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门老码头咸腥的风里，我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鲜红倒计时——23:59。
潮湿的霉味里混着线香燃烧的气息，墙角的蜘蛛网上挂着个黄铜铃铛，纹路和殡仪馆花圈上的装饰一模一样。
三天前这枚银杏叶项链出现在我枕头底下时，我就该想到事情不简单。
“陆先生很守时嘛。”
穿酒红旗袍的女人从账本堆里抬起头，胸前的银杏叶项链泛着青灰光泽。我盯着她悬空三寸的绣花鞋，突然想起上周送错外卖到骨灰寄存处时，见过的通款纸扎人。
“三十万阴债，你是现在刷卡还是烧纸？”她涂着蔻丹的指甲划过算盘，珠子竟是森森白骨。
我掏出裤兜里焐得发烫的铜钱拍在桌上：“先来把斗地主！”这是昨天在城隍庙门口算命瞎子那儿顺的，背面还沾着香灰。
对面穿的确良衬衫的大叔刚摸牌，突然怪叫着甩手。我偷偷在牌背抹的朱砂正滋滋冒烟，这招是从《僵尸先生》里学的。
屋顶垂下的黄符无风自动，女荷官青璃的翡翠烟杆重重敲在桌面。
“破坏规矩要剁手指哦。”她身后转出两个纸扎侍女，腮红艳得像刚吸过血。
我猛地掀翻牌桌，从外卖箱掏出保温袋：“且慢！我给各位带了宵夜！”三十份麻辣烫的香气在赌场炸开，饿死鬼们顿时忘了赌局，捧着塑料碗蹲在墙角嗦粉。
有个穿工装裤的小鬼连一次性筷子都嚼了，嘎嘣脆响听得我牙酸。
青璃的旗袍下摆突然渗出黑雾，我趁机摸到后厨。
冰柜里整排冻鱼长着人脸，最顶上那条的嘴角痣跟普门首富王老板一模一样——上周本地新闻还说他在水库钓鱼失踪了。
砧板上剁到一半的手指戴着金戒指，戒面刻着“王氏珠宝”的LOGO。
“1993年水库溃坝时，这里淹了四桌麻将。”青璃的声音贴着后颈传来，烟杆挑起盏油灯，“这些水鬼的怨气，够普门再发三次洪水。”
我转身时撞翻调料架，五香粉天女散花般撒开。两个纸扎侍女捂脸尖叫，腮红处腾起青烟，露出底下竹篾骨架。
青璃的指甲暴涨三寸直插我面门，我抄起砧板上的冻鱼格挡，鱼嘴突然翕动：“后生仔...报警...”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直播页面自动开启。屏幕炸开血红弹幕：【阳间活人暴打水鬼！打赏冥币999！】穿红肚兜的鬼娃骑在吊灯上比心，围观鬼数瞬间破万。青璃的翡翠烟杆“当啷”落地。
“老铁们看好了！”我把手机别在领口，抓起滚烫的麻辣烫汤桶，“给榜一大哥表演个油炸替身纸人！”热油泼向纸扎侍女的瞬间，整个赌场响起唢呐版《恭喜发财》，纸人扭着腰在油锅里跳起广场舞。
混乱中我翻出窗台，月光下院里的纸扎奔驰车头贴着“出入平安”符咒。刚拉开车门，后座响起王老板的声音：“去公安局...我指路...”后视镜里映出半张泡肿的脸。
青璃的尖啸刺破夜空。纸车在码头疾驰时，王老板的鬼魂在导航：“左转...前面烧烤摊右拐...”车身突然剧烈颠簸——四个轮胎全变成了纸钱叠的元宝。
手机跳出新提示：【阴间直播人气破十万，解锁“冥府带货王”成就】。打赏栏里“孟婆汤奶茶兑换券”已积攒三十七张。
穿肚兜的鬼娃突然从屏幕钻出，抱着我胳膊喊：“陆哥！青璃姐说你再不回去，就把你前世摸她手的录像发抖音！”
晨光刺破江雾时，纸车在公安局门口散成一地灰烬。王老板的鬼魂指着值班室：“我儿子...冻鱼...”话音未落化青烟散去。我瘫坐在石阶上，兜里三枚染血铜钱发烫，拼成个笑脸图案。
三天后的普门夜市，“玄学烧烤”的霓虹灯牌在油烟里闪烁。我往羊肉串撒孜然时，穿寿衣的大爷们正围着塑料桌刷阴间直播。
“老板，十串腰子多加辣！”穿JK服的少女飘在扫码器上方。我头也不抬：“骨灰盒买二送一，刻二维码加收五十。”
青璃的绣花鞋尖挑起串烤韭菜：“阎王托我问你，孟婆汤奶茶几时上架？”她背后的影子投在卷帘门上，分明是展开的翅膀形状。
手机突然弹出警报：【警告！检测到怨气聚集】。转头见码头方向升起绿色鬼火，直播页面跳出付费弹窗：【付费驱鬼套餐：桃木剑自拍杆（附赠开光滤镜）￥998】
“啧，阴间也搞氪金这套。”我抄起辣椒粉罐子当法器，“老铁们双击关注！今晚表演生吞朱砂！”
穿红肚兜的鬼娃骑着共享单车冲进夜市，车筐里坐着手捧账本的青璃。
她甩出张泛黄契约拍在烤炉上：“1943年的债该清算了！”油渍斑驳的纸面显出狗爬字迹——真是我小学逃课被罚抄的笔迹。
“要钱没有！”我拧开冰红茶浇向契约，“请阎王喝雷碧！”糖水在纸上洇出钟馗画像。青璃突然大笑，旗袍化作万千银杏叶，裹着冰红茶瓶子冲上夜空。
手机叮咚作响：【您订购的500斤纸钱已送达至普渡桥洞寄存柜】。直播页面跳出金色公告：【用户“普门老六”达成“人鬼通吃”成就，奖励还阳L验卡x1】
穿寿衣的大爷们举起啤酒：“陆老板！走一个！”泡沫翻涌的杯底，青璃的倒影正朝我比剪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