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凶手是女巫 > 第一章

面具边缘冰冷坚硬的触感抵着我的颧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皮革和尘埃的陈旧气味,闷热地扑在脸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粘稠感,像是凝固的糖浆混合着某种……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甜我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试图捕捉那缕异样的气息,它却又狡猾地溜走了,只剩下别墅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像一只蛰伏巨兽的喘息。
欢迎来到‘暗夜派对’。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头顶炸开,冷冰冰地切割着过分安静的空间,十二位玩家已就位。请戴好面具,确认身份牌。游戏…即刻开始。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又沉甸甸地落回胸腔,带着一丝隐秘的、近乎颤栗的兴奋。手指在深色天鹅绒桌布下摸索着,触到了那张卡牌的边缘。光滑,微凉。我借着昏暗壁灯投下的、被面具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光线,飞快地瞥了一眼。
牌面上,一位头戴尖顶帽的妇人,左手持着一瓶澄澈透明的液体,右手则紧握着一瓶幽暗如墨的毒药。下方两个清晰的汉字:女巫。
一股掌控生死的巨大权力感瞬间攫住了我。张晶,这一次,你才是手握权杖的人。那些过去在狼人杀里被首刀、被抗推、被愚弄的憋屈,都将在今夜烟消云散。我深吸一口气,皮革和尘埃的味道灌入肺腑,混合着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人不安的铁锈味。
天黑请闭眼。合成音命令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顺从地闭上眼。黑暗中,听觉被无限放大。四周响起一片轻微的衣物摩擦声,有人不安地挪动身体,椅子腿刮过昂贵的大理石地面,发出短促刺耳的吱嘎。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能压垮人的神经。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狼人请睁眼。合成音再次响起。
我屏住呼吸,极力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响。没有预想中的面具摘取声,也没有视线交流的低语。只有一片死寂,沉甸甸的,如同墓穴。仿佛那些狼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物理上的动作,便能完成他们的猎杀。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带着冰碴。
狼人请杀人。合成音毫无波澜。
又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他们选好了吗刀口会指向谁是那个戴着狐狸面具、声音略显油腻的男人还是那个一直沉默、气场阴冷的蛇面女人
狼人请闭眼。
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但旋即又提得更高。轮到我了。
女巫请睁眼。
我猛地睁开眼。视野里一片漆黑,只有眼前桌面上,一个圆形的区域被一道惨白的光束照亮,如同舞台上的追光。光束正中心,静静地躺着两瓶药剂。左边那瓶,液体纯净剔透,宛如最上等的水晶,在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充满希望的光芒——解药。右边那瓶,则是深不见底的墨黑,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底发寒——毒药。
昨夜……合成音顿了一下,那短暂的停顿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带着一种程序运行卡壳般的滞涩感,…9号玩家被狼人杀害。
9号我脑中瞬间闪过那个位置。一个戴着憨态可掬的浣熊面具的男人,身形微胖,入座时还笨拙地碰倒了水杯,引来几声压抑的轻笑。是他。
你有一瓶解药,合成音继续着冰冷的流程,是否选择使用解药拯救9号玩家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老玩家的铁律在脑中轰响:首夜被刀,必救!这是女巫的黄金法则!更何况,救下他,就是一张明好人牌,一张可以倚靠的票!我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决断,迅疾而稳定地伸向那瓶闪烁着生命光辉的解药。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瓶身。就在我准备拿起它的瞬间——
错误操作。毫无征兆地,那个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耳,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解药使用无效。
什么!
我的手指僵在半空,距离那瓶澄澈的解药只有毫厘。无效怎么会无效规则明明说……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瞬间从指尖蔓延至整条手臂,冻僵了我的思维。我猛地抬眼,试图在黑暗中寻找声音的来源,寻找那个做出裁决的存在,但眼前只有那束惨白的光和光下两瓶沉默的药。
光束毫无变化。解药依旧剔透,毒药依旧幽深。仿佛刚才那句冰冷的宣判,只是一场来自地狱的幻听。
光束倏然熄灭,如同被无形的手掐灭的蜡烛。
女巫请闭眼。合成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腔调,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错误操作从未发生过。
我僵硬地、缓慢地闭上眼。黑暗中,冰冷的麻痹感并未消退,反而顺着脊椎一路向上爬升,冻结了我的思考。无效为什么无效那个错误操作是什么意思是我触发了什么未知的规则还是……这个游戏本身,就带着某种致命的、无法理解的恶意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恐慌的悸动。9号……那个浣熊面具的男人……
天亮了。合成音宣布,带着一种刻板的程式化。
我猛地睁开眼。刺目的水晶吊灯光芒瞬间涌入视野,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别墅大厅恢复了明亮,富丽堂皇的陈设暴露无遗,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周围响起一片摘下面具和调整坐姿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低语和试探性的咳嗽。
请大家睁眼。主持人——一个穿着剪裁合体黑西装、戴着无表情金属面具的男人,声音倒是温和清晰——站在长桌尽头,昨夜,是一个平安夜。
平安夜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女巫明明……我猛地转头,视线越过几个玩家的肩膀,死死钉在9号的位置上。
浣熊面具还好好地戴在那张脸上。面具下露出的脖颈皮肤,在明亮灯光下透出一种极不自然的、灰败的死白色。他的身体坐得笔直,双手平放在深色天鹅绒桌布上,姿态……僵硬得如同橱窗里的塑料模特。
太好了!平安夜!一个戴着喜鹊面具的女人拍手笑道,声音清脆,女巫厉害啊!救了人吧感谢感谢!
是啊,女巫大人威武!另一个戴着猎豹面具的男人附和着,语气轻松。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一团冰冷的棉花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平安夜他们没看到吗9号那诡异的僵硬那股……那股越来越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它不再是若有若无的幽灵,它此刻如此鲜明、如此霸道地充斥在我的鼻腔里,浓稠得几乎要凝结成实体!是血!绝对是血的味道!
9号玩家主持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9号玩家请发言。
浣熊面具纹丝不动。那颗圆滚滚的脑袋,没有任何转向主持人的迹象。整个大厅里轻松的气氛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窃窃私语声消失了,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9号身上。
死寂。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只有中央空调还在不知疲倦地发出单调的嗡鸣。
喂浣熊兄戴着猎豹面具的男人试探性地伸出手,越过桌面,指尖快要碰到9号僵硬的手臂。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深色西装袖口的刹那——
噗嗤!
一声轻微、粘腻、令人牙酸的闷响。
那颗戴着憨厚浣熊面具的头颅,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下去!
咚!
沉重的撞击声砸在坚硬的红木桌面上,像敲响了一口丧钟。力道之大,甚至让沉重的长桌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啊啊啊——!!!喜鹊面具的女人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向后弹开,带倒了沉重的实木靠背椅,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卧槽!猎豹面具男触电般缩回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整个大厅彻底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混乱的桌椅碰撞声、粗重的喘息瞬间淹没了所有空间。
我的视线死死钉在那颗栽倒的头颅上。浣熊面具在撞击下歪斜了,露出下面一小片皮肤。不是灰白。是酱紫色的,肿胀的,皮肤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爆裂开了一股深红近黑的粘稠液体,正顺着光滑的桌面,极其缓慢地、如同拥有生命般蜿蜒流淌开来。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粗暴地冲垮了之前所有的伪装。
我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滚,喉咙口涌上强烈的酸腐味。不是游戏!这根本不是游戏!那个冰冷的错误操作……是真的!它意味着……它意味着死亡!真实的死亡!
死……死人了!真的死人了!有人歇斯底里地喊破了音。
报警!快报警啊!另一个声音颤抖着嘶吼。
主持人,那个金属面具男,似乎也完全懵了,僵在原地,几秒后才如梦初醒,声音完全变了调:冷…冷静!大家冷静!别…别乱动!保护现场!我…我马上报警!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
混乱中,我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攥住桌布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麻痹感已经蔓延至全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不是意外。那个声音……那个错误操作……它知道!它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瓶解药……它到底是什么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桌面。在那片狼藉和蔓延的血迹之外,属于我的女巫牌静静躺在深色天鹅绒上。牌面上,女巫左手那瓶原本澄澈透明的解药,在明亮到冷酷的吊灯照射下,其内部的液体似乎……比之前浑浊了一丝折射的光芒,也带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幽暗。
解药无效……无效的代价……是一条命。
警察马上就到!所有人待在原位!谁也不许离开!主持人终于拨通了电话,对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吼着,金属面具也掩盖不住他声音里的巨大恐慌。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华丽的大厅里弥漫。尖叫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神经质的啜泣,粗重的喘息,以及牙齿打颤的咯咯声。空气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我强迫自己抬起头,视线艰难地从9号那歪斜的浣熊面具和蔓延的暗红上移开,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狐狸面具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惊恐中透着一丝算计。蛇面女人依旧沉默,但搁在桌面上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喜鹊面具的女人缩在角落的椅子里,双手抱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谁谁是狼是谁在黑暗中挥下了那致命的一刀不,不对!刀……真的存在吗那个冰冷的错误操作……它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时间在恐惧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远处隐约传来了由远及近、撕破夜空的警笛声。
呜哇——呜哇——
尖锐、急促、象征着秩序与介入的声音。别墅沉重的大门被猛地撞开,发出巨大的轰鸣。刺眼的手电筒光柱瞬间刺破了大厅内相对昏暗的光线,像几柄利剑横扫进来。
警察!所有人保持原位!不许动!一个洪亮、威严、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
几个穿着深蓝色警服的身影快速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住入口。为首的是个中年警官,国字脸,浓眉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隼,警衔显示他是个队长。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长桌尽头那片刺目的暗红和歪斜的浣熊面具。
封锁现场!法医!痕检!队长语速极快地下令,声音低沉紧绷。
几名训练有素的警员立刻行动起来,拉警戒线,控制所有出口,将我们这些惊魂未定的玩家分隔开。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提着箱子快步走向9号的尸体。刺眼的勘查灯被架起,将那片血腥的死亡区域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小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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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走到主持人面前,出示证件:我是市局刑侦支队队长陈国栋。这里怎么回事详细说!
金属面具男——主持人,此刻早已没了之前的镇定,面具后的声音带着哭腔:陈、陈队长!我们…我们在玩狼人杀!就…就普通的游戏!天黑闭眼,天亮睁眼…就…就看到他…他那样了!真…真的就是游戏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狼人杀陈队长眉头拧得更紧,目光扫过我们每个人脸上残留的、造型各异的动物面具,又落回那具姿势诡异的尸体上,眼神充满了审视和难以置信。
他不再理会语无伦次的主持人,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视全场,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谁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或者…谁在游戏里扮演了特殊角色比如…那个能救人的女巫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女巫!他提到了女巫!我的身体瞬间绷紧,几乎能听到骨骼发出的细微声响。桌布下的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淹没我的恐惧。不能承认!绝对不能!那个错误操作……那瓶诡异的解药……一旦被知道我曾试图使用它……
女巫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尖声开口,带着一种急于撇清的慌乱,对!有女巫!昨晚是平安夜!女巫肯定救人了!救人的时候肯定知道什么!是谁女巫站出来啊!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充满了怀疑和指责。
是啊!女巫呢出来说话啊!猎豹面具男也跟着帮腔,声音发颤。
压力如同实质般向我涌来。我能感觉到好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我,带着探究和猜疑。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流进鬓角,冰冷黏腻。
是我。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响起。
不是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声音来源。是那个戴着蛇形面具、一直沉默寡言的女人。她缓缓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苍白但还算镇定的脸,三十岁上下,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是女巫。她迎向陈队长审视的目光,声音清晰,第一夜,我…我确实使用了救人的药。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她承认了!她用了救药!那为什么……为什么9号还是死了那个错误操作……难道只针对我
你救了谁陈队长追问,眼神锐利如刀。
我救了……蛇面女人(现在应该称呼她为林薇)的目光转向9号那惨不忍睹的位置,眼神复杂,我救的是他。9号。我听到系统说狼人杀了他,我就用了救药。系统…系统当时也提示我…‘操作成功’。
操作成功!
这四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我脑中炸开!她成功了为什么她成功了我却得到错误操作难道那个冰冷的系统声音……它在针对我!
系统提示陈队长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目光更加凝重,什么系统
就是游戏的主持系统,林薇解释道,指了指屋顶角落几个不起眼的黑色小音箱,一个电子合成音,引导游戏流程。我们闭眼后,它宣布谁被杀,然后女巫选择是否救人,它会有提示。
陈队长立刻对身边的警员下令:立刻去查!把那个所谓的主持系统,还有所有电子设备,全部控制起来!提取所有运行记录!快!
警员领命而去。
陈队长的目光重新回到林薇身上,带着更深的探究:你用了救药,系统提示成功。但结果,人还是死了。你怎么解释
林薇的脸色更加苍白,她摇了摇头,眼中也充满了困惑和惊惧:我…我不知道。这完全说不通!规则不是这样的!我…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但…但天亮了,系统确实宣布是平安夜……
平安夜陈队长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那滩刺目的血迹和歪斜的浣熊面具,这平安夜可真够‘平安’的。
就在这时,负责初步尸检的法医走了过来,摘下沾了点血迹的手套,脸色异常凝重:陈队,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1点到2点之间,与游戏进行的时间段吻合。致命伤在颈部,利器造成的巨大撕裂伤,颈动脉和气管完全断裂……非常凶残。但奇怪的是……
法医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创口边缘…有高温灼烧碳化的痕迹。这不像普通的刀伤或者割伤。更像是…某种瞬间产生极高能量的武器造成的。而且,死者身体呈现明显的、无法解释的僵硬状态,远超正常尸僵速度。
高温灼烧能量武器诡异的尸僵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打在我的神经上。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凶杀的范畴!那个错误操作……那瓶我试图使用却被告知无效的解药……它到底是什么难道它才是凶器一种……能隔空杀人的凶器
我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我的女巫牌。牌面上,女巫左手那瓶解药,在勘查灯惨白的光线下,其内部的液体似乎……更加浑浊了那抹幽暗,仿佛在缓缓流转
另外,法医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在死者心脏位置,我们检测到极其微量的…一种未知的化学物质残留。非常微量,成分不明,但具有强烈的神经毒性特征。这…似乎与颈部的致命伤无关。
神经毒性未知化学物质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毒药!女巫的毒药!我下意识地看向桌面上我的女巫牌旁边——那瓶属于我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毒药瓶,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幽暗如故。
混乱和恐惧在人群中蔓延升级。林薇的证词、法医的初步结论,将这场游戏彻底推向了无法理解的恐怖深渊。
封锁现场!所有人身份信息登记!暂时集中在休息室!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离开!等待进一步问询!陈队长果断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们像一群受惊的羔羊,被警员们引导着,离开这充满血腥味和死亡气息的大厅,走向别墅侧翼一个稍小的休息室。沉重的木门在我们身后关上,隔绝了部分喧嚣,但隔绝不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休息室里死气沉沉。有人蜷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有人神经质地来回踱步,有人盯着窗外浓重的夜色,眼神空洞。林薇独自坐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放空,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冲击和困惑中。
我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试图让自己融入阴影。脑海中无数个念头在疯狂冲撞。
为什么林薇使用救药系统提示成功,而我却被判定错误操作
那个系统声音,它到底是什么是人为操控,还是某种……超出理解的诡异存在
9号诡异的死亡方式……高温灼烧神经毒素这真的是狼人能做到的吗
还有……那股始终萦绕不散的血腥味,现在似乎更加浓郁了,即使隔着门,依旧顽固地钻进我的鼻腔,提醒着我那近在咫尺的惨烈死亡。
我的手下意识地伸进外套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小瓶。是我的那瓶解药!在刚才混乱起身时,我鬼使神差地把它抓进了口袋!此刻,隔着薄薄的衣料,那冰冷的触感却像烙铁一样灼烧着我的神经。
错误操作,解药无效。
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在脑中回响。无效为什么无效这瓶药……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个疯狂的、带着致命诱惑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我的心脏。验证它!验证这个错误操作是否只针对我!或者……验证它是否真的……无效!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它像一颗种子,在恐惧和混乱的土壤里疯狂滋长。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休息室的门偶尔被推开,警员会叫走一两个人去单独问话。每一次门响,都让所有人的神经绷紧一分。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终于,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年轻警员探进头,目光扫视一圈:张晶哪位是张晶女士请跟我来做一下笔录。
我的名字被叫响。心脏猛地一抽。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和翻腾的胃液,站起身。在好几道含义不明的目光注视下,跟着警员走出休息室,穿过一条铺着厚地毯的走廊,来到一个布置成临时问询室的小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陈队长坐在桌子对面,面前摊开着笔记本。他示意我坐下。
张晶他抬头,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我的脸,带着审视一切的穿透力。
是。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职业
自由插画师。
和死者认识吗
不认识。第一次见。只知道他戴浣熊面具,是9号。
在游戏里抽到什么身份牌
来了!最关键的问题!我的喉咙有些发紧。
……平民。我垂下眼睑,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的手指,吐出两个字。撒了谎。必须撒谎!女巫的身份,那错误操作,那瓶诡异的解药……一旦暴露,我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平民陈队长重复了一遍,语调听不出情绪,但那双眼睛,却像钉子一样钉在我身上,游戏过程呢说说你看到的,听到的。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我强迫自己冷静,开始复述。从进入别墅,戴上面具,抽到平民牌,闭眼,听到系统宣布狼人杀了9号,天亮睁眼,看到9号诡异的姿势……然后,就是头颅栽倒的恐怖一幕。我刻意模糊了时间感,避开了所有关于女巫操作的内心活动,只描述作为一个平民视角看到和听到的表象。
你似乎很紧张陈队长忽然打断我,目光锐利地捕捉着我额角滑落的冷汗。
第一次…离死人这么近…还是那么…惨…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充满后怕的颤抖,而且…味道…太浓了…这是实话。那股血腥味无孔不入。
陈队长盯着我看了几秒,眼神深邃,仿佛在衡量我话语的真伪。他没有追问下去,转而问道:对其他人有什么印象或者…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游戏过程中,或者之前
异常的动静我脑中飞快闪过第一夜闭眼时,那死寂中隐约捕捉到的一丝极细微的、类似电流的滋啦声,很短暂。还有……那个蛇面女人林薇,在游戏开始前整理面具时,她手腕内侧似乎有一道很旧的、狭长的疤痕,颜色很淡。
闭眼的时候……好像听到过一点很小的电流声,很短,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我选择说出电流声,这比较模糊,其他人…没太注意。大家都戴着面具。
陈队长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又问了一些关于别墅布局、主持人情况等无关痛痒的问题。他的问题看似跳跃,却总能在不经意间绕回关键点,比如再次确认我是否真的不认识死者,或者暗示是否与在座的谁有过节。
好了,暂时先到这里。陈队长终于合上笔记本,站起身,保持通讯畅通,后续可能还需要你配合。你可以先回休息室,但记住,在解除封锁前,不能离开别墅。
我如蒙大赦,几乎是虚脱般地站起来,脚步有些发飘地走出问询室。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肤,一片冰凉。撒谎的压力和死亡的阴影交织在一起,几乎抽干了我所有的力气。
回到休息室,气氛依旧压抑。林薇已经不在了,大概也被叫去问话。其他人看我的眼神更加复杂,带着猜疑和疏离。我默默坐回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只受惊后缩回壳里的蜗牛。
口袋里的那个小瓶,冰冷的触感再次变得无比清晰。那个疯狂的念头,在暂时安全的假象下,如同黑暗中滋生的霉菌,更加疯狂地蔓延。
验证它!必须验证它!否则我永远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否则下一个不明不白死掉的,会不会就是我
夜色,在极致的恐惧和混乱中,终于再次沉落。
别墅被警方完全控制,灯火通明。我们这些剩余的玩家被要求各自待在分配好的客房内,房门不能反锁,随时配合调查。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无边无际的浓黑,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
我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盯着装饰华丽的天花板。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弓弦,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它彻底崩断。外面走廊上,警员巡逻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却又时刻提醒着我身处的险境。
天黑请闭眼。那个冰冷的合成音,如同诅咒,再次在死寂中响起!
我浑身剧震!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游戏!还在继续!警察明明就在外面!是谁谁启动了它
狼人请睁眼。
狼人请杀人。
流程在继续!如同一个设定好的死亡程序,无视外界的干扰,冷酷地推进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我的肋骨。
狼人请闭眼。
短暂的停顿,如同行刑前的窒息。
女巫请睁眼。
来了!轮到我了!我该怎么办闭眼还是……
一个更疯狂、更不计后果的念头猛地攫住了我!睁眼!必须睁眼!看看那瓶药!看看这个系统到底在搞什么鬼!
强烈的恐惧和破釜沉舟的冲动驱使下,我猛地睁开了双眼!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我眼前的虚空,如同昨夜在大厅一样,被一道惨白的光束照亮。光束中心,静静地躺着两瓶药剂!
解药!毒药!
然而,当我的目光聚焦在那瓶代表生命的解药上时,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变了!
那瓶药……完全变了!
昨夜那剔透如水晶的液体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浊的、令人作呕的暗黄色粘稠物,里面似乎还悬浮着一些细小的、难以辨别的杂质。瓶身也不再是光滑的玻璃,而是一种……带着磨砂质感的、冰冷的金属材质最让我头皮炸裂的是,瓶口处,赫然连接着一根细长的、闪着寒光的金属针头!
它不再是一瓶游戏道具药水。它变成了一支……注射器!一支充满了不明浑浊液体的注射器!
你有一瓶解药。冰冷的合成音如同毒蛇吐信,钻进我的耳朵,昨夜,3号玩家被狼人杀害。
3号我脑中瞬间闪过那个位置。戴着羚羊面具,说话温温柔柔的一个年轻女孩。
是否选择使用解药拯救3号玩家
救怎么救用这支针筒扎向谁扎向3号吗可她在哪里隔壁房间这支针……它能隔空起作用还是……
不!不对!昨夜9号的死状,那高温灼烧的创口,那神经毒素……难道……难道所谓的解药使用……就是这种效果!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我所有验证的冲动。不能选!绝对不能选!
错误操作,解药无效。昨夜那冰冷的宣判声仿佛在耳边回响。如果选择了救,会怎样系统会再次判定错误操作然后……然后3号就会像9号一样,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惨死
是否选择使用解药拯救3号玩家合成音毫无感情地重复着,带着一种催命般的压迫感。
我的身体僵硬如铁,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死亡选择题!
时间仿佛凝固了。冷汗浸透了睡衣。那支悬浮在光束下、针头闪着寒光的金属注射器,如同恶魔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我。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我不能冒险!我不能成为下一个触发错误操作的人!我死死闭上嘴,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呐喊:不!我不救!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光束依旧惨白,那支恐怖的注射器依旧悬停在那里。
解药未被使用。合成音终于响起,冰冷的语调似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遗憾或者说是嘲讽
光束骤然熄灭。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漆黑。
女巫请闭眼。
我瘫软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一条濒死的鱼。睡衣被冷汗彻底湿透,粘腻冰冷地贴在身上。刚才那短短的几十秒,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选择了不救。我放弃了3号。
巨大的负罪感和一种更深沉的恐惧攫住了我。那个羚羊面具女孩……她……她会怎么样明天天亮……
天亮了。
冰冷的合成音如同丧钟,准时敲响。
我躺在床上,浑身冰冷,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外面走廊上,警员巡逻的脚步声依旧规律。但我知道,在这死寂的黎明前,在这栋被警察包围的别墅里,死亡的程序,已经冷酷地执行完毕。
昨夜,3号玩家死亡。
声音落下。紧接着,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隔壁房间的方向穿透墙壁,撕碎了黎明前最后的宁静!
啊——!!!!!
来了!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沉到了无底深渊。3号……那个羚羊女孩……她死了。因为我的不救
不!不是我杀的!是狼人!是那个该死的系统!是那个……那个操控一切的恶魔!
巨大的恐惧瞬间转化为一股扭曲的、毁灭性的愤怒!凭什么!凭什么要我来做这种选择!凭什么我要承受这种折磨!毒药!我还有毒药!
一个充满戾气的念头,如同毒火般在心底疯狂燃烧起来!既然解药是死亡注射器,那毒药呢它又会是什么它……能不能用来对付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狼人或者……对付那个该死的系统
所有人立刻到大厅集合!重复!所有人立刻到大厅集合!陈队长威严而急促的声音通过走廊的扩音器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杀意和恐惧,机械地穿上外套。手伸进口袋,指尖再次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瓶身。这一次,是那瓶深黑色的毒药。
推开房门。走廊里已经一片混乱。警员们神色严峻,快速跑向3号房间的方向。其他客房门也陆续打开,一张张惊惶失措、毫无血色的脸探了出来。
怎么回事谁在叫
又…又死人了!
天啊…魔鬼!这地方有魔鬼!
我们被警员催促着,再次走向那个已经成为恐怖核心的大厅。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大厅里灯火通明,亮得刺眼。警戒线已经重新拉好。法医和痕检人员围在3号——那个羚羊面具女孩的位置。她歪倒在椅子上,面具滑落了一半,露出半张年轻却写满极致惊恐的脸,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扩散,仿佛在死前看到了无法想象的恐怖景象。她的脖子上……没有9号那样恐怖的撕裂伤,但嘴角,却残留着一抹诡异的、墨绿色的泡沫状痕迹。
空气中,除了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多了一股……难以形容的、甜腻中带着苦涩的化学药品气味。
陈队长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们每一个走进来的人,尤其是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
又一位。他声音低沉,蕴含着风暴,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模式。凶手就在你们中间!就在这个房间里!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刮过每个人的脸,玩弄生命,挑衅法律!无论你用什么诡异的手段,我一定会把你揪出来!
他的愤怒如同实质的火焰,点燃了大厅里本就一触即发的恐慌。玩家们惊恐地互相打量,眼神里充满了猜忌和敌意。
是他!一定是他!狐狸面具男(现在知道叫王宏)突然跳出来,指着那个一直沉默寡言、戴着野猪面具的高大男人赵刚,他昨天发言就支支吾吾!肯定心里有鬼!
放屁!赵刚猛地抬头,双眼赤红,像被激怒的野兽,我还说是你呢!贼喊捉贼!
够了!陈队长一声怒喝,震住了即将爆发的争吵。他眼神冰冷地扫过王宏和赵刚,最后,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深沉的审视。
张晶女士,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昨夜…或者说今天凌晨,游戏系统再次启动时…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心脏骤然缩紧!他知道了他怀疑我了
我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尽量让声音平稳:我在房间睡觉。听到那个可怕的系统声音又响了…很害怕…就…就蒙着头,什么也没做。依旧是谎言。我必须守住女巫身份的秘密!
什么也没做陈队长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那为什么…根据我们技术人员的初步分析,那个所谓的主持系统,在‘女巫请睁眼’的环节,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来自你房间方向的、非常微弱的反馈信号
嗡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反馈信号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我在那一刻睁开了眼睛!他知道了我和那个系统有过交互!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完了!彻底暴露了!
我…我不知道什么信号…我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不知道陈队长眼神锐利如鹰隼,步步紧逼,那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在9号死亡的第一夜,系统日志里也记录了一条指向你座位的、异常的‘操作请求’虽然它被标记为‘错误操作’!
他知道了!他连错误操作都知道了!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将我淹没。周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震惊、愤怒和果然如此的鄙夷。
是你!女巫!原来是你!林薇失声尖叫,指着我,脸上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你说你是平民!骗子!你昨晚根本没有救我!你用了什么你到底用了什么杀了9号!
不是我!我没有!我徒劳地辩解,声音在巨大的恐慌中扭曲变形。
抓住她!王宏尖叫道。
凶手!赵刚也怒吼着。
场面瞬间失控!几个玩家情绪激动地想要冲过来,被警员死死拦住。混乱中,陈队长死死盯着我,眼神冰冷,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就在这时——
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迅速在别墅门口停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在警员带领下快步走进大厅,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他直接走到陈队长身边,低声快速说了几句。
陈队长听着,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震惊、怜悯和彻骨寒意的神情取代。他缓缓转过头,再次看向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极其诡异、极其可悲的物品。
张晶女士,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这位是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心理专家,李博士。他带来了一些…你可能需要重新认识的东西。
李博士上前一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悯。他没有看我,而是直接将他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转向我,同时按下了播放键。
屏幕亮起。
画面晃动,视角像是来自某个高处的监控探头。时间显示是昨天傍晚,游戏开始前几小时。
画面里,是这栋别墅灯火通明、空无一人的大厅。巨大的长桌旁,整齐地摆放着十二把椅子。
接着,一个身影出现了。
是我。
张晶。
我穿着一身和现在一模一样的衣服,动作有些…迟缓僵硬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我拖着一个沉重的、巨大的黑色裹尸袋,步履蹒跚地走进画面。袋子很长,在地上摩擦发出沉闷的沙沙声。
我走到9号的位置。停下。然后,用一种极其吃力的动作,将裹尸袋拖到椅子上。拉开拉链。
一具穿着深色西装、戴着浣熊面具的尸体,软软地倒在了椅子上。脖子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着,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浸透了前襟。
我伸出手,仔细地、甚至带着一种诡异温柔地,调整着尸体歪斜的头颅,让它看起来像是端坐着。又整理了一下尸体僵硬的、放在桌面上的手臂位置。
然后,是下一个位置。
羚羊面具的女孩(3号),被我从另一个裹尸袋里拖出来,摆放在椅子上。她的嘴角似乎还残留着墨绿色的痕迹。
一个接一个。
狐狸面具的王宏、野猪面具的赵刚、蛇面的林薇、喜鹊面具的女人……还有另外几个玩家……
九具尸体。
穿着不同的衣服,戴着不同的动物面具。
以各种惨烈的死状——割喉、中毒、重击……被我一具一具地,从裹尸袋里拖出来,仔细地、按照游戏入座的顺序,摆放在这空旷大厅的长桌旁。
我像是在布置一场盛大的、只属于死者的宴会。动作专注,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认真。
画面最后定格。灯火辉煌的大厅,华丽的长桌旁,九具姿势僵硬、戴着动物面具的尸体,被摆放得如同等待游戏开始的玩家。而我,张晶,正站在属于我的女巫座位旁,微微歪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在欣赏自己完成的杰作。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尖叫、指责、愤怒,都消失了。
只剩下平板电脑扬声器里传出的、监控画面自带的沙沙电流声。
我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自己,看着那一具具被我亲手摆放好的尸体。大脑里像被投入了一颗核弹,瞬间炸成一片空白。所有关于游戏的记忆——面具、发言、投票、那个冰冷的系统音、解药的冰冷触感、毒药的幽暗、9号栽倒的头颅、3号嘴角的绿沫……所有的一切,都开始疯狂地扭曲、旋转、崩解!
假的
全都是……假的
那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做了什么
张晶,李博士温和的声音,此刻却像来自遥远的虚空,清晰地钻进我一片混沌的脑海,看看这个。
屏幕画面切换。是一份电子文件的特写。
标题:《精神疾病司法鉴定意见书》
鉴定对象:张晶
诊断结论: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偏执型)
主要症状:……
我的视线像被黏住,无法移动,死死盯着鉴定书最后一行加粗的黑体字:
>…患者存在系统性被害妄想及夸大妄想。核心妄想内容:坚信自己拥有‘女巫’的超自然能力(解药救人/毒药杀人),并深信自己身处一场真实的、被神秘力量(‘系统’)操控的‘狼人杀’生死游戏中。其现实行为完全受此妄想支配,逻辑自洽,丧失现实检验能力……
女巫……能力
游戏……生死
我的目光,机械地、一点点地,从平板屏幕上移开,越过李博士悲悯的脸,越过陈队长冰冷审视的目光,越过周围所有玩家(不,是那些被我邀请来的尸体扮演者)那惊恐扭曲的脸……
最终,落在了大厅角落。
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垃圾桶。
桶口边缘,露出一小角硬纸牌的边缘。
深色的背景。
上面用猩红的颜料,画着一个狰狞咆哮的狼头。
狼人牌。
牌面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指纹印记。
我的指纹。
错误操作,解药无效。
那个冰冷的系统音,最后一次在我彻底崩塌的意识深渊里响起,带着无尽的嘲讽。
眼前的一切——大厅、灯光、尸体、警察、垃圾桶、那张染血的狼人牌——都开始疯狂地旋转、溶解,被无边的、粘稠的黑暗吞噬。
我才是那个……一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