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商人子弟仍可通过参加科举做官,只是几率较小。
柳成便是有这样野心的商人,他并未让嫡子接触生意,而是从小让人教导四书五经,一心盼望柳家出一个官身。
然而最近却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将嫡子养得不知世事。
柳家大厅内。
柳安被父亲拿着鞭子打得上蹿下跳,朝外逃去,嘴里还咕哝顶嘴,让柳成恨不得再来上几鞭。
臭小子,不务正业还想着离家出走!
贵公子难得性情中人,柳老爷好福气。
沈芷郁声音低缓清冷,却又十分认真,叫人听得眉头舒展。
哈哈,不知二位是哪里人,此番来卞城有何事
言语间带着几分试探,不同于自家傻儿子,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在识人这道上,还是有几分心得,这两人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那位公子神色倦怠,虽未开口,周身却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度。
而开口的沈姑娘,眸若琥珀,气质神秘,显然也非寻常人。
想到日前从京城传来的消息,柳成心跳不由得加快几分。
心中有了思路,接下来的对话便带着几分试探之意,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他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从不失手的富商,却马失前蹄。
现在的少年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柳安负着手,见沈芷郁推着坐于轮椅上的少年渐渐远去,微微叹了口气。
爹,你在说什么呢沈姑娘他们呢你把他们赶跑了!
听着一旁自家傻儿子一连串的问题,柳安只觉青筋跳动,怒吼出声!
这柳家或可用,
柳家父子观面相皆非大奸大恶之人,殿下若需帮手,倒是可以......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柳家父子吵闹的声音,沈芷郁顿了顿,才又说到,可以再看看。
二位贵客便住这里,若还有需要,吩咐奴婢便可。
引路的女婢说完便欠身告退,唯留沈芷郁同萧如胤面面相觑,气氛尴尬。
他们对外以夫妻相称,柳成显然也没怀疑这点,竟直接只安排了一间客房。
这柳家还富商穷得两间房都没了!萧如胤抿起唇,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些许薄红。
不若我去找方才女婢,请她再打扫一间现已到了卞城,确实也没有必要再同一间房,徒惹不自在。
不必!见沈芷郁抬眸有些疑惑,萧如胤轻咳一声,我,我心疾似又复发了,在一处你可帮忙看看。
换房之事,掩下不提。
昏暗的帐内,两道影子交叠在床帷上,时不时传出轻哼声,气氛古怪又暧昧。
萧如胤躺在床上,眸色微暗,他下衣被撩起,露出两条断腿,察觉到腿上如羽毛般的触感,深深吐了口气,后悔一刻钟之前答应的自己。
殿下这腿疾似乎并不严重,为何一直未好
摇晃的烛火下,女子面若温玉,低头认真研究腿疾的模样,像是月神垂怜世人。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甚至能察觉到微热的吐息略过腿间,叫某处有些异样。
他猛地坐起,盖住腿。
好了好了,孤答应的事已经完成了,该你践行诺言了!
一路行来,萧如胤对沈芷郁的卜卦问天之术再不复之前的不屑一顾,此番卞城蝗灾,他虽有所准备,却仍是触目惊心。
若有解决之法,或许百姓能少死一点。
这天下,没有什么比人的性命更重要。
公子垂眸,望着坐于房间八卦阵正中央的女子,二人神情忽的极为相似,如神佛怜悯众生。
而此时的沈如胤,却不同于神佛的全能,并指将用血写着叩问的纸张缓缓点燃,法阵一点点亮起,她咽下喉中涌上的血腥,咬唇闭目。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她如今要求的便是这其一,然,此等逆天之举,自然亦有不菲的代价。
假尔泰筮有常,信女岐山郁氏芷郁......百姓无辜......惟尔有神,尚明告之......
话音渐落,高香燃尽。
明明上一刻钟尚有明月,而此时却不见了丝毫月光,倏地风起,将正对面挂着一副千里江山图吹得摇摇欲坠,啪嗒啪嗒地敲着墙,而屋内的两人却没谁有心思理睬。
沈芷郁猛地睁开眼睛,银链在手中留下道道红痕,晃动间却未发出一丝声响。
最后一缕青烟缓缓升入高空,缓缓幻化成两幅图景,燕雀与火雨。
万丈苍穹之上,明月高悬,苍白如玉的手推开紧闭的朱窗,微凉的夜风将银白光辉送入房中,又带走了沉香缕缕。
沈芷郁稍吐了口气,手撑着地,却发现自己浑身乏力,再也支撑不住地向后一倒,却落入了一双有力的臂膀。
脑子沉重得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道,身后人似乎在说些什么,她却已经全然听不见,眼眸合上,陷入黑暗。
窗轩外,几只恼人的鸟雀吵闹不停,惹得卧在锦被中的人儿浅浅蹙起了眉。
已是天光大亮,沈芷郁缓缓睁眼,房间内没有半个人影,昨夜的一应用具都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撑了撑懒腰,只觉神清气爽,半丝也没有头疼和疲倦。
指尖轻掐,蓦地瞪大了眼,像一只被惊喜砸中的狸猫。
昨夜那般卜算,竟然功力不减反增!
许是听到了里头的动静。房间门被悄然打开。两个婢女端着洗漱用具缓缓进入。
沈芷郁收敛神色,用布丁擦了擦手,见屋内没有萧如胤的身影,刚欲张口。
殷公子在隔壁,吩咐了若夫人您醒了,便带您过去。婢女脸上带着浅浅笑容,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其中带着些许揶揄。
如玉美人面无表情,面上却浮着点点红意,如光华内蕴的粉色珍珠,叫人看了移不开眼。
说是在隔壁,就是在隔壁。
收拾妥当,沈芷郁出了门,脚步一转,便见到了坐于主位,抿茶不语的萧如胤,一旁柳成坐着,面上似喜似忧。
见门口有声响,二人皆是抬眸,微微一怔。
女子款步而来,只着一身素白衣衫,玉肤晶莹,松松散散系起的墨发落于腰际,衬得细腰袅袅,叫人移不开眼。她长睫微抬,许是出来的太急,脸上还沾着几滴水珠,眉眼清透,靡靡清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