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异客
1987年那会儿,刚入秋就下起了连阴雨。
南市火车站前广场积着水洼,墙皮剥落的派出所外墙上严厉打击刑事犯罪的褪色标语格外醒目。
有个穿红呢子大衣、脚踩女式皮鞋的爷们,正拿《人民日报》盖他那药盒子。
那木头盒子里头分成了十六个小格格,每个格里头都摆着不一样的药面子。
雨水滴答进去,这红衣汉子心疼得直咧嘴,赶紧又糊上一层报纸。
身份证!打后边传来一嗓子。
红衣爷们慢悠悠抬头,雨水顺着黑雨衣哗啦一下滴到那双军绿色胶皮大头皮鞋上。
身份证!那声儿又大了点儿。
红衣汉子眯缝眼一瞅,是个站前派出所的警察。
麻溜的,身份证,耳朵塞鸡毛啦警察有点儿急眼。
这红衣主儿浑身上下掏了个遍,最后从红大衣兜里摸出个塑料皮儿的黑身份证。
警察翻过来调过去地瞅,又跟本人比量比量——眼前这小伙儿二十出头,浓眉小眼的,鼻子下头一撮黑胡茬子。
没毛病。警察把身份证递回去,干啥营生的
卖药的。红衣汉子接过来揣好。
不是假药吧
哪能啊,祖传的手艺。
把你这些玩意儿挪那边树底下去呗,警察指了指,搁这儿不都淋成落汤鸡了
没事儿,雨马上就得停。
警察心里直嘀咕:这虎玩意儿,死犟死犟的。
转身就回派出所了。
所长陈建国正端着大茶缸子隔窗户往外瞅,看见自己的徒弟小李在跟人唠嗑。
他咂摸一口茶水,呸地吐出片茶叶沫子。
小李推门进来的时候,外头雨还真就住了。
哎师傅你说邪门不邪门小李指着窗外那红衣身影,就那小子,老爷们儿穿个娘们衣裳,跟个二椅子似的。
我让他挪地方他偏不挪,非说雨要停。
我还寻思这缺心眼儿呢,结果一扭头的功夫,雨真停了!
所长抻脖子瞅了瞅:没啥问题
查过了,山东那旮沓来的,证件都对得上。
打那以后,这红衣爷们再没在广场上露过面。
2
亡灵档案
转眼儿到了深秋。
轰隆——
一声闷雷从天边炸响,雨点子跟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砸在站前广场上。
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味。
陈建国所长一大早上班,打广场过,老远就瞅见那个穿红呢子大衣、蹬女式皮鞋的爷们儿,又杵在那儿摆药摊子,位置都没挪窝。
他回所里,把帽子雨衣往衣架上一挂,边跺脚边拿毛巾抹了把脸:那穿女人衣裳的男的又来了!
戴红袖标的联防员老张接茬儿:可不咋地!天不亮就来了!昨儿个我值夜班,一抬头,黑灯瞎火的,就瞅见个红影儿在那儿站着,给我吓一激灵!
陈建国一听,心里直犯嘀咕——这男的指定有问题!
老张,你去给他叫进来。
老张颠儿颠儿跑广场上喊人:哎,那卖药的!跟俺走一趟!
红衣男的一抬头:叫我干啥
所里领导找你!
我不去。
嘿,给你脸了是吧所长叫你呢!
爱谁谁,叫也不去!
老张没招儿,灰溜溜回来了:所长,那小子不来!
陈建国一瞪眼:小李,你去!
这回好使了,警察一出马,红衣男的立马老实,乖乖跟着回来了。
陈建国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二十多岁,精瘦,红呢大衣下露出缝补过的毛衣领子,湿透的裤脚露出半截褪色毛裤,女式皮鞋沾着泥浆,雨水顺着呢子大衣淌在水泥地面。
身份证,所长低头拿出记录本。
红衣汉子掏出身份证递给所长。
哪儿的啊所长盘问。
山东的。
不对吧陈建国眯缝着眼,你这口音咋一股陕西味儿呢
我在西安长大的。
陈建国在西安当过兵,一听一个准儿:具体山东哪儿的
聊城。
叫啥
刘国徽。
陈所长把身份证压在《人民公安》杂志下面,红衣汉子说的和身份证上的一模一样。
那你跑东北卖啥药
我媳妇家搁这儿,平阳乡牛家屯的。
所长一挑眉:平阳乡牛家屯转头问老张,哎,老张,你不牛家屯的吗认识他不
老张上下打量:没见过你啊,你几队的
二队的。
老张摇头:二队没你这号人!
所长接着问:你一大老爷们儿,穿女人衣裳干啥
男的支支吾吾:天冷,没钱买,媳妇给我找了一件她的衣服。
陈建国压根不信,直接让小李往牛家屯挂电话。
巧了,二队队长正好在乡里开会,骑个二八大杠就赶过来了。
认识他不所长问。
队长瞅了瞅,摇头:没见过。
你老丈人叫啥
关小平,俩大舅哥,还有媳妇跟小姨子。
二队队长把所长拽到外头,压低嗓门儿说:
所长,这男的说那户人家确实有,可他家姑娘没结婚啊!小闺女才十四,大闺女……前两年没了。
所长眉头一皱,琢磨了一会儿:先扣着!你回去把老关家的人叫来认认。
——————
晌午头儿,那红衣汉子还铐在暖气管子上,蹲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人似的。
老关家爷俩一进门,红衣男蹭地站起来,扯着嗓子就喊:
老丈人!我在这儿呢!
关老头一激灵,猛回头——身后也没别人啊!
这瘪犊子冲我喊啥呢老头心里直犯嘀咕。
所长走过来,指了指红衣男:你们瞅瞅,认识这人不
爷俩凑近瞅了半天,摇头:不认识。
红衣男急了,又喊一嗓子:老丈人!是我啊,刘国徽!
这回老头听真亮了,敢情这二椅子是在管自己叫老丈人!
老头火噌地窜上天灵盖,抡起板凳要砸人:
你个小逼崽子!你管谁叫老丈人呢!我家闺女才十四,你他妈搁这儿败坏谁名声呢!
(注:在东北,管陌生人叫大叔大哥都行,哪怕喊五舅三姨顶多挨个白眼,可要是张嘴就喊老丈人——那纯属找揍!这不是认亲,这是骂人祖宗!)
红衣男被骂懵了,缩着脖子一脸委屈,屁都不敢放一个。
所长把关家爷俩拽到门外头,点着根烟开始问话:
老关啊,你家几口人
五口,俺们两口子带俩小子,外加个小闺女。
小闺女多大了
十四了。
所长嘬了口烟:听二队队长说,你家原先还有个大的
老关脸色一暗:嗯呐,前年让高压线给打了……要是活着,今年该十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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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关家爷俩,所长回屋一脚踹开凳子:还他妈编老实交代!
红衣男缩着脖子:警察同志,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又把那套词儿背了一遍。
行!所长冷笑,刚才那俩人认识不
认识啊!我老丈人和二大舅哥!
你媳妇叫啥
关小燕!
所长啪地拍桌子:放你娘的屁!人家大闺女前年就没了!
红衣男猛地抬头,眼珠子瞪得溜圆:不、不能啊……今早出门前,我媳妇还给我找的衣裳……说着拽了拽红大衣袖子。
铐起来!关小屋里去!所长懒得废话了。
(那小黑屋平时堆扫把拖布,连个窗户都没有。按那时候的规矩,这种盲流子都得遣返原籍。)
——————
所长心里发毛,赶紧给市局治安科打电话。
二十分钟后,治安员骑着挎斗摩托来了。
听完情况直嘬牙花子:有身份证就好办,给他们当地发传电报真核实,要么让他们来人接。
当天下午传真电报发过去,第二天大早回电就来了。
所长捏着传真纸,手直哆嗦——照片确实是这人,可底下白纸黑字写着:
该人已于三年前在水库溺亡。
我滴个亲娘哎……所长后脊梁一股凉气窜上来,当警察二十年,头回碰上这么邪性的事儿!
所长一屁股瘫在椅子上,抄起搪瓷缸子咣当一掀盖儿,茶水溅了一桌子。
小李子!把人整出来,我再问问!
门一开,那红衣男的跟个木头人似的杵在那儿。
最后问你一遍,到底咋回事所长嗓子都哑了。
那人又把那套词儿叨咕一遍,一个字不带差的。
行,嘴挺硬啊!所长把缸子往桌上重重一撂,回去接着想!给小李使了个眼色。
小李子一把将人搡进屋,咔嚓落了锁。
——————
所长哆嗦着手拨电话:老赵啊,那边回电说这人两年前就死了!我这心里直发毛,你赶紧来把人提走!
治安员老赵骑着摩托突突赶来,进门就抱怨:老陈你折腾我两趟了,核个人能有多难
陈所长把传真和身份证递过去,治安员一看,后脖颈唰地冒凉风——
操!指定是当地整岔劈了!他强装镇定,人交给我,你别管了。
放人!所长冲小李喊。
门一开,小李子妈呀一嗓子——
屋里就剩个破板凳,灯泡晃悠悠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那屋严实得跟棺材似的,就一个门,耗子都钻不出去。所长和治安员眼睁睁看着小李开门进去,人愣是没了!)
人呢!所长声儿都岔了。
小李摸着后脑勺:刚、刚才还在呢......
所长喉结直滚——从关人到开门,满屋七八个老爷们儿,连茅房都没人去过!
治安员脸都绿了:老陈,你搁这儿耍我呢
我他妈拿这事儿开玩笑!所长把身份证拍桌上,水渍晕开一大片——不知是茶水还是手汗。
一屋子人盯着黑洞洞的杂物间,静得能听见喘气声。治安员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突然一甩手:
找着人再叫我!摩托突突声远去,剩下满屋人跟冻僵了似的。
所长手里那张传真纸,早被攥成了烂抹布......
这年头,好事儿没人记,邪性事儿传得比火车还快。
人凭空消失这事儿在南市传开了,街坊邻居嚼舌根子能嚼出八百个版本——
派出所那铁门能关住鬼指定是个横死的!
保不齐是修炼成精的黄皮子,我三舅姥爷就见过...
几个半大小子捧着科幻小说嚷嚷:平行宇宙来的!
3
时空折痕
一晃六年过去,火车站前的摊贩更多了。
瓜果梨桃,啤酒面包,好不热闹。
周末人流挤得跟下饺子似的。
这天晌午头,毒日头突然变脸,大雨点子砸得人抱头鼠窜。
商贩们手忙脚乱盖塑料布,转眼广场就剩个水洼子。
派出所里,几个戴红袖标的联防员刚吃过午饭,正围着桌子打扑克。
仨K!要不要老子可就剩个3了!
俩王!下家啪地甩牌,上家直接摔牌骂娘。
正热闹着,身后小黑屋突然哗啦哗啦响。值班警察小孙撂下报纸:屋里押人了
没有啊!
那怎么,这小黑屋里怎么哗哗响,
手里就剩下3的联防队员过去开门,
刚摔出两个王的联防队员,手里剩下一对6,他满脸笑容,刚要摔出最后两张,只听见
吱呀——门一开,开门的联防员嗷一嗓子,直挺挺栽倒在地。
派出所内所有人轰一下围了过来,赶紧扶人。
黑影里慢悠悠晃出个人:红呢子大衣、女式皮鞋,浓眉小眼配一撮黑胡茬——跟六年前一模一样!
这人跟没看见地上躺人似的,直奔值班桌开始翻腾。
干啥的你!小孙蹦起来。
找我身份证啊。红衣男头也不抬,
你哪的小孙接着问。
山东聊城的,你们所长昨儿抓的我,说等治安员接我回老家...
小孙瞅着他鼻尖冒汗:你...你啥时候进来的
昨儿晌午啊!关一宿了!红衣男突然激动,凭啥抓我我就卖个药!
值班员小孙一脸蒙圈,他说,你给我站边上去,瞎翻啥。
就听那边大家一直喊,老张,老张。醒醒老张。
倒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6年前建国红衣男子的联防员老张。
6年的时间,派出所里的人都换了就老张没挪窝。
大伙一边掐老张人中,一边骂:完犊子玩意儿,还让人给吓蒙了。
不大一会儿,老张缓缓睁开眼睛,一抬脸,又看见红衣男子,嘎地又抽过去了。
值班员小孙警官抄起电话手直哆嗦:所长,咱昨晚押人没
押啥人我昨儿个下班就回家喝酒去了!所长那头还带着睡意。
小孙瞅着那红衣男,声儿都岔了:可这儿有个人,非说是你昨儿给逮进来的!
问问他哪旮沓的!所长声儿突然紧了。
小孙扭头吼一嗓子:哎!你哪儿的!
红衣男一激灵:山、山东聊城...我叫李国辉...
电话那头咣当一声,像是茶缸子摔了。
把人给我看住了!谁都不许动!所长撂下话就往外冲,隔壁老王家三轮摩托让他踹着火就蹽。
——————
所长冲进派出所时,那红衣男正嘚嘚嗖嗖的站在窗户边上——红呢子大衣、女式皮鞋,连那撮黑胡茬都跟六年前一模一样!
仿佛时间一下回到了6年前。红衣男子的依旧年轻,没有丝毫变化。
认...认识我不所长嗓子眼发紧。
红衣男委屈巴巴:咋不认识昨儿个就是你把我铐暖气管子上的!
屋里人全围上来了:所长,这到底咋回事啊
所长手指头直颤悠,指着红衣男:还记着...六年前那个...凭空没了的红衣裳不
大伙说:记得啊,这嘎达谁不知道啊。
就...是...他!
哎妈呀!
卧槽!
一屋子人眼珠子瞪得比牛蛋都大,地上躺着的老张这会儿都没人顾得上掐人中了...
所长脑瓜子嗡嗡的:他咋出来的
就...就从这屋自己走出来的啊!联防员老李说话都带颤音。
所长强装镇定:你啥时候来的
红衣男一脸委屈:你这不废话吗昨儿个你亲手给我塞进来的!
铐上!快给老赵打电话!所长嗓子都喊劈了。
——六年前没送走的人,今天说啥也得交到老赵手里。
这6年时间仿佛突然消失了,而今天和6年前的昨天接上了。
老赵接到陈建国的电话:老赵啊,你立马来所里,6年前的红衣男子,我给你找着了。
老赵一听,耳朵里跟炸了二踢脚似的,像是谁在他的耳朵里按了一下警报。
二十分钟后,他摩托差点骑进派出所屋里。
一打照面,老赵腿肚子直转筋——红呢子大衣、女式皮鞋,连那撮胡子都跟六年前分毫不差!
这到底咋回事老赵声儿都变调了。
红衣男却惦记着他那药摊子:把我身份证还我,摊子还没收呢...
你他妈知道现在是哪年不
八七年十月五号啊,我天天看黄历!红衣男指着墙上撕剩的日历。
你身上穿这身衣服咋回事老赵强压内心的恐惧。
天这么冷,我媳妇给我找的呢子大衣。你们都问我多少遍了
老赵指着大家的衣服:你看我们都穿的啥衣服
红衣男子这才仔细看了一眼大家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半截袖。
红衣男突然愣住:你们...不冷啊
老赵突然高声:你他妈是不是精神病啊,你到底搁哪里来
红衣男子说:我就在这屋里来的,
我*你...老赵突然暴起,
好,你不说实话是不是再给你关起来,看你他妈还跑不跑了
老赵越说越激动,拽着人就往小黑屋拖。
红衣男子突然带着哭腔说:别在关我了,我怕黑。
老赵眼睛充满血丝,用力扯他的胳膊。
到了门口,红衣男子眼泪突然下来,哭着说:求你们了,别关我了,我媳妇还在家等我呢。
老赵已经由惊恐到愤怒状。
进去吧你!老赵一使劲,红衣男半个身子栽进黑屋。
老赵抓着红衣汉子往小黑屋拖时,值班室的收音机突然刺啦作响,播放起1937年的老新闻片段:
中东铁路南市段竣工...表彰先进劳工...
这破机子!陈所长猛拍收音机。
红衣男子在小黑屋里大喊,放我出去,一边用力从里往外推门。
外面的老赵使劲关门想要把门上的锁扣上。
就在两个人较劲的节骨眼上,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赵突然觉得手头一轻——
咣当!
老赵整个人拍门框上,鼻血当时就下来了。
身后所长炸雷似的喊:快开门!
大伙立刻把门打开一瞅,
瞬间心里翻了个。
有人小便没憋住,顺着库管流下来。
红衣男子凭空消失。
屋里就剩个灯泡晃悠。老赵捂着鼻子,血顺着指缝滴在水泥地上...
(墙上电子钟滴的一声,显示1993年7月23日——但所有人都盯着那张1987年的老日历发呆...)
《南市日报》次日报道:
火车站派出所昨日出现集体幻觉现象,省精神病院专家初步研判为地磁异常导致的时空认知障碍...
4
尘封真相
最终章:尘封真相
一晃又过去十年,老陈头早就退休在家带孙子了。
听说今儿个南市火车站要扒了重盖,老爷子天没亮就蹬着二八大杠往车站赶。
这十年间,老陈头隔三差五就往站前广场溜达,坐在长椅上看人来人往。旁人不知道,他这是在等一个穿红衣裳的人。
只是,这个人10年内再也没有出现过。
老陈头摩挲着车站外墙的水泥牌子,上头写着:
中东铁路南市站,1903年建...
这站台是当年修的铁路里保存最完好的一个。
眼瞅着蓝色防尘网把站台裹得严严实实,售票处都拆得剩半拉墙了。挖掘机咣咣地碾着广场地砖,老陈头蹲在老榆树底下抽烟,忽然听见开挖掘机的二柱子嗷唠一嗓子:
卧槽!挖着玩意儿了!
工友们呼啦围上去,往坑里一瞅,当时就麻爪了——白花花的骨头架子!
工头老刘骂骂咧咧过来:真他妈晦气!赶紧掏出大哥大报警。
没多会儿警车呜哇呜哇来了,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老陈头的徒弟小李子,如今都是刑警队副队长了。小李眼尖,一眼就瞅见人群里的师父。
师父,您老咋在这呢
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瞅瞅热闹。
要不您上我车里歇会儿
忙你的去,不用管我。
小李带着人把看热闹的往外轰,往坑里一瞧,这骨头可不止一副。
而且这骨头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他指挥挖掘机慢慢扒拉,两个钟头后,七套旧衣物与遗物明晃晃地晒在日头底下。
突然小李眼珠子瞪得溜圆——骨头边上露出一角红布头!他猛地抬头找老陈头,师徒俩眼神一对,老陈头出溜就滑进坑里。
师父您看!小李从腿骨旁边抠出个生锈的铁盒子,上头全是鬼画符的外国字。
使劲儿撬开,半张山东到东北的火车票
已经停产的南市中药厂介绍信
印着1987年日期的派出所扣留清单
还有本发黄的《劳工监管日志》。
小李翻到最后一页,汗毛唰地竖起来了——昭和十二年(1937年)记录显示,七名山东籍劳工因暴雨引发山体滑坡遇难,其中刘姓劳工生前负责给工友熬防疫中药...
师父,这不就是当年那红衣男的摆摊的地方么老陈头一个趔趄,差点坐地上。
这时,陈建国仰头逆光中突然冒出个老者,正盯着他们看,看不清脸。
这老者突然说话:我是市档案馆研究员周明远,他把手里的《满铁劳工档案》资料在他们眼前晃了一下。
你们手里拿的铁盒子里资料,很可能揭开一段尘封的历史,请一定保存好。
突然西北玄天一声炸雷,吓了所有人一跳。霎时间倾盆大雨砸向广场,大雨点子砸得人睁不开眼,人群四散躲雨。
陈建国从土坑里走出来,老陈头跟魔怔了似的,深一脚浅一脚往废弃的站前派出所跑。一脚踹开破门,直奔那个小黑屋。
小黑屋的门早已破烂不堪,他越走越近,突然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陈建国瞳孔放大,腿肚子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老头哆嗦着手刚摸到门把,声音突然停了。
破木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条缝——
红呢子大衣的一角正卡在门缝里,像是有人刚刚匆忙躲进去时被夹住的衣摆。陈建国伸手去拽,却摸到一张泛黄的纸片从门缝飘落。
那是半张1987年的站前广场值班记录,背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爹,俺带娘回山东了。
后来,陈建国去市图书馆查阅了很多资料。
2008年《东北地质学报》论文:
中东铁路特殊钢轨材质与本地富磁铁矿层相互作用,
可能产生记录电磁场的天然录音机效应...
《南市民间传说集》记载:
穿红衣赴死可让魂魄认亲,但需满足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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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有未了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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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地点有特殊矿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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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在下雨天...
2010年补记:
南市火车站改建后装设了磁屏蔽装置,
再未出现时空重叠报告。
(陈建国抽屉里锁着片红呢子碎片,
省检测中心报告显示:织物年份无法判定)
本故事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