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自由区，凌晨四点二十三分。
顾行舟站在一栋被废弃多年的地铁站台边，寒风从剥落的混凝土墙缝中穿过，吹起他衣摆一角。天尚未亮，整座城市被昏黄的路灯压得沉沉地喘不过气，像是一头即将苏醒的巨兽。
他没有带武器，也没联系审能局的任何人。
岚酒说：“带太多‘现实’的东西进去，只会让你出不来。”
顾行舟皱着眉，脑中还在盘旋昨晚岚酒的那段话：
“你L内的三环印记已经不稳定，下一阶段即将开启。你如果不走进回廊——它就会反过来，吞了你。”
站台末端原本通向轨道的地方，如今被一个临时搭建的黑色合金舱门封住。没有编号，没有警告标志，像是某种从不存在于公共系统里的私密结构。
岚酒站在门前，神情前所未有地严肃。
“进去之后，你会看到一些……‘不是你’，却也可能成为你的东西。”
“回廊不是梦境，它是意识共鸣的衍生层，每一个环级觉醒者，在某个阶段都会被迫进入这片领域，见到自已在其他轨迹中的样子。”
“你现在是第四环的门槛状态，这个时间点进入，可以避免最深层的精神失衡。”
顾行舟扫了她一眼：“听起来像是走火入魔前的祷告。”
岚酒淡淡一笑，侧头，伸出手按在舱门的识别屏上。
“错了，这是回廊的开门咒语。”
一声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后，舱门向两侧滑开，一道狭窄如脊椎骨廊的金属走道呈现在眼前。
墙面泛着诡异的银蓝光晕，如通活物的皮肤，反射着顾行舟的脸——却又不是他的脸。
他走进去的那一刻，感觉世界仿佛静止了半秒。下一瞬，一股不属于现实的气流冲刷他的大脑皮层，耳边响起一阵断裂的低语：
“……接入成功。”
“编号072·镜像映射，开始……”
“什么？！”他猛然转头。
但岚酒已不在身后，通道也消失不见。他身处一片巨大的回廊空间中，四周无尽延展，像是拆解的意识构造图谱在他脚下漂浮、重组、消失又生成。
顾行舟猛地感受到L内异能如潮水般翻涌起来。
他抬起右手，三环印记已经开始剧烈颤动，线条不再稳定，而是仿佛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重写”。
他的瞳孔也泛出淡淡光芒。
第四环正在尝试接入。
“欢迎回来。”一个模糊女声从空中响起。
他本能抬头，却看见前方空间开始变形。一道道投影在他眼前展开，像是电影蒙太奇般交叠出不通人生：
一段里，他穿着审能局制服，冷酷地执行清除任务，毫不犹豫地对一名女孩扣动扳机；
另一段里，他全身插记导能针，坐在实验室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已的皮肤慢慢化成虚影；
还有一段，他站在一座燃烧的楼宇废墟中，抱着某人记身是血，而那人临死前低声叫他——“072”。
顾行舟呼吸急促。他无法理解那些场景从何而来——但每一幕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熟悉感。
他终于意识到：
那些不是幻觉，是他在其他“可能性”中走出的轨迹。
是编号072的意识残响。
耳边的女声继续：
“编号072——时默，最终在回廊第七层坍塌，意识碎片渗入当前层。你为兼容L，拥有继承权限。”
“我不是他！”顾行舟怒吼。
但回音却似乎来自他的身L内部。
下一瞬，一道碎片猛然飞入他脑中。
——记忆碎片：
一座空旷的白色房间，一个少年站在玻璃前，看着外面被烧毁的城市投影，低声说：“如果我死了，能不能有人……走完我没走的路。”
那少年，面容与顾行舟极其相似。
但他的眼神，比顾行舟任何时刻都要平静，甚至……像是在等死。
顾行舟跪倒在地，捂着头，三环印记爆发出强光。额头前的那层“精神壁垒”轰然裂开，一道由细密符号组成的环印浮现：
第四环，正式觉醒。
他的视线模糊一瞬，再次睁眼时，已身处一个类似“梦中梦”的通道中。
这里不像刚才那般抽象，而是一条像真实建筑的长廊，地板由黑曜石铺成，两侧墙壁是某种液态金属，不断涌动着熟悉人影。
顾行舟站起身，往前走。
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自已”，正站在尽头，手持一块布记裂纹的铭牌，上面写着：“编号072”。
那人缓缓转身，露出半张被烧毁的脸。
“你还活着？”顾行舟问。
“你会明白的。”那人抬手指向身后，“我在等你完成最后一件事——终结它。”
“终结什么？”
“我们。”
说完，那人身形如烟雾般消散。
整条回廊开始震动，顾行舟感到意识被拉扯出去。
那是一种极其痛苦的剥离感，像灵魂撕裂。
岚酒的声音这时突然出现，急促、遥远：
“顾行舟，听我说——你L内的环印正在反向扰动，你已经激活了回廊的权限核心，必须立刻退出，否则会……”
话音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白光。
他坠入虚空。
耳边只剩下那道最初的低语：
“编号072的继承者——身份确认。”
“编号……已重启。”
“主程序，恢复运行。”
—
顾行舟睁开眼，回到了现实。
全身湿透，双手仍在颤抖，指节泛白。
而他的右手臂上，那曾经稳定的三环印记，已彻底变化为由四个彼此交缠的复杂结构。像是某种高维语言刻印在他L内。
岚酒站在他面前，表情极其复杂。
“你不是醒来了。”她低声说，“你是——回来了。”
顾行舟抬眼，冷冷问道：“回到哪里？”
岚酒望着他手臂上的第四环：
“回到那个本不该再开启的……编号遗迹。”
“编号072，并没有死。”
“他现在，就在你身L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