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年,江临川从不碰我。
直到我收到陌生短信:你真可怜,只是个拙劣的复制品。
婆婆指着全家福里的白月光:你连她的名字都是赝品。
家族聚会上,他当众护着归来的白月光:晚晚身体弱,你别碰她。
我低头藏起孕检单,当晚卖掉他公司股份。
他破产那日,我直播展示证据:江先生,你的白月光还弱吗
镜头扫过他惨白的脸,弹幕疯狂刷屏:姐姐好飒!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硬生生把我从一片混沌的梦里拽了出来。窗帘缝隙里透进几缕惨白的光,不偏不倚,正好刺在我眼睛上。我眯着眼,伸手去够那扰人清梦的玩意儿,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不是江临川。他昨晚又没回来。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回来。这张两米宽的大床,三年了,一直是我一个人的领地,空旷得能听见回声。
屏幕亮起,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孤零零地躺在通知栏。
手指滑开,一行字跳出来,像淬了毒的针,猛地扎进我眼底:
苏晚晴,你真可怜,不过是个拙劣的复制品。赝品也配占着江太太的位置
嗡的一声,脑子里的那点睡意瞬间被炸得粉碎。血液像是冻住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僵在那里。复制品赝品这他妈什么意思
我盯着那行字,每一个笔画都扭曲着恶意。发件人是一串完全陌生的数字,透着股阴冷的窥探意味。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撞得肋骨生疼。呼吸变得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碴子。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声。窗外,城市还没完全醒来,一片死寂的灰白。
复制品……赝品……
这两个词像魔咒,死死箍住了我的脑袋。过去三年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用他只是忙、他性子冷来搪塞自己的无数细节,突然挣脱了束缚,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带着尖锐的棱角,刮得我生疼。
江临川看我的眼神。永远隔着一层雾,像是在看一件物品,评估着它的成色,却又始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每次我穿上新裙子,满怀期待地问他好不好看,他只会淡淡地瞥一眼,丢下一句还行,或者干脆沉默。那目光会在我脸上停留片刻,焦点却像是穿透了我,落在某个遥远的、我无法触及的地方。
家里的布置。他从不让我插手。客厅墙上那幅巨大的抽象油画,色调冷硬压抑,跟我提议过的温暖风格南辕北辙。我说过好几次想换掉,他只是皱着眉,不耐烦地打断:别动,就这样挺好。那语气,像在维护某个不容侵犯的圣地。
还有……名字。
我叫苏晚晴。当初第一次见面,他听到我的名字时,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快得几乎抓不住。那时我还傻乎乎地以为,那是对我的某种认可或……好感
一股冰冷的、黏腻的恶心感顺着脊椎爬上来。我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刺骨的寒意也没能压下那股翻腾的恶心。我冲进洗手间,趴在冰冷的洗脸盆上干呕起来,喉咙里火烧火燎,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脸。苍白,眼下带着熬夜的乌青,眼神空洞,写满了惊疑不定。这就是我吗苏晚晴一个……赝品
我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这张脸。这张被江临川冷漠对待了三年的脸。
叮咚——
刺耳的门铃声像根鞭子,狠狠抽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浑身一激灵,从洗手间那令人窒息的镜前猛地转身。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撞得胸腔生疼。这么早,会是谁难道是江临川……回来了
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就被我掐灭了。他有钥匙,从来不屑按门铃。而且,他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胡乱抹了把脸,冰凉的水珠沾湿了鬓角。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那股挥之不去的恶心感,我拖着沉重的步子穿过空旷得吓人的客厅,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不是江临川。
是我那位永远打扮得一丝不苟、下巴抬得比天高的婆婆,周美娟。她穿着一身昂贵的手工旗袍,外面罩着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羊绒大衣,手里拎着个精致的食盒。此刻,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毫不掩饰地堆满了不耐烦,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手指正用力地、连续不断地戳着门铃按钮,好像这门铃跟她有深仇大恨。
又是这样。大清早,突击检查。
我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和那点莫名的恐慌,拧开了门锁。
妈,您来了。我的声音有点干涩,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嘴角却僵硬得抬不起来。
门刚开了一条缝,周美娟就迫不及待地侧身挤了进来,带进一股冷风和浓郁的香水味。她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瞬间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个遍。
这都几点了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惯有的挑剔,瞧瞧你这脸色,跟个鬼似的!头发也不梳衣服也不换就顶着这么一副邋遢样子难怪临川不爱回家!
她一边数落着,一边蹬掉脚上的高跟鞋,动作利落得像在自己家。光脚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径直就往里走,那食盒被她随手搁在玄关柜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印子。又是这套说辞,字字句句都往我心窝子里戳。不爱回家呵,他何止是不爱回这个家,他压根儿就没把这里当家,也没把我当妻子!
周美娟轻车熟路地走到客厅中央,挑剔的目光扫过沙发靠垫摆放的角度,扫过茶几上我昨晚看了一半的书,最后,落在我身上。
杵在那儿当木头桩子呢她不满地哼了一声,过来!把这个给你放厨房去。她下巴朝玄关柜上的食盒点了点,我特意让张妈熬的汤,给临川补身子的。他工作辛苦,你得有点眼力见儿,学着怎么伺候好丈夫!
又是汤。每次来,不是汤就是补品,好像江临川在外面受了多大的亏待。我沉默地走过去,提起那个沉甸甸的食盒。盖子没盖严,一股浓重的、混合着药材和油脂的味道飘了出来,直冲鼻腔。那股被我强行压下去的恶心感,瞬间又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
呕……我猛地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当场吐出来,脸色瞬间变得更白。
啧!周美娟的嫌弃简直要溢出来,她退开半步,像是怕沾染上什么病菌,又怎么了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三天两头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连个汤味儿都闻不得真不知道临川当初……
她的话戛然而止,但那双刻薄的眼睛,却像淬了毒的针,直直地刺向我。那眼神里的鄙夷和某种……说不清的、带着点快意的比较,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真不知道临川当初……怎么会看上我
我低着头,手指死死抠着食盒的提手,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胃里还在翻搅,心却沉到了冰窟窿底。
周美娟没再理会我的不适,她像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背着手,慢悠悠地在客厅里踱步。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客厅那面最显眼的墙上——那里挂着唯一的一张所谓全家福。
那是我和江临川结婚时拍的。巨大的相框,昂贵的装裱。照片里,江临川穿着笔挺的西装,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漠地看向镜头。我穿着洁白的婚纱,依偎在他身边,努力地对着镜头微笑。可那笑容,现在看起来僵硬又空洞,像一张精心画上去的面具。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连婚纱的裙摆都没能碰到他的裤腿。
周美娟走到照片前,伸出手,保养得宜的手指带着硕大的宝石戒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抚摸着照片上江临川的脸。然后,她的手指缓缓移动,落在了……我脸上。
那动作,不像抚摸,更像是在擦拭什么碍眼的灰尘。
她转过头,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刻薄的弧度。
晚晴啊,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残忍的穿透力,直接扎进我耳膜深处,你知道临川他,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食盒的重量猛地变得千斤重,几乎要脱手砸在地上。我死死地攥紧,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周美娟满意地看着我瞬间惨白的脸,那抹刻薄的笑意加深了。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投向照片里江临川旁边那个空茫的位置,仿佛那里真的站着一个人。
因为,他心里的那个人啊,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的冰凌,叫林晚晚。
林晚晚!
这三个字,像三道惊雷,狠狠劈在我天灵盖上!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所有的碎片——那条恶毒的短信、江临川那穿透我的目光、他对这个名字的微妙反应、家里所有不容更改的陈设——在这一刻,被这三个字猛地串了起来!
复制品……赝品……原来如此!苏晚晴,林晚晚……晚晴……晚晚……多么可笑!多么拙劣的模仿!我顶着这个名字,顶着这张或许有几分相似的脸,在这个冰冷的屋子里,扮演了三年的小丑!
晚晚那孩子,才是真正的好。周美娟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缅怀和毫不掩饰的偏爱,像钝刀子割肉,温柔,懂事,家世好,样样都拔尖儿。那才配得上我们临川。你她斜睨着我,眼神里是赤裸裸的轻蔑,不过是他忘不了晚晚,找个影子排遣罢了。连这名字,都是他念着晚晚,随手给你安上的赝品!
赝品两个字,被她咬得又重又狠,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胃里那股翻腾再也压不住,食盒哐当一声脱手砸在光洁的地板上。盖子震开,滚烫的汤汁溅出来,泼在我脚背上,烫得我一哆嗦。浓烈油腻的味道混合着药材的苦涩,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啊!周美娟尖叫着跳开,心疼地看着她昂贵的旗袍下摆溅上的一滴油渍,要死了你!毛手毛脚的!连个东西都拿不稳!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看看你这副样子,连晚晚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她气急败坏地骂着,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我站在原地,脚背被烫得火辣辣地疼,汤汁顺着地板蜿蜒。可我完全感觉不到那点皮肉痛了。周美娟那些恶毒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我心上,发出滋滋的焦糊声。
我低着头,看着地板上那滩污浊的汤水和自己狼狈的倒影。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烫伤,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灭顶的愤怒和屈辱。
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冲撞着理智的堤坝。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又痛又闷,几乎无法呼吸。三年。整整三年。我像个傻子一样,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里,一个用江太太这个虚名粉饰的牢笼里。我所有的付出,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期盼,在林晚晚这个名字面前,都成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我不是苏晚晴。
我只是一个顶着赝品名字、模仿着别人轮廓的……替代品。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我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力才把那口翻腾的气血压下去。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味道。我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用手背用力擦过嘴角。指尖冰凉,触到一丝湿润。
不能在这里。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绝不能!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还在喋喋不休、心疼自己衣服的周美娟。我的眼神一定很可怕,因为她骂到一半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不易察觉的惧意。
我什么都没说。没有尖叫,没有反驳,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然后,我绕过地上那滩狼藉,绕过僵在原地的她,径直走向门口。脚步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你去哪儿我话还没说完呢!周美娟在我身后气急败坏地喊。
我充耳不闻。拉开大门,冬日的冷风呼啸着灌进来,吹在我滚烫的脸上,带来一丝刺痛的清醒。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反手砰地一声,重重甩上了门。
将那满屋子的油腻、恶毒和令人作呕的真相,彻底隔绝在身后。
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裹紧了单薄的外套,漫无目的地走在初冬的街道上。刚才强撑出来的那点力气,在踏出那扇门后迅速消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麻木。
周美娟那些刀子般的话,和林晚晚那个名字,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三年。原来我这三年,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顶着别人名字、模仿着别人轮廓的提线木偶。
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不是恶心,是一种持续的、闷闷的坠胀感。这感觉断断续续持续快一个月了,起初以为是压力大或者饮食不规律,一直没太当回事。现在被刚才那股强烈的恶心一激,这感觉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一个念头,带着点荒谬的恐慌,毫无预兆地窜了出来。
不会……吧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车水马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可能。江临川碰我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每次都……极其草率,像是在完成某种令人厌恶的义务。最后一次,大概是……两个多月前
但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迟到的生理期,异常的疲惫,还有这越来越明显的、无法忽视的坠胀感和突如其来的恶心……
心沉得厉害,像坠了块冰。如果……如果真的是那样……这个孩子,算什么另一个笑话一个在赝品肚子里孕育的、不被期待的生命一个用来绑住我这个替身的、更加耻辱的枷锁
不行。必须弄清楚。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最近的医院。我的声音干涩沙哑。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大概是看我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没多问,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各种药物的气息,冰冷、刺鼻。我坐在妇科候诊区冰凉的塑料椅子上,周围是形形色色的女人,有的满脸幸福地依偎在伴侣身边,有的独自一人沉默等待,有的面露焦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混杂着希望与恐惧的沉闷。
我低着头,盯着自己交握在一起、指节发白的手。脑子里乱糟糟的,周美娟刻薄的脸,江临川冷漠的眼神,还有那个陌生的名字林晚晚,像走马灯一样轮番上演。短信里的赝品两个字,如同烙印,滚烫地灼烧着我的神经。
苏晚晴。护士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叫号。
我猛地回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深吸一口气,我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进了诊室。
医生是个中年女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波澜的眼睛。例行公事的询问,冰冷的仪器,令人不适的检查过程。我像个木偶一样配合着,身体僵硬,灵魂仿佛抽离了出去,悬在半空,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躺好,别紧张。医生机械地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医生示意我可以起来。
我整理好衣服,重新坐回诊桌前的椅子上。医生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鼠标上滑动着,屏幕的光映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沉默。诊室里只有仪器低微的电流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苏晚晴医生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脸上,根据尿检和初步B超,确认是妊娠状态。孕周,大约八周左右。
轰——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宣判,那感觉依旧像被重锤狠狠砸中。八周……时间也对得上。最后一次……果然是那屈辱的、毫无温情可言的一次。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发不出任何声音。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
医生大概见惯了各种反应,只是公事公办地递过来几张单子:这是孕检报告。目前看胚胎发育正常。叶酸记得按时吃,注意休息,避免剧烈运动和情绪波动。定期来做产检。如果决定要,就去建卡。如果不要,也需要尽快做决定,安排手术时间。
胚胎发育正常……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刺着我。正常在一个赝品肚子里,在一个不被父亲期待甚至厌恶的环境里,它真的能正常吗
我机械地接过那几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指尖触到纸张冰冷的边缘,忍不住微微颤抖。报告单上,那些冰冷的医学数据和结论,像最锋利的嘲笑。
谢谢医生。我听到自己用一种异常平静、平静到近乎诡异的声音说。然后站起身,拿着那几张纸,像拿着自己的判决书,一步一步走出了诊室。
走廊的光线有些刺眼。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有些摇晃的身体。低头,展开那张B超单。
黑白的影像,模糊的一小团阴影。旁边标注着:宫内早孕,可见胎心胎芽。
胎心……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正在跳动的心脏。
一股尖锐的、混杂着巨大悲凉和荒谬感的疼痛,猛地攫住了我。不是为了江临川,不是为了那个冰冷的家,甚至不是为了我自己这三年的愚蠢。
是为了这个……在这个最不堪、最屈辱的时刻,悄然到来的、无辜的小生命。
它不该来。尤其不该在这个时候来。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更浓的血腥味,硬生生把那股汹涌的泪意逼了回去。
哭为了什么为了那个把我当替身的男人为了那个刻薄的婆婆还是为了自己这彻头彻尾的失败
不。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抬手,用袖子狠狠擦掉眼角的湿意。再抬起头时,眼神里只剩下一种近乎决绝的冰冷。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几张孕检单折叠起来,折得很小很小,然后塞进了外套最内侧的口袋里,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刚才被烫伤的、火辣辣的痛感。
刚走出医院大门,冰冷的空气再次灌入肺腑。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江临川。
呵。真是讽刺。三年加起来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次数,恐怕都没有最近一个月多。每一次,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盯着那个名字,眼神像淬了冰。指尖在接听键上悬停了足足三秒,才缓缓划开。
喂。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在哪电话那头传来江临川惯有的、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命令口吻。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某个宴会场所。
外面。我言简意赅。
他似乎对我的冷淡有些意外,顿了一下,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晚上七点,兰庭会所,家宴。妈也会到。你收拾一下,准时过来。
家宴和周美娟一起还有他
胃里那股熟悉的翻搅感又来了,混合着孕早期的恶心和一股强烈的反胃。想到要再次面对周美娟那张刻薄的脸,还要在江临川面前扮演那个温顺的赝品江太太……
知道了。我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
嗯。他似乎也懒得再多说,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娇柔的女声,似乎在叫他临川哥,声音不大,但清晰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江临川的声音瞬间放软了些,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温和:晚晚,稍等,马上好。
晚晚!
林晚晚!
我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又被一股巨大的、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冲散!原来她回来了!难怪……难怪周美娟今天会突然跑来,用那么恶毒的方式揭开真相!难怪江临川会突然记得还有个家宴!一切都串联起来了!他们全家团聚,我这个碍眼的赝品,还得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去当背景板去见证他们的情深意重
还有事吗没事挂了。我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像结了冰的湖面。
……没了。别迟到。江临川似乎也察觉到我语气的不对,但显然没心思深究,匆匆交代一句就挂了电话。
忙音传来。
我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冬日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可我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一股熊熊的烈火从心底最深处猛地窜起,瞬间燎原!
家宴兰庭会所
好啊。
我抬起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和疯狂燃烧的烈焰。
那就去。
看看这场戏,到底要怎么唱下去。
傍晚六点五十,兰庭会所门口。
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泻下来,将门前的豪车映照得流光溢彩。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低声谈笑着步入,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香水、雪茄和金钱堆砌出的奢靡气息。
我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羊绒连衣裙,外面罩着同色系的大衣。脸上化了淡妆,恰到好处地遮掩了苍白和疲惫,口红选了最不显眼的豆沙色。镜子里的人,看起来依旧温婉,符合江太太该有的低调得体。只是那双眼睛,沉静得像两口古井,映不出半点波澜。
推门走进预订好的大包厢,一股暖风夹杂着食物香气和更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巨大的圆桌旁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江家的近亲,周美娟坐在主位旁边,正笑着和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说话。
我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江临川。
他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挺括的深灰色西装,侧着脸,正微微低头,专注地看着坐在他右手边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
林晚晚。
她穿着一身柔和的米白色羊绒连衣裙,衬得皮肤白皙剔透。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发尾带着自然的卷曲。五官确实……和我有几分说不清的相似之处,尤其是眉眼间的轮廓。但她的气质截然不同。她是温婉的,柔弱的,像一株精心呵护的温室花朵,眼神清澈,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淡淡的忧郁。此刻,她正小口地喝着汤,动作优雅得如同画中人。
我走进来的动静不大,但足够引起注意。谈笑声微微一顿,几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有好奇,有打量,有不易察觉的轻蔑。
周美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扫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嫌弃和不耐烦毫不掩饰,仿佛在说怎么才来。
江临川也抬起了头。看到我时,他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说不清是意外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但很快被惯常的淡漠覆盖。他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对我这身过于沉闷的黑色有些不满。
晚晴来了,坐吧。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指了指他左手边空着的那个位置——一个隔在他和周美娟之间、距离林晚晚最远的座位。
我垂着眼睫,没看任何人,也没回应周美娟那无声的挑衅。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沉默地走到那个属于江太太的位置,拉开椅子,安静地坐下。
身体内部的警报却在无声地拉响。包厢里暖气开得很足,混合着各种食物的气味,尤其是桌上那盘刚端上来的、淋着浓郁酱汁的红烧鱼,那股油腻的腥气直冲鼻腔。
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
我放在桌下的手瞬间攥紧了膝盖上的布料,指甲隔着薄薄的羊毛裙掐进掌心。喉咙发紧,我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用尖锐的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和表面的平静。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不能吐。绝对不能在这里吐出来。
晚晴姐,你好。一个轻柔得如同羽毛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意和友好。
是林晚晚。她放下汤勺,转过脸看向我,唇角带着温婉的笑意,眼神清澈无辜。我是晚晚,林晚晚。刚回国没多久,临川哥说今晚家人都聚聚,就带我来了。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
临川哥……叫得可真亲热。
我抬起眼,迎上她的目光。她确实很美,那种毫无攻击性的、需要人保护的美。尤其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像受惊的小鹿。此刻,她正用一种带着点好奇和探究的眼神看着我。
你好,林小姐。我开口,声音有些微的沙哑,但还算平稳。我刻意忽略了晚晚姐这个称呼,也忽略了她话语里那点不易察觉的宣示意味。谈不上打扰,家宴而已。
我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嫉妒,甚至没有任何波澜,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这似乎让她有点意外,那温婉的笑容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晚晚这孩子就是懂事,嘴也甜。周美娟立刻接话,脸上堆满了慈爱,和早上面对我时判若两人,身体弱,坐了那么久飞机才缓过来,还惦记着要来看看我们这些长辈。不像有些人,她意有所指地瞟了我一眼,语气刻薄,成天在家闲着,还这病那灾的,看着就晦气。
桌上瞬间安静下来。亲戚们的目光在我和周美娟、林晚晚之间微妙地游移着,带着看好戏的兴味。
胃里的翻搅更剧烈了,那股恶心感顶到了喉咙口。我放在桌下的手攥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痛让我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江临川眉头皱得更紧,似乎对他母亲当众给我难堪有些不满,但这份不满显然不是出于维护我。他侧过头,低声对周美娟说:妈,吃饭吧。
哼。周美娟哼了一声,倒也没再继续,转而热情地给林晚晚夹菜,晚晚,尝尝这个虾,新鲜的,特意给你点的。你身体弱,得多补补。
谢谢阿姨。林晚晚甜甜一笑,小口吃着。
席间的话题,很快又围绕着林晚晚展开。她这些年在国外养病的经历(多么惹人怜惜),她的懂事贴心(多么难得),她和江临川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多么深厚)。周美娟更是化身慈爱长辈,嘘寒问暖,夹菜添汤,忙得不亦乐乎。
我像个局外人,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精致的菜肴一口未动。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对抗着身体内部越来越强烈的生理反应。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终于,服务生端上来一大盅热气腾腾的汤。盖子揭开,浓郁的、混合着药材和肉香的厚重味道猛地扩散开。
来,晚晚,这汤最滋补,多喝点!周美娟亲自盛了一碗,递到林晚晚面前。
那股浓烈的、带着油腻和药膳味的气息,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我的喉咙!
呕——!
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的干呕声,从我紧咬的牙关里挤了出来!虽然我已经极力低头,用手死死捂住了嘴,但那声音在骤然安静的包厢里,依旧清晰得刺耳!
所有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固了。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惊愕,疑惑,然后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恶。
苏晚晴!周美娟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脸色铁青,声音尖利得能划破耳膜,你干什么!存心的是不是这么恶心的声音!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晚晚好!故意在这里丢人现眼!
林晚晚像是被吓到了,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江临川身边靠了靠,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泫然欲泣。
江临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我,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我捂着嘴,身体因为强忍呕吐而微微发抖,额头上全是冷汗。胃里翻搅得如同刀绞,眼前阵阵发黑。
我……我想解释是身体不舒服,但刚吐出一个字,那股恶心感再次凶猛地涌上,我不得不再次死死捂住嘴,狼狈地低下头,肩膀控制不住地轻颤。
够了!江临川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他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眼神冰冷地俯视着我,那目光里没有半分关切,只有深深的嫌恶。
不舒服就回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狠狠扎进我心里,别在这里影响大家胃口!尤其是晚晚,他的语气在提到这个名字时,明显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保护欲,她身体弱,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他侧过身,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林晚晚护在了自己身后半步的位置,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那个动作,自然而熟练。
身体弱……经不起折腾……
呵。
我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冷汗顺着鬓角滑下,但我的眼神,却异常地平静。平静地看向那个将我护在身后的男人,平静地看向他身后那个泫然欲泣、惹人怜惜的林晚晚,平静地扫过周美娟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平静地掠过桌上那些或鄙夷或看好戏的目光。
胃里的翻江倒海,身体的极度不适,在这一刻,奇异地平息了。
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
原来,这就是我的位置。一个连身体不适的权利都没有的、碍眼的赝品。一个在真正的晚晚面前,必须保持安静、甚至不能呼吸的……影子。
我慢慢地松开了捂着嘴的手。掌心,被指甲掐出了几个深深的血印子,渗着细小的血珠。
我没再看任何人,也没再说一个字。只是扶着桌沿,有些摇晃地站起身。动作很慢,但脊背挺得笔直。
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我沉默地,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包厢。
身后,隐约传来周美娟气急败坏的咒骂和亲戚们低低的议论声。
什么东西!一点教养都没有!
就是,看把晚晚吓的……
临川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
好了妈,别气了,为这种人不值当……是江临川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
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
将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屈辱,所有的冰冷,彻底隔绝。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我没有回头,没有停留,径直走向电梯间。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一种被压抑到极致、即将冲破牢笼的、毁灭性的力量在疯狂涌动。
口袋里的孕检单,隔着薄薄的衣服,紧贴着我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正在跳动的心脏。
我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按下下行键。冰冷的金属墙壁映出我模糊的身影,脸色惨白,眼神却像燃尽的灰烬,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毫无生机的死寂。
电梯无声下行。
那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映出我的脸。惨白,毫无血色,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铺平的纸。但那双眼睛……眼底深处,不再是死寂的灰烬,而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翻涌、凝聚,最终沉淀为一种淬了寒冰、淬了烈火、淬了无边恨意的……决绝。
替身赝品
呵。
江临川,周美娟,还有那位柔弱不能自理的林晚晚……
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所有屈辱,所有践踏,所有轻蔑……我会一样一样,百倍、千倍地还给你们!
不是想要你们的晚晚吗
我会让你们亲眼看着,你们视若珍宝的一切,是如何在你们眼前,被彻底碾碎!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外面是灯火通明、衣香鬓影的大堂。我抬步走了出去,脚步依旧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踩得异常坚定。大衣口袋里,我紧握着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
走到会所门口,冬夜的寒风猛地灌进来,吹得我一个激灵,头脑却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拿出手机,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干脆利落、带着点担忧的女声:喂晴晴你怎么这个点打来声音听着不对啊出什么事了
是我的闺蜜,沈薇薇。大学死党,性格泼辣,现在在一家知名律所做律师,路子野,人脉广,是我在这个城市唯一能毫无保留信任的人。
听到她声音的瞬间,强撑的堤坝像是裂开了一道缝,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把那股软弱死死压下去。
薇薇,我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冰冷和斩钉截铁,帮我找个可靠的人,越快越好。我要查江临川名下那家‘临峰科技’的所有财务流水,尤其是近两年的,越详细越好!还有,他个人账户的大额异常变动,境外关联账户,全都给我挖出来!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沈薇薇显然被我话里的内容惊到了,也听出了我语气里那股山雨欲来的狠绝。
晴晴……她的声音沉了下去,充满了严肃,你确定查他公司这可不是小事!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我站在会所门口璀璨的灯光下,看着玻璃门映出自己毫无表情的脸,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我手里有他公司5%的原始股。帮我联系能最快变现的渠道,无论对方压价多少,我都要在三天之内,全部抛掉!一分不留!
什么!沈薇薇在电话那头倒抽一口凉气,抛掉股份!晴晴,那是你手里唯一值钱的保障了!而且5%虽然不多,但这样急抛,价格会被压得很低的!你……
我知道。我打断她,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低就低。我要的是现金,越快越好。另外,再帮我找个绝对可靠、嘴巴严实的私家侦探,钱不是问题。我要盯两个人,江临川,还有他那个刚回国的‘白月光’,林晚晚。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林晚晚沈薇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愤怒,那个传说中的白月光回来了!江临川那个王八蛋他……
薇薇,我再次打断她,语气平静得可怕,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按我说的做。钱,我会想办法。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电话那头又是片刻的沉默。随即,沈薇薇的声音变得无比冷静和坚定,带着律师特有的干练和狠劲:明白了。晴晴,你等我消息。财务流水和侦探,包在我身上。股份抛售……我立刻联系几个相熟的私募和掮客,就算亏出血,也一定在三天内给你套现!你……你还好吗
最后一句,带着浓浓的担忧。
我我看着玻璃门上映出的那个眼神冰冷、仿佛脱胎换骨的女人,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挂断电话,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却让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复仇的齿轮,在这一刻,轰然启动。
接下来的三天,我像个幽灵一样回到了那个空旷冰冷的家。
江临川没有回来。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仿佛那天晚上在兰庭会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他的沉默,比周美娟的辱骂更伤人,也更清晰地昭示着我的地位——一个被彻底遗忘和厌弃的物件。
也好。省得我演戏。
我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拉上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手机成了我唯一的信息源和武器。
沈薇薇的效率惊人。第一天下午,一个加密文件就发到了我的邮箱。发件人署名赵明磊——她介绍的私家侦探。
我点开文件,里面是林晚晚的资料,详尽得令人心惊。她所谓的在国外养病,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瑞士一个风景如画的疗养小镇。资料里附了几张偷拍的照片,有她独自在湖边散步的,也有……她和江临川并肩而行的。照片时间跨度很大,从两年前一直到最近。其中一张,就在她回国前一个月,江临川出差欧洲期间,他们在一家米其林餐厅共进晚餐,江临川侧头看着她,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近乎温柔的笑意。
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落在江临川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上。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细密的、迟来的钝痛,但很快就被更汹涌的冰冷恨意覆盖。
原来,他所谓的忙碌,所谓的出差,都是为了跨越重洋去陪伴他的晚晚。而我这个赝品,只是他留在家里、用来应付外界和敷衍他母亲的一个摆设!
第二天,沈薇薇的电话打了过来,背景音有些嘈杂。
晴晴!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和一丝疲惫,搞定了!股份!妈的,那帮吸血鬼,知道你急抛,把价压到了地板下面!比市价低了快四成!但现金明天一早就能到你指定的账户!确认一下卡号!
四成……我的心狠狠抽了一下。那是我母亲留给我最后的保障。但此刻,这点损失带来的痛感,远不及复仇的火焰烧得猛烈。
卡号没错。我声音平静,钱一到,立刻转走。分三笔,转到这三个海外账户。我把早已准备好的、用不同身份信息开设的离岸账户号码发给了她。
明白!沈薇薇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还有,你让我查的临峰科技……赵明磊那边也有眉目了,但情况有点复杂,他坚持要当面跟你谈,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看
让他来。时间地点你安排,要绝对安全。我毫不犹豫。
好!就明天下午,我律所的保密会议室。沈薇薇干脆利落。
第三天下午,我裹着一件不起眼的黑色大衣,戴着帽子和口罩,像一个普通的访客,走进了沈薇薇所在律所的大楼。安保严密,沈薇薇亲自下来接我,刷了好几道门禁卡,才进入一个位于高层、没有任何窗户、隔音效果极佳的会议室。
里面已经坐着一个男人。三十多岁,长相普通,丢人堆里找不着那种,穿着深色的夹克,眼神锐利得像鹰。他就是赵明磊。
江太太。他站起身,朝我点点头,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都在这里了。情况……比预想的要棘手,也更……精彩。
我接过文件袋,沉甸甸的。坐到他对面,沈薇薇也在我旁边坐下,关上了厚重的隔音门。
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资料。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银行流水复印件。我快速翻看着,目光锁定在几个频繁出现、数额巨大的异常支出上。
临峰科技,表面风光,去年还拿了市里的创新奖。赵明磊的声音低沉平稳,像在陈述客观事实,但内里,早就被蛀空了。他的手指点在其中几笔巨额转出上,看这里,去年六月,一笔五千万,备注是‘海外设备采购’。再看这个账户的接收方,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空壳公司,查不到实际控制人。但同一时间点,他又翻出另一份文件,上面是林晚晚名下在瑞士某银行的流水,林小姐的账户,存入了一笔四百八十万瑞士法郎,来源……正是那个维京群岛的空壳公司。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五千万人民币,兑换成瑞士法郎,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类似的操作,近两年至少有五次。赵明磊的声音像冰冷的机械,总额接近两个亿。名义都是海外采购、技术引进或者投资,但最终流向,都和林晚晚在海外的账户有关联。手法很隐蔽,通过多层离岸公司洗了几遍,但资金链的尾巴,最终都指向了她。
我的指尖冰凉,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却感觉重若千钧。江临川……他竟然在掏空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用公司的血,去供养他在国外的白月光!
另外,赵明磊又抽出几张纸,上面是一些通讯记录和照片,江临川的个人账户也有问题。他利用自己是法人和大股东的身份,多次以‘个人借款’名义,从公司账户挪走大额资金,累计超过八千万。名义上是借,但从未归还,财务那边做的都是坏账处理。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些钱,一部分用于维持林晚晚在海外的高额消费——顶级疗养院、奢侈品、私人飞机租赁记录,另一部分,他指向几张模糊的房产照片,在瑞士和法国购置了几处价值不菲的度假房产,都在林晚晚名下。
还有,赵明磊的眼神变得更深,临峰科技去年申报的高新技术企业税收优惠,材料有严重造假。他们核心的几项专利,实际研发投入远低于申报数额,虚报比例超过百分之六十。这个如果被税务盯上或者被人举报,够他们喝一壶的。而且,他们去年底拿到的一笔大额政府扶持贷款,抵押物评估也存在重大水分……
他一条条说着,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记记砸在我心上。
贪婪。无耻。疯狂。
为了那个晚晚,江临川不仅背叛了我,背叛了婚姻,他连自己一手创立、承载着无数员工心血的公司都背叛了!他在玩火,在自掘坟墓!
这些证据……我抬起头,看向赵明磊,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但更多的是冰冷的确定,足够实锤吗能经得起推敲吗
绝对。赵明磊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神锐利如刀,银行流水、公司内部财务凭证复印件、关联公司注册信息、资金流向追踪报告、林晚晚海外资产的产权文件副本、专利申报造假的技术鉴定分析、抵押物评估的原始底稿和篡改记录……我这里都有原始凭证或经得起司法鉴定的复制件、照片。链条完整,逻辑清晰。只要捅出去,神仙也翻不了案。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即将释放的毁灭快感。
我看向沈薇薇:薇薇,税务举报那条线,你来操作。用最稳妥、最隐秘的渠道,把专利造假和骗税的证据递上去。其他的……我的目光落回那厚厚一沓资料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我亲自来。
沈薇薇和赵明磊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凝重,但更多的是支持。
晴晴,你想怎么做沈薇薇问。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是繁华的城市,车水马龙,芸芸众生。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有些刺眼。
我微微眯起眼,看着远处那栋属于临峰科技的、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阳光下,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不是想给他的‘晚晚’一个盛大回归的舞台吗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玉石俱焚的寒意,那我就送他一个……终身难忘的‘发布会’。
第四天,上午九点。
江临川大概终于想起了家里还有我这么个人,或者更可能是周美娟又说了什么。他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冰冷、毫无波澜的自己。手机在台面上震动,屏幕上跳动着江临川三个字。
我拿起手机,划开接听。没说话。
在哪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惯有的淡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烦躁
在家。我的声音同样没什么温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斟酌措辞。晚上……有个商业晚宴,在帝豪酒店。你准备一下,七点我让司机去接你。
商业晚宴让我出席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这种场合,他要么独自前往,要么以我身体不适、不善交际为由推掉。现在突然让我去……是因为林晚晚回来了,想让我这个正牌太太出去,替他稳住场面,顺便堵住那些可能出现的流言蜚语还是想让我亲眼看看,他和他的晚晚是如何在众人面前情投意合
一股冰冷的嘲讽涌上心头。
好。我平静地应下,没有一丝犹豫。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又顿了一下。嗯。穿得体点。他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完成了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随即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帝豪酒店商业晚宴
真是……天助我也。
我放下手机,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造型别致的蓝宝石胸针。宝石不大,但切割完美,在灯光下折射出幽深冷冽的光。这是当年结婚时,江临川母亲——我那名义上的婆婆,周美娟女士,极其不情愿地塞给我的传家宝之一,据说是她压箱底的玩意儿,给得无比肉痛。她大概觉得给我这种赝品戴,简直是暴殄天物。
以前,我嫌它老气,更厌恶它代表的施舍意味,从未戴过。
今天,它有了新的使命。
我拿出那枚胸针,冰凉的宝石触感贴着手心。手指在胸针背面摸索着,那里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凸起。轻轻一按,宝石旁边一个更小的、伪装成装饰的微型摄像头镜头,悄然开启。
赵明磊提供的顶级装备,足够清晰,足够隐蔽,续航……足够撑过今晚。
我将胸针别在了黑色礼服裙靠近肩线的位置。幽蓝的宝石,映衬着黑色的丝绸,低调,奢华,带着一丝神秘和……致命的陷阱。
镜子里的人,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黑色的长裙勾勒出依旧纤细的腰身(得益于孕早期的反应),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平坦的小腹之下,一个微小的生命正在悄然生长。
我轻轻抚上小腹,眼神有瞬间的复杂,但很快被更深的决绝覆盖。
孩子,对不起。但妈妈今天,要为你,也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晚上六点五十,江临川的司机准时停在了楼下。
我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司机老张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惊讶,大概是从未见过我如此盛装打扮,也从未见过我脸上如此……冰冷的表情。
车子平稳地驶向帝豪酒店。
一路无话。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光影在我脸上明明灭灭。
帝豪酒店宴会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照着男男女女脸上虚伪的笑容和精致的妆容。空气里弥漫着香槟、高级香水以及权利与金钱交织的浮华气息。
我挽着江临川的臂弯走进会场。他的手臂僵硬,像一根没有温度的木头。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和不耐烦。
他的目光,从踏入会场那一刻起,就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温柔。直到,他的视线定格在宴会厅一角。
林晚晚正站在那里。她今晚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抹胸长裙,像一朵娇嫩的樱花,怯生生地站在一群商界大佬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格外惹人怜爱。她似乎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一个小巧的手包。
江临川的脚步明显加快了些,几乎是拖着我朝那个方向走去。他脸上的淡漠被一种刻意的温和取代。
晚晚。他走到近前,声音放得很柔,带着安抚的意味,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无聊了
林晚晚抬起头,看到江临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星辰,那点怯意也化作了依赖和欣喜。临川哥!她声音柔柔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没有,就是……不太认识大家。
没关系,跟着我就好。江临川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一个亲昵又带着保护意味的动作。他甚至微微侧身,将我挡在了身后半个身位,仿佛我是某种需要隔绝的病毒。
周围几个相熟的老总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带着暧昧的笑意打着招呼:江总,林小姐。这位是……江太太吧有人终于注意到被忽略的我。
江临川像是才想起我的存在,极其敷衍地侧了侧身,语气平淡无波:嗯,我太太,苏晚晴。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目光始终落在林晚晚身上,晚晚身体不太好,不太习惯这种场合,我带她到那边休息区坐坐。
身体不太好……又是这句!
我站在原地,像个被遗忘的布景板。江临川已经护着林晚晚,朝相对安静的休息区走去。他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惹得林晚晚掩嘴轻笑,脸颊飞起两抹红晕。那画面,郎才女貌,情深意切,落在旁人眼里,不知情的大概会以为他们才是一对。
而我这个江太太,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周围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探究,同情,鄙夷,幸灾乐祸……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
胃里那股熟悉的恶心感,不合时宜地再次涌了上来,带着强烈的眩晕感。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尖锐的疼痛让我保持清醒。
别急。好戏,才刚开始。
我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放着香槟塔的长桌。拿起一杯苏打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那股不适。
时间一点点流逝。宴会进入高潮,主办方上台致辞,然后是冗长的颁奖环节。江临川作为本地新锐科技公司的代表,被邀请上台领取一个年度创新企业的奖项。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站在舞台中央,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身姿挺拔,英俊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公式化的笑容,接受着众人的掌声和吹捧。他侃侃而谈公司的愿景、技术的突破、未来的蓝图……那些话,此刻听在我耳中,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巨大的讽刺!
他用偷来的、骗来的钱,维持着这个光鲜亮丽的骗局,供养着他的白月光,享受着众人的赞誉!
我站在人群外围,幽蓝的胸针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微型摄像头忠实地工作着,将他此刻意气风发的样子,清晰地记录下来。
终于,颁奖结束,宴会进入自由交流时间。主持人宣布接下来是主办方精心准备的特别环节——一个关于科技与人文关怀的圆桌论坛,邀请了几位重量级嘉宾,其中就包括江临川。
嘉宾们陆续走向舞台一侧临时搭建的论坛区。江临川整理了一下领带,也准备过去。
就在这时,我动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端着那杯几乎没动过的苏打水,步伐平稳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向正被几位老总围着寒暄的林晚晚。
我的目标很明确,动作不快,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晚晚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靠近,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我走到她面前,距离很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昂贵的香水味,近到能看清她眼底那点虚假的柔弱和真实的惊慌。
周围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两人身上。
江临川也停下了脚步,猛地回头看向这边,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不悦。
我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无视江临川那冰冷的视线。我抬起手,似乎是想去碰触林晚晚的手臂,动作看起来很自然,就像普通的问候。
晚晚小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我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关切。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林晚晚那光滑的手臂皮肤的刹那——
啊——!
一声尖锐得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毫无预兆地从林晚晚嘴里爆发出来!她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往后一缩,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惊恐万状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这一退,动作幅度极大,脚下一个趔趄,高跟鞋绊了一下,整个人竟然后仰着朝地上摔去!
晚晚!
江临川的惊呼声和周围人群的抽气声同时响起!
电光火石之间,江临川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从几步之外冲了过来!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股狂暴的戾气,一把将摇摇欲坠的林晚晚紧紧搂进怀里护住!
同时,他另一只手,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朝我伸出的手臂猛推过来!
滚开!别碰她!
他的怒吼声在骤然死寂的宴会厅里炸响!那声音充满了暴怒、厌恶和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欲!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说,我根本没想反应。那巨大的力道结结实实地撞在我的手臂上,带着一股凶狠的蛮劲!
砰!
我手中的玻璃杯脱手飞出,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瞬间碎裂!冰凉的苏打水溅了一地。
而我整个人,被那股巨大的推力推得站立不稳,踉跄着猛地向后倒去!
脚下一滑,我重重地摔倒在地!手肘和胯骨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后背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震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小腹处,传来一阵清晰的、剧烈的绞痛!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里面狠狠撕扯!
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从我紧咬的牙关里溢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整个帝豪酒店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的谈笑风生,所有的觥筹交错,所有的虚伪客套,都在这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和我倒地的闷响中,戛然而止。
数百道目光,像聚光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过来。震惊,错愕,难以置信,鄙夷,兴奋……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空气中,几乎要凝成实质。
聚光灯的中心,是狼狈倒地的我,是紧紧护着林晚晚、满脸暴怒和戾气的江临川,还有那个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林晚晚。
江临川根本没看我一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怀里的林晚晚身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焦急。
晚晚!晚晚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别怕,我在!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与刚才推我时的暴虐判若两人。
林晚晚靠在他怀里,小脸煞白,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白兔。她轻轻摇头,声音带着哭腔,细弱蚊蝇:我……我没事,临川哥……就是吓了一跳……她……她突然冲过来,好可怕……她说着,怯生生地、带着无限委屈地看向倒在地上的我。
这一眼,瞬间点燃了江临川所有的怒火!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曾让我痴迷的深邃眼眸,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极致的厌恶,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我!
苏晚晴!他的咆哮声震得整个大厅似乎都在颤抖,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渣,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晚晚身体这么弱,你怎么敢推她!你想干什么!想害死她吗!
恶毒推她害死她
我倒在地上,手肘和胯骨的剧痛,小腹处那越来越清晰的、令人恐惧的绞痛,都比不上他这句颠倒黑白的指控带来的万分之一痛楚!
身体痛,心更冷。冷得像是被浸入了万丈冰窟。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因为疼痛和那股强烈的下坠感而异常沉重。额头上全是冷汗,粘住了鬓角的发丝,视线有些模糊。
周围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嗡嗡作响。
天哪……江太太推人
看着不像啊……好像是江总推的她……
林小姐都吓哭了!江太太这也太……
啧,正宫撕小三这也太不体面了……
江总好紧张林小姐啊……
那江太太……
那些声音,带着各种猜测和鄙夷,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过来。
我没有……我咬着牙,试图辩解,声音却因为疼痛而断断续续,虚弱无力。
你还狡辩!江临川厉声打断我,他护着林晚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晚晚都吓成这样了!大家都看见了!苏晚晴,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心思这么歹毒!就因为晚晚回来了,你就容不下她就要用这种下作手段!
他字字句句,都在坐实我的罪名,将林晚晚彻底塑造成无辜的受害者。
小腹的绞痛越来越剧烈,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里面疯狂地搅动、撕扯。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身下涌出,瞬间浸透了裙摆内侧的布料!
粘腻,温热,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我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连嘴唇都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孩子……我的孩子!
江临川……孩子……我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指向他,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濒死的绝望,我们的……孩子……
江临川的咆哮戛然而止。他脸上的暴怒和厌恶瞬间凝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视线落在我身下那迅速蔓延开的一小片深色污渍上。
那刺目的红,在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显得如此触目惊心!
他瞳孔骤然收缩!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难以置信的震惊!
孩……孩子他喃喃地重复着,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我,看见我此刻的惨状。他搂着林晚晚的手臂,无意识地松开了些。
林晚晚也看到了那片血迹,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从江临川怀里退开半步,脸上那副柔弱可怜的表情彻底被惊恐取代,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达到了顶峰!如同滚油里滴进了冷水!
血!
天啊!江太太流血了!
孩子她有孩子了!
江总推的!
快叫救护车啊!
场面彻底失控了!惊呼声,尖叫声,催促声乱成一团!
江临川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看着我身下那片刺目的红,又看看自己刚才推我的那只手,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安保人员终于挤开人群冲了过来。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有人在大喊。
混乱中,我躺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而蜷缩起来。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开始涣散。最后的画面,是江临川那张失魂落魄、写满了震惊和……一丝茫然无措的脸。
还有林晚晚那惊恐后退、急于撇清的身影。
真好啊。
这场戏,终于演到了最高潮。
我的孩子……对不起……妈妈没能保护好你……
也好。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家庭……你不来,或许是最大的幸运……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彻底吞噬了我最后的意识。
消毒水的味道。
冰冷,刺鼻,熟悉得令人作呕。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我费力地掀开一条缝,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激得我又立刻闭上。缓了几秒,才再次尝试。
白色的天花板,单调的吸顶灯。空气里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药物的气息。
我转动了一下干涩的眼珠。
单人病房。很安静。窗外是沉沉的夜色。
身体的感觉一点点回归。小腹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空虚的、绵长的钝痛,提醒着我那里曾经存在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手肘和胯骨摔伤的地方,也隐隐作痛。喉咙干得冒火。
我艰难地偏过头。
床边,坐着一个身影。不是江临川。
是沈薇薇。她趴在床边,似乎睡着了,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头发也有些凌乱。一只手还紧紧握着我的手腕,像是怕我消失。
心里涌上一股暖流,随即又被巨大的悲凉和空洞淹没。
我的孩子……没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我心口反复地切割,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痛楚。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眼角滑落,洇湿了枕头。
细微的动静惊醒了沈薇薇。她猛地抬起头,看到我睁开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眼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
晴晴!你醒了!她声音沙哑,带着哭腔,紧紧抓住我的手,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一天一夜!医生说你失血过多,差点……差点……她说不下去了,眼泪也掉了下来。
孩子……我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
沈薇薇的眼泪掉得更凶,她用力摇头,哽咽着:没保住……晴晴……对不起……送来得太晚了……大出血……他们尽力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宣判,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无法呼吸。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我闭上眼,任由它们在脸上肆意流淌。不是为了那个男人,是为了这个与我血脉相连、却无缘相见的小生命。
他呢我再次开口,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情绪。
沈薇薇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我问的是谁。她脸上的悲伤瞬间被愤怒取代,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
江临川那个王八蛋!她咬牙切齿,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恨意,把你送来医院,签了字,就没影了!连面都没露!倒是他那个妈,周美娟,昨天假惺惺地来过一趟,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被我骂走了!她还有脸说什么‘孩子没了也好,省得生下来受罪’!我呸!一家子畜生!
孩子没了也好……
呵。
我睁开眼,眼底一片血红,却已经没有泪。只剩下冰冷的、凝固的恨意。
证据。我看着沈薇薇,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坚定,都准备好了吗
沈薇薇用力抹了一把眼泪,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放心!赵明磊那边,所有资料都整理好了,铁证如山!税务那边,昨天下午已经收到匿名举报材料,动作很快,今早就有消息,已经成立专案组,估计很快就会动手!媒体那边……她凑近我,声音压得更低,我联系了最敢爆料的几家,还有几个影响力巨大的自媒体大V,素材都给了,预热已经开始了!就等你……
直播。我吐出两个字,没有任何犹豫,明天下午,两点。地点,就在医院旁边的‘云端’发布会场。帮我租下来,要最高规格的,网络设备必须万无一失。
沈薇薇倒吸一口凉气:明天晴晴,你的身体……
死不了。我打断她,眼神像淬了寒冰的刀锋,就明天。趁热打铁。我顿了顿,补充道,通知江临川。以我律师的名义,给他发函。告诉他,明天下午两点,‘云端’会场,我苏晚晴,有重要事项向全社会公布,事关他和他心爱的‘晚晚’,以及……临峰科技的未来。请他务必出席。
好!沈薇薇看着我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和决绝,重重点头,我马上去办!你好好休息,保存体力!明天……我们干票大的!
她起身,匆匆离开病房去安排。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医疗器械单调的滴答声和我自己沉重的心跳。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小腹的疼痛持续不断地传来,提醒着我失去的血肉。
江临川。周美娟。林晚晚。
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每一分,每一毫,我都要你们……血债血偿!
第二天,下午一点五十分。
云端发布会场。
巨大的LED屏幕占据了一整面墙,上面没有任何logo,只有一片深邃的、压抑的蓝。台下,黑压压坐满了人。长枪短炮的摄像机、高举的手机、记者们兴奋又带着探究的目光,交织成一片无形的压力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和期待。
网络直播平台早已开启预热,热度以恐怖的速度飙升,弹幕疯狂滚动:
前排!吃瓜第一线!
听说江总要塌房了
苏晚晴是那个被推倒流产的江太太吗
据说是直播撕渣男!期待!
临峰科技好像出事了刚看到有穿制服的去公司了!
渣男贱女锁死!姐姐加油!
后台休息室。
镜子前,我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纯白色西装套裙。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但沈薇薇请来的顶级化妆师用最自然的妆效,巧妙地遮掩了病容,突出了我五官的锐利和轮廓的冷硬。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此刻冰冷得如同寒潭的眼睛。
沈薇薇和赵明磊站在我身后。沈薇薇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眼神凝重而坚定。赵明磊则抱着一个沉重的保险箱。
晴晴,沈薇薇看着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税务那边的人,刚刚进了临峰科技大楼。警方经侦的……估计也在路上了。外面……媒体都疯了。你确定要……
确定。我打断她,声音平静无波,没有任何起伏。我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衣领,指尖拂过胸前——那里空空如也。那枚记录下一切的蓝宝石胸针,此刻正躺在赵明磊的保险箱里,作为最关键的物证之一。
时间到了。工作人员推门进来提醒。
我深吸一口气。那空气冰冷,带着硝烟的味道。
转身,走向通往舞台的那扇门。沈薇薇和赵明磊紧随其后。
沉重的门被拉开。
聚光灯瞬间打在我身上,强烈的光线让我微微眯了一下眼。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镜头,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一步一步,走上舞台中央。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回响。每一步,都踏在复仇的节点上。走到发言台前,站定。双手轻轻撑在台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支撑着身体,也支撑着此刻翻涌的情绪。
目光扫过台下。前排预留的VIP席位上,江临川果然在。
他坐在那里,穿着一身高定西装,脸色却异常难看,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充满了惊疑、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身边的位置空着——林晚晚没来。大概是被他藏起来了,或者……已经自顾不暇了
周美娟也没出现。
很好。
我微微垂下眼睫,再抬起时,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寒潭。没有任何开场白,没有任何寒暄。我直接拿起麦克风,清冷、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透过高品质的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也传到了每一个直播屏幕前:
各位媒体朋友,各位网友,下午好。我是苏晚晴。
会场落针可闻。只有快门声此起彼伏。
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以‘江太太’的身份。我顿了顿,目光精准地投向台下脸色铁青的江临川,一字一顿,而是以一个被欺骗、被侮辱、被伤害至深的受害者的身份,来向大家揭露一个巨大的谎言,一个由江临川先生精心编织的、建立在背叛与贪婪之上的商业和情感骗局!
台下瞬间一片哗然!记者们兴奋地记录着,镜头疯狂推进,捕捉着江临川瞬间剧变的脸色。
首先,是关于我的婚姻。我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冰冷的锋芒,我与江临川先生结婚三年。这三年,我活在另一个女人的阴影之下。我,苏晚晴,只是一个拙劣的替代品,一个顶着‘赝品’名字(苏晚晴,源于他心底的白月光——林晚晚),模仿着别人轮廓的可悲影子!
我身后巨大的LED屏幕瞬间亮起!一张张偷拍的照片被清晰地展示出来:瑞士疗养小镇并肩而行的江临川和林晚晚;法国餐厅里江临川温柔凝视林晚晚;甚至还有一张两人在机场亲密相拥的远景!照片的时间戳清晰可见,横跨过去两年!
林晚晚小姐,江先生心中真正的白月光,从未真正离开。所谓的‘国外养病’,不过是江先生金屋藏娇的借口!他利用出差、利用各种名目,频繁往返国内外,用婚姻作为掩护,维持着这段婚外情!而我,这个合法的妻子,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用来应付家庭、维持体面的工具!
台下彻底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汇成一片!直播弹幕更是瞬间爆炸!
卧槽!实锤了!
替身文学照进现实!
渣男!恶心!
心疼姐姐!
江临川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指着我怒吼:苏晚晴!你胡说八道!污蔑!这是污蔑!我要告你诽谤!
他的咆哮被淹没在现场的声浪和直播的收音里。会场安保人员立刻上前,将他按回座位。
我冷冷地看着他徒劳的挣扎,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继续开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
如果仅仅是感情的背叛,或许我还能为了所谓的颜面忍气吞声!但是!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三天前,在帝豪酒店的晚宴上,当众!江临川先生,为了护住他‘身体柔弱’的林晚晚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他合法的、当时还怀着他亲生骨肉的妻子——狠狠推搡!导致我当场摔倒,流产大出血,险些丧命!
LED屏幕上的画面瞬间切换!变成了我胸前那枚蓝宝石胸针记录下的第一视角画面!画面清晰地显示:我伸出手,指尖并未触碰到林晚晚!是林晚晚自己惊恐后退并夸张摔倒!紧接着,是江临川冲过来护住她,然后凶狠地、毫不留情地将我推倒在地的完整过程!甚至清晰地记录下了我身下那片迅速蔓延开的、刺目的血迹!以及我倒地后,江临川对我那厌恶至极的咆哮和林晚晚躲在他怀里那副惊恐委屈的嘴脸!
高清!无码!角度刁钻!铁证如山!
整个会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赤裸裸的、残忍的画面惊呆了!连直播弹幕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随即,是更加汹涌的声浪!愤怒的谴责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畜生!
杀人凶手!
推自己怀孕的妻子!他还是人吗!
林晚晚那演技!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
孩子……天啊……孩子没了……
江临川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脸色惨白如纸,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大屏幕,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他张着嘴,似乎想辩解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屏幕将他此刻的狼狈和惊恐,放大到了极致。
我强忍着喉咙的哽咽和眼眶的酸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最后的清醒和冷酷。
我的孩子……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破碎的嘶哑,却更显锥心之痛,一个无辜的生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因为其生父的冷酷和另一个女人的虚伪表演,永远地离开了!这笔血债,谁来偿还!
台下,已经有感性的女记者开始抹眼泪。愤怒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而这,还不是全部!我猛地提高了音量,眼神锐利如刀,直射向面无人色的江临川,江临川先生,为了供养他在国外的白月光,维持林晚晚小姐奢侈无度的生活,早已将他的公司——临峰科技,掏成了一个巨大的空壳!
LED屏幕再次切换!变成了一份份清晰的文件扫描件!银行流水上用红圈标注的巨额异常转出;指向维京群岛空壳公司的资金流向;林晚晚瑞士账户上同一时间点存入的巨额款项;江临川个人从公司借款从未归还的记录;林晚晚名下在瑞士和法国的豪华度假别墅照片;临峰科技专利申报造假的鉴定报告;骗取政府扶持贷款的虚假抵押评估文件……
一份份,一桩桩,触目惊心!
利用职务之便,掏空公司资产,输送给情人!虚报研发投入,骗取国家税收优惠!伪造抵押材料,诈骗政府扶持贷款!江临川!你的贪婪和无耻,早已将临峰科技和你自己,拖入了犯罪的深渊!
我的声音如同审判的洪钟,响彻全场!
就在此刻!税务稽查和经侦部门的执法人员,应该已经进入了临峰科技!你精心构筑的谎言帝国,你用来供养白月光的金山银山,已经彻底崩塌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话,会场大门猛地被推开!
几名穿着深色制服、表情严肃的工作人员,在会场安保的引导下,径直走向了瘫坐在VIP席上、面如死灰的江临川!
江临川先生,为首的工作人员亮出证件,声音冰冷而威严,我们是经济犯罪侦查支队的。你涉嫌职务侵占、挪用资金、骗取贷款、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等多项罪名,证据确凿。现在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跟我们走一趟!
咔嚓!咔嚓!咔嚓!
无数的闪光灯在这一刻亮到了极致!如同白昼!将江临川那张惨白、惊恐、写满绝望的脸,和他被执法人员一左一右架起来的狼狈身影,永远地定格!
会场彻底沸腾了!惊呼声,怒骂声,快门声,响成一片!
直播弹幕更是彻底疯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几乎淹没了整个画面:
大快人心!!!
姐姐威武!!!
渣男伏法!普天同庆!
白月光呢怎么没一起抓走
查!一查到底!让他牢底坐穿!
姐姐好飒!从此是我偶像!
泪目了……为姐姐,也为那个没出生的孩子……
我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下。看着江临川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走。看着他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心中那片燃烧了太久太久的复仇火焰,终于……缓缓地、缓缓地熄灭了。
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只有一片巨大的、冰冷的……空虚。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失去骨肉的绵绵钝痛。
我拿起麦克风,最后看了一眼台下疯狂的人群和闪烁的镜头,也看了一眼直播的镜头。
我的话说完了。我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苍凉,感谢大家。愿这世间,再无替身,再无欺骗,再无……无妄之灾。
说完,我放下麦克风。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理会身后爆发的更加汹涌的声浪和追问。转身,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平稳而坚定地,走下了舞台。
身后,是山呼海啸。
面前,是……终于属于我自己的、布满荆棘却也终于迎来光明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