传位诏书何在!
谋杀先皇,伪造圣谕,罪该万死!
见他抖如糠筛,脸色铁青。
我自认为说话清楚明白,而且句句有回应。
长枪进时泛着冷白,出来时,变了颜色。
他应当死而无憾。
13
牢房狭小逼仄,地面潮湿,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孟书翰换上囚服,坐姿端正,见我进来,冷哼一声。
进了大牢,感觉如何
孟书翰听我话中带笑,不屑地说:你若是来奚落我的,大可不必。
大业此时未成,后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我死不足惜。
还怪有气节,最好不是死到临头嘴硬。
我爹爹锒铛入狱,你心里痛快吗
你爹现在活得好好的。
孟书翰眼神幽深,似投石于古井,波澜乍起。
你知道了
我厉色道:我知道什么
是知道你伪造我爹通敌的证据,让我爹爹蒙冤而死。
还是你与瑞王狼狈为奸,勾结外敌
我盯着他,缓缓说出最后一句:还是你重生的事
孟书翰赞许地点点头,看来你也不算太笨。
我笨与不笨,尚不需要他来评判。
孟书翰前世连中三元,入朝为官,声名鹊起。
重活一世,还未等到会试,他就向瑞王递了投名状,一跃成为瑞王手下的首席幕僚。
如若赵潜身死,我今日未带兵赶到,北戎的铁蹄将直捣盛京。
百姓何其无辜!
国仇家恨,我一并清算。
前世的脸渐渐和他重合,只不过,如今更加年轻,看着他,我问道:上辈子,纵火烧我苏府的时候,可有半分惭愧
二百一十七条人命,全都命丧火场。
罪魁祸首在我面前得意大笑。
你年纪轻轻,已入翰林院,真是风光。
听说瑞王给你和丞相嫡女赐了婚,你还真是个情种啊。
怎么样,昨日你是高高在上的翰林学士,今日你沦为阶下囚,这滋味,好受不好受!
派人监视我,和北戎勾结,留下个空壳子消耗我军。
孟书翰说了一句,你还挺聪明。
下一秒,寒芒一闪,我手中的剑精准地划过他的咽喉,鲜血喷溅,染红了我的白袍。
孟书翰瞪大双眼,来不及发出求饶的声音,砰地一声,再没了声息。
草席一裹,我叫人把他扔去乱葬岗。
通敌叛国,漠视人命的杂碎,不配活在这世上。
直接杀了他,太过便宜他。
可是这一剑,让我杀得痛快。
我抹去脸上的血珠,提着剑踏着夜色而返。
孟书翰,说到做到,我送你遗臭万年。
14
赵潜端坐龙椅之上,龙袍加身,金绣的巨龙在袍上蜿蜒盘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赵潜一一封赏有功的将领,目光最后落到我身上。
苏挽,你想要什么
身后的骠骑将军戳戳我的后腰,将军,这人名字和你好像。
我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沉声说:臣愿陛下充盈后宫,早日开枝散叶,以保皇家血脉。
赵潜神色恹恹:我已有发妻,此举恐怕不妥啊。
我暗自吐槽他,这时候想起我是你的发妻了
在军营的时候,就差没把我当牛使,还日日非要与我挤在一处,男女大防,他是一点不顾及。
娘娘宽宏大量,定不会为难陛下。
赵潜神色愈发冷了,眼里像结了寒冰。
我识趣地闭上嘴。
这几日我忙得厉害,没功夫理会赵潜。
看着面前摆着各色女子的画像,我心里犯了难。
都是一顶一的绝色,环肥燕瘦,赵潜就是不满意。
他要是有喜欢的,直接告诉我,又何必这么麻烦,我绑也会把她绑过来的。
娘娘,封后大典要开始了,陛下在催您了。
我说了我不去,我这样的怎么能当皇后,全天下女人死光了也轮不到我。
赵潜双手负于身后,每一步都迈得沉稳且有节律,其周身散发的气场,令周围之人不敢肆意妄动,唯有垂首静立。
什么死不死的,我亲自来叫你,你还不愿
我疑惑道:不是说你要娶一个你喜欢的女子吗
我心悦于你。
我像被泡在了蜜罐里,直到被赵潜牵着手,坐在龙椅上,还迷迷糊糊地,脸依旧泛着红,心脏砰砰乱跳。
赵潜说他喜欢我,他是眼瞎了还是疯了。
中秋赵潜设宴宴请群臣,我不愿顶着重重的发髻坐在上面,当个吉祥物。
索性穿着劲装,借着酒劲,表演了段剑舞。
最后,我足尖一点,直直朝赵潜而去。
过了很久,小桃和我说起当时的场景,都还在后怕,她说以为我想不开,要刺杀皇帝。
其实,我只是想让他夸夸我。
那日,赵潜问我:你想要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
只是我怕他嫌弃我。
束着的发在舞动中已经散开,如墨的长发倾斜而下,群臣皆惊呼一声,没想到我苏湾就是当今皇后娘娘苏挽。
迷蒙中,我听到赵潜问我:这么嚣张
我想,我只是恃宠而骄。
两块玉佩拼在一起,我知道了他为什么救我。
我用长枪,他也爱用长枪,招式之间也略有相像,皆是因为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他的武学启蒙老师,常年伤病折磨,她身子不好,南下游玩遇上我爹,从此就留在了江南。
看着他含笑的眸,我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与你成婚那日,只是断断续续想到了前世的画面。
后来,才确认了是你。
所幸吾妻,此世未经苦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