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映雪立在毒宗门的石阶上，望着檐角垂下的冰凌出神。那些冰锥尖利如剑，在暮色中泛着幽幽的蓝光--像极了师父药柜里那瓶“见血封喉”。她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银针，针囊上娘亲绣的忍冬花纹早被磨得发毛。
寒风卷着碎雪扑进衣领，南宫映雪猛地打了个寒颤，她去了毒宗门的石室里，南宫映雪捏着银针的手突然一颤。眼前这只被毒僵的灰兔，绒毛下泛着和她昨日绣的帕子通样的青灰色。“会疼吗？”她轻声问，指腹抚过兔子抽搐的后腿。
师父笑道：“等你能用三息辨出鸠羽和断肠草，它自然就不疼了。”铜灯将小姑娘的影子投在墙上，随毒烟扭曲成狰狞的兽。她忽然想起离家时娘亲用茉莉花香熏的衣服，那香气正在一点点吞没。
数日前，南宫映雪辞别爹娘，跟随师傅邱无欲走了半日，来到一处隐蔽的山谷，谷口雾气缭绕，隐约可见石壁上刻着“万毒门”三个狰狞大字。
“跟紧我，一步都不能错。”邱无欲沉声道，随即迈出诡异的步伐，时而前进三步，后退一步，时而斜跨两脚。
南宫映雪全神贯注地模仿着，竟一步不差地通过了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杀机的谷口小道。穿过浓雾，眼前豁然开朗——数十间竹楼依山而建，药田错落有致，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这里就是万毒门。”邱无欲的声音突然变得威严，“从今日起，你是我邱无欲的第一百五十七名弟子。记住门规：一不问来处，二不探隐私，三不违师命。五年期记，必须离山，永不回返。”
南宫映雪郑重地点头，心脏怦怦直跳。她注意到远处药田里有几个身影正在劳作，听到动静纷纷抬头张望，眼神各异。
“清霜。”邱无欲唤道。
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绿衣少女快步走来，恭敬行礼：“师父。”
“这是新来的小师妹南宫映雪，带她熟悉环境，安排住处。”
清霜抬眼打量南宫映雪，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像春风拂过初绽的花：“是，师父。”
南宫映雪从小就不喜欢那些女儿家该让的事。绣花针扎得她手指疼，琴棋书画更是让她昏昏欲睡。唯独那些药草、毒物，能让她眼睛发亮。
她娘苏欣常常叹气：“阿雪，你这样以后怎么嫁人？”
南宫映雪却笑嘻嘻地晃着手里的小瓷瓶：“娘，我以后要像爹一样，让个让人敬仰的人！”
南宫映雪在毒宗门的日子过得飞快，只有每年除夕前两天，爹爹才会派周管家来接她回家团聚。
每次离开时，苏欣都红着眼眶问南宫翎胥：“咱们对阿雪是不是太严格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啊……”
南宫翎胥神色严肃：“我们护不了她一辈子，她得学会自保。”
苏欣闻言，只能叹息。
南宫映雪舍不得爹娘，但也只是离开的那一会儿难过。等回到毒宗门，她那活泼的性子又回来了。
回到毒宗门后，南宫映雪那点离家的愁绪很快就被师兄师姐们冲散了。
“小雪儿，回来啦？”二师姐上官青棠倚在廊柱边，指尖把玩着一只碧色毒蛛，笑眯眯地逗她，“山下好玩吗？有没有给我们带糖糕？”
“带了带了！”南宫映雪从包袱里掏出一大包油纸裹着的点心，眼睛弯成月牙，“特意绕路去城南徐记买的，杏仁酥和桂花糖都有！”
三师兄莫怀钰从药圃里直起身，擦了擦沾记泥土的手，无奈摇头：“又乱花钱。师父说过，甜食吃多了影响炼毒时的嗅觉。”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接过一块杏仁酥，咬了一口。
“师兄明明自已也爱吃！”南宫映雪笑嘻嘻地戳穿他，转头又摸出几包药材，“喏，这是给大师兄的雪灵芝，给四师姐的赤练蛇胆……”她分完礼物，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还偷藏了一坛醉仙酿，晚上咱们--”
“--晚上你们想造反？”
一道冷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顿时噤若寒蝉。邱无欲负手而立，灰白的眉毛下，一双鹰目锐利如刀。
南宫映雪吐了吐舌头，乖乖站好：“师父……”
邱无欲冷哼一声，目光扫过那坛还没来得及藏好的酒，忽然道：“《万毒纲目》第三卷，背。”
南宫映雪眼睛一亮，倒豆子似的开始背诵，一字不差。背完后，她得意地眨眨眼：“师父，我还能配出里头说的‘七步断魂散’呢！”
邱无欲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面上却仍严厉：“狂妄！明日来毒窟，为师考你新学的蛊术。”说完，他转身离去，袖风却轻轻带走了那坛酒。
上官青棠噗嗤一笑：“老头儿又嘴硬心软。”揉了揉南宫映雪的发顶：“你呀，也就师父舍得纵着你。”
夕阳西下，万毒门的屋檐上，又传来少年少女们的笑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