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回到与卫砚成亲那夜。
只是这次我眼里再没了娇羞与期盼。
掀下盖头,我平静无波地与他对视。
他不明所以,正想开口问我。
门外却传来吵闹声:世子,沈姨娘又晕过去了,您快去看看她吧。
卫砚脸色一慌,对我道声抱歉,转身出门。
我的声音在他背后冷冷响起:卫砚,今夜若出了这门,你我就此陌路。
1
我重生了。
又回到了我沦为国公府笑柄的洞房花烛夜。
和上一世一样,我夫君的小青梅心悸昏倒。
哪怕这次我故意撂下狠话,他依然选择了沈若澜。
我勾唇冷笑:来人,给我准备洗漱,我乏了。
屋内众人大惊失色,一个个低着头皆不敢动。
我脱下凤冠,声音漠然:世子今晚不会来了,更衣。
心中想的却是这次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枯坐在床榻上等他一宿了。
一夜无梦。
醒来后,我命红缨拿来笔墨纸砚。
反正上一世已写过,再写一次也无妨。
落下最后一笔时,正听见屋外传来跪安的声音:参见世子爷。
呵,来得正好。
我拿起纸张吹干墨汁,卫砚恰好抬脚进屋。
他面上带着愧疚与不安,见我神情无悲无喜,他反倒愣住。
夫人,昨夜若澜心疾发作,病情凶险,要不是请了名医,恐过不了……
世子,这份和离书你过目下。
我打断他的话语,让红缨把和离书递给他。
卫砚不过匆匆扫一眼,直接震怒把纸张撕个粉碎。
他两眼瞪圆,难以置信问道:你这是何意
2
我面无表情看他,我俩本就没什么感情,和离不好吗
卫砚早在和我成亲前就把小青梅养在外面。
而我是成亲前几日才知道她的存在。
卫砚那时喝醉大闹,非要他爹娘把沈若澜也纳了才肯成亲。
我父兄气不过上门讨说法,可婚期将至,国公府再三保证沈若澜不过是以妾室的身份入府,而且在我生下嫡子前绝不会让她有孕。
家人再气不过也得征询我的意见。
我那时年少气盛,想着以我的家世容貌,肯定不会比不过卫砚那小青梅。
何况我这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卫砚在京中又是炙手可热的世家子弟。
我赌着气想着能拿下他,便嫁了。
谁知千算万算,我终究算漏了一步,我先动心了。
这让我开始变得容易善妒,无理。
我是将门出身,不如沈若澜温柔小意,懂得拿捏男人的心思。
上一世卫砚新婚夜也是留我独守空房。
我那时除了被下脸,还未曾后悔。
只是这次,我真的后悔,为何不让我在成亲前一夜重生。
这世无论如何我都要摆脱我上辈子的梦魇。
世子,我意欲成全你和沈若澜。你该多谢我才对。
我对他露出刻薄的笑,眼底泛着清冷的寒意。
你可是怪我洞房夜没给你体面
他皱眉不赞同我的提议,语气还带着责备。
那表情似乎在怪我这个正妻不识大体,非要和一个妾争宠。
他见我默不作声,又不耐烦道:我都说了若澜命在旦夕,你……
他尚未说完就见我扶额大笑。
我笑前世的自己真是傻。
现在才看清楚卫砚从头到尾都在敷衍我,不过是之前猪油蒙了心自己骗自己罢了。
姜缇你笑什么他不解我为何笑得如此失态。
我慢慢止住笑,双眼沉沉看着他。
卫砚,昨夜我就说了,踏出那道门槛,我俩就此缘断。
再次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心口不再泛起一丝波澜。
我不答应,你可知昨晚我做了个梦
意识到屋里还有其他人,他摆摆手让人在屋外候着。
我接着他的话似笑非笑道:真巧,我也做了个梦。
梦见我被你一把火烧死。
3
他被我的话吓得脚步踉跄,一脸不敢置信。
面容铁青,嘴里叨念着:这不可能,不可能。明明在我的梦里我们爱意缱绻。
我踱步上前,嗓音淡漠疏离:卫砚,放了我,要不有本事再杀我一次
他被我看得连连后退,最后仓皇而逃。
这是做贼心虚吗
上一世我确实是被人放火烧死的,是不是他尚未确定。
当时我与他已两看相厌,沈若澜甚至不惜利用自己腹中胎儿嫁祸于我。
哪怕我在卫砚面前自证清白,他也压根不理会。
那一刻,我彻底心死,知道他从未在意过我,哪怕所有证据都能证明我并未害沈若澜。
他也并不相信。
之后我大病一场,命若游丝。
一天夜间我院里走水,隐约听到放火的人提起了他。
还提了句,今晚前院摆了宴席,给他的小青梅抬了平妻。
4
卫砚走后,我来到了卫国公的院子。
院子这时气氛安静得诡异,本来今早是卫砚和我一起来敬茶的。
可是刚才卫砚被我吓得不知所终。
这下自然只能我一人前来。
卫国公夫妇见到我也是神情尴尬,卫母当着我面数落了自家儿子一顿,转头又希望我大度原谅卫砚。
卫国公则直说要给我做主。
我抬眸,见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异常冷静道:国公爷,我想和卫砚和离。
夫妻俩对看一眼后,满脸震惊看我。
我不是赌气,只是看卫砚和沈若澜两情相悦,而我和他未有夫妻之实,所以干脆好聚好散。
胡闹!国公爷气得拍桌。
卫母也蹙眉搭腔:缇儿,成亲岂是儿戏。别说胡话。
我意已决,请二老成全。
我不再多言,起身离开。
上一世他们不止冷眼旁观,还借机给卫砚多抬了几房妾。
这世我不打算再与他们虚与委蛇。
我命陪嫁的几个侍女快速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姜家。
出门时恰好撞见沈若澜,只见她面色红润,一点也不像是病重之人。
她一脸甜笑朝我娇娇柔柔地行礼:
夫人。
再看到她这人,我还是觉得扭捏得紧。
沈姨娘,卫砚说你昨夜差点一命呜呼,怎么还有心思出来吹风
我特意咬重沈姨娘三个字,毕竟她家道中落前也是个嫡出的小姐。
私下她一直觉得是我夺了她这正妻之位,却意识不到自己的家世早已攀不上高门大户。
她闻言脸色煞白,身形摇晃不稳。
夫人,我,我……美人泫然欲泣,可我却想起我被火烧死的上一世。
我趁她没注意上前扬手甩了她两记耳光。
她被打得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即使掩饰得很好,我仍然注意到了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恨意。
沈若澜,这只是开始。
我挑眉,目含讥诮地睨了她一眼。
如果说刚醒来时只是猜测,现下我可以确定是沈若澜放的火。
卫砚他再怎么厌恶我,也不敢杀我,毕竟我有将军府做靠山。
今早我对卫砚说那话,不过是激他放手罢了。如若不是时机不成熟,此刻我早已刺死沈若澜。
前世我病重,身边的人被换了也无力管束。
沈若澜那时正得宠,她若故意制造意外烧死我,完全有可能。
何况她怀了卫砚的骨血,哪怕卫砚知道真是她做的,也只会竭力保她。
5
沈若澜捂着被打的脸颊,咬着下唇显得无比怯懦委屈。
我觉得她这副嘴脸讨厌得很,懒得再看她一眼,冷哼一声后带着人离府。
卫国公派人在大门阻拦也无济于事。
我的侍女和我一样都会武,僵持之下国公府的护卫怕伤到我,最后只能任由我们离去。
我和侍女兵分两路,部分侍女将我写的书信带回去给母亲,说明我要和离的情况。
我则和剩下的人骑马往城门口赶去。
今日正是父亲和兄长们领兵出征的日子。
这一场仗我失去了父亲和两位兄长。
北夷擅长打游击战,时不时过来滋扰边关打一下。
就这样导致整个战事被无限拉长直至粮草殆尽。
刚才趁侍女收拾东西时,我把前世研究出来的北夷战术和将要发生的战事都写了出来。
父亲和几位兄长被我拦下时皆是诧异。
我简单地说了两句关于我和卫砚的事,他们几人皆愤怒不已。
我赶紧转移话题,打开写好的羊皮卷递到父亲手上。
他们边看我边说,主要是时间紧迫,大军出征不可耽搁。
父兄几人越看越心惊,却见我一脸坚定,不似扯谎。
他们面色凝重问了我几句具体事宜后,又担忧地嘱咐我几句,才策马离开。
送别父兄,我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城里,递了帖子求见睿王宋荀。
在王府门前我就有些局促不安,这样贸然求见,也不知他会不会见我。
呵,什么风把新嫁娘吹到我这来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调侃声,我闭了闭眼,翻身下马行礼。
6
只见宋荀一双狐狸眼正漫不经心地打量我。
对上他的视线,我霎时有些心虚。
上一世他求娶我,我嫌弃他是纨绔,拒绝了。
最后嫁了个还不如他的。
前世亲人战死沙场,是他千里迢迢帮我去战场寻回父亲和两位兄长的尸首。
王爷,小女有事相求。我俯身作揖,语气轻缓。
哦他的声音微微扬起,进来吧。
我抬头感到惊讶,没想到宋荀居然没为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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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望向他,宋荀刚勾起的唇角又抿直了。
他刚才是想笑笑什么
进了正厅,我让侍女守在门外,倒是宋荀让他的人远远地守着。
我拧眉,照理他应该比我更避嫌才对,毕竟我是新妇。
说吧。何事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让我这个一向大大咧咧的人脸都忍不住发烫。
不管了,我甩甩头,整理好思绪,直接讲正事:
王爷,我知道您主管户部,这次北夷犯境,恐不是小打小闹,到时粮草不足,您这边可能通融一二
嗯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宋荀用手摩挲着茶盏,低声问。
我噎住,心里自然知道他想要什么。
现在卫家还未答应放人,只要卫家一日不答应和离,我便不能做有辱姜家名声的事。
他见我不作声,半晌幽幽道:
姜缇,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要的都是你。
哪怕你已是他人的新妇。
我自是无法立即回应他。
他见我沉默,也没再逼迫我。
而是问我何时需要粮草补给,户部虽是他管,但是军饷粮草要奏请陛下,等陛下批复才可以进行调动。
我回想起上一世粮草供给不上的时间段,和他提前说了大概的时间。
聊完正事,我俩又陷入一片寂静。
他把新沏的茶盛好放我面前,状似不经意道:姜缇,你和卫砚要和离
我不由一愣,我离开卫国公府这事传得快倒不出奇,只是想和离这事倒没几个人知道。
宋荀又是如何得知
7
见我面露疑惑,宋荀轻哼:你刚才自称小女。哪家新妇会这么称呼自己
我恍然,又觉得再待下去也是尴尬,索性起身告辞。
站住,你把本王当什么了
只见宋荀突然来到我跟前,把我扯到一旁的柱子,我和他的脸之间的距离不到一寸。
我僵直着身体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狐狸眼。
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萦绕在我的鼻尖,搅得我的心陡然漏跳了半拍。
那双深邃的眸子含着某种压抑的情绪凝视着我,漆黑的眼底仿佛能将我吞噬。
回过神来我却慌了,转头看向门外,侍女正想冲进来。
我不知为何朝她们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深呼口气,平复下情绪与宋荀对视。
语气忽地放软:宋荀,我知你待我的心意,只是你能再等等我吗
他乌黑的眼眸霎时亮了,俯身视线锁定我,好似怕我骗他一样。
当真你放下卫砚了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都两世了,再撞同一棵树上那不是傻子吗
只是我还需要时间,你愿意等我不
我其实说这句话时,脸上臊得很,毕竟太没脸没皮了。
前世和今生他都待我很好,只是我没好好地认识过他这个人。
我愿意的,姜缇,我等你。
只是这次别让我等太久了。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蛊惑,飘入我耳中。
我的心随着他的话语越跳越快,我生怕他察觉出来。
赶忙把他推开,红着脸带着侍女离开。
这时我恨极了耳力极好的自己,我刚踏出门槛,就听到宋荀那愉悦的低笑声传来。
我羞得加快脚步离开睿王府。
忽而想起刚才他为什么说这次别让他等太久。
8
刚回到将军府,正想找我娘说一下关于和离的事。
却见卫砚此时正在厅内端正坐着。
我娘这时刚走进来,看到我俩同时在场一时也懵了。
因为我信中说了与卫砚和离的原因是沈若澜。
我们都没想到卫砚竟敢此时登门。
卫砚看到我娘赶紧上前行礼,我娘面色微沉,冷然道:老身受不起卫世子如此大礼。
果然,我娘还是站我这边的。
卫砚神情难堪,转过头却双眼愠怒质问我:你刚才为何去睿王府
你跟踪我我不答反问,笑话,他管我去哪。
你如今还是我卫砚的夫人。他对我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
真可笑,上一世巴不得我赶紧让位给他的青梅,这世居然追到了将军府来。
我不屑一顾,淡淡道:卫砚,你答不答应我都要和离的,何况之前你国公府言辞凿凿,说好我嫁进门前不会让沈若澜有孕。
如今你们先做了背信弃义之人,凭什么要我吃下这个闷亏。
卫砚神情一滞,眼底闪过慌乱:你如何得知
上一世沈若澜就是利用腹中胎儿诬陷我给她下了滑胎药。
岂有此理,你国公府莫不是欺我们姜家无人了我娘横眉怒喝卫砚。
卫砚连连向我娘赔罪辩解。
但也没任何用处,我娘压根不听他解释。
直接又阴阳怪气数落了他一顿。
卫砚百口莫辩,我趁这时冲我娘使了个眼色。
她虽然正在气头上,但还是知晓此时提正事要紧。
卫砚,如若你不答应和离,我就把这事捅到皇后娘娘面前。
皇后和我娘是手帕交,幼时有些情谊。
何况哪家高门大户都不可能在正妻过门前就让妾室有孕的。
昨晚沈若澜哪里是心疾发作,分明是早已知道自己有孕。
特意在卫砚和我成亲这晚通过大夫的嘴说出来的。
不但恶心了我让我成为笑柄,也把卫砚留在她院里过夜。
卫砚脸色越来越难看,我以为他会答应和离。谁知他眸光一沉,语气坚定道:岳母,我不答应和离。
9
我没想到他会再次拒绝和离。
他如此在意沈若澜,我如今给他们让路,他应该欢喜才对。
怎么还不乐意了。
卫砚甩起衣摆跪在我娘面前:请岳母放心,孩子就算生下来也只会记在阿缇的名下。何况……
他视线落在我身上,神色复杂:何况我亦心悦阿缇,不会委屈了她的。
我被气笑了,他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太不要脸了。
为何要我替他养沈若澜的孩子,还说什么心悦于我。
这世我们成亲前并不相熟,不过是我赌着一口气嫁到国公府罢了。
难道,他就做了个和前世有关的梦就心悦我了
这未免也太儿戏和廉价。
我娘一时有些犯难,她只得看向我。
你不答应,我亦不会回国公府。
卫砚,我对你早已无任何感情。
我不管他是因为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对我产生了情愫。
还是和我一样重活一世
,想要缝合我和他之间的感情裂痕。这些对此时的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因为我不在乎。
他瞳孔一缩,似没想到我如此决绝。
伸出的手企图想拉着我挽回,却被我避开。
我娘见我主意已定,直接让人送客。
卫砚被请走时,双眼除了失望还带着懊悔。
我别过脸,想起前世被沈若澜污蔑我时,他那冷淡憎恶的神情,让我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他不需要开口,就那厌憎责怪的眼神已把我对他所有的感情通通磨灭。
后来父兄战死,母亲病重,接连的打击下我也一病不起。
想起被火焰彻底吞噬的那一刻,我在浓烟中剧烈地呛咳,昏迷中依稀听到前院宴席传来喧闹的丝竹声。
所以卫砚怎么还敢做妻妾和睦的美梦。
10
卫砚不愿和离,那正好让整个盛京城的人看看国公府的笑话。
世人皆称卫世子君子端方,为人磊落。
谁敢想他竟纳了已故同窗的未婚妻做妾。
听说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谈论这国公府的沈姨娘趁未婚夫尸骨未寒时就和竹马卫世子勾搭在了一起。
而我这个正妻,就成了百姓口中那个可怜被骗婚的女子。
尤其是洞房夜卫世子居然抛下我这个新妇去姨娘的房里留宿。
我身为将军府嫡女受不了这样的轻视辱没,一怒之下提出了和离。
可国公府非要为难我,不愿和离。
我品着宋荀给我沏好的碧螺春,听着他给我说的趣闻。
嗯,确实很有趣呢。
阿缇,我做的这些你可满意
那双漂亮的眼眸正殷切地看我,少了平日里的轻佻,多了几分认真。
我轻咳一声,佯装淡定开口:嗯,做得很好。
其实我现在内心狂跳如鼓,我往后靠着椅背,生怕他窥探到我此刻慌乱的心声。
宋荀见我往后仰,挑起眉毛,俯身靠近。
阿缇,你,是不是怕我
啊
没有,别瞎说。
他越靠越近,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居然也让侍女们在门外候着。
我臊得双眼乱瞄,根本不敢看他。
他却步步紧逼,纤长的羽睫轻颤几下,刚好落在我的脸上。
温热的气息轻洒在我耳畔,我突然觉得脑袋有些眩晕嗡鸣。
双颊越来越热,我惊得一把推开他。
抬眸望向他时,只见他俊脸亦如火烧云般炽烈通红。
11
原来不止我一人窘迫无措。
看来我之前当真没有仔细了解过他。
宋荀乃是当今天子胞弟,皇室子嗣凋零。
先皇仅有两子,今上比他大十来岁,所以待他较为宽厚包容。
宋荀也乐得做个逍遥王爷,挥金如土,因此得了个纨绔的名声。
只是这个在各家贵女眼中的纨绔子,怎会在面对我时脸红心跳
除非这是他故意制造的假象。
约莫宋荀是为了让圣上安心,特意散播出这样的名声,让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闲散之人。
这样既让圣上安心,也不会让他们兄弟俩起嫌隙。
我顿时有些鼻酸,忽然想起我前世拒绝他时说的话:
我为何要嫁给你这样不学无术之人。
其实他并非一无所长,他有武艺在身,要不怎敢去边关抢回我父兄的尸身。
他亦通读四书五经,还拜了当世大儒为师。
又怎会是个庸俗的草包。
这些都是前世我死后才知道。
他来到我的灵堂,看着只放了骨灰罐的棺椁。
提起剑把卫砚和沈若澜当场活剐了。
随后小心翼翼捧起我的骨灰罐,将我葬回了姜家祖坟,还给我娘寻遍名医治好了她的病。
宋荀却只能独自一人在我坟头烧纸悲泣。
边哭边说他根本不是我以为的纨绔子弟,还说我没眼光挑了个这般差劲的。
最后还被那俩奸人害死。
我的魂魄飘在半空中又气又笑。
后来他还请了得道高僧散尽千金只为让我重活。
回过神时,宋荀见我一言不发,还以为我生他的气。
他又不敢离我太近,怕刚才的举动吓坏了我。
只能站在桌对面干着急。
阿缇,我刚才不是故意轻薄你的。
只是想离你近些……
他还想再解释,眉心打结显示他现在感到非常局促不安。
我拿过茶盏,学他的样子沏了一杯茶放到他眼前,眉眼舒展,朝他粲然一笑。
宋荀,谢谢你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宋荀接过茶一饮而尽。
眼睛一眨不眨地凝着我,脸上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阿缇,你早猜到了
我点头,上次从睿王府出来他说那句别让他等他久。
起初我一直没想明白,两世我拒绝他的求亲后几乎和他没有往来。
那他说出这句话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他和我一样都重生了。
所以这世我主动去找他帮忙,他一下就猜到我和卫砚和离的事。
那你对我是何想法
他的黑瞳紧紧锁住我,那双狐狸眼却不小心流出一丝紧张。
我垂眼看了下他紧握的双拳,正想回答他。
门外却响起红菱的声音:
姑娘,国公府来人请你过府。
我和宋荀两人对视一眼,看来这戏轮到我登台了。
12
我带着侍女和一众护卫去了国公府。
一进正厅就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
卫砚见我进来面露欢欣,走上来抬手想拉我坐下。
我又一次不着痕迹地避开。
他面上的笑凝住。
姜缇,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卫国公沉不住气,率先开口。
阿缇,你把国公府的名声都败坏了,这笔账我们还没同你算,你竟还如此不知分寸。
卫母捂着心口,目眦欲裂瞪我。
我差点忘了卫母被皇后娘娘叫到宫里训斥了一顿。
听闻出宫时差点晕倒在宫门前,最后被婆子侍女架着上轿的。
国公夫人还想再被娘娘训斥一顿
你!别忘了你还是卫家的媳妇。
听到这我忍不住笑出声,皇后娘娘都训斥了她,不就是让她识时务趁早让卫砚答应与我和离。
今日找我过来不就是谈和离的事宜。
不但不舍得放低点姿态,还想拿乔斥责我。
阿缇,别闹,我好不容易才劝说父亲母亲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卫砚皱眉提醒。
我以为听错,眸光诧异地看他:卫砚,我今日前来定要和离,你别再对我胡搅蛮缠。
一旁的沈若澜手上的帕子都快捏碎了。
她察觉到我的目光,这次不再避让,眼里闪过明晃晃的怨恨。
待卫砚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她又恢复了平日那娇柔的模样。
我对沈若澜扬了扬下巴,她先是一怔。
随后砰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卫砚大步走去想扶起她。
妾不想活了,夫人是因为我腹中的胎儿要与夫君和离。
她拿起帕子佯装拭泪,端的是柔弱无助,既如此,那妾就不要这孩儿了。
说罢,蓦然起身推开卫砚,径直撞到了柱子上。
卫母惊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卫砚慌忙上前查看,只见沈若澜痛苦地紧闭双眸。
额上的鲜血直流,形容狼狈。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我真想给她拍手叫好。
这戏唱得真好。
我来之前就让人传信与她,让她想尽办法让卫砚与我和离。
和前世一样,沈若澜还是喜欢利用自己这个未出世的孩儿做文章。
我再添一把火:卫砚,答应吧。
他让仆从送沈若澜回房,身体站起时微微晃了下。
怔愣地看向我:阿缇,我们明明不是这样的。
下一瞬,他面色癫狂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垂头嗓子低哑道:你前世分明恋慕我,在意我。
哦,那前世我病重被烧死,你怎么不帮我把凶手杀了
13
他陡然抬头,满目震惊。
你也是……
我把肩膀上的手嫌恶地拍开,眯着眼,声音如鬼魅逼近他: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挽留我
前世我可能怨气太重,死后飘在国公府上方。
直到我被烧成灰烬,卫砚才来到我主院里。
对了,来的还有沈若澜,他抱着沈若澜在我那被烧毁的院子前痛哭。
可我一点也不感动,兴许是上一世做了冤鬼太过痛苦,我丢失了一段记忆。
这次再踏进国公府大门,记忆才涌入脑中。
原来我被烧死的那夜,卫砚私下问沈若澜是不是她放的火。
沈若澜自然不敢认,那时她已经显怀。
那之后,卫砚也只是每日装模作样去我院中吊唁我,沈若澜他没舍得伤分毫。
要不是宋荀帮我报仇,我前世做鬼也得再被气死一回。
可你死后我才发觉我对你的感情。
他眼尾泛红,一脸悔不当初和自我感动。
我再次被他的厚脸皮惊到,刚想叱骂他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圣旨到。
我回过头,只见圣上身边的李掌印拿着旨意来到跟前。
众人不明所以跪下接旨,只有我心知肚明。
这怕是宋荀心急了,特意进宫给我求的旨。
果然,圣上下旨让卫砚即刻与我和离,不得拖延。
旨是给卫砚的,他咬牙双手朝上接过圣旨。
这下甭管他乐不乐意都得与我和离。
我拿过他落笔的和离书,头也不回地走了。
余光瞥见他颓然地靠在椅上。
一阵微风穿堂而过,好像听到他说:阿缇,别走。
我马上加快脚步,还吩咐跟来的护卫侍女把嫁妆一并带走。
刚踏出国公府,就瞧见宋荀骑在马背上候着我,那双惑人的狐狸眼眸发现我时满是欢喜。
阿缇,我来接你了。
14
在那之后宋荀只要一下值就往将军府跑。
后来我问他陛下如何会答应他下这道旨意。
他说这辈子非我不娶。
我好奇圣上哪会任他如此胡来,我可是嫁过一次人了。
他毫不在意道:不答应我就去做和尚,天天在皇兄面前念经。
何况皇兄现在想推行新政,世家大多反对,朝堂需要推陈出新。
我拍拍脑袋,想想过两个月就科考了。
圣上要通过科举提拔可用的寒门士子
宋荀颔首,世家之间相互联姻,关系盘根错节。
肯定不愿意今上推行新政动了他们的利益。
这次参与反对推行新政的也有卫国公
嗯。
原来他那么着急进宫请旨,是怕圣上将来怪罪下来我会被牵连。
宋荀,你待我真好。
我与他在将军府后花园漫步,母亲知道宋荀帮我和将军府许多,也没阻止我俩往来。
那,你想怎么报答我
他一把揽住我的腰,四目相对间,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我正想鼓起勇气闭上眼把脸靠近他时,结果他俊脸一红,蓦地放开我。
见我不解,他轻刮我的鼻尖,对我眉眼一弯。
我想光明正大地把阿缇你娶进门。
而且刚才我已知晓你的心意。
他望向我的眸子波光流转,尽是万千温柔。
想起自个刚刚如此主动,不由得臊得慌。
我只好主动转移话题,问他粮草的事。
前日刚好收到父亲的来信,按照我给的羊皮书这次专攻北夷的弱点打。
目前战事还算顺利,只要粮草补给跟上,说不定能提前结束战事。
皇兄已经批复,从常平仓那边运过去。已经给姜大将军去信了。
我算算路程确实比盛京这边近。
想着粮草供给上来,我爹和两位兄长就不用战死,我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夕阳西下,送他出门时,没想到卫砚在门口。
15
将军府早下令不让国公府的人入内,何况都已经两清了,他还来我这做甚
卫砚见我和宋荀两人并肩出来,随即露出苦笑。
姜缇,你我不过刚和离,你就那么急不可耐吗
我不懂他为什么还上赶着得罪宋荀,上一世宋荀可是直接把他活剐了。
身旁的人冷哼出声:怎么两辈子都想被我削
卫砚神色难看,却还是不怕死地说了句:我没犯任何罪责,睿王殿下莫要欺人太甚。
我眼珠一转,
想起一件事,凑到他跟前轻声道:等沈若澜临盆后记得滴血认亲。
我好整以暇地抱手看他变脸,先是煞白,
随后变得青黑。
卫砚双眼喷火,
死死盯着我:你这是何意
没别的意思,
就是给你提个醒,要不白替人养儿。
他气得七窍生烟,
转身上马往国公府方向疾行。
啧啧,
阿缇,
那沈若澜真给他戴绿帽
我耸耸肩,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上一世我做鬼后,
沈若澜还想过要下了这个孩子。
如果为了诬陷我演一次戏就够了,后面还是不想留,
肯定有问题。
翌年三月,
父兄凯旋。
沈若澜也诞下一子,只是听闻那孩子长得肖似她死去的前未婚夫。
卫砚手段残忍,把沈若澜直接乱棍打死,
至于那个孩子,
生下后因为仆从疏于照料,听说也没了。
我正巧准备着出嫁的事宜,听着侍女打听来的消息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后来,圣上的新政开始推行,之前有些一直反对的世家好几个被削了爵位。
就连国公府也因之前站错队被除爵剔除世袭,
卫砚这个世子做不成了。
国公府匾额被摘,一时竟也落魄了。
这场新政推行了几年,
朝堂上的面貌焕然一新。
圣上也给宋荀换了职务,
调到了大理寺。
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所以我和他的两个孩儿天天只会闹腾我。
这日春光正好,
孩子正在不远处玩耍,日头照得我昏昏欲睡。
轻微的脚步声缓缓朝我走近,
那人抱着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身上。
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
慢慢进入了梦乡。
番外
宋荀
卫砚不过匆匆扫一眼,直接震怒把纸张撕个粉碎。
阿我上门求亲,被心悦的姑娘说自己是个纨绔真是让人头疼。
后来她居然嫁给了卫砚那个道貌岸然的人。
那厮还在成亲那晚丢下她和妾室厮混。
这种人如何配得上她。
我正打算把她抢过来,还没付诸行动,
有次居然在一个首饰铺子撞见她和卫砚。
我从未没见过她那样的笑。
卫砚不过给她戴了个簪子,她绽开的笑容宛如春花般明媚,
整个人显得温软动人。
这和我认识的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完全不一样。
那一刻我知道她爱上了卫砚。
哪怕我把她绑来,她也只会怨我恨我。
罢了,既如此,我只愿她余生皆是欢喜顺遂。
2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的父兄陆续战死。
我知道她定然万分痛苦,所以收到消息时我即刻带上护卫去了边关,去帮她把家人的尸首寻回来。
她看到父兄尸身时当场晕厥,
后来还大病一场。
最后竟在病中被烧死在了卫砚抬平妻那夜。
我不信这是一场意外,
下令让人去查。
当暗卫回禀时,我几度哽咽。
原来卫砚对她这般不好,那个妾室污蔑自己的正妻他都能视而不见。
何况她的父兄又战死,接连打击下她大病一场。
我真悔,
为何不趁她生病直接带走。
闯灵堂那日我替她了结了那对猪狗不如的男女。
我寻遍天下能人,最终一僧人告知我能摆下一个法阵扭转乾坤让她重活一世。
阿缇,再来一世你可会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