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成群结队的马匪进了村。
大家都乱作了一团,先开始还有男人反抗,但马匪朝天开了几枪,他们就怂得屁股尿流。
我们被压在大坝中,男女老少都跪成一团。
我本就虚弱的身体,在受到这样的惊吓,差点就晕倒在地。
王军揽住我的身体,轻声安慰道：
「娟妹,你别怕,有我在。」
比我更害怕的是宋玉良,她一直在战战兢兢的颤抖,脸都快埋到地里面去了。
马匪先是收刮米面粮油,又极为轻佻的占小姑娘的便宜。
小姑娘发出极为羞愤的声音,她还妄图有人能救下她,她的眼睛骨碌碌转动一圈,她向王军发起了求助。
「王村长,你快救救我啊！」
王军虽然害怕,但他依旧出声道：
「马老大,你们抢了东西走了就是,没必要故意糟蹋小姑娘。」
「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你也应该给我们留一条活路。」
马老大嗤笑一声,甩了王军一耳光。
「哟,我倒是忘了王村长了！原来王村长还是个英雄好汉啊」
马老大戏谑的眼神,一直往我和宋玉良身上瞟。
王军试图用他的身体,帮我们遮挡马老大的视线,但他下一秒就被踹倒在地。
马老大踩着他的头颅,极为不屑的道：
「老子当年睡你女朋友的时候,你可是怂得屁股尿流跑得飞快,谁给你的胆子和我这样说话」
马老大抓住我和宋玉良,又继续挑衅十足的说。
「哟,这两个女人都和你有一腿,老子给你个选择的机会,你是要你的老婆还是前女友」
胸口涌出一股骇意,这样情况下的的二选一,我已经能预见自己的下场。
指尖嵌入肉里,我死死咬住牙,我恨不得立刻去死,也不想被马匪糟蹋。
没想到王军揽住我的身体,居然推出去了宋玉良。
宋玉良吓得梨花带泪,还在拉扯王军的衣袖。
「军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不保护我」
王军推开了她手,眼里闪过不舍。
「玉良,反正你和他以前都睡过了,再多一次又不会怎么样。」
「我毕竟是娟妹的男人,她现在是又哑又瘸的,我不保护她,她可怎么办啊」
马老大懒得听他们的言语,直接坏笑的拍宋玉良的臀部。
「死妖精,怪会勾引人的。」
他抱起宋玉良的身体,向有遮挡的隐秘处走去。
宋玉良边哭边嚎,哭得比以往都大声。
我们麻木的跪在原地,只听得哭嚎声越来越大,时不时还传来马老大痛骂声。
王军双眼猩红跪在我身旁,他的身体正在轻微的颤抖。
马老大骂骂咧咧从里面出来。
「臭婊子,给脸不要脸,又不是没有睡过,装什么贞洁烈女。」
马老大打量的眼神,扫向跪着的女人们,大家纷纷害怕低下头。
他的眼神有一瞬在我身上驻足。
王军朝他磕了几个响头,声音已经变得语无伦次。
「马老大,求求你别伤害她。」
马老大戏谑的看他一眼,嗤笑了一声：
「就你女人这浑身是伤,头发像个癞子样,老子才没有兴趣。」
他抓住王军的头发,让王军被迫仰起脸,他极为讽刺的道：
「哟,倒比当年多了几分胆色,老子当年睡你女朋友时,你可是吓得头也不回地跑了,现在倒是敢站在女人身前了」
当马老大还想糟蹋人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枪声。
「第五十四集团军首长在此,是哪里的土匪敢在这造次」
6
训练有素的军队,很快打倒了马匪。
现在的角色瞬间一换,大家对着马匪破口大骂,还有人甚至动上了手。
首长安排手下处理好事情,他才走到了我们的面前。
「哪位是苏娟娟同志我是汪成才的领导,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的。」
听到首长的话,我一直强忍的泪水,在此刻纷纷滑落。
我被众人推搡着向前。
我想回答首长的话,我却只能张着嘴吧,发出呕哑难听的声音。
我无助的指着自己的嘴,露出了一节残存的舌头。
首长脸上掠过一丝不可置信。
其他人不清楚我们的互动,纷纷热情的围在我的身边,叽叽喳喳的想和我攀关系。
「阿娟,怎么以前没听说你认识什么首长啊你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啊！」
「我们还得谢谢苏娟娟同志,如果今天没有她,我们说不定命都没有了。」
......
原本嫌弃我残废的村民,都好像变成我的亲朋挚友。
我的身边围拢了一大群人。
王军热情邀请首长回家吃饭,我也只是笑笑跟着他们回家。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拿出血书跪在首长身前。
布条上面桩桩件件都是王军做的恶。
他不仅毒杀我爹,还掐死了我的孩子,甚至剪掉我的舌头。
我在首长面前哭得不成样子。
首长却只能无奈的安慰我：
「苏娟娟同志,我是相信你说的这些事的,但是你手头上根本没有证据,你现在又变成一个哑巴,这个血书根本不能给王军定罪。」
我只能死死捂住嘴巴,颤抖的咽下一声声呜咽。
首长安慰的拍拍我的肩,又继续道：
「成才前几天刚醒,你又一直没到京市,他求我来乡下找你,我才凑巧救了你一命。」
「我们先别想其他的,还是保命要紧,你先和我回京市,其它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我向首长磕了三个响头,向他表达了谢意。
首长还要处理马匪的事情,我们约定好两天后离开这里。
我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王军还没有睡下。
他递给我一包止疼膏,略带心疼的看向我。
「给你的舌头抹点药。」
听见他说的话。
我的舌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我好像又回到被割舌的时候。
我狼狈缩成一团。
他揽住我的身体,轻声安慰着我：
「娟妹,你别怕,一切都过去了,你应该知道我这样对你,根本就不是我的本意。」
「我和马大胆有点仇,当年他想糟蹋我女朋友,是宋玉良帮你遭了一劫,这些都是我们欠她的。」
「我们该还的都还给她了,我们俩口子以后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我想质问我爹的死,我那早逝的儿子,但我说不出一句话。
他还在喋喋不休道：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六年的夫妻情分,这些都是做不得假的......」
我狠狠一巴掌打断王军的话,他的脸迅速浮现几个鲜红的指印。
他双眼猩红抓住我的手,把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
「娟妹,你想怎么打我都行,但我们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你消了气之后就不要再闹了。」
我冷脸甩开他的手,躺到床上裹紧被子,缩成了一团。
两天后,首长处理完所有事情。
我留下离婚证书,坐上了首长的小汽车,离开了生活二十多年的家乡。
我想,我和王军应该会再也不见。
如果还要再见,我必定要他血债血偿。
7
王军买了两斤猪肉,想要庆祝劫后余生。
他脸上扬起笑容,推开家里的房门：「娟妹,我回来了！」
可他的声音无人回应。
他以为苏娟娟是有事出去了,他坐在木椅上等了一等,等得天都已经逐渐黑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家里的怀表,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他莫名的有一些心慌。
娟妹很少会这样晚出门。
他连忙起身,在家里翻找手电筒,他看到床头有个绿色的小本子。
晃眼一看,他以为这是什么惊喜。
当凑近后,他才看清楚是离婚证。
离婚证这三个大字,刺得他的眼睛生疼。
王军的呼吸有瞬间停止了,他忍不住地呢喃：
「离婚她要和我离婚」
他又极为不屑嘀咕好几句。
「离婚苏娟娟和我离婚就她那又瘸又哑样,除了我谁还会要她」
「她一天天就给我作吧,我等着她哭着求我的那天。」
王军没把离婚的事放在心上。
他把两斤猪肉下锅红烧,又找出了珍藏的好酒,邀请宋玉良来家里吃饭。
自从上次马匪的事后,宋玉良整个人都不太对劲,但王军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当两人喝得醉醺醺的时候,他如往常一样躬身上前,两具身体在床上相互交织。
他先还在庆幸离婚的事情,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朝房里喊了声：
「娟妹,我头疼,你快给我揉揉。」
他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根本就不想和苏娟娟离婚。
王军踉跄着起床,猛然低头才发现,床上的没有床单,只有光零零的被子。
就连苏娟娟一直枕的枕头,也不知去向了何处。
他着急忙慌向客厅走去,挂在正中央的结婚照,已经被撕得粉碎。
他在房间里又逛了几圈,他才发现整个屋子都空荡荡的,苏娟娟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他的心脏泛起锥心刺骨的痛。
他捂着自己心口,靠着墙一点点滑落。
他猜测苏娟娟可能出现的地方,连忙去四处寻找苏娟娟的身影。
但找遍所有的地方,他都没找到一丝踪迹。
有好心的村民告诉他：
「苏娟娟啊她不是坐大首长的车进城了吗」
王军只觉得浑身血液凝结成冰。
心好像被放在火上烤,疼痛与焦急交织。
他装作毫不在意样,依旧像以前一样生活,就算有宋玉良陪在他身边,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变了一样。
再一次次想起和苏娟娟的过往,他一个人骂骂咧咧道。
「呵,我只是担心死残废过得不好,我并不是很想她,身为前夫知道她的踪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赶到了镇上,向政府机关,询问苏娟娟的去向。
他只得到了一句：「同志,不好意思,苏娟娟的介绍信去向涉密,我们不方便向你透露。」
王军大脑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他发现他真的找不到苏娟娟了。
他想起年少时的过往,还有结婚时甜蜜瞬间。
他跪倒在地,愤怒的用拳头猛砸地板,等砸的双手血肉模糊后,他抹掉了自己的眼泪。
他朝着工作人员乞求道：
「求求你告诉我苏娟娟在哪！她只是生我的气而已,她还等着我去哄她。」
他的疯狂把工作人员吓得不轻。
最后王军被门卫控制住,像被扔垃圾一样丢在门外。
8
此时,我跟着首长来到京市。
我见到经年不见的成才哥,他看上去比以前瘦削很多,穿着统一的病号服躺在床上。
当他看到我那断了半截的舌头,一直流血流汗不流泪的他,立刻就红了整个眼眶。
成才哥算是我半个亲哥,他年少时就是一个孤儿,一直借住在我的家里面,我从小就和他一起长大。
当我连比划带写,给他讲诉我的遭遇,他气得勃然大怒咆哮。
「谁给王军这样的胆子他居然敢这样折磨你」
「早知道我就应该常和你联系,我根本不该给他欺负你的机会！」
自从我和王军结婚后,我就和成才哥断了联系。
因为在我还未结婚时,成才哥向我表达过好感,但我一直把他当作亲哥,心里根本就过不了那个坎。
后来为了避免尴尬的情况,自此以后我们就断了联系。
想起了和王军结婚的过往,胸口就像是被巨石压住,呼吸都像吞刀片似的生疼。
一瞬间,委屈和愤怒冲进大脑,我向成才哥讲诉我爹,和我那早夭的孩子。
成才哥手中的水杯气得摔成碎片,他语气略带哽咽的安慰我。
「娟娟,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我也哽咽的嗯了一声。
我在京市正式定居下来,住在成才哥分的房子里。
随着时间不停的流逝,我终于长出原本的模样。
在京市里的时候,我大多数时间里,都不知该干什么。
我只是一个跛脚的哑巴,在大城市里总感到自卑,但成才哥每每收到津贴,都会带我到国营大饭店,吃一顿好吃的酱肘子。
他有时还会鼓励我,继续去大学里学习。
我不是不想去读书,而是觉得我不配去读书,我害怕我这样的残废,占取宝贵的大学名额。
是我在家里看电视时,了解到原来还有手语专业。
我想起世界上有很多不完美的人。
经过一年多坚持不懈的备考,我成为了一名手语学员。
我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身边也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我逐渐忘记以前的伤痛,但一次偶然的接听电话,再一次唤醒我尘封的记忆。
「喂是苏娟娟吗我是王军啊！」
听到他的声音,我舌尖就传来密密麻麻的痛。
「娟妹,你最近过得好不好啊你在外面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你有没有想我啊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胸口泛起锥心刺骨的痛意。
我害怕的猛掐自己的肉,妄图用疼痛保持清醒,听着他一连串的话,我想对着他破口大骂,但我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啊—棍—啊—」
喉咙传来一股窒息感,眼泪也忍不住地滑落。
正在家中的成才哥发现我的异样。
他一边轻拍我的后背安慰,一边对着电话里破口大骂：
「王军谁给你的脸给娟娟打电话」
「你把尾巴给我夹紧了,小心哪天我抓到点端倪,我立刻就把你送去坐牢！」
「你以后少给我们家打电话,你打一次我就挂一次！你休想再来招惹我们娟娟！」
看着成才哥如年少时一样,始终站在我的身边,我的眼泪更加忍不住的流。
他挂掉了王军的电话,心疼的轻拍我后背安慰。
「娟娟别哭了,哥哥在。」
我缩在他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当我哭声渐缓的时候,他拉住了我的手,略带乞求向我道：
「娟娟,要不我们结婚吧,给哥哥一个照顾你一辈子的机会,好吗」
9
我答应了成才哥的求婚。
我想他是除了我爹外,全世界对我最好的男人。
他不会嫌弃我是跛脚哑巴,他只会心疼我以前的遭遇。
就连他每次收到部队津贴,他都要想方设法花到我的身上。
听到我肯定的回答,他搂着我开心的转圈圈。
「娟娟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我一定会给你个时髦的婚礼！」
成才哥说到做到,他为我买了洁白的婚纱,花了他大半年的津贴。
他还带我一起去影楼合照,他送给我的一切东西,都是当下结婚最时髦的。
他邀请很多亲朋好友,带我去到了教堂,我见到了白胡子的牧师。
牧师向我询问：
「你愿意嫁给这位先生为妻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穷、疾病或残疾,直至生命终结。你愿意吗如果愿意你就点头。」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牧师又继续宣布：
「新郎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我立刻羞红了脸颊,我没想到婚礼这样前卫。
当成才哥的脸逐渐向我靠近,突然传来了王军咆哮的声音：
「我不准你亲苏娟娟！苏娟娟明明是我的老婆！你凭什么亲我的老婆」
突然出现的王军,打乱了现场次序。
看见王军的这张脸,我就生理性的厌恶,我躲在了成才哥身后。
王军还企图用声音迷惑我,装作一副温柔模样对我道：
「娟妹,你过来,一年多没见,我真的好想你啊。」
「你过来,乖乖的和我回家,我以后会对你好好的。」
「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心里只有你,我和宋玉良早就断干净了,我想明白了,我一直爱的都只有你！」
我愤怒的想喊他滚,但只发出难听的音节。
成才哥一边轻抚我的后背,一边对着王军厉声斥责：
「今天是我和娟娟大喜的日子,我不想看见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我们。」
「王军你给我等着,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成才哥让他的军人朋友,按压住了王军的身体,把他直接架着扔了出去。
我们的婚礼照常举行......
当结婚第三天后,成才哥带我坐上火车,回到了以往的家乡。
他陪我到父亲的墓前,向父亲讲诉我们的故事。
「爹,你就放心吧,我会好生照顾娟娟的,你在泉下好好看着我们吧......」
听着他感人肺腑的话,我眼前浮现起我爹临死前,那七窍流血时的惨样。
我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他搂着我的肩膀轻声安慰。
王军不知从哪里出现,他推搡着我们两人的身体,对着我就是破口大骂。
「苏娟娟！你怎么这样不要脸你男人还在这！你怎么和其他人勾勾搭搭」
成才哥一脚就把他踹倒在地,抓住他的头发极为不屑道：
「哟,王军！你的好日子马上来了！」
事情发生得很快,王军被五花大绑,关进了大牢里。
成才哥拿出一连串证据,有王军去买毒药的证明,也有他掐死孩子的证人......
三天后,王军被堵住嘴吧,麻绳缚身的跪地。
他的脸上闪过慌张,还有一些不可置信。
当他被宣布：「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子弹很快穿过他脑门,给他脸上留下碗大的疤,他的眼睛还直勾勾盯着我,他就已经变成一具死尸.
周围看热闹的人忍不住的道：
「天哪！谁能想到王村长这样歹毒！害死阿娟的爹和娃！他这是想吃绝户吗」
「还是天理不饶人啊！人还是不该做坏事啊！他就是当坏人的下场！」
我听着大家激情的讨论,我听他们提起了宋玉良。
原来她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她已经下乡当了七年知青,家里面没有任何人愿意管她。
上一次她经历过马匪的事后,她觉得大家都看不起她,明明大家都心疼她的遭遇,她却觉得所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先开始有人看她的时候,她会对着人破口大骂,后面她会对人又踢又打。
所有人都说她疯了,她没有了劳动能力,只能到处偷鸡摸狗。
她成为村里人人憎恶的存在。
成才哥捂住了我的眼,轻声朝着我道。
「他也是恶有恶报,你就别看了,小心晚上做噩梦。」
他晃了晃我的手,笑道：
「娟娟,走吧,我们回京市,继续过我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