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枕边藏着我的逮捕目标 > 第一章

真丝布料抚平第三道褶皱时,套房电子锁传来开启声。
林晚没有抬头,指腹压着平板屏幕边缘,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上:沈砚,31岁,履历完美得像用手术刀精雕细琢过。她指尖微微发凉,酒店顶层的恒温系统似乎在这一刻失效了。她深吸一口气,昂贵的香氛分子混着中央空调送出的冷风钻入肺腑,是雪松和白麝香,昂贵、清冽,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距离感——这气味属于天域酒店最顶级的套房,也属于她此刻的身份,一个游走于金钱与权力缝隙的顶尖猎头。
脚步声在厚密地毯上被消解得几乎无声,如同某种大型猫科动物悄无声息地逼近。林晚抬起头。
男人站在客厅入口的光晕里。剪裁精良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裹着宽肩窄腰的身形,像一件行走的艺术品。领带是冷调的靛蓝,一丝不苟地系着温莎结。然而,林晚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钉在他随意解开的第一颗衬衫纽扣处。领口微敞,露出的脖颈线条强硬,喉结的轮廓清晰得有些锋利。再往上,是一张足以让任何猎头肾上腺素激增的脸——五官深邃,下颌线利落,鼻梁挺直得近乎傲慢。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孔颜色很深,在顶灯下泛着近乎墨色的光泽,看过来时,没有任何初次见面的探寻或礼貌性的笑意,只有一种穿透性的平静,像深潭的水,表面无波,底下却暗流汹涌。他手里随意拎着一个黑色真皮公文包,指关节匀称有力。
林晚小姐声音低沉,带着一点微妙的磁性,像大提琴最低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
沈先生。林晚起身,唇边扬起职业化的弧度,恰到好处地伸出手,幸会。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力道控制得极好,一触即分。然而就在那短暂的接触里,林晚的指尖却捕捉到一层薄茧,隐藏在温热的皮肤之下,位置在虎口和指腹,异常清晰。那是长期握持某种特定器械留下的痕迹,绝不是键盘或高尔夫球杆能磨砺出的。她心里的警报器,无声地拉响了第一声。
环境不错。沈砚的目光扫过宽敞的套房,落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上。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霓虹如流淌的星河,铺陈在脚下。他的视线似乎被那片灯火短暂地攫住,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天域酒店的‘凌霄’套房,视野是它的名片。林晚引他向会客区走去,声音平稳如常,沈先生喜欢就好。
沈砚没有立刻坐下。他踱到落地窗前,背影挺拔,肩背的线条在昂贵的西装布料下绷紧,充满蓄势待发的力量感。他微微侧头,目光没有离开窗外,声音却清晰地传过来:视野是很好。居高临下,一览无余,就像猎手的眼睛。
林晚的心脏骤然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指攥了一下。她面上不动声色,走到小吧台边:喝点什么威士忌还是……
威士忌。他打断她,转过身,视线重新落回她脸上,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不加冰。
林晚取出水晶杯和一瓶年份极好的麦卡伦。琥珀色的液体注入杯底,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她端起两杯酒走向他,高跟鞋踩在厚地毯上,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沈砚接过酒杯,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他没有立刻喝,只是晃动着杯中的液体,目光沉沉地锁住她:林小姐的履历也很精彩。‘猎鹰’的金牌猎头,经手的都是九位数年薪的案子。这次,把我从太平洋那头钓过来,想必你背后那位‘客户’,胃口不小
来了。试探。
林晚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唇角的笑意加深,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自信锋芒:沈先生这样的猎物,值得最好的猎手,也值得最有野心的客户。您的价值,远不止九位数。她轻啜一口威士忌,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我的客户看中的,是您在国际对冲基金‘深蓝资本’那三年近乎神迹的操盘记录,还有您离开后,那份至今无人能破解的……‘幽灵算法’模型。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眼神锐利如刀,当然,还有您之后两年,销声匿迹的行踪。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窗外的城市灯火无声闪烁,将沈砚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他脸上没有任何被戳穿的波动,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套房里显得有些突兀。
幽灵算法他重复着,向前逼近一步。距离瞬间拉近,林晚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和威士忌的醇香,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雄性荷尔蒙。他的影子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压力。林小姐的情报网,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抚上自己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冰凉的贝母材质在他指尖下旋转、解离。领口又敞开了一些,露出更清晰的锁骨线条和一片紧实的胸膛肌肤。灯光下,一道极其浅淡、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旧疤痕,斜斜地横亘在锁骨下方,像一道被时间抚平的隐秘烙印。
深蓝资本……他低声呢喃,目光却并未离开林晚的眼睛,那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搅动,危险而惑人,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所谓的‘神迹’,代价昂贵得超乎想象。他再次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
林晚的背脊挺得笔直,握着酒杯的手指却微微收紧。她试图稳住自己的心跳,分析他话语里透露的信息——那疤痕,那语气里的冷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顶级猎头的直觉在疯狂预警,眼前这个男人,绝不是一份漂亮履历可以概括的。他是一团裹在名贵西装里的迷雾,一个行走的谜题,每一步靠近,都带着令人心悸的未知。
就在这时,沈砚的指尖,触碰到了第三颗纽扣。
至于消失……他微微倾身,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有时候,不是消失,是……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爆裂声。
紧接着,整个套房里所有的光源,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灭。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猛地降临!
——被黑暗吞没。沈砚低沉的声音在极致的黑暗中响起,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冰冷而确凿的质感,完成了最后半句。
林晚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向四肢百骸!她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肌肉绷紧,本能地向后撤步,同时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职业习惯让她在进入这种场合前,就卸下了所有可能引起怀疑的物品,包括那支伪装成口红的微型电击器。失策!
一股强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精准、冷酷,带着绝对的掌控感,瞬间瓦解了她所有的抵抗意图。手腕骨被捏得生疼,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指腹上那层薄茧粗糙的摩擦感。天旋地转!
冰冷的、光滑的触感猛地贴上她的脊背,激得她浑身一颤。是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她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死死地抵在了冰冷的玻璃上。窗外,城市遥远的光点如同模糊的星群,无法提供丝毫光亮,反而映衬得室内的黑暗更加浓稠、窒息。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撞击着耳膜。能闻到浓烈到几乎实质化的男性气息——威士忌的醇冽、须后水的清冷、烟草的余味,还有一丝……极其淡的、如同金属冷却后的铁锈味,混合着他皮肤蒸腾出的灼热,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复杂气味。
他滚烫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物,传递来惊人的热度和强健肌肉的轮廓起伏。一条坚实的手臂横亘在她胸前,如同钢铁铸造的囚笼,将她牢牢锁死在冰冷的玻璃与他炽热的躯体之间。他的另一只手,则扣在她被反拧到身后的手腕上,拇指以一种近乎狎昵的力度,缓慢地摩挲着她腕骨内侧最脆弱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阵战栗的电流。
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那片肌肤瞬间变得滚烫而湿濡。他低沉的嗓音贴着耳廓响起,带着一丝玩味,一丝冰冷的审视:
猎头小姐,那气息拂过她敏感的颈侧,你在发抖。
林晚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铁锈般的腥甜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猎头生涯磨砺出的冷静外壳,在这绝对黑暗和绝对力量差距的碾压下,裂开了一道缝隙。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膝盖微不可察的颤抖,隔着丝袜,摩擦着冰冷的玻璃。
屈辱感紧随而至。习惯了掌控局面,习惯了用精准的分析和优雅的姿态将猎物纳入彀中,此刻却被一个身份成谜、意图不明的男人以绝对的力量压制在落地窗上,如同待宰的羔羊。黑暗中,他灼热的呼吸像烙铁烫在耳后,那只摩挲她手腕的大手,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狎昵,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脆弱程度。
放开我!她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嘶哑和颤抖,努力想找回一丝威严。
回应她的,是身后胸腔传来的一声极轻的震动,低沉而短促,像野兽喉咙里滚过的闷哼。那绝不是愉悦的笑,更像是对她徒劳挣扎的嘲弄。
放开他贴得更近,鼻尖几乎蹭到她颈后的发际线,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热气钻进她的耳朵,林小姐,从你拿出那份关于‘幽灵算法’和‘深蓝资本’的档案开始,这场面试的性质就变了。或者说,你和你背后那位神秘雇主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猎头那么简单,对吗
他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耳廓最上缘敏感的软骨。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一道电流击中。一股完全陌生的、强烈的酥麻感,毫无预兆地从被触碰的那一点炸开,瞬间席卷了半边身体,冲散了部分恐惧的冰冷,带来一种更加混乱的战栗。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颈后的寒毛根根倒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试图挣扎,扭动手腕,身体用力向后顶撞,试图挣脱那钢铁般的桎梏。后背的冰冷与身前紧贴的滚烫形成诡异的反差,每一次摩擦都像是在火上浇油。
嘘……他扣着她手腕的手指骤然收紧,力道大得让她痛哼出声。同时,横在她胸前的手臂猛地向上一提,将她整个人更紧密地、更不容置疑地压向自己。林晚被迫踮起了脚尖,身体曲线毫无保留地贴合上他坚硬的身躯轮廓。
别浪费力气。他的声音贴着耳廓滑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尾音却奇异地拖长,染上了一丝危险的、沙哑的质感,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深蓝资本’的档案是高度加密的,连他们自己的风控总监都没权限调阅完整版。你手里那份,详尽得足以让任何一个知情者……消失。
他的唇,这一次,真实地、带着灼热的温度,印在了她颈侧跳动的脉搏之上。
轰!
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不是吻,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标记,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和一种……原始到令人心惊的占有欲。她颈侧的皮肤瞬间滚烫,脉搏在他的唇下狂野地跳动,几乎要挣脱血管的束缚。恐惧、愤怒、屈辱……还有一股被这极致危险和绝对力量挑起的、陌生而汹涌的生理反应,如同熔岩般在她体内冲撞、咆哮。
黑暗放大了所有细微的声音。她急促的喘息声,他沉重的呼吸声,两人身体紧贴处布料摩擦发出的悉索声,以及窗外遥远城市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嗡鸣……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背景音。
他的手,那只一直摩挲着她腕骨的手,松开了禁锢。林晚刚感到一丝解脱,那只手却带着滚烫的温度,沿着她手臂的曲线,缓慢地、不容抗拒地向上滑行。所过之处,丝滑的衬衫面料下,肌肤如同被点燃般灼烧起来。那手越过她的肩头,抚上她紧绷的脖颈,拇指的指腹带着薄茧,重重地按在她颈动脉疯狂搏动的位置。
你的心跳,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音节都像粗粝的砂纸磨过她的神经,比窗外的霓虹灯,还要亮。
那只手继续向上,捧住了她的下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迫使她侧过头。黑暗中,她无法看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两道灼热得几乎要将她洞穿的视线,牢牢锁定了她。
滚烫的鼻息,混着他身上浓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
下一秒,一个带着威士忌辛辣和烟草苦涩气息的吻,狠狠地、毫无预兆地攫获了她的唇!
那不是试探,不是温存,是攻城略地,是掠夺!他的唇舌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强势,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力道之大,让她尝到了唇齿间更浓烈的血腥味。属于他的气息如同风暴般将她彻底淹没——威士忌的醇烈、烟草的苦涩、须后水的冷冽,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铁锈般的金属气息,混合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令人眩晕的味道。
林晚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断裂了。
恐惧的冰层被这狂暴的热度瞬间击碎、融化!一股更原始、更野蛮的火焰,被这彻底的侵犯和掠夺点燃,从身体最深处咆哮着奔涌而出!被压制、被掌控的屈辱感,此刻扭曲成了另一种形态——一种同样暴烈的、想要撕碎对方、掌控对方的毁灭性冲动!她不再是被动的承受者。
她猛地回吻过去!
不再是退缩,而是凶狠的撕咬!她的牙齿磕碰到他的唇舌,带着血腥味的反击。手臂挣脱了部分束缚,不再是徒劳的推拒,而是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他的脖颈,指甲深深陷入他颈后紧绷的肌肉里,留下尖锐的刺痛。她的身体不再试图逃离冰冷的玻璃,而是像要融入他滚烫的躯体般,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力道紧紧贴靠、摩擦、撞击!
黑暗成了最好的催化剂。视觉被剥夺,触觉、嗅觉、听觉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唇舌的交缠都带着撕咬般的力度,每一次身体的碰撞都激发出更激烈的火花。昂贵的西装和真丝衬衫在疯狂的角力中被揉皱、撕裂,昂贵的面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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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中,不知是谁撞翻了小吧台上的水晶醒酒器。刺耳的碎裂声炸响!玻璃碎片和深红色的酒液四溅开来,浓烈的葡萄酒香瞬间弥漫开,混合着两人激烈纠缠的气息,更添了几分混乱和堕落的气息。
林晚的后腰猛地撞上吧台坚硬的金属边缘,尖锐的疼痛让她闷哼出声。这痛楚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像一瓢滚油浇在了烈焰上!她双手猛地抓住沈砚早已扯松的领带,用尽全身力气向下狠狠一拽!
沈砚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身体前倾,膝盖重重地顶开她并拢的双腿,挤入她与吧台之间。吧台冰凉的金属边缘死死硌住林晚的后腰,身前是他灼热如烙铁的躯体,冷与热的极致夹击让她浑身颤抖,喉咙里溢出一声破碎的呜咽。她抓着他领带的手没有松开,反而缠绕得更紧,像要勒断他的呼吸。
黑暗中,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抓住了她缠绕领带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但林晚没有退缩,另一只手如同本能般,带着孤注一掷的凶狠,抓向他敞开的衬衫领口!
刺啦!
昂贵的定制衬衫应声撕裂!纽扣崩飞,弹跳着消失在黑暗的角落,发出细微的脆响。她的指尖,在混乱中,猝不及防地触碰到了他锁骨下方那道浅淡的旧疤痕!
指尖传来的触感,与视觉记忆中的那道线完全重合——微微凸起于皮肤表面,带着一种奇异的粗糙感,仿佛某种古老符文的印记。这触感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林晚被情欲和愤怒烧灼得混沌一片的大脑!
深蓝资本……代价昂贵得超乎想象……被黑暗吞没……
之前他那些模糊而危险的话语碎片,在这一刻,与指尖下这道疤痕带来的冰冷触感,骤然串联起来!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意外伤痕!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疤痕的瞬间,沈砚的身体也猛地一僵!仿佛那道疤痕是他身体上最敏感的开关。他扣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松了一瞬。
这短暂的、不足一秒的破绽,被林晚野兽般的本能捕捉到了!求生的意志和那被点燃的毁灭欲混合在一起,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不再试图撕扯,而是借着后腰抵住吧台边缘的支撑点,屈起一条腿,膝盖带着全身的力气,凶狠地向上顶去!目标明确——他的下腹!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其短促的吸气声,带着惊愕和剧痛!
沈砚的身体因为这猝不及防的重击而猛地向后弓起,钳制着她的力道瞬间瓦解!
机会!
林晚像一尾滑溜的鱼,猛地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她甚至来不及站稳,踉跄着向旁边扑倒,手在黑暗中慌乱地摸索着,只想抓住任何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指尖先是触碰到冰凉碎裂的玻璃片,被锋利的边缘划破也浑然不觉,紧接着,她摸到了一个沉重而坚硬的物体——是那瓶被打翻在地、尚未完全碎裂的麦卡伦威士忌酒瓶!
她毫不犹豫地抓起沉重的酒瓶瓶颈,凭着感觉,朝着沈砚模糊身影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抡了过去!
呼——!
沉重的酒瓶带着风声砸落!
预想中的撞击声没有传来。
黑暗中,只听到一声极其沉闷的、肉体被钝器击中的闷响。
紧接着,是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痛哼。
林晚握着酒瓶的手僵在半空,剧烈地喘息着。黑暗浓稠如墨,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对方粗重而痛苦的呼吸。她成功了击中了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攥住了她握着酒瓶的手腕!
那力量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狂暴,猛地向下一掼!
哐当——哗啦!
酒瓶脱手飞出,砸在远处的墙壁上,彻底碎裂,残余的酒液泼洒开来,浓烈的酒香瞬间爆炸般弥漫开。
林晚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被那股力量狠狠地、粗暴地按倒在地!厚密的地毯吸收了大部分撞击声,但她的后背和手肘还是传来一阵钝痛。
沈砚沉重的躯体随即压了下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浓烈的血腥气——那血腥味并非来自她之前咬破的嘴唇,而是更加新鲜、更加浓烈!
你……林晚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他用沾着血腥味的手捂住了嘴!那手掌滚烫,带着薄茧和湿滑的液体,死死堵住了她所有声音。
他的身体沉重地压着她,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滚烫的、如同风箱般的气流,喷在她的脸上。那血腥味越来越浓。
妈的……他低咒一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剧痛和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狂暴,真够劲儿……
捂着她嘴的手松开了,带着粘腻的血。他撑起身体,黑暗中摸索着,似乎在处理什么。
林晚趁机用力推他,手指触碰到他左肩下方靠近腋下的位置——那里的衬衫布料完全被一种温热、粘稠的液体浸透了!是血!大量的血!
不是她砸的!酒瓶砸中的声音不对!位置也不对!
混乱的思绪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刚才……黑暗中,在她膝盖顶上去之前,在她抡起酒瓶之前……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两人打斗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快速掠过的风声还有……一声几乎被他们激烈动作掩盖掉的、极其短促的闷哼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刚才那黑暗中,除了他们,还有第三个人!
沈砚猛地翻身,沉重的躯体从她身上滚落,砸在旁边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他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破风箱般的嘶鸣,显然伤得不轻。
林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指尖残留的温热粘腻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她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落地窗玻璃上,才勉强停下。黑暗中,她剧烈地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刚才发生了什么那浓烈的血腥味……黑暗中那诡异的、转瞬即逝的风声和闷哼……还有沈砚这突如其来的重伤……
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危险!这不是一场失控的情欲纠缠,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布置的杀局!而她,自以为是的猎手,早已成了这局中不知死活的猎物!
嘶……旁边传来沈砚压抑的抽气声,带着明显的痛楚。
林晚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限!她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蜷缩起来,双手在冰冷的地毯上慌乱地摸索着,寻找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指尖触碰到冰冷坚硬的碎片——是刚才打碎的醒酒器玻璃!她不顾锋利的边缘,一把抓起最大的一块,紧紧攥在手心,尖锐的棱角刺痛了皮肤。
别动!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将玻璃碎片尖锐的一端指向沈砚发出声音的黑暗方向,再过来……我……威胁的话堵在喉咙里,显得苍白无力。她能感觉到自己握着玻璃的手在剧烈发抖。
黑暗中,沈砚的喘息声停顿了一瞬。
随即,他发出一声极低、极沉的嗤笑,那笑声里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嘲讽
呵……玻璃片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断断续续,带着喘息,林小姐……你的‘武器库’,还真是……别致。他似乎在黑暗中挪动了一下身体,发出一阵布料摩擦和痛苦的吸气声。
林晚紧紧抿着唇,不敢有丝毫放松。汗水混着之前沾染的酒液和不知名的粘腻,顺着她的额角滑下,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她努力瞪大眼睛,试图在浓墨般的黑暗里分辨出他的轮廓,但一切都是徒劳。
省省力气吧……沈砚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似乎平稳了一点,但依旧虚弱,刚才……如果不是我……替你挡了那一下……他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伤口,发出压抑的痛哼,你摸到的……就不是我的血……而是插在你心口上的……刀柄了。
替她挡刀
林晚的脑子嗡的一声!那诡异的、转瞬即逝的风声和闷哼……难道……难道是真的黑暗中,真的有人无声无息地潜入了这间套房,目标是她而沈砚……在混乱中替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这个念头荒谬得让她几乎想尖叫!他是谁他有什么目的他凭什么替她挡刀一连串的疑问如同沸腾的泡沫在她脑中炸开。恐惧并未消失,反而因为这份救命之恩的诡异而变得更加扭曲、混乱。
你……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握着玻璃碎片的手却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刚才……刚才那个人呢
走了。沈砚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一击不中,立刻远遁。专业的。他似乎在黑暗中坐了起来,伴随着一阵衣料摩擦和隐忍的吸气声。至于我是谁……他顿了顿,黑暗中,林晚似乎能感觉到两道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射向她,一个……暂时不想看你死的人。或者说,一个你和你背后的雇主,都严重低估了的人。
他摸索着,似乎在撕扯自己的衬衫。布帛撕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很快,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似乎被强行压制下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布料被紧紧勒住的摩擦声——他大概是在用撕下的布条紧急包扎伤口。
林晚僵在原地,脑子一片混乱。手中的玻璃碎片依旧指着黑暗的方向,但那份决绝的杀意,却因为对方话语里透露的信息和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而变得动摇、迟疑。
为什么……救我她终于问出了这个最核心、也最让她恐惧的问题。
黑暗中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带着失血后的虚弱和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为什么他重复着,声音低沉下去,大概是因为……你那张关于‘幽灵算法’的档案,做得实在太漂亮了。漂亮到……让我觉得,就这么让你不明不白地死了,有点可惜。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气,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弄,而且,死在这里,死在这种不入流的暗杀下,对你这位‘猎鹰’的金牌猎头来说,不觉得……太掉价了吗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他果然知道!他不仅知道那份档案的存在,还知道她来自猎鹰!他到底还知道多少!
那……那份档案……她的声音艰涩无比。
假的。沈砚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至少,关于‘幽灵算法’的核心部分,全是错的。一个精心设计的诱饵。从你接下这个单子,踏入这间套房开始,你就已经踩进了别人为你挖好的坑里。他喘息了几声,声音愈发虚弱,你的雇主……根本没指望你猎到我。他们想要的,是我的命。或者……通过你,找到我的命门。
寒意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晚的心脏!诱饵陷阱猎杀她引以为傲的职业判断,她精心策划的面试,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针对沈砚的致命游戏而她,不过是这场游戏中一枚无知无觉、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利用的愤怒瞬间淹没了她,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她握着玻璃碎片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碎片掉落在厚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那你呢她茫然地对着黑暗发问,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混乱,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黑暗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沈砚压抑而粗重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我良久,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极其遥远的事情,一个……从‘深蓝资本’那个地狱爬出来的幽灵。一个……带着他们最肮脏秘密的……逃亡者。
深蓝资本……地狱……肮脏秘密……逃亡者……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林晚混乱的思绪里。她隐约感觉到自己触及了一个庞大、黑暗而危险的漩涡边缘。那份完美得如同谎言的履历之下,隐藏的真相,远比她想象的要恐怖百倍。
至于他们为什么杀我……沈砚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恨意,又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厌倦,因为我知道得太多了。多到……足以让那艘看似光鲜的巨轮,彻底沉没。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伴随着压抑的痛哼。血腥味再次浓烈起来。
林晚下意识地朝他声音的方向挪动了一点,伸出手,却在黑暗中停住。她能做什么包扎她连他的具体位置都看不清。报警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沈砚的身份成谜,卷入这种级别的暗杀,报警等于自投罗网,甚至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而且……他刚才救了她一命,尽管动机不明。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将她紧紧包裹。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冷的落地窗前,听着黑暗中那个男人痛苦而压抑的呼吸,第一次对自己的职业、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了深深的动摇和……恐惧。
时间在浓稠的黑暗和血腥味中,粘滞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长达一个小时,林晚紧绷的神经在极度的疲惫和混乱中开始变得麻木。沈砚的喘息声似乎平缓了一些,但依旧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伤痛的拖沓感。
水……他沙哑的声音打破沉寂,如同砂砾摩擦。
林晚猛地回过神。她摸索着站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蜷缩而有些发麻。凭着记忆,她踉跄地摸向小吧台的方向。脚下踩到碎裂的玻璃和湿滑的酒渍,几次差点滑倒。她摸索着找到水槽,拧开水龙头,冰凉的冷水冲刷着她同样冰冷的手指。她摸索到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接了大半杯水。
循着沉重的呼吸声,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黑暗中,她只能勉强分辨出一个倚靠在墙角的模糊轮廓。她蹲下身,将水杯试探地递过去。
一只滚烫的手摸索着抓住了杯壁。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接过水杯时,冰凉的杯身与他灼热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他仰头,咕咚咕咚地大口喝着水,水流顺着他的下颌流下,滴落在被血浸透的衬衫上。
林晚静静地蹲在旁边,听着他吞咽的声音。黑暗中,视觉的剥夺让其他感官异常敏锐。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汗味、以及之前纠缠时留下的彼此的气息,混合成一种奇异而暧昧的复杂味道。这味道让她感到不适,却又诡异地刻入脑海。
谢谢。他喝光了水,声音依旧沙哑,但似乎恢复了一丝力气。他将空杯递还。
林晚默默接过杯子,放在一旁的地毯上。
现在……怎么办她低声问,声音干涩。逃离外面可能还有杀手在守株待兔。留下和一个身份不明、重伤在身的危险分子待在一起,无异于与狼共枕。报警这个选项在她心中已经被彻底划掉。
黑暗中,沈砚沉默了片刻。他的呼吸声变得有些深长,似乎在思考,又像是在积攒说话的力气。
等。他最终吐出一个字。
等什么林晚追问,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等天亮。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或者……等他们觉得我死透了,进来收尸。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别人的生死。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这根本就是一场豪赌!赌杀手的耐心,赌沈砚的命够不够硬,赌天亮之前不会再有第二波袭击!
你的伤……她犹豫着开口,指尖下意识地动了动,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粘稠温热的触感,需要处理。我……我可以试试……她并非医疗专业人士,但基本的急救知识还是有的。放任他这样流血,无异于等死。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哼笑,带着点嘲弄,又似乎有点别的什么。
死不了。他语气淡漠,避开了要害。就是……有点疼。他顿了一下,似乎在黑暗中调整了一下姿势,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不过,林小姐要是觉得愧疚,想报答一下救命之恩……倒是有件事,你能做。
林晚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警惕地问:什么
过来。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却又奇异地掺入了一丝沙哑的磁性,靠近点。
林晚僵在原地,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刚才黑暗中那场疯狂而暴烈的纠缠记忆瞬间回笼,混合着血腥味和危险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抗拒。他想做什么
放心,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戒备,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讽,我对失血过多、随时可能昏过去的女人没兴趣。只是想……借点东西。
林晚迟疑着,内心的挣扎如同拉锯。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这个危险源,但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或许是对他救命之恩的一丝牵绊,或许是对眼前这诡异绝境的无措,又或许是内心深处那份职业性的、对真相的病态渴望——驱使着她,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
靠近了,那股混合着血腥、汗水、烟草和男性气息的味道更加浓烈地包裹住她。黑暗中,她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高热辐射。
手。沈砚低声道。
林晚犹豫了一瞬,还是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摸索着探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她的手在黑暗中碰到了他滚烫的身体——是赤裸的、紧绷的胸膛。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似乎都僵了一下。她指尖下的皮肤灼热如火,肌肉坚硬如铁,那道熟悉的、微微凸起的旧疤痕再次被她触碰到。而就在疤痕下方不远的位置,她摸到了被厚厚布条紧紧缠绕的伤口,布条已经完全被温热的液体浸透,湿漉漉、粘腻腻。
她的手像被烫到一样想要缩回,却被一只更滚烫、带着薄茧的大手猛地抓住!
别动。他的声音近在咫尺,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手背上。
林晚僵住,一动不敢动。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包裹着她的手,牵引着,沿着他灼热的胸膛缓缓向上移动。那触感粗糙而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她的指尖划过他贲张的胸肌轮廓,划过剧烈起伏的胸膛,最终,停留在了他左侧颈动脉的位置。
那里的皮肤同样滚烫,脉搏在她指尖下强劲而急促地搏动着,每一次跳动都传递着生命的顽强和……一种濒临极限的脆弱感。
感觉到了吗他的声音贴着她的手背传来,低沉沙哑,它在跳。证明我还活着。证明……你暂时还安全。
林晚屏住呼吸,指尖下那强劲的生命脉动,像电流一样顺着她的手指传遍全身。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攫住了她——恐惧、混乱、一丝被强行捆绑的联结感,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这原始生命力所震撼的悸动。
所以,他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在我撑不住……或者外面那些杂碎忍不住冲进来之前……帮我看着它。
他的大手松开了她的手腕,沉重地垂落下去,落在身侧的地毯上。
林晚的手,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依旧停留在他的颈侧,感受着那一下下搏动的生命之火。黑暗中,她维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指尖下的脉搏,成了这无边黑暗和血腥绝境中,唯一的、滚烫的坐标。
时间,在死寂和那顽强的心跳声中,一分一秒地煎熬着。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遥远的天际线,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灰蓝色的变化。
天,快亮了。
意识在失血的眩晕和剧痛的撕扯中沉沉浮浮。沈砚感觉自己像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挣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下方那个灼热的创口,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滚烫的生命力,也加速着血液的流失。黑暗不再是庇护,而是无边的、令人窒息的囚笼。
唯一真实的锚点,是颈侧那只冰凉的手。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也疲惫到了极点,手指的触感有些僵硬,但指尖始终没有离开他搏动的脉搏。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在这片混乱、血腥和濒死的灼热中,竟诡异地带来一丝清明。
他强迫自己集中涣散的神智。时间不多了。天快亮了,无论是杀手卷土重来,还是酒店工作人员发现异常,他都必须在那之前离开。
林晚……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用尽力气才挤出两个字。
颈侧的手指似乎轻轻动了一下,算是回应。她的呼吸声很轻,带着同样浓重的疲惫。
听着……他喘息着,积攒着说话的力气,床头……右边……靠墙的缝隙……有个东西……
林晚没有出声,但那只停留在他颈侧的手,缓缓地收了回去。黑暗中传来衣物摩擦的悉索声,她似乎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动作有些踉跄,朝着卧室的方向摸索过去。
沈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尽管在黑暗中毫无意义),仔细捕捉着卧室方向的动静。她走得很慢,很小心,显然也怕惊动什么。然后是手指在墙壁上细细摸索的声音,带着一种谨慎的探寻。
过了片刻,一声极其轻微的、类似塑料片被撬动的咔哒声传来。
成了。沈砚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弛了一毫。
脚步声返回。林晚的气息重新靠近。她蹲下身,将一样冰凉、坚硬、带着棱角的薄薄小片状物体塞进了他摊开的、沾满粘腻血污的手心里。
触感很熟悉。是那个微型加密芯片。
沈砚用尽力气,合拢手指,将那枚小小的芯片紧紧攥住。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带来一种近乎虚幻的清醒。
拿着……他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臂,摸索着,抓住了林晚的手腕,将那枚沾着他体温和血迹的芯片,用力按进她的掌心。离开这里……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再看里面的东西……
林晚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似乎想将那烫手的芯片甩开,却又被他死死按住。
这是……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而震惊,什么
真相……沈砚喘息着,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关于……‘深蓝资本’……关于‘幽灵算法’……关于……他们为什么要杀我……还有……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痛苦地蜷缩,牵动伤口,血腥味再次浓烈地弥漫开,……关于……你为什么会成为……这场猎杀里的……诱饵……
林晚的手僵住了,任由那枚冰冷的芯片紧贴着她汗湿的掌心。真相……这两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压过了恐惧和抗拒。
为什么……给我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黑暗中,沈砚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
因为……他喘息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仿佛随时会断掉,只有……给一个……同样被他们算计……同样走投无路……同样……恨他们的人……这东西……才有意义……
他停顿了很久,似乎在积攒最后的力气。
记住……他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力度,看完……销毁……然后……活下去……用你猎头的方式……找到我……或者……为我收尸……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紧握着林晚手腕的力道骤然消失,手臂沉重地垂落下去。颈侧那一直顽强搏动的脉搏,似乎也微弱、迟缓了许多。
林晚僵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芯片,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冰冷的金属棱角深深硌进她的掌心,上面沾染的粘腻血污,带着沈砚的体温,也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腥甜气味。真相诱饵活下去找到他为他收尸……一连串的词语如同冰雹砸在她混乱的神经上。
窗外,那抹灰蓝色终于压倒了浓墨般的夜色,艰难地渗透进来。微弱的天光如同稀释的墨水,勉强勾勒出套房内狼藉的轮廓——翻倒的椅子,碎裂的酒瓶和醒酒器在昂贵的地毯上泼洒出深红和琥珀色的污迹,如同凝固的血液和眼泪。吧台边缘,金属的冰冷光泽反射着微光,那里曾是她后腰剧痛的来源。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林晚终于看清了倚靠在墙角的沈砚。
他闭着眼,脸色在熹微晨光中呈现出一种失血过多的灰败,嘴唇干裂苍白。昂贵的西装外套早已不知去向,衬衫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敞开的胸口布满深浅不一的抓痕和淤青——那是昨夜疯狂留下的印记。左肩下方靠近腋窝的位置,被胡乱撕下的衬衫布料紧紧缠绕着,但那层层的包裹早已被不断渗出的鲜血彻底浸透,呈现出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头发紧的暗红色。血迹甚至蔓延到了他身下的米白色地毯上,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他的呼吸微弱而浅促,每一次胸膛的起伏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随时可能停止。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晚的心脏!他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她猛地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微弱的、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指尖。还活着!但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沈砚!沈砚!她拍打着他冰冷的脸颊,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沈砚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掀开一条缝隙。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蒙着一层失血的灰翳,失去了所有穿透性的锐利,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虚弱。他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林晚脸上,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撑住!我……我马上叫救护车!林晚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摸索自己的手机。它被遗忘在哪个角落手包呢她慌乱地四下张望。
就在这时——
嗡嗡嗡……嗡嗡嗡……
一阵沉闷的震动声,突兀地打破了黎明死寂的空气!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直!声音的来源……是床头柜!她之前随手放在那里的手机!
她像被电击般猛地扭头看去。她的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了起来,幽幽的白光刺破朦胧的晨霭,上面清晰地跳动着一个没有备注名字、但林晚烂熟于心的号码!
是警方的紧急联络线!
心脏在这一刻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巨响!收网!是收网的信号!他们一直在监控!他们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现在,他们要她确认目标状态!
林晚的指尖冰凉,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回沈砚身上。
晨光熹微,如同最细腻的金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温柔地洒落进来。光线勾勒着他失血的面部轮廓,将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拉得很长。他闭着眼,似乎又陷入了昏迷,或者是极度的虚弱中。那灰败的脸色在晨光下,竟显出几分奇异的脆弱感。
而就在他敞开的、被血污和伤痕覆盖的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一道不算很长、但绝对新鲜的伤口,在晨光下暴露无遗。
那不是昨夜混乱中留下的抓痕或撞伤。那道伤口边缘整齐而深,微微外翻着,虽然被血污覆盖,但林晚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刀伤!一道非常专业的、由下至上、精准刺入又快速抽离留下的刀伤!位置极其凶险,紧贴肋骨缝隙,直指心脏!
昨夜那黑暗中,电光火石间,他猛地将她推开,用自己的身体迎上了那把无声刺来的利刃!
记忆碎片如同被晨光点燃的尘埃,在脑中疯狂飞舞:黑暗中那诡异的风声,那声几乎被淹没的、属于沈砚的短促闷哼,还有他之后那句虚弱却冰冷的话——如果不是我替你挡了那一下……你摸到的……就不是我的血……而是插在你心口上的……刀柄了。
是真的!他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刀!就在这混乱的、充斥着情欲与暴力的房间里!
一股强烈的、几乎令她窒息的酸涩感猛地冲上鼻腔!林晚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烈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夺眶而出的湿热。
床头柜上的手机,依旧在嗡嗡嗡……嗡嗡嗡……不知疲倦地震动着,屏幕的白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固执地闪烁,像一只冰冷的、催促的眼睛。
确认目标收网
林晚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沈砚胸口那道狰狞的刀伤上,钉在他身下那片不断扩大的、暗红色的血迹上。那血迹,是他为她挡刀的证明,是他生命正在流逝的印记,也是昨夜那场疯狂、危险、充满谎言与背叛的交锋中,唯一真实而滚烫的东西。
她缓缓抬起自己沾着血污和灰尘的手,摊开掌心。那枚冰冷的、染血的加密芯片,静静地躺在那里,棱角分明,像一颗来自深渊的种子。
警方的联络信号,如同催命的符咒,在死寂的房间里固执地震颤着,嗡嗡声仿佛直接敲打在林晚的耳膜上,震得她脑仁生疼。屏幕上跳动的号码,像一只冰冷的眼睛,穿透空间的距离,死死盯着她,无声地逼问:目标是否清除行动是否成功
她该怎么做
抬起手腕,按下那个早已设定好的紧急应答键,冰冷地汇报:目标重伤,失去行动能力,请求收网。然后,警方的人会像幽灵一样涌入,带走奄奄一息的沈砚,带走那枚染血的芯片,带走这房间里所有混乱、血腥的证据。她可以安全脱身,继续做她的金牌猎头,将这一夜的惊魂彻底埋葬。
这是最正确的选择。符合她的任务,符合她的安全。
她的指尖悬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方,距离那个闪烁的应答键,只有几毫米。
目光却像被焊死了一般,无法从沈砚胸口那道刺目的刀伤上移开。晨光下,那道伤口边缘翻卷着,暗红色的肌肉组织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狰狞而脆弱。粘稠的血还在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渗出,浸润着早已被染透的布条,滴落在他身下那片越来越大的暗红血泊里。
那血色,是滚烫的烙印,灼烧着她的视网膜,灼烧着她的理智。
他替她挡了刀。用他自己的命,换了她一瞬间的迟疑和机会。他说:只有给一个同样被他们算计、同样走投无路、同样恨他们的人……这东西才有意义。他将自己用命守护的、足以掀翻深蓝资本这艘巨轮的真相,托付给了她——一个被当成诱饵丢进陷阱的猎头。
恨他们林晚的胸腔里,一股冰冷的、名为被利用的怒火猛地窜起!那份完美的履历档案,那个报酬惊人的猎头委托……从头到尾,她引以为傲的专业判断,她精心设计的每一步,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个用来引出沈砚、甚至可能被一并抹除的诱饵!这份被愚弄、被置于死地的愤怒,像毒液般瞬间浸透了她的心脏。
她恨!恨那个将她卷入这场致命漩涡的雇主!恨深蓝资本那些藏在光鲜亮丽背后的肮脏秘密!
掌心那枚染血的芯片,棱角几乎要嵌入她的皮肉。冰冷,却又带着沈砚生命的余温。这里面,装着复仇的钥匙还是通往另一个深渊的门票
沈砚灰败的脸在晨光中显得无比脆弱。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止。他说的找到我……或者……为我收尸……像一句冰冷的谶语。
手机嗡嗡的震动声还在持续,像索命的鼓点,催促着,逼迫着她做出最后的抉择。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长成无尽的煎熬。
林晚的目光,在床头柜上疯狂闪烁的手机屏幕,和沈砚苍白濒死的面孔之间,来回撕扯。一边是安全的正确,一边是危险的未知。一边是冰冷的任务,一边是滚烫的救命之恩和同样滚烫的仇恨。
她的指尖,悬在冰冷的应答键上方,微微颤抖着。
窗外,第一缕真正的金色阳光,终于刺破了城市天际线的云层,如同熔化的黄金,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泼洒进来!光芒瞬间充盈了整个凌乱而血腥的房间,照亮了每一片狼藉,也照亮了林晚眼中最后一丝挣扎的阴霾。
那光芒太刺眼,太霸道,仿佛带着审判的重量。
林晚猛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那双曾经只盛满精明算计和职业性优雅的眸子里,翻涌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疯狂的决绝!她不是棋子!她是林晚!
悬在半空的手指,倏然收回!没有去碰那个闪烁的应答键。
她猛地弯腰,用尽全身力气,将沈砚一条沉重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颈,试图将他沉重的身体架起来!他的身体冰冷而沉重,像一袋失去支撑的沙袋,伤口处的触碰让他发出一声无意识的、痛苦至极的闷哼。
撑住……林晚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沫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不知是对沈砚说,还是对自己,我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架着他,踉跄地、极其艰难地向着套房门口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脚下是碎裂的玻璃和湿滑的酒液,沈砚的体重几乎将她压垮,左肩的伤口随着移动不断渗出温热的血,染红了她的手臂和半边肩膀。
床头柜上,手机依旧在嗡嗡地震动着,屏幕执着地亮着,映照着空无一人的凌乱房间,映照着地毯上那滩刺目的、不断蔓延的暗红色血迹,像一个无声的、冰冷的问号,凝固在破晓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