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被画下的目光 > 第一章

季瑶在整理办公桌时,那本黑色封面的素描本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滑落出来,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摊开在午后的阳光里。她弯腰去捡,手指刚触到纸页就僵住了——那上面分明是她的脸。不是粗略的勾勒,而是精细到睫毛阴影的素描。画中的她正低头审阅稿件,一缕碎发垂在颊边,神情专注得仿佛与世界隔绝。右下角标注着日期:2022年3月15日,那是她刚接手文学编辑部时的事。这是......季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开放式办公区只剩下零星几个加班的同事,隔断挡住了大部分视线。素描本的主人——插画部的许墨,此刻应该正在会议室和童书组开会。手指不受控制地翻动纸页,每一页都是她。她在茶水间泡咖啡的侧影,会议室发言时的严肃表情,甚至还有她去年年会时穿着墨绿色连衣裙的全身像。最新的一页是上周五的,她伏在桌上小憩的模样,连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的角度都分毫不差。季瑶猛地合上本子,黑色封底烫金的M.X字样刺痛了她的眼睛。许墨的缩写。她突然想起这本素描本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桌上——昨天下午许墨来讨论封面设计时,确实随手把本子放在了她桌上,后来被一叠校样盖住了。二十八岁还会被人暗恋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季瑶自嘲地笑了笑。作为出版社最年轻的编辑部副主任,她早已习惯用干练的西装外套和一丝不苟的盘发武装自己。镜子里那张算不上惊艳的脸,配上永远紧抿的嘴角,连她自己都觉得缺乏吸引力。将素描本塞进抽屉最底层,季瑶强迫自己回到校样上。但铅字在眼前跳动,怎么也组不成有意义的句子。她端起已经凉透的美式咖啡,忽然记起每次去茶水间,许墨似乎总恰好在那里。而他递来的咖啡,从来不加糖,只加半份奶精——正是她的口味。
记忆像被突然点亮的幻灯片。两年来的碎片纷至沓来:她加班时隔壁永远亮着的台灯,雨天多出来的备用伞,还有那些被她当作工作交流的简短对话。现在想来,许墨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总是先于言语到达,又在她回望时仓皇逃开。办公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季瑶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燥热。许墨是谁除了知道他是插画部最年轻的签约画师,沉默寡言但作品灵气逼人,她竟然说不出更多。他们之间最多的交流,不过是每周选题会上关于封面的几句讨论。下班铃响起时,季瑶条件反射般锁上了抽屉。透过玻璃隔断,她看见许墨瘦高的身影从会议室出来,黑色针织衫衬得肤色愈发苍白。他似乎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很快低头快步走过。那个瞬间,季瑶发现自己第一次真正看清了他的样子——微微下垂的眼角,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还有走路时略显僵硬的右肩。据说那是美院毕业展前车祸留下的旧伤。接下来的三天,季瑶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与许墨相遇的场合。她改去楼下的咖啡店买咖啡,午餐时间要么提前要么推迟,甚至绕远路去使用另一侧的洗手间。但越是回避,那些素描的画面就越发清晰。最令她不安的是,她开始注意到许墨的存在——他经过时带起的微风,他与其他同事交谈时温和的声音,还有他总是不自觉用左手摩挲右肩的小动作。周五的选题会上,总编辑突然点名:《城南旧事》新版封面需要重做,下周三前必须定稿。季瑶,你和许墨对接一下。季瑶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强迫自己不要抬头。好的,会后我马上联系许老师。她听见自己公事公办的声音。会议结束后,同事们三三两两离开。季瑶故意慢吞吞整理文件,直到会议室只剩她一人。深吸一口气,她拿出手机,却在点开通讯录时犹豫了。直接打电话太突兀,发微信又显得不够正式。最终她选择了邮件,用最简洁的专业措辞约许墨明天上午十点在出版社旁边的咖啡馆讨论。点击发送后,季瑶盯着屏幕发呆。她想起抽屉里那本素描本,至今没有归还。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偷窃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明天的会面。这个认知让她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力道大得让隔壁工位的实习生惊讶地看过来。周六的咖啡馆比想象中拥挤。季瑶提前二十分钟到达,选了最角落的座位。她今天刻意穿了最普通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随意扎成马尾,甚至摘掉了日常佩戴的珍珠耳钉——仿佛这样就能抹去那些画中令许墨着迷的特质。许墨却迟到了。当时针指向十点十五分,季瑶开始考虑是否要离开。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许墨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他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右肩似乎比平时更加僵硬。对不起,地铁出了故障。他站在桌前,像个犯错的学生,我应该提前出发的。季瑶示意他坐下,刻意忽略了对方眼中的忐忑。我们先确定封面风格吧。编辑部希望保留怀旧感,但不要太过沉重。
下来的半小时,他们居然真的只谈工作。许墨专业地分析了几种构图方案,甚至带来了手绘草稿。季瑶渐渐放松下来,甚至开始怀疑那本素描本是否只是一场幻觉。直到她不小心碰倒了水杯,许墨几乎是跳起来掏出纸巾,却在即将触到她手指时猛地停住。那一瞬间的对视让空气凝固。季瑶看见许墨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扩大,喉结上下滚动。他迅速收回手,纸巾轻飘飘落在水渍上。我...我去拿抹布。许墨仓皇起身,撞翻了椅子。等他带着服务员回来时,季瑶已经恢复了冷静。但某个念头在她心中生根——这个在她面前手足无措的男人,究竟用怎样的目光在暗处注视着她那些素描中的每一笔,又凝结了多少不敢言说的时刻讨论接近尾声时,天空突然阴沉下来。暴雨倾盆而下,敲打着咖啡馆的落地窗。季瑶望着窗外皱眉:我没带伞。我带了。许墨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黑色折叠伞,不过只有一把。
没关系,我可以等雨小一点。
许墨低头摆弄伞柄:要不...我送你去地铁站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季瑶看着许墨发红的耳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伞比想象中小,他们不得不紧挨着走路。许墨刻意将伞往她这边倾斜,右肩很快被雨水打湿一片。季瑶闻到淡淡的松节油味道,混合着某种清爽的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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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淋湿了。她忍不住说。
没关系,我住得近。许墨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季瑶终于问出了盘旋已久的问题:许老师平时除了工作,还画些什么
许墨的呼吸明显一滞:就...随便画些速写。
人物还是风景
都有。他盯着红灯倒计时,不过更擅长任务。
绿灯务亮起,他们随着人流过马路。季瑶故意放慢脚步:我有个朋友想找人画肖像,你接这种私活吗
许墨的伞明显晃了一下:我...我很少画真人模特。
为什么
因为...许墨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镜片蒙着水汽,却遮不住眼中的认真,因为看着重要的人,手会抖。
季瑶的心脏漏跳一拍。雨声,车鸣,行人的嘈杂,一切声音都远去了。她看着许墨迅速转身继续走路的背影,湿透的右肩布料贴在皮肤上,隐约可见疤痕的轮廓。他们在地铁站口道别。许墨坚持把伞塞给她:周一还给我就行。没等她回应,他就冲进了雨里,很快消失在模糊的雨幕中。季瑶撑着伞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那句看着重要的人在她脑海中回荡,混合着素描本上无数个自己的面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她一直以为被暗恋者是掌控全局的人,却没想到真正被触动的是她自己。周一的办公室,季瑶特意提早到达,将那把晾干的伞和素描本一起放在许墨桌上。她夹了一张便条:画得很好,谢谢你的伞。没有署名。整个上午她都无法集中精力,直到午休时发现桌上多了一杯咖啡——不加糖,半份奶精。杯垫下压着一张便签:周三前会完成三版封面草图。P.S.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继续画你。——M.X季瑶拿起咖啡抿了一口,温度刚好。透过玻璃隔断,她看见许墨正在工位上低头画画,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这一次,当许墨抬头望过来时,她没有移开目光。两人的双眸瞬间撞到了一起,随后便是许墨慌张的离开了工位,季瑶的嘴角微微上扬。
周三早晨的编辑部例会,总编辑林姐把《城南旧事》的封面方案否决得干干净净。
怀旧感是有了,但缺乏新意。林姐敲着许墨提交的三版草图,我们需要的是能打动当代年轻读者的视觉语言,下周就是截止日期了。会议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季瑶偷瞄了一眼坐在角落的许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肩,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这是她第一次在工作中看到他紧张的样子。
我有个想法。季瑶听见自己的声音打破沉默,不如用现代都市作为背景虚化,突出童年记忆的鲜明色彩形成时空对话的感觉。
林姐挑眉:听起来不错,许老师能实现吗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许墨。他抬头看向季瑶,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可以尝试。需要一些参考资料。
会后我发给你。季瑶说。
散会后,许墨在走廊追上她:谢谢。
我只是实话实说。季瑶假装整理手中的文件,你的构图一直很有创意。
许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离开。季瑶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注意到他今天换了一件深蓝色衬衫,衬得后颈的皮肤格外白皙。这个细节让她心头微动——他是不是特意打扮过
接下来的几天,季瑶刻意保持着专业距离。她通过邮件与许墨沟通封面修改意见,连标点符号都一丝不苟。但每当路过插画部,她总忍不住放慢脚步,透过玻璃隔断寻找那个低头作画的身影。
周五下午,季瑶负责的年度重点项目《月光下的城市》突然出了状况。插画师小林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季编辑,真的很抱歉,我妈妈突发脑溢血,我必须立刻回老家...
季瑶握电话的手一紧:别担心家人要紧,项目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挂掉电话,她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排期表。《月光下的城市》是社里今年的重点绘本,下周三必须送印厂,而小林才完成了不到一半的插图。季瑶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击,大脑飞速运转着可能的替代方案。
出什么事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季瑶转身,看见许墨站在她工位旁,手里拿着一叠图纸。她下意识地合上排期表:没什么,只是些小调整。
许墨的目光落在她紧握的钢笔上——笔尖已经在记事本上洇出一小片墨迹。他微微皱眉,但没有追问:这是修改后的封面草图,你有空看看。
谢谢,我马上看。季瑶强迫自己微笑。
许墨离开后,她打开草图,呼吸为之一滞。画面中,老北京的胡同在朦胧水彩中若隐若现,而前景的彩色蜡笔勾勒出小女孩鲜明的侧影,正是她提议的时空对话概念,但比她的想象更加动人。右下角签着许墨和一行小字:灵感来自一位专注的编辑。
季瑶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胸口泛起一阵暖意。她翻开通讯录,手指悬在小林的备用联系人上方,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不能找许墨,他已经够忙了,而且...这太像在利用他的感情了。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季瑶给相熟的几位插画师发了求助邮件,然后开始整理小林留下的半成品,试图找出可以抢救的部分。窗外渐渐暗下来,办公室只剩下她敲击键盘的声音。
你果然还在。
季瑶猛地抬头,看见许墨站在茶水间门口,手里端着两个马克杯。他走近,将其中一个放在她面前:喝点东西吧。
杯中飘着熟悉的香气——不加糖,半份奶精的咖啡。季瑶这才意识到自己晚饭都没吃:你怎么还没走
在赶《儿童文学》的插图。许墨在她对面坐下,你看起来很累。
季瑶下意识摸了摸脸,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连淡妆都没化,头发也只是随便扎着。她端起咖啡掩饰尴尬:有点小状况,不过能解决。
许墨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落在桌上散落的画稿上。他伸手拿起一张:这是小林画的
季瑶点头,突然想起许墨和小林是同校毕业:她家里有急事,不得不...
还差多少
至少二十张彩色插图,外加扉页设计。季瑶叹气,我在联系其他插画师,但时间太紧了。
许墨推了推眼镜:我看过原著,很温暖的故事。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帮忙。
季瑶睁大眼睛:但你手头已经有...
《儿童文学》的稿子今晚就能完成。许墨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周末没有其他安排。
茶水间的白炽灯在许墨的镜片上投下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季瑶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上沾着颜料,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胸口膨胀,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这会占用你全部休息时间。
许墨嘴角微微上扬:我喜欢这个故事。就当是...换个风格练习。
最终,季瑶还是接受了帮助。他们约好明天一早来办公室交接资料。许墨离开前,回头看了她一眼:别熬太晚。
独自一人的办公室里,季瑶捧着已经凉掉的咖啡,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聊工作以外的事情。窗外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变幻的色彩,她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模仿许墨摩挲右肩的动作。
周六的出版社空荡荡的。季瑶推开门时,发现许墨已经在了,正站在窗边看资料。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显得比平时年轻许多。
你来得真早。季瑶放下包。
许墨转身,递给她一个纸袋:吃了早餐吗楼下买的豆浆和包子。
温热的豆浆顺着食道滑下,缓解了季瑶熬夜后的胃痛。她打开电脑,开始详细解释项目要求。许墨认真记录,偶尔提出问题,专业得让她几乎忘了那些素描和雨天共撑的伞。
主角的小狗是金色毛发,这是重要线索...季瑶翻找着参考图片,却不小心点开了另一个文件夹。
屏幕上突然出现一系列照片——她去年生日时同事们准备的惊喜派对。照片中的她头戴纸皇冠,笑得毫无防备。季瑶慌忙关掉窗口,耳根发热:抱歉,点错了。
许墨的目光在屏幕熄灭前一瞬变得柔软:很美的笑容。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季瑶假装咳嗽,迅速转回正题:所以小狗的造型需要保持一致...
工作到中午,他们已经梳理完所有需求。季瑶提议叫外卖,许墨却从背包里拿出两个便当盒:我做了些简单的...如果你不介意。
便当里的饭菜摆放得整整齐齐:清炒虾仁、西兰花和米饭,甚至还有一小格辣酱。季瑶尝了一口,惊讶地抬头:你自己做的
许墨点头,耳尖微红:平时一个人住,习惯了。
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季瑶由衷地说,比外卖强多了。
我父亲是厨师。许墨轻声说,小时候在厨房待的时间比画室还多。
这是许墨第一次提起私事。季瑶好奇地问:那你怎么成为插画师的
许墨的眼神飘向远处:高考前出了车祸,右手受伤,没法继续学厨了。他下意识摸了摸右肩,复健期间开始画画,算是...因祸得福吧。
季瑶胸口一紧。她想起那些素描中流畅的线条,难以想象是用受过伤的手画出来的。她突然很想看看他作画时的样子:能看你画一张吗就现在。
许墨明显怔了一下,然后点头。他拿出素描本和铅笔,思考片刻后开始作画。季瑶凑近观察,发现他的右手确实有些微颤抖,但每一笔落下时都异常坚定。不到十分钟,一个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小女孩形象跃然纸上,旁边卧着一只金毛小狗。
这是主角苏西季瑶惊叹,你只看过文字描述就能画成这样!
许墨没有抬头:想象你小时候的样子,大概就是这样吧。
季瑶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画中女孩圆润的脸颊和微翘的睫毛,突然很想告诉许墨,她小时候确实有张类似的照片,扎着两个羊角辫,在幼儿园午睡时被老师拍下。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小心地收好画稿:编辑部会爱上这个风格的。
周日,他们继续加班。许墨的效率高得惊人,已经完成了五张彩稿。季瑶校对文字时,不时偷瞄他专注的侧脸——微蹙的眉头,偶尔咬住下唇的习惯,还有画画时不自觉的轻微前倾。这些细节在午后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傍晚时分,林姐突然出现在办公室。她看了看许墨的画稿,眼睛一亮:这比小林原来的风格更契合故事!许老师,有兴趣接我们社的长期合约吗
季瑶屏住呼吸,看向许墨。他放下笔,礼貌地回应:谢谢林总,我需要考虑一下现有工作量。
林姐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铅笔在纸上的沙沙声。季瑶忍不住问:你不打算接受
许墨停下笔:我现在是自由签约,可以自己选择项目。他顿了顿,也更...灵活。
季瑶突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自由身份意味着可以随时接她的项目。这个认知让她脸颊发烫,赶紧低头假装整理文件。
夜幕降临,他们决定收工。收拾东西时,许墨突然问: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季瑶的心跳加速:怎么了
中央美院有个绘本原画展,我想...可能会对项目有帮助。许墨的声音越来越小,当然,如果你忙的话...
我去。季瑶的回答快得让自己都惊讶,几点
他们约好明晚六点在美院门口见面。走出大楼时,夜风拂过季瑶发烫的脸颊。她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如果这能算约会的话。
周一的工作异常忙碌。季瑶不断查看时钟,生怕错过约定时间。午休时,她在洗手间里破天荒地补了妆,还换上了备用的淡蓝色连衣裙。同事小李打趣道:季编辑今天有约会啊
只是去看个展览。季瑶故作镇定,却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下午四点,总编辑突然召集紧急会议。《城南旧事》的封面获得发行部一致好评,但需要调整几个细节,明天就要定稿。会议拖到五点半才结束,季瑶匆忙给许墨发信息说要迟到。
当她气喘吁吁赶到美院时,已经六点四十了。暮色中,许墨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一杯饮料。看到她跑来,他快步迎上:别急,展览到九点才结束。
季瑶喘着气道歉:会议拖太久了,真的对不起。
许墨摇头,递给她那杯饮料:冰镇柠檬茶,你应该渴了。
饮料杯外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季瑶的指尖,凉意直达心底。她小口啜饮,酸甜的味道恰到好处。许墨走在她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时讲解展品的背景。在某个转角处,他不经意地虚扶了一下她的后背,防止她被拥挤的人群撞到,那一触即离的温度让季瑶脊背发麻。
这幅用了特殊的透视法...许墨指着展墙中央的大幅作品,声音突然停住。季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一个戴贝雷帽的中年男子正向他们走来。
许墨真是你!男子热情地拍许墨的肩膀,毕业后就没见过你了。
许墨僵硬地点头:吴教授。
听说你在出版社做插画可惜了,你当年可是我们系最有天赋的学生。吴教授的目光转向季瑶,这位是
季瑶主动伸手:季瑶,许墨的同事。
哦吴教授意味深长地看了许墨一眼,这小子从没带人来过校友展。你们好好看,前面有他当年的毕业作品。
吴教授离开后,气氛有些尴尬。许墨轻声解释:他是我本科导师。
你不想去看看自己的作品季瑶问。
许墨摇头:画得不好。
但季瑶已经看到了展区尽头的签名墙,上面赫然有许墨的名字。她拉着许墨的袖子走过去,墙上挂着一幅名为《重生》的综合作品——烧焦的厨房用具与新生嫩芽交织,构成一只展翅的鸟。右下角标注:许墨,油画系毕业作品一等奖。
这太震撼了...季瑶由衷赞叹,吴教授说得对,你确实很有天赋。
许墨站在画前,表情复杂:那场车祸后,我以为再也不能画画了。他轻声说,这是我的第一幅复健作品。
季瑶突然理解了他右肩的伤意味着什么。她鼓起勇气,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现在你画得比谁都好。
许墨转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微光。在展馆柔和的灯光下,他慢慢翻转手掌,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季瑶的手指。
那一刻,季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长久以来筑起的防线,正在无声地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