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实打实的穿越者,可没什么金手指系统,也带不来现代科技——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五代十国,就算有,也造不出半件像样的东西。
这里的残酷远超想象,人相食、血为饮并非传说,活下去才是唯一信条。
我得从泥泞里往上爬,用尽所有能抓住的筹码,算人心、算时局,哪怕踩着尸骨也要攀到顶端。
情爱
若成了我的软肋,便只能是死路一条。
我或许会愧疚,但绝不能有弱点——这乱世,唯有活着,唯有掌权,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慈悲。
1
乱世重生
咸通末年的残冬,汴梁城的雪下得又冷又涩,混着污泥冻成黑黢黢的冰壳,踩上去咯吱作响,像极了我后槽牙发酸的滋味。
三天前,我还在二十一世纪的出租屋里吐槽历史课本里五代十国那短短几行字,转眼就裹着一身破烂不堪的粗麻布,躺在这堵结满冰棱的土墙根下,鼻腔里全是腐臭与血腥混合的怪味。
没有系统提示音,没有发光的新手礼包,只有饿得发瘪的肚子和冻得失去知觉的脚趾头。
脑子里硬塞进的记忆碎片告诉我,这具身体的原主叫阿狗,是个跟着爹娘从淮南逃荒来的流民,三天前爹娘被乱兵抢走了最后半块麸饼,活活冻死在了破庙里。
而我,一个连历史考试都靠蒙的现代人,就这么成了阿狗,成了这乱世里最不起眼的一抹尘埃。
嘶……
我撑着墙想站起来,膝盖骨却像被冻住的木楔子,疼得我倒吸凉气。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阴沟里,几只羽毛凌乱的寒鸦正扑棱着翅膀,啄食着一块模糊的东西——那东西裹着半截发黑的粗布,露出的脚踝上还拴着半截草绳。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烧着喉咙。
这就是简介里说的吃人吗
不是野史里的夸张描写,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景象。
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领口,我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缩紧了胳膊。
原主的记忆里,汴梁城还算繁华,至少没像别处那样赤地千里,但这繁华也不过是瘦骨嶙峋的骆驼比马大。
城门楼上插着的大旗破了好几个洞,褪色的字迹勉强能看出是梁,可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换成唐或者别的什么旗号
当兵的在街上横冲直撞,抢东西是常事,杀人也不过像踩死一只蚂蚁。
活下来……
我咬着牙,用冻得发紫的嘴唇吐出这三个字。
原主的爹娘想活下来,所以拼命逃荒,可最后还是成了寒鸦的口粮。
我不一样,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知道这乱世还要乱多久——虽然具体年份记不清,但朱全忠、李存勖这些名字像烙印一样刻在脑子里。
可知道又有什么用
没有粮食,没有武器,甚至连一身能御寒的衣服都没有,拿什么活
我扶着墙根,一步一挪地往记忆里难民聚集的破庙方向走。
脚底下的冰壳划破了单薄的鞋底,渗进的雪水让脚趾头更麻了。
路过一个倒塌的货摊,木板下露出半截发霉的麦秸,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身扒拉出来,抖掉上面的泥土,塞进了怀里——或许能用来垫垫鞋底,或许……能生火
但火折子和火石,对现在的我来说,比登天还难。
破庙远远在望,那是个只剩四堵墙的土坯房,房顶上的茅草早就被人拔光了,墙角蜷缩着不少跟我一样形容枯槁的人。
一个穿着补丁摞补丁衣服的老妇人靠在墙根,怀里抱着个一动不动的孩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角挂着冻住的泪痕。
我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在这里,同情是最没用的东西,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为了我怀里这半截麦秸,就把我掐死
我找了个相对背风的角落缩下去,把麦秸铺在屁股底下,又用胳膊环住膝盖,尽量让自己暖和一点。
肚子饿得咕咕叫,像有无数只虫子在里面啃噬。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一慌就完了。
首先得找吃的,然后得找个能稍微挡风的地方,再然后……得想办法离开这汴梁城,越乱的地方越危险。
可怎么找吃的
去偷
去抢
我这副样子,恐怕还没靠近别人,就先被打死了。
去乞讨
看看周围这些人,谁不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寒风又紧了些,我把脸埋在膝盖里,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敲锣声和士兵的呵斥声。
那声音像催命符,一下下敲在心上。
阿狗……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猛地抬头,看见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正用一双饿得发绿的眼睛看着我,你爹娘……还在吗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原主的记忆里,这少年叫小石头,是路上认识的伙伴。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小石头惨笑了一声,指着庙门口:我娘……刚才被几个当兵的拖走了,说是什么‘营妓’……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压抑的呜咽,他们说,跟着去有窝头吃……
营妓
窝头
我心里一阵发寒。
这哪里是给窝头,分明是把人当牲口拖走!
可在这乱世,有窝头吃就是最大的诱惑,哪怕知道是死路,恐怕也有人愿意去赌一赌。
我没说话,只是把怀里的麦秸又往紧里抱了抱。
小石头看了我一眼,也不再说话,只是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
破庙里一片死寂,只有寒风穿过墙洞的呼啸声,和偶尔响起的、压抑的哭泣声。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五代十国的残酷,才刚刚在我眼前揭开一角。
想要活下来,想要往上爬,我就必须比这寒风更冷,比这世道更狠。
怀里的麦秸硌得胸口生疼,但我却觉得那是此刻唯一的依靠。
活下去,阿狗,你不是原来的阿狗了,你得活下去。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疼。
汴梁的残雪还在下,寒鸦还在远处啄食着尸骨,而我,必须在这血与火的乱世里,踏出第一步。
2
破庙寒夜
破庙的风像刀子似的刮了一夜,我缩在麦秸堆里几乎冻成冰坨,膝盖上的伤口被寒气浸得发木,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筋骨疼。
身旁的小石头不知何时没了动静,我借着透进墙缝的微光看去,他蜷成一团的身子硬邦邦的,睫毛上凝着白霜——到底没熬过这个寒夜。
我盯着他发紫的嘴唇,喉咙里像堵了块冰碴子,想说什么却只能吐出一口白气。
这乱世死个人太寻常,就像路边被踩烂的冻柿子,没人会多瞧一眼。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庙外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我浑身一紧,赶紧将麦秸往头上盖了盖,只露出半只眼睛盯着庙门。
四个挎着腰刀的兵痞骂骂咧咧地闯进来,靴底碾过冻硬的泥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为首那个络腮胡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刀尖指着角落里的老妇人:还没死透拖出去喂狗!
两个小兵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拽起老妇人的胳膊。
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尸体啪嗒掉在地上,脑袋磕在冻土上发出空洞的声响。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的旧伤里,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
络腮胡晃悠着走到我跟前来,刀鞘在我肩膀上重重一磕:小子,挺能藏啊
我浑身一颤,赶紧低下头,用最沙哑的声音讨好:军爷饶命,小的……小的快饿死了……
饿死了
络腮胡嗤笑一声,蹲下身用刀尖挑起我怀里的麦秸,就靠这玩意儿填肚子
他身后的小兵跟着哄笑起来,有人抬脚就往我肚子上踹。
我疼得蜷缩起来,却不敢反抗,只能咬牙忍着。
络腮胡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黄牙:算你小子走运,老子今儿个心情好,给你指条活路。
他从怀里掏出个黑乎乎的窝头,在我眼前晃了晃。
那窝头硬得像块石头,上面还沾着草屑,可我眼里瞬间迸出光来——那是能救命的粮食!
络腮胡见我盯着窝头发愣,故意把窝头凑近我的鼻子:想要
想!想!
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喉咙因为激动而发紧,军爷给小的吧,小的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下辈子
络腮胡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脸,下手却没轻没重,老子只要你这辈子给我办事。看见城外那片乱葬岗没
他指了指庙门的方向,去给老子挖个坑,埋两个人。完事了,这窝头就是你的。
乱葬岗
埋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地方是汴梁城扔死人的地方,据说夜里常有野狗啃食尸体,白天也有叫花子去扒死人衣服。
可看着眼前的窝头,我咽了口唾沫,点头如捣蒜:小的去!小的这就去!
络腮胡满意地把窝头扔在我怀里,那硬邦邦的触感透过破布传来,烫得我心口发颤。
他又指了指墙角两具用草席裹着的尸体:就埋这俩,埋深点,别让野狗刨出来。工具在门外树下,一把破锄头。
说完便带着兵痞们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还踹了小石头的尸体一脚。
我攥着窝头,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哪里是埋人,分明是拿人命换粮食。
可我顾不上那么多了,在这破庙里,人命比麦秸还贱。
我小心翼翼地把窝头揣进怀里最里层,用体温焐着,然后挣扎着站起来,去搬那两具尸体。
草席已经冻得跟尸体粘在一起,掀开时发出嘶啦的声响,露出一张青紫色的脸——是个穿着半旧官服的中年人,另一个是个年轻妇人,嘴角还挂着凝固的血迹。
我强忍着恶心,拽着草席往庙外拖。
尸体冻得硬邦邦的,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痕迹,像两条蜿蜒的血线。
门外的老槐树下果然扔着一把锄头,木柄裂了好几道缝,铁头也缺了个角。
我扛起锄头,又拽起尸体,一步一挪地往城外走。
汴梁城的城门守卫瞥了我一眼,见我拖的是尸体,不耐烦地挥挥手就让我过去了。
城外的风更大,刮得荒草呜呜作响。
乱葬岗就在不远处,一片高低不平的土坡,上面散落着无数白骨和破烂的衣物,几只秃鹫在天上盘旋,发出嘶哑的叫声。
我找了个相对平整的地方,放下尸体,抄起锄头就往下挖。
冻土硬得像石头,锄头砸下去只留下一个白印,震得我虎口发麻。
我咬着牙,一下一下地砸,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很快就在眉毛上结成了冰。
怀里的窝头硌着胸口,每挖一下,我就摸一下,那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挖了快一个时辰,才挖出一个不到两尺深的坑。
我喘着粗气,把两具尸体推进去,又赶紧用土填上。
填土的时候,那中年人的手从草席里滑了出来,手指上还戴着一枚磨得发亮的铜戒指。
我心里一动,赶紧蹲下身,想把戒指抠下来——或许能换点吃的
可手指刚碰到那冰冷的皮肤,我就猛地缩回手。
那是死人的手,是被兵痞杀死的人。
我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手,突然觉得一阵反胃。
我这是在干什么
为了一个窝头,为了一枚可能换不来半块饼的戒指,就要去扒死人的东西吗
寒风卷起坟头的新土,打在我脸上。
我想起小石头僵硬的身体,想起老妇人冻住的泪痕,想起那只在阴沟里啄食尸体的寒鸦。
在这乱世,尊严和良知能当饭吃吗
不能!
能活下去的,才是赢家!
我咬了咬牙,再次伸出手,用力把那枚铜戒指拽了下来,塞进了袖筒里。
然后站起身,用脚把坟头的土踩实,扛起锄头就往城里走。
怀里的窝头越来越暖,仿佛能透过皮肤渗进我的五脏六腑。
走到城门口时,我看见络腮胡正靠在城墙上晒太阳,旁边还站着几个兵痞。
我赶紧低下头,想溜过去,却被他喊住了:小子,活干完了
我点点头,把锄头放在地上:军爷,埋好了,埋得很深。
络腮胡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忽然伸手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拽到他面前:老实说,有没有顺走什么东西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袖筒里的铜戒指硌得我生疼。
我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小的什么都没拿,就想着赶紧回来拿窝头……
络腮胡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晌,忽然松开手,从怀里掏出那个窝头,扔在我脚下:算你小子识相。滚吧,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我赶紧弯腰捡起窝头,顾不上上面的泥土,揣进怀里就跑。
跑出好远,才敢回头看一眼。络腮胡他们又在嘻嘻哈哈地聊天,好像刚才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我躲到一堵断墙后面,颤抖着掏出窝头。
那窝头已经被我的体温焐得有些发软,上面还沾着我的体温和泥土。
我咽了口唾沫,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干涩的麦麸刮着喉咙,难以下咽,但我却吃得狼吞虎咽,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恶心,而是因为——我活下来了,又多活了一天。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为了活下去,我可能还要做更多这样的事,甚至更不堪的事。
但我别无选择,在这五代十国的血火乱世里,想要往上爬,第一步,就是先活下去。
我把剩下的窝头小心翼翼地包好,揣进怀里,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着破庙的反方向走去。
破庙不能再回去了,小石头死了,老妇人也被拖走了,那里只剩下死亡的气息。
我得去找新的活路,去找能让我活下去的地方。
汴梁城的残雪还没化尽,街道上依旧冷冷清清,只有零星几个像我一样的流民,在角落里瑟缩着。
我攥紧了袖筒里的铜戒指,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稍微镇定了一些。
下一步该怎么走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不能停下,不能倒下。
因为只要一停下,就会像小石头一样,变成乱葬岗上的一堆白骨,被寒鸦啄食,被野狗啃噬。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裹紧了身上的破布,朝着未知的前方,一步一步地走去。
脚下的冰壳依旧咯吱作响,像极了我此刻在乱世中,艰难而又坚定的心跳。
3
铜戒换命
袖筒里的铜戒指硌得腕骨生疼,我攥着那点可怜的财富在汴梁城西市晃荡。
残雪融水混着马粪在街面上冻成黑冰,几个穿短褐的脚夫正围着一具冻僵的瘦狗争扯,狗腿子上的皮都被啃得见了骨。
我下意识摸了摸怀里剩下的小半块窝头——那是用两具尸体换来的命粮,此刻比任何怜悯都实在。
西市角落有个挂着王记质库木牌的铺子,门板裂着缝,里头飘出一股陈腐的霉味。
我推门时,铜环发出的吱呀声惊飞了梁上的麻雀,柜台后缩着个塌鼻梁的老掌柜,正用指甲抠着算盘上的污垢。
当东西他眼皮都没抬,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我哆嗦着从袖筒里捻出铜戒指,放在油腻的柜台上。
戒指内侧刻着模糊的李字,想必是那具男尸生前的物件。
老掌柜捏起戒指对着光晃了晃,黄铜在暮色里泛着暗淡的光:破铜片子,能当两斤粟米。
两斤
我差点咬碎后槽牙,这是铜的!至少换五斤!
乱世里粟米比银子金贵,去年淮南大旱时,一斗粟米能换个大姑娘。
老掌柜冷笑一声,把戒指丢回给我:城外乱葬岗扒的吧
沾着死气的东西,两斤粟米还是看你快冻毙了赏的。
爱当不当!
戒指滚到我袖口,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那具尸体僵硬的手指。
我盯着老掌柜浑浊的眼睛,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这类质库最擅长趁火打劫。
攥紧拳头忍下骂声,我知道此刻讨价还价等于找死——能换来粟米,已是老天开眼。
换。
我从牙缝里挤出字,眼睁睁看着老掌柜从柜台下掏出个豁口陶碗,抓了两把干瘪的粟米丢进去,石子混着糠皮在碗底哗啦响。
捧着那碗比黄金还贵重的粟米,我蹲在墙角用破布包了三层。
粟米硌着掌心,却让我莫名安定。
路过米铺时,看见粮斗旁围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正用簪子耳环换粟米,掌秤的伙计拿指甲盖刮着斗沿,一粒米都不肯多给。
这就是五代十国的日常,人命如蝼蚁,连活命的粮食都得拿尊严去换。
怀里的粟米还没焐热,城西突然响起铜锣声。
几个穿皂衣的差役举着木牌狂奔,木牌上用歪扭的朱笔写着募兵!
魏博节度使招壮丁,入伍者日给一升粟!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几个饿得走不动道的汉子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抓住差役的衣角哀求:我去!我能扛枪!
魏博节度使
我心里猛地一动。
原主记忆里,这是盘踞河北的藩镇,兵强马壮,连朝廷都忌惮三分。
乱世之中,当兵虽然九死一生,但至少有口饭吃。
我摸了摸怀里的粟米,两斤粟米撑不了三天,与其在汴梁城等着饿死,不如去兵营赌一把——至少那里有武器,有组织,或许……还有往上爬的机会。
跟着募兵的人流走到城门口,才发现所谓的招兵处不过是辆破马车,车上插着面褪色的魏字旗。
一个满脸横肉的队正坐在板凳上,拿鞭子抽打着上前报名的人:站直了!手无缚鸡之力也敢来当兵滚!
几个瘦骨嶙峋的汉子被抽得皮开肉绽,却还是跪着不肯走。
我攥紧了拳头,走上前。
队正上下打量我,见我虽然瘦弱但眼神还算机灵,便用鞭子指着我的肩膀:会使刀吗
不会,但我能学!
我挺直腰板,尽量让声音不发抖,我能扛行李,能挖战壕,什么苦都能吃!
为了那每日一升的粟米,我必须表现得比谁都有用。
队正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破本子,用炭笔在上面划了道:名字
阿狗。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名字太贱,难登大雅之堂。
队正果然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编号五三七,滚到那边等着,明日卯时开拔。
我如蒙大赦,赶紧退到队伍末尾。
旁边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低声嘀咕:小子,你知道这是给谁当兵吗
是给李嗣源的义子,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李从珂!
李从珂
这个名字像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响。
我想起来了,他是未来后唐的皇帝,也是个以暴虐著称的狠角色。
可现在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只要有饭吃,跟谁不是跟
我朝刀疤脸笑了笑:能有粟米吃就行,管他是谁。
刀疤脸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小子,有点意思!
这乱世,能活下去的才是好汉!
夜里宿在城外的破驿站,几十号新兵像牲口一样挤在草堆里。
寒气从墙缝里钻进来,我把粟米紧紧抱在怀里,听着旁边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磨牙声。
有人在睡梦中喊饿,有人低声啜泣,还有人用匕首在柱子上刻着什么。
我悄悄掏出一粒粟米,放在舌尖慢慢碾磨。
那微弱的米香让我想起二十一世纪的白米饭,想起温暖的家。
可眼泪刚涌上来,就被我狠狠憋了回去。在这乱世,想家是最奢侈的事,也是最致命的弱点。
明天就要跟着队伍走了,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黄泉路,谁也不知道。
但我别无选择,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这次机会。
铜戒指换来了两斤粟米,粟米换来了入伍的资格,而我的命,必须靠自己在刀尖上挣回来。
我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络腮胡的狞笑,闪过小石头僵硬的身体,闪过老掌柜浑浊的眼睛。
李从珂又如何
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往上爬,就算前面是尸山血海,我也得趟过去。
怀里的粟米渐渐暖了,像一颗小小的火种,在这无边的黑暗与寒冷中,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意志。
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就要踏上新的征程。
无论等待我的是什么,我都必须活下去,因为我不仅要活着,还要爬到最顶上。
这乱世的残酷,我已经见识过了。
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更险。
但我不怕,因为我没有退路,也没有弱点。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在心里默念:阿狗,记住,活下去,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4
血染军营
卯时的梆子声像砸在天灵盖上,我在草堆里被冻得缩成虾状,怀里的粟米只剩小半把。
新兵们被队正的鞭子抽得连滚带爬,二十几个人挤在一辆敞篷马车里,车轮碾过冻土发出吱呀惨叫。
车帘缝隙灌进的风裹着马粪味,旁边的刀疤脸突然揪住我衣襟:小子,瞧见前头那辆黑幡车没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车队最前端停着辆无窗马车,车辕上挂着两串风干的人耳,在晨雾里晃荡。
赶车的兵痞敞着怀,腰间悬着颗用头发丝串起的骷髅头,牙齿缝里还卡着肉丝。
那是李从珂的亲兵队,刀疤脸喉咙发紧,去年攻相州时,他们把降兵的手筋全挑了,堆成肉山烤着吃……
话音未落,队正的鞭子狠狠抽在车帮上:交头接耳者,割舌!
我赶紧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车板裂缝里的血垢——那分明是常年积下的尸骸碎屑。
马车颠簸着驶过乱葬岗,昨天埋尸的土坡已被野狗刨开,白花花的骨头散在雪地里,几只乌鸦正叼着块破草席盘旋。
傍晚抵达魏博军营时,我的脚趾已冻得发黑。
所谓的营地不过是圈着木栅栏的土坑,中军大帐前竖着根三丈高的旗杆,撕裂的李字旗上凝着冰棱。
队正把我们踹进伙房旁的窝棚,扔来一瓦盆混着沙子的麦糊糊:吃!明日卯时起,练刀!
麦糊糊带着馊味,我刚喝两口,就见三个亲兵拖着个断腿的伤兵从帐前走过。
伤兵惨叫着抓挠地面,指甲缝里全是血泥,为首的亲兵突然拔刀剁下他半只耳朵,甩进旁边的木桶里——桶里已经堆了十几只血肉模糊的耳朵,苍蝇嗡嗡乱飞。
那是逃兵。
刀疤脸蹲在我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我,上个月有个兵偷了粮官的半块饼,被扒光了绑在旗杆上,让乌鸦啄了三天三夜……
他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凄厉的惨叫,我猛地抬头,只见旗杆下果然绑着个人,上身已是白骨森森,几只秃鹫正撕扯着他的内脏。
我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没把麦糊糊吐出来。
这就是李从珂的军营,比汴梁城的乱葬岗更像地狱。
半夜里,我被一阵兵器碰撞声惊醒,爬出窝棚时,只见中军帐前点着数十盏气死风灯,李从珂正赤着上身站在血池边,手里拎着颗人头——那人头的头发被编成麻花辫,还挂着半片头皮。
都看好了!
李从珂的声音像淬了冰,这就是私通梁军的下场!
他随手将人头扔进血池,溅起的血花染红了身边亲兵的脸。
我缩在柴堆后,借着灯光看清他胸口狰狞的刀疤——那是从锁骨一直划到肚脐的深沟,新肉翻卷着,像条正在喘息的毒蛇。
第二天练刀时,我握刀的手止不住发抖。
队正的鞭子抽在背上,抽出三道血痕:废物!再握不稳,老子把你手筋挑了喂狼!
我咬着牙把刀攥得更紧,刀刃反光里映出自己青肿的脸——不过三天,我已经从汴梁城的流民变成了军营里的活靶子。
傍晚收操时,粮官来登记兵籍。
那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手里捏着本皮面账簿,每念一个名字,就用朱砂笔在上面画个圈。
轮到我时,他皱着眉头:阿狗什么鬼名字,换一个。
我脑子飞速转动,原主的记忆里,读书人都有表字。
我……我叫李……李存志。
我脱口而出,借用了后唐皇室的存字,希望能沾点贵气。
粮官嗤笑一声,用朱砂笔在账簿上狠狠一划:李存志行,记住了,你是第五队第七棚,编号五三七。
他说话时,我瞥见账簿最后几页粘着干枯的人皮,边角处还能看见模糊的血字。
这账簿……
我忍不住问。
粮官立刻沉下脸,用袖口遮住账簿:不该问的别问!再废话,把你舌头割了喂军犬!
夜里,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听着隔壁棚子传来的惨叫声。
刀疤脸偷偷告诉我,粮官每晚都会挑几个新兵去问话,第二天就没人再见过那些人。
他们说,粮官拿活人皮当纸用,刀疤脸的声音抖得像筛糠,专门记那些被他克扣粮食的兵……
我猛地攥紧了藏在草堆里的半块石头——那是我从训练场捡的,磨得棱角分明。
在这吃人的军营里,想活下去,就得比狼更狠。
我想起李从珂胸前的刀疤,想起粮官账簿上的人皮,想起汴梁城寒鸦啄食的尸骨。
活下去,李存志,现在你是李存志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手指在石头上磨出了血泡。
从今天起,阿狗已经死了,死在汴梁城的破庙里,死在乱葬岗的寒风中。
现在活着的,是李存志,是要在这乱世里爬上去的李存志。
帐外传来巡夜兵的脚步声,我赶紧闭上眼睛,把石头塞进袖筒。
黑暗中,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战鼓一样擂动。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又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一天。
但我不怕,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除了这条命。
而我,必须保住它。
怀里的粟米早就吃完了,胃里空得发疼。
但我知道,饥饿和寒冷只是开始,真正的残酷,还在后面。
李从珂的军营是个吃人的地方,但也只有在这里,我才有机会接触到权力,才有机会往上爬。
我紧紧握着袖筒里的石头,那冰冷的触感让我保持清醒。
无论前路多么艰险,我都必须走下去。
因为我不仅要活着,还要爬到最顶上,让那些曾经践踏我、蔑视我的人,都在我脚下颤抖。
这乱世的血风腥雨,我已经身处其中。
而我,李存志,要做那搅动风雨的人!
算了!先活下去再说!
5
毒计连环
帐外的梆子刚敲过三更,我就被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呛醒。
袖筒里的石头还攥在掌心,汗渍把石棱浸得发滑。
隔壁棚子的惨叫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听见粮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木屐踩在血水里发出啪嗒声——他又在用人皮装订新的账簿了。
卯时练刀,队正扔来一柄缺了口的环首刀,刀把缠着的麻绳磨得见了木头。
我蹲在地上擦刀时,瞥见刀身反光里晃过个熟悉的身影——昨天还跟我一起啃麦糊糊的瘦高个,正捂着肚子往茅厕跑,裤腿上渗着黑血。
刀疤脸凑过来,压低声音:他偷藏了粮官半块盐巴,今早就该‘问话’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中军帐方向传来惨叫。
我攥着刀跑出去,只见瘦高个被绑在拴马桩上,粮官正用锥子剜他的眼睛。
叫你偷!叫你偷!
锥子扎进眼眶的声音像戳破烂柿子,血珠溅在粮官油光光的脸上,他却笑得浑身发抖。
瘦高个的腿还在抽搐,粮官已经掏出把小匕首,在他胸口比划:这皮子不错,能记三斗粟米……
我胃里一阵翻涌,猛地转过身。队正的鞭子抽在我背上:看什么再磨蹭,把你俩一块扒皮!
我咬着牙握紧刀,指甲嵌进刀柄的木纹里。刀疤脸拽了拽我的袖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兵器架:瞧见那杆铁槊没李从珂去年用它捅死过三个降将……
铁槊的矛头还沾着黑血,在晨雾里闪着冷光。
我忽然想起二十一世纪博物馆里的青铜兵器,那些被擦得锃亮的展品,哪有眼前这杆槊来得真实——它的每道血槽里,都凝着死人的魂魄。
正午加餐时,伙夫往瓦盆里倒了些漂着蛆虫的菜汤。
我刚喝两口,就看见粮官领着几个亲兵朝我们走来,手里拎着串用人肠编的绳子。
第五队第七棚,李存志!粮官的尖嗓子划破营地的嘈杂,跟我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摸向袖筒里的石头。
刀疤脸抓住我的手腕,眼里全是恐惧:别去!去了就回不来了!
但亲兵的刀尖已经抵住我的后背,冰冷的触感透过破衣渗进肉里。
我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攥石头的手——现在反抗,只会死得更惨。
跟着粮官走进他的帐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墙上挂着十几张风干的人皮,每张皮上都用朱砂写着名字和数字。
帐中央的矮桌上摆着酒壶,壶嘴还在滴着血。
知道叫你来干什么吗粮官坐在人皮垫子上,用银簪剔着牙,昨天练刀,你敢瞪队正
我赶紧低下头: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只是眼睛进了沙子……
眼睛进沙子
粮官冷笑一声,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再敢撒谎,老子把你眼睛剜出来下酒!
匕首尖抵住我的眼皮,寒气刺得我瞳孔骤缩。
我能闻到他身上的腐臭味,那是死人皮肉和酒气混合的味道。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粮官皱着眉头掀开帘子,只见几个亲兵正按着个披头散发的兵痞,那兵痞嘴里骂着:李从珂算个什么东西!老子早就该投奔梁军了!
是昨天那个队正!
他腰间的佩刀已经出鞘,刀刃上还沾着血。
粮官脸色一变,赶紧对亲兵喊道:堵住他的嘴!快!
但队正猛地挣脱束缚,拔出刀就朝粮官砍来:你这吃人的魔鬼!克扣军粮,剥人皮肉,老子今天杀了你!
帐内瞬间大乱。
我趁乱滚到墙角,抓起地上的一根断矛。
粮官吓得躲在我身后,匕首戳着我的脊梁:挡住他!快挡住他!
队正的刀已经劈到眼前,刀刃带着风声,刮得我脸颊生疼。
千钧一发之际,我想起这几天练刀的架势,猛地将断矛往前一送。
矛头虽然折断了,但锋利的茬口还是戳进了队正的小腹。
他啊地一声惨叫,刀势一滞。
我趁机夺过他手里的环首刀,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劈下!
咔嚓一声,像是劈开了冻硬的木头。
队正的脑袋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血柱从脖颈喷涌而出,溅了我一身一脸。
温热的血糊住了我的眼睛,腥甜的味道灌满鼻腔。
我握着刀,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兴奋——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原来生命如此脆弱。
粮官吓得瘫在地上,尿骚味瞬间弥漫开来。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提着刀走向他:现在……该轮到你了吧
别……别杀我!
粮官连滚带爬地求饶,我给你粮食!给你金子!我让你当队正!
队正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刀,又看了看地上的人头。
队正算什么
我要的不止于此。
但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
我蹲下身,用刀尖挑起粮官的下巴:从今天起,第七棚的粮食,我要多领一份。还有,把我的编号从五三七划掉,我要新的兵籍。
粮官连连点头:行!都行!只要你不杀我……
我站起身,踢开地上的人头,走出帐子。
外面的亲兵都惊呆了,看着我满身的血,没人敢上前。
我把环首刀在衣襟上擦了擦,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刀疤脸跑过来,看着我眼神里的恐惧又多了几分:你……你把队正杀了
我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阳光照在身上,血腥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知道,从刚才劈下那一刀开始,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在破庙里瑟瑟发抖的阿狗了。
李从珂的军营是吃人的地方,但只有在这里,我才能用鲜血铺就向上的路。
队正的死,只是第一步。
我攥紧了手里的刀,感受着刀柄上残留的体温。
下一个目标是谁
粮官
还是李从珂身边的亲兵
不管是谁,只要挡了我的路,我就会像劈砍队正一样,毫不留情地劈下去。
这乱世不需要怜悯,只需要狠戾。
我抬起头,看着中军帐上那面撕裂的李字旗,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
活下去,李存志,用敌人的血,浇灌你向上爬的路。
这仅仅是开始,更残酷的风雨,还在后面等着我。
但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要用这把染血的刀,在这五代十国的乱世里,杀出一条属于我的血路。
6
血初现
队正的血在帐前冻成暗紫色的冰碴,我踩着那滩血走进兵器棚时,梁上悬挂的铁槊正晃荡着,矛尖凝着的血珠啪嗒落在头盔上。
刀疤脸抱着一捆长矛跟进来,喉结滚动着低声说:粮官今早往李从珂的酒里掺了鹤顶红,被亲兵当场杖毙了——你昨儿没杀他,倒是捡了条命。
我攥住铁槊的瞬间,掌心的旧疤被粗糙的槊杆磨得渗血。
这杆槊比环首刀沉三倍,原主记忆里,李从珂曾用它将降将钉在城门上,槊尖穿透肩胛骨时,那人的惨叫能传三条街。
如今队正的脑袋还在营门外挂着,乌鸦啄食眼窝的声音像磨镰刀,我却盯着槊杆上刻的杀百二字——那是用敌人的骨头渣子混着血漆写的。
新队正从亲兵队调来了,刀疤脸把长矛堆在角落,裤腿上沾着的血泥簌簌掉落,是个左撇子,昨儿用鞭鞘抽死过三个逃兵……
他话音未落,棚外就传来皮靴碾碎石子的声响,我猛地将铁槊竖起,槊尖划破棚顶茅草,漏下的光斑正好照在来人脸上——那是个塌鼻梁的汉子,左眼戴着黑眼罩,腰带上串着九颗风干的人牙。
李存志
左撇子队正绕着我走了两圈,鞭鞘突然抽向我的膝盖。
我踉跄着单膝跪地,铁槊杵在地上发出闷响。
他用靴底碾我的手背,黑眼罩下的眼缝眯成毒蛇信子:听说你劈了老队正有点意思。
鞭鞘卷着我的头发往后拽,我被迫仰头盯着棚顶的破洞。
远处传来新兵挨军棍的惨叫,每一声都像砸在我脊梁上。
左撇子突然松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扔在我面前:把这包巴豆粉掺进食槽,今晚喂马。
油纸包落在血水里,立刻洇出深褐色的痕迹。
我盯着那包毒药,想起马厩里那二十匹战马——都是李从珂从回纥人手里抢来的,每匹马的马蹄都镶着银钉。
马要是拉稀……
我话音未落,左撇子的鞭鞘已缠住我的脖子:啰嗦!再问一句,就把你舌头拴在马尾巴上!
深夜的马厩弥漫着草料和粪便的恶臭,我揣着巴豆粉摸到最里侧的食槽。
月光透过木栅照在马眼上,那匹浑身雪白的大宛马正嚼着黑豆,马蹄铁在地上划出火星。
我想起左撇子说的明早李从珂要阅兵,指尖的巴豆粉突然变得滚烫——这不是简单的使坏,是要让李从珂在阅兵时摔下马,是要借马杀人!
食槽刚撒完半袋巴豆粉,隔壁马厩突然传来异响。
我摸出藏在靴筒的匕首,猫腰躲到草料堆后,只见两个亲兵正抬着个麻袋往马槽里倒东西——黑黢黢的颗粒滚出来,竟是炒熟的巴豆!
其中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亲兵嗤笑:左撇子那蠢货还以为自己多高明,殊不知咱们早就盯着他了。
我的心猛地沉到谷底。
这是个圈套!
左撇子想借马杀李从珂,却不知李从珂早有防备,故意让他往马槽里下毒,再抓个现行!
我攥紧匕首,指甲在掌心刻出月牙印——现在冲出去,等于自投罗网。
不出去,等明早事发,作为左撇子指使的人,我必死无疑!
缺耳亲兵倒完巴豆,突然朝我的方向望来:什么人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拔刀走向草料堆。
月光在刀刃上晃了晃,我猛地跃起,匕首捅进他的后心。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声,身体压在我身上,温热的血渗进我的衣领。
另一个亲兵刚转身,我的匕首已划破他的颈动脉,血柱喷在马脸上,惊得大宛马人立而起。
马厩里瞬间大乱,受惊的战马撞得木栅砰砰响。
我拽出匕首,在死人衣服上擦了擦,抓起地上的巴豆袋就往外跑。
刚冲出马厩,就看见左撇子带着几个兵痞跑来,手里的火把照亮他狰狞的脸:李存志!你敢坏老子的事
我把巴豆袋朝他脸上砸去,转身就往兵器棚跑。
左撇子的箭擦着我耳边飞过,钉进旁边的树干。
我冲进棚子,抄起那杆铁槊,槊尖在火把光里闪着寒芒。
左撇子带人追进来时,我正站在棚中央,槊杆拄地发出咚的一声。
小子,你找死!
左撇子挥刀劈来,刀刃带着风声。
我想起练刀时的架势,将铁槊猛地横挥——槊杆撞在他刀背上,发出金属交鸣的巨响。
他踉跄着后退,我趁机突刺,槊尖直取他的心口。
左撇子慌忙举刀格挡,却忘了自己是左撇子,刀势顿了半分。
槊尖穿透他的胸膛时,我听见肋骨碎裂的声音。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黑眼罩滑落,露出空荡荡的眼窝——那里早被人剜去了眼珠,只剩血窟窿。
我拔出铁槊,鲜血溅在我的脸上,温热而粘稠。
棚外传来亲兵的呐喊,我扔了铁槊,抓起墙角的环首刀,翻身从后窗跳出。
城外的乱葬岗在月光下泛着白光,我躲在枯树后喘着粗气,刀上的血顺着刀刃滴在雪地上。
刚才在马厩杀人时,我没觉得害怕,此刻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却止不住地发抖——那两个亲兵临死前的眼神,像钩子一样勾着我的魂魄。
李存志!
远处传来李从珂的声音,他骑着那匹大宛马,身后跟着数十个亲兵。
大宛马不安地刨着蹄子,显然是吃了巴豆,但李从珂似乎早有准备,马腹上捆着厚厚的棉垫。
他勒住马缰,月光照亮他胸前的刀疤:左撇子想害我,被你杀了
我握紧环首刀,慢慢走出枯树阴影。
亲兵们立刻举起弓箭,箭头对准我的心脏。
李从珂却抬手制止了他们,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杀了队正,又杀了我的亲兵,现在还杀了左撇子……小子,有点意思。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他胸前的刀疤。
那道疤在月光下像条活物,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你想活下去吗
李从珂突然笑了,露出满口黄牙,从今天起,你做我的亲兵,跟着我杀人,跟着我抢女人,跟着我……打下这天下!
亲兵
我心里一动。
做李从珂的亲兵,意味着能接近权力中心,意味着有更多往上爬的机会。
但也意味着,我要成为他手里的刀,去杀更多的人,去做更多残酷的事。
我想起汴梁城的破庙,想起小石头僵硬的身体,想起粮官账簿上的人皮。
在这乱世,仁慈是毒药,心软是弱点。
我要活下去,要爬到最顶上,就必须比任何人都狠,比任何人都毒。
我扔掉环首刀,单膝跪地:小的愿意追随将军,万死不辞!
李从珂哈哈大笑,伸手拽我起来。
他的手掌粗糙而有力,掌心的老茧磨得我手腕生疼。
好!
他拍着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像要把我骨头拍碎,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兵,编号……就叫‘血一’吧!
血一。
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它像一道符咒,刻在我的灵魂深处。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李存志,也不是阿狗,我是李从珂的亲兵,是他手里的刀,是沾满鲜血的血一。
乱葬岗的风吹过,带着尸骨的腐臭。
我跟着李从珂往军营走,身后是左撇子和那两个亲兵的尸体,是我用鲜血铺就的第一步。
前路依旧黑暗而残酷,但我不再害怕,因为我已经融入了这黑暗,成为了这残酷的一部分。
我摸了摸脸上的血,已经开始结痂。
这血是左撇子的,是亲兵的,将来还会有更多人的血。
我要踩着这些鲜血,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爬到最顶上,直到这乱世在我脚下颤抖。
李从珂的大宛马在我身边走着,马蹄踏碎地上的冰壳,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声音像战鼓,敲打着我的心,也敲打着这五代十国的血火乱世。
我知道,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但我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我是血一,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是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的穿越者。
7
屠村血路
李从珂的亲兵队驻在中军帐西侧的黑旗营,二十张人皮绷成的帐篷在晨雾里泛着青白。
我被分到的甲胄是用战死沙陀兵的骨头磨成甲片,穿在身上咯吱作响,胸口还嵌着半枚箭头——那是从死人胸腔里挖出来的。
左撇子的九颗人牙被李从珂赏给了我,我用麻绳串了挂在腰间,每次走路都磕碰着髋骨,像在数算杀人的数目。
血一,李从珂用刀尖挑着块烤人肉递给我,油脂滴在他胸前的刀疤上,听说你是淮南来的知道王家村怎么走吗
我接过肉时,看见他指甲缝里卡着肉丝,那是昨天被杖毙的粮官大腿上的。
烤人肉焦糊味里混着生人味,我强忍着恶心咬下一口,碎骨渣硌得牙床生疼。
王家村在魏博军营东北三十里,原主记忆里是个有三百多户人的庄子,去年给梁军送过粮草。
李从珂把地图摔在我面前,牛皮地图上用鲜血标着红点:申时前破村,活口不留。你带十个人,从西寨门进。
他说话时,帐外传来剥皮的嗤啦声,亲兵们正把左撇子的皮钉在木板上,准备做新的箭囊。
我带着十个亲兵出营时,日头正晒得甲胄发烫。
队伍最前头的疤面汉扛着血字旗,旗角上挂着三颗新割的人耳。
路过乱葬岗时,我看见昨天杀死的亲兵尸体被野狗啃得只剩骨架,其中一具的手骨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
腰间的人牙串晃了晃,我摸了摸那颗最小的牙——那是左撇子嘴里掉的,牙床还沾着黑血。
王家村的土墙在正午阳光里泛着土黄色,村口的老槐树下拴着头瘸腿的驴。
我打了个手势,疤面汉一脚踹开寨门,门轴断裂的声响惊飞了房顶上的麻雀。
村里静得可怕,只有几声犬吠从巷子深处传来。
散开搜!我拔出环首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东头的草棚里传出女人的尖叫,三个亲兵拖着个穿粗布衫的妇人往外走,她怀里的婴儿还在襁褓里啼哭。
疤面汉狞笑着抽出匕首,我却按住了他的手腕:李将军要的是活口不留。
话音未落,环首刀已划破妇人的咽喉,血溅在婴儿的红肚兜上,那点红像朵妖异的花。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被另一个亲兵拎起来摔在石磨上。
巷子里渐渐响起惨叫和哭喊。
我踹开一间茅屋的门,看见个老汉正往地窖里推孙女。
环首刀劈断了梯子,女孩的脑袋撞在地窖口,脑浆混着血水流了一地。
老汉扑上来咬我的甲胄,被我反手一刀劈在天灵盖上,白花花的骨头碴子迸到我脸上。
血一哥,西头有个地窖!
一个亲兵跑来报告,脸上沾着血污。
我跟着他走到柴房,掀开地窖盖时,一股霉味混着汗味涌上来。
底下挤着二十多个老弱妇孺,最前头的老婆婆抱着个陶罐,罐口飘出米香。
都拖出来。
我蹲在地窖口,看着他们被亲兵像拖牲口一样拽上来。
老婆婆死死护着陶罐,被疤面汉一脚踹断了肋骨。
陶罐摔在地上裂开,白花花的粟米滚了一地——在这乱世,这罐米比人命还贵重。
我捡起一粒粟米,放在舌尖碾磨。
米香让我想起汴梁城用铜戒指换来的那碗粟米,想起破庙里饿死的小石头。
但此刻,我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麻木的冰冷。
把他们赶到打谷场。我站起身,拍了拍甲胄上的尘土。
打谷场的石磙上已经绑了十几个村民,全是青壮年男子,他们的手筋被挑断了,血顺着石磙流进土里。
李从珂骑着大宛马站在场边,手里拎着铁槊,槊尖挑着个血淋淋的心脏——那是从村长胸腔里挖出来的。
血一,他把心脏扔在我脚下,马粪溅在我靴筒上,剩下的,你看着办。
我点点头,拔出环首刀走向那群老弱妇孺。
老婆婆还在地上爬,试图捡起散落的粟米,被我一脚踩住手背。
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哀求,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想听懂。
环首刀落下时,我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血溅在我的甲胄上,温热而粘稠,顺着骨头甲片的缝隙渗进去,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一个小女孩躲在妇人身后,手里攥着半块野菜饼,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
我想起二十一世纪邻居家的小女孩,每次见面都会给我塞糖果。
但眼前这个小女孩,眼神里只有恐惧。
我举起刀,却迟迟砍不下去。
李从珂在旁边嗤笑一声:怎么心软了
心软
我在心里问自己。
不,不能心软。
心软就是弱点,弱点就要死人。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砍下。
刀光闪过,小女孩的身体倒在地上,手里的野菜饼掉在血水里。
整个打谷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李从珂的笑声和亲兵们的喘息声。
我站在血泊里,环首刀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和粟米、脑浆、内脏混在一起,形成一幅残酷的画面。
做得好。
李从珂骑马走到我面前,用铁槊拍了拍我的肩膀,从今天起,你不再是‘血一’了,你是我的校尉,管着这十个亲兵。
校尉。
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官职。
它比亲兵高,意味着更多的权力,更多的粮食,也意味着更多的杀戮。
我抬起头,看着李从珂胸前的刀疤,那道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谢将军。
我单膝跪地,声音平静无波。
李从珂满意地笑了,骑马离开。
亲兵们开始打扫战场,把尸体扔进事先挖好的大坑里。
疤面汉把那个装粟米的破陶罐递给我:校尉,这米……
我接过陶罐,看着里面残留的几粒粟米。
它们曾经是救命的粮食,现在却沾满了鲜血。
我把陶罐扔在地上,用脚碾碎。
烧了。我淡淡地说。
亲兵们点燃了火把,火焰吞噬了王家村的房屋,也吞噬了那些无辜的生命。
浓烟滚滚,遮蔽了天空。
我站在火场前,看着冲天的火光,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只有一片麻木的空白。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作为李从珂的校尉,我以后会杀更多的人,做更多残酷的事。
但我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走下去。因为我要活下去,要爬到最顶上。
风吹过火场,带来灼热的气息和浓重的血腥味。
我握紧了手里的环首刀,感受着刀柄上残留的体温。
前路漫漫,血雨腥风,但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抬起头,看着被浓烟染黑的天空,眼神坚定。
我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灵魂,我没有系统,没有科技,但我有一颗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心。
我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算尽一切可以算的,直到爬到权力的顶峰。
王家村的惨剧,只是我通往顶峰的又一块垫脚石。
我知道,未来的路会更加残酷,更加血腥,但我不会退缩,不会动摇。
因为我没有弱点,只有一颗为了活下去而变得坚硬的心。
我转过身,带着亲兵们离开火场。身后是燃烧的村庄和弥漫的浓烟,身前是未知的未来和残酷的乱世。
我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走向那片血与火的前方。
8
相州血战
残阳如血,泼洒在相州城头断裂的梁字旗上。
我踩着城砖缝隙里的脑浆往前挪,甲胄下摆挂着的人耳串被箭矢刮得叮当作响——那是三天前屠村时割的,如今已有十七颗,每颗耳尖都结着黑痂。
李从珂的铁槊挑着梁军守将的首级,在垛口上来回晃荡,颅骨空洞里漏出的脑浆滴在我肩甲上,顺着骨片缝隙渗进内衬。
血一校尉,疤面汉拽了拽我腰间的麻绳,他脸上新添的箭伤翻着肉茬,西城门的吊桥还没放下来,梁军在瓮城囤了滚木礌石!
话音未落,一阵梆子响从瓮城传来,我猛地扑倒在地,碗口粗的檑木带着风声砸在刚才站立的位置,城砖碎块溅起的火星烫着了后颈。
瓮城上方的箭孔里突然伸出几十张硬弩,青铜箭镞在暮色里闪着冷光。
我拽着疤面汉滚进箭楼废墟,弩箭钉在身后的夯土墙上,尾羽震颤的声响像死神的鼓点。
墙角蜷缩着个断腿的梁军伤兵,正用牙撕咬弓弦,我抄起地上的断矛刺穿他的咽喉,温热的血喷在手腕上,却惊飞了梁军藏在箭孔后的瞭望鸽。
鸽子!
李从珂在城头怒吼,铁槊狠狠砸在女墙上,迸出的石屑划破了我的脸颊。
那只灰鸽子刚飞出瓮城,就被我抬手一箭射落,箭镞穿透鸽眼钉在吊桥绞盘上——我知道,这是梁军向城外援军报信的信号,而绞盘下的油布下,藏着二十桶火油。
把火油泼到吊桥上!我踢开伤兵的尸体,从箭楼拖出两桶火油。
疤面汉看懂了我的手势,带着亲兵用刀砍破油布,黑黢黢的火油顺着瓮城坡道往下淌,很快在吊桥木板上积了三寸厚。
李从珂的亲兵队举着松明火把冲过来,我却拦住了他们:等梁军开门时再点!
三更梆子响过,瓮城城门突然裂开条缝。
我贴着绞盘缝隙望去,只见门后挤着成百上千的梁军步兵,前排的刀盾手正用肩膀撞门,盾牌上的兽面纹在月光下狰狞可怖。
点火!
我压低声音,疤面汉立刻将火把扔向火油,蓝色的火焰瞬间窜起三丈高,把吊桥烧得噼啪作响。
啊——!
门后的梁军被烧成火人,盾牌兽面纹在烈焰中扭曲变形。
我趁机砍断绞盘绳索,燃烧的吊桥轰然落下,正好砸在城门缝里。
李从珂的铁槊刺穿了最后一个逃出来的梁军咽喉,他抬脚踹开燃烧的门板,城里的巷战声立刻涌了出来——那是早已埋伏在西市的魏博伏兵,正用梁军降卒的人皮做的盾牌推进。
血一,你跟我去粮仓,李从珂拽着我避开燃烧的梁柱,他胸前的刀疤在火光中像条游动的红蛇,听说梁军在粮囤里藏了个女人,是……
他突然捂住嘴咳嗽,咳出的血沫溅在我手背上。
我这才发现他左肋插着支断箭,箭杆上缠着梁军特有的红缨。
粮仓的囤顶开着个天窗,月光漏进来照亮堆积如山的粟米。
梁军守粮官的尸体吊在房梁上,舌头伸得老长,脚边散落着十几个酒坛。
李从珂用铁槊拨开粟米,露出底下的木板暗格——里面蜷缩着个穿宫装的女子,乌黑的头发上还插着金步摇,只是脸上抹着锅灰。
花见羞
李从珂的声音发颤,铁槊差点掉在地上。
那女子猛地抬头,锅灰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她腰间缠着的金丝软甲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我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的传闻——梁末帝的淑妃花见羞,不仅貌美,更善用毒,指甲缝里常年藏着鹤顶红。
将军小心!
我拽着李从珂后退半步,花见羞的毒针擦着他咽喉飞过,钉进身后的粮囤,木屑飞溅中露出针尖的青黑色。
她趁机滚进粟米堆,金步摇上的珍珠簌簌掉落,其中一颗滚到我脚边,我才发现那不是珍珠,是淬了毒的蜡丸。
抓住她!
李从珂捂着脖子怒吼,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
我抽出环首刀扑进粟米堆,刀刃划破花见羞的宫装,却只割下一片绣着凤凰的锦缎。
她蜷缩在囤角,突然扯开衣襟——里面缠着的不是软甲,而是一圈圈炸药引线,引线末端连着个燃烧的火折子。
同归于尽吧!
花见羞的笑声尖利刺耳,火折子的火星溅在引线上。
我猛地将李从珂推出粮仓,自己却被气浪掀翻在地。
爆炸声震得囤顶塌陷,燃烧的粟米像流星一样落下,花见羞的身体被炸成碎片,半片插着金步摇的头皮正好落在我胸口。
血一!
李从珂爬过来拽我,他脸上全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我扯下胸口的头皮,看见花见羞的眼睛还圆睁着,瞳孔里映着燃烧的粮囤。
疤面汉带着亲兵冲进来,手里拎着个烧焦的木匣:校尉!从灰烬里抢出来的,像是……像是梁军的布防图!
木匣打开时,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
泛黄的绢帛上用银粉画着黄河渡口的堡垒,每个堡垒旁边都注着守将名字——其中一个名字用朱笔圈着,正是李从珂的副将,那个总在中军帐偷喝酒的胖子。
我想起三天前他派亲兵给我送过一坛酒,酒坛封口处的蜡印,和花见羞指甲缝里的毒蜡一模一样。
将军,我把布防图递给李从珂,指尖在朱笔圈注处停顿,这胖子……
李从珂的铁槊突然刺穿木匣,银粉布防图被槊尖挑起,在火光中像只垂死的白鸟。
他盯着布防图上的朱笔圈,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原来他早就通敌了!血一,你带十个人,现在就去把他的人头给我砍来!
走出燃烧的粮仓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相州城的街道上堆满了尸体,魏博兵正在剥梁军降卒的皮,准备做新的战鼓。
我踩着脑浆和肠子往前走,腰间的人耳串又多了一颗——那是从花见羞头皮上割下来的,耳垂上还戴着个金耳环。
疤面汉跟在我身后,踢开一具挡路的尸体:校尉,那胖子可是将军的义弟……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月光照在我的脸上,想必和花见羞临死前的表情一样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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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乱世,我拔出环首刀,刀刃在晨雾中闪着寒光,没有义弟,只有敌人和……垫脚石。
胖子的营帐在中军帐东侧,灯笼还亮着,里面传出猜拳行酒令的声音。
我一脚踹开门,看见胖子正抱着个青楼女子喝酒,桌上摆着的酒菜还冒着热气。
他看见我时,酒壶从手里滑落,摔在地上碎成八瓣。
血……血一校尉,胖子的手抖得像筛糠,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我没说话,只是一步步走向他,环首刀上的花见羞血迹还在往下滴。
青楼女子尖叫着躲到桌下,胖子突然抓起桌上的酒壶砸向我,转身就想从后帐跑。
我抬手一箭,箭镞穿透他的后心。
他扑倒在地,挣扎着回头看我,嘴里涌出鲜血:我……我是将军的义弟……你敢杀我……
将军只要忠心的狗,我走到他面前,用靴底碾着他的脸,而不是通敌的猪。
环首刀落下时,我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胖子的人头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我捡起他的人头,用他的腰带串起来,挂在马鞍上。
走出营帐时,天边的朝阳正好升起,照亮了相州城的断壁残垣。
李从珂骑着大宛马等在帐外,他胸前的箭伤已经包扎好了,看见我带来的人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得好,血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副将,帮我掌管这魏博军!
副将。
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官职。
它比校尉更高,意味着更大的权力,更多的责任,也意味着更多的杀戮和权谋。
我抬起头,看着李从珂,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期许,但也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谢将军提拔。我单膝跪地,声音平静无波。
李从珂扶起我,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起来吧,我的好副将,他说,我们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要去征服,还有更多的敌人要去消灭。
我站起身,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心中没有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我知道,成为李从珂的副将,意味着我离权力的顶峰又近了一步,但也意味着我将陷入更深的权谋漩涡,面临更多的危险和挑战。
花见羞的死,胖子的死,只是这乱世中的一个小插曲。
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了血与火,生与死。但我不会退缩,不会动摇。
因为我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灵魂,我没有系统,没有科技,但我有一颗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心,有一双看透权谋的眼睛。
我握紧了手中的环首刀,感受着刀柄上残留的体温。
前路漫漫,杀机四伏,但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算尽一切可以算的,直到爬到权力的顶峰,直到这乱世在我脚下颤抖。
相州城的朝阳驱散了晨雾,照亮了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等着我。
但我无所畏惧,因为我已经成为了这乱世的一部分,成为了一个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战士。
我翻身上马,跟随李从珂的队伍,向着未知的前方进发。
身后是燃烧的相州城,身前是广阔的天下。我抬起头,望向天空,眼神坚定而冰冷。
这五代十国的乱世,将是我李存志(血一)的舞台,我将在这里上演一场属于我的血火权谋剧,直到登上那权力的巅峰。
9
黄河毒计
李从珂的将旗插在黄河渡口时,河面正漂着成片的浮尸。
梁军撤退时凿沉了十三艘楼船,锈迹斑斑的铁锁链横亘水面,链环间卡着半个穿铠甲的尸身,甲片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
我蹲在渡口石阶上磨环首刀,刀石摩擦声里混着水鸟啄食眼珠的笃笃声,疤面汉突然拽我衣襟:校尉快看,那不是……梁军的‘水鬼营’
对岸芦苇荡里钻出十几个黑影,都是光着膀子的壮汉,腰间缠着浸油麻绳。
我想起布防图上的标注——梁军水鬼营专司凿船,每人嘴里都含着鸩酒囊,被俘即自尽。
为首的疤脸壮汉举着葫芦大喊,黄河风把他的话撕成碎片:李从珂!有种下来决一死战!
李从珂突然将铁槊插进渡口泥地,槊尖挑起的水花溅在我甲胄上。
他左肋的箭伤又崩开了,血透过绷带渗出来,在兽面吞肩甲上洇成暗花:血一,你带三百人,从上游浅滩绕过去,烧了他们的鸩酒船。
他说话时,对岸水鬼营已开始往铁锁上泼硫磺,黄绿色的烟雾顺着风向我们飘来,沾在脸上像虫蚁爬行。
上游浅滩的淤泥没到膝盖,甲胄里灌满了冰水。
我让亲兵把火把藏在羊皮袋里,自己蹚在最前面,靴底踢到个软乎乎的东西——是具女尸,头发缠在水草里,肚腹被鱼啃出个大洞。
疤面汉突然惨叫一声,小腿被水下的铁刺扎穿,鲜血瞬间染红了水面。
我立刻按住他的嘴,用匕首撬出铁刺,却看见刺尖淬着蓝汪汪的毒——这是梁军布下的水下拒马。
绕过三道拒马阵,终于看见芦苇深处的鸩酒船。
那是艘半沉的乌篷船,船舷绑着十几个陶罐,罐口塞着浸油棉线。
我打手势让亲兵们摸过去,自己却踩空掉进陷坑——坑底插满削尖的毛竹,一具梁军尸体被穿在竹尖上,眼珠瞪着我,嘴里还咬着半截棉线。
点火!
我爬陷坑时,疤面汉已将火把扔上鸩酒船。
陶罐遇火爆炸的声响震得芦苇倒伏,绿色的鸩酒蒸汽混着火焰升空,把半边天染成毒色。
对岸的水鬼营发出哀嚎,几个壮汉跳进河里想扑火,却在水面上抽搐着沉下去——鸩酒蒸汽遇水成雾,吸入即死。
撤!
我拽着疤面汉往回跑,身后传来铁锁链断裂的巨响。
回头望去,李从珂正骑着大宛马冲过燃烧的铁锁,铁槊挑着个水鬼营头领的尸体,尸身肚腹被剖开,里面滚出的不是内脏,而是成串的鸩酒囊。
黄河水被血染红,浮尸顺着水流漂向下游,像一条蜿蜒的血色带子。
渡河后扎营时,亲兵从鸩酒船残骸里捞出个铜匣。
匣子里没有兵书,只有半卷女人的青丝,青丝上系着块玉牌,刻着花见羞三个字。
我想起粮仓里被炸碎的宫装女子,指尖摩挲玉牌背面的缠枝莲纹,突然发现莲花蕊里藏着个针孔——这是个毒针匣,和花见羞射向李从珂的毒针一模一样。
校尉,将军叫你去中军帐。
疤面汉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把玉牌塞进甲胄内衬,走进李从珂的牛皮大帐时,看见他正对着地图喝酒,酒壶里的血酒晃荡着,映出他胸前狰狞的刀疤。
地图上用骨签标着几个红点,其中一个红点插在太原位置,骨签上刻着石敬瑭三个字。
血一,李从珂突然把酒杯砸在地图上,血酒溅湿了太原二字,石敬瑭那狗东西要反了!他想借契丹人的兵!
我想起原主记忆里的儿皇帝石敬瑭,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这个名字意味着中原沦陷,意味着更残酷的异族杀戮。
帐外突然传来兵器碰撞声,我掀开帘子看见疤面汉被两个亲兵按在地上,他怀里掉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麦饼,饼上用指甲刻着救妻二字。
李从珂的亲兵队长冷笑一声,用刀挑起麦饼:疤面汉,你竟敢私藏粮食,还想给老婆送出去
我老婆在太原城……
疤面汉挣扎着嘶吼,她快饿死了……
我想起王家村那个被砍断脖子的妇人,想起她怀里啼哭的婴儿。
李从珂突然抽出佩刀,刀刃在烛火下闪着寒光:通敌者,死!
刀光落下时,我下意识闭上眼。
再睁开时,疤面汉的人头已滚落在地,眼睛还望着太原的方向。
亲兵队长把人头踢到我脚边,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校尉,您看……
我弯腰捡起人头,触手冰凉。
疤面汉是跟着我从汴梁城一路走来的兄弟,是唯一知道我曾是阿狗的人。
但现在,他成了通敌的罪人,成了李从珂立威的牺牲品。
我看着李从珂,他正用布擦拭佩刀上的血迹,眼神冷漠得像黄河里的浮尸。
把他埋了吧。
我把人头递给亲兵队长,声音平静无波。
李从珂抬眼看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血一,你心软了
不是心软,我迎上他的目光,是觉得,没必要为了半块发霉的麦饼,损失一个能打仗的兵。
李从珂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好!好一个‘没必要’!这才是我看中的副将!
他转身指向地图上的太原,眼神里燃起熊熊烈火,血一,你听着,我要你带五千人,做先锋,给我拿下太原!我要把石敬瑭那狗东西的皮剥下来,给我做马鞍!
末将领命!我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走出中军帐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清冷的光辉洒在黄河渡口,给漂浮的尸身镀上了一层惨白的光晕。
我抬头望向太原的方向,那里是石敬瑭的老巢,也是我下一个战场。
疤面汉的尸体被亲兵们抬走了,只留下一滩血迹在地上。
我知道,在这乱世中,没有永远的兄弟,只有永远的利益。
疤面汉的死,让我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让我瞬间清醒。
我握紧了手中的环首刀,感受着刀柄上残留的温度。
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我不能退缩,不能犹豫。
太原之战,将是我通往权力巅峰的又一个关键战役。
我必须赢,而且要赢得漂亮。
我要利用我所知道的历史知识,为李从珂出谋划策,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资本。
我抬起头,望向星空,眼神坚定。
这乱世的残酷,我已经见识了太多。
我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阿狗,我是李从珂的副将,是在血与火中成长起来的战士。
我知道,石敬瑭借契丹兵是迟早的事,那将是中原的一场浩劫。
但现在,我只能跟随李从珂,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未来。
也许,我能在历史的洪流中,改变一些事情,也许不能。
但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爬到最顶上。
黄河水依旧奔腾不息,载着无数的尸身和秘密,流向远方。
我转过身,走向自己的营帐,步伐坚定而沉稳。
明天,我将率领五千大军,向太原进发。一场新的血战,即将拉开帷幕。
而我,将在这场血战中,继续我的血火权谋之路。
10
太原血火
五千先锋军踏碎太原外围的薄冰时,雁门关方向正腾起遮天蔽日的黄尘。
我勒住马缰,看着探马呈上的断指——那是前哨营派去侦察的斥候,指骨上用刀刻着契丹骑兵已过代州。
马鞍旁挂着的疤面汉人皮水袋晃了晃,袋口渗出的血水在马鞍上结了层冰壳。
校尉,亲卫队里的独眼龙指着前方土坡,梁军降卒说,太原城壕里冻着三百具百姓尸体当‘肉城墙’。
话音未落,前排骑兵的马蹄突然陷进冻土,拔出来时带着半截冻硬的人腿——皮肤青紫,指甲缝里还嵌着冻泥。
我想起汴梁乱葬岗的寒鸦,摸了摸腰间装着花见羞玉牌的皮囊,玉牌在甲胄下泛着冷光。
太原西门的瓮城果然堆着尸墙,男女老少的尸体被铁链串成排,冻在三丈高的冰壁里。
一个孩童尸体的手从冰里伸出,掌心还攥着半块冻硬的野菜饼。
李从珂的铁槊劈开冰壁时,碎冰碴子里滚出颗人头,白发上凝着的血珠砸在我靴面上,碎成八瓣。
给我放火烧!
他怒吼着,槊尖挑起尸体腰间的草绳,绳头绑着的竟是半张地契。
火油泼上尸墙的瞬间,冰壁里渗出黑红色的尸水。
我让亲兵把火把递给降卒,看着他们颤抖的手点燃草绳。
尸墙燃烧的恶臭顺风飘出十里,冰里的尸体在火中扭曲,仿佛无数冤魂在哀嚎。
独眼龙突然指着城头:校尉快看!石敬瑭的义子在垛口上!
城头上那个穿白袍的少年正往下撒纸钱,白纸片落在火墙上,瞬间被烧成灰烬。
我想起布防图上标注的刘知远,他腰间悬着的佩剑正是当年梁太祖赐给李从珂的斩马剑。
李从珂的铁槊猛地折断尸墙上的铁链,崩开的铁环划破我的脸颊,血珠溅在护心镜上,映出刘知远冷漠的脸。
冲车准备!
我拽住李从珂的马缰,他胸前的刀疤因愤怒而充血,像要裂开的伤口。
探马再次冲来,手里的鸡毛信浸透了血水:契丹骑兵已到忻州!离太原只剩两百里!
黄尘越来越近,隐约能看见旌旗上的狼头图腾——那是契丹主耶律德光的拽剌军,每个骑兵的马鞍上都挂着三颗人肝当干粮。
先破城!再抗辽!
李从珂的铁槊指向城头,槊尖的寒光惊飞了刘知远撒出的最后一张纸钱。
冲车撞开城门的刹那,我看见刘知远转身就跑,白袍下摆扫过垛口,露出里面绣着的契丹狼头纹样。
城内街巷突然喷出滚油,三千魏博兵瞬间变成火人,惨叫声中,我听见有人用契丹语喊着陷阱。
撤退!
我拽着李从珂退到瓮城,却发现来时的吊桥已被砍断。
太原城的女墙后冒出无数契丹骑兵,他们的马镫上挂着汉人耳朵串,马鞍前绑着血淋淋的婴儿。
耶律德光坐在城头的女墙上,手里把玩着个骷髅杯,杯口镶着的珍珠正是花见羞金步摇上掉落的那颗。
李从珂!
耶律德光的汉语带着浓重的鼻音,他举起骷髅杯朝我们示意,杯底刻着花见羞三个字,你老婆的头骨,盛酒不错吧
李从珂突然呕出一口血,箭伤崩裂的血线顺着甲胄流进马镫。
我这才明白,花见羞根本没死,她早就投靠了契丹,那个粮仓里的炸死不过是苦肉计。
契丹骑兵从三面围来,马蹄踏碎了尸墙上的余火。
我拔出环首刀,刀刃在暮色里闪着寒光。
独眼龙突然把我推到李从珂身前,自己却扑向最前排的契丹骑兵,他的断刀插进马眼的瞬间,被另一把马刀劈成两半。
李从珂的铁槊猛地刺穿耶律德光的亲卫,槊尖带出的内脏掉在我脚边,还在蠕动。
保护将军突围!
我砍断身后的铁链,尸墙倒塌的轰鸣掩盖了契丹人的号角。
李从珂的大宛马被流矢射中眼睛,人立而起时,我看见花见羞穿着契丹皇后的礼服,站在耶律德光身边,金步摇上的毒珠在火光中泛着幽蓝。
她朝我举起手中的玉牌,莲花蕊里的毒针嗖地射来,擦着我的咽喉钉进身后的尸墙。
突围到汾河边时,五千先锋军只剩三百人。
李从珂的铁槊断成两截,他用半截槊杆拄着地面,左肋的箭伤还在流血。
我帮他包扎伤口时,看见他胸口的刀疤下新添了道剑伤,正是刘知远的斩马剑留下的。
河对岸传来契丹人的呼哨,他们正在分割魏博兵的尸体,把精壮的心脏挖出来献给耶律德光。
血一,李从珂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掌冰冷而无力,我知道……你不是本地人……
我猛地抬头,看见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花见羞……她死前说,你有个‘未来’的名字……
我的心猛地一沉,环首刀差点掉在地上。
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花见羞早就看穿了我的身份
别害怕……
李从珂咳出一口血沫,溅在我的甲胄上,在这乱世……能活下去的……才是赢家……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望着河对岸的火光,那里正燃烧着太原城的百姓,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我站起身,看着李从珂的尸体,心中没有悲伤,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是我的将军,是我在这乱世中依附的大树,但现在,他死了。
契丹人的骑兵越来越近,马蹄声像战鼓一样敲打着我的心。
我知道,我不能在这里等死。
我必须活下去,必须逃离这里。
我捡起李从珂手中的半截槊杆,环顾四周,只剩下不到一百个亲兵,个个带伤,疲惫不堪。
跟我走!
我沉声说道,声音里没有一丝犹豫。
我们沿着汾河向下游撤退,身后是燃烧的太原城,是契丹人的铁蹄,是无数冤魂的哀嚎。
我回头望了一眼,花见羞站在城头,穿着华丽的契丹皇后礼服,正冷漠地看着我们离去的方向。
我握紧了手中的半截槊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花见羞,耶律德光,刘知远……这些人,我记下了。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但现在,我必须先活下去。
我带领着剩下的亲兵,在黑暗中艰难地前行。
汾河的水冰冷刺骨,岸边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能否逃脱契丹人的追杀,不知道能否在这乱世中继续活下去,爬到最顶上。
但我知道,我不能放弃。
我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灵魂,我没有系统,没有科技,但我有一颗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心,有一双看透权谋的眼睛。
李从珂的死,只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而不是终点。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让我瞬间清醒。
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我不能退缩,不能犹豫。
我带领着亲兵们,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身后的太原城依旧火光冲天,契丹人的铁蹄声渐渐远去,但那惨烈的景象和血腥的气味,却永远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这乱世的残酷,我已经见识了太多。
我知道,未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更加血腥。
但我无所畏惧,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除了这条命。
而我,必须保住它。
我抬起头,望向远方的星空,眼神坚定而冰冷。
太原之战的失败,是我人生中的一次重大挫折,但也是我重新开始的契机。
我将在这乱世中爬到最顶上,直到这乱世在我脚下颤抖。
11
血河浮尸
汾河的夜风像碎冰碴子灌进甲胄裂缝,我踩着浮尸过河时,李从珂的半截槊杆突然戳中一具女尸的咽喉——她睁着眼,瞳孔里凝着块冻肉,正是王家村那个被我砍断脖子的妇人。
水草缠在她发间,随着水流晃动,像无数只手在抓挠我的脚踝。
身后传来亲兵的干呕声,有人被尸油滑倒,撞翻了漂在河面的颅骨,骨碌碌滚到我脚边,牙床还咬着半片契丹人的狼牙。
校尉,独眼龙的残眼盯着上游,那里漂来成片的羊皮筏子,契丹人的‘拽剌军’追来了!
我拽起妇人的头发把颅骨踢进水里,发现在她发髻里藏着半块面饼——和疤面汉怀里的一模一样,饼上用指甲刻的救妻二字已被河水泡得模糊。
甲胄下的花见羞玉牌突然发烫,我摸出玉牌,莲花蕊里渗出的毒汁在月光下泛着磷光。
分三路走!
我用槊杆划破水面,将亲兵分成三队,独眼龙带伤兵走芦苇荡,其他人跟我走河西丘陵!
拽剌军的狼头旗已在对岸出现,每个羊皮筏上都绑着三个汉人俘虏,他们的心脏被割开小口,鲜血滴进筏子中央的铜盆——那是契丹人用来祭旗的人血奠。
河西丘陵的酸枣刺勾破了我的裤腿,血珠滴在苔藓上,引出几条红头蜈蚣。
探马突然从荆棘丛里滚出来,半边脸被熊瞎子啃掉,手里还攥着半张树皮地图——上面用熊血画着契丹人的粮仓,就在前方三里外的山坳里。
我想起耶律德光骷髅杯里的珍珠,摸了摸玉牌背面的缠枝莲——花见羞曾用这纹样标记过毒粮囤。
粮仓果然是个陷阱,二十个契丹兵守在草囤旁,他们的马靴都陷在米堆里。
我打手势让亲兵放箭,却发现弓弦被夜露冻住。
契丹兵听见动静,立刻举起骨弓,箭镞上的倒钩挂着汉人耳朵。
我猛地扑倒在地,羽箭擦着头皮飞过,钉进身后的粮囤,漏出的粟米里混着黑色颗粒——是花见羞常用的巴豆粉。
点火!
我抄起地上的火把扔进粮囤,巴豆粉遇火爆出黑烟,契丹兵在烟雾里惨叫着抓挠喉咙。
我冲进粮囤时,看见最里侧的草囤上贴着张人皮,上面用朱砂写着血一校尉亲启——是花见羞的笔迹,人皮边缘还留着她指甲的抓痕。
李存志,你果然没死。太原城的‘肉城墙’里,我替你埋了个‘阿狗’的牌位。
耶律德光说,等拿下汴梁,要把你的皮剥下来,给我做梳妆台。可惜啊,你喝不到我用你头骨盛的酒了。
人皮信纸的背面画着幅地图,标注着契丹人藏鸩酒配方的密洞。
我攥紧人皮,指甲嵌进阿狗二字,想起破庙里饿死的小石头。
亲兵们正在割契丹兵的耳朵,独眼龙突然喊我:校尉!粮囤底下有地道!
地道尽头是个天然岩洞,洞壁上刻着鲜卑文字,石台上摆着个青铜匣。
我用槊杆撬开铜匣,里面没有鸩酒配方,只有一卷丝帛,上面用汉文写着:石敬瑭许契丹燕云十六州,换耶律德光助他称帝。刘知远劝止未果,已暗中联络河东旧部。
刘知远……
我喃喃自语,想起太原城头那个穿白袍的少年。
原来他并非真心投靠契丹,而是在暗中布局。
这乱世的权谋,比我想象的更复杂。
洞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我吹灭火把躲进石缝。
耶律德光的声音顺着地道传来,带着酒气:花见羞,你说李存志那小子会来抢鸩酒配方吗
花见羞的笑声像银铃,却带着刺骨的寒意:陛下放心,我在粮囤里洒了他老家的土,他闻着味也得来。
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握紧了环首刀。花见羞的身影出现在洞口,金步摇上的毒珠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身,毒针嗖地射向我的藏身之处。
我侧身躲过,毒针钉在石壁上,溅起火星。
耶律德光拔出佩刀,刀光在黑暗中划出弧线。
我挥起环首刀格挡,刀刃相交,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李存志!你果然没死!
花见羞的声音里带着惊讶,随即又化为怨毒,你毁了我和耶律德光的好事,我要你死!
她拿出更多的毒针,朝我射来。
我左躲右闪,身上还是被划伤了几处。
耶律德光趁机猛攻,刀刀致命。
我渐渐力不从心,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染红了甲胄。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喊杀声。
是独眼龙带着亲兵们杀来了!
耶律德光和花见羞大惊失色,转身想逃。
我趁机追上,环首刀划破花见羞的喉咙,鲜血喷溅在她华丽的契丹皇后礼服上。
耶律德光见势不妙,策马想逃。
我搭弓射箭,一箭射中他的后背。
他惨叫一声,摔下马背。
亲兵们一拥而上,将他乱刀砍死。
岩洞外,晨曦微露。
我站在耶律德光和花见羞的尸体旁,看着东方的天空。
汾河的水依旧流淌,仿佛诉说着这乱世的残酷与悲凉。
李从珂死了,耶律德光死了,花见羞也死了。
但这乱世并没有结束,石敬瑭还在,刘知远还在,更多的枭雄正在崛起。
我捡起地上的丝帛,上面的文字仿佛在告诉我,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了更多的阴谋与杀戮。
但我不再是那个依附于人的副将,我要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
校尉,我们现在去哪独眼龙走到我身边,问道。
我望向远方,眼神坚定:去河东,找刘知远。
我知道,刘知远是未来后汉的开国皇帝,也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
或许,在他身边,我能找到新的机会,继续我的血火权谋之路。
我带领着剩下的亲兵,离开了这个充满血腥与死亡的岩洞。
汾河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但也让我更加清醒。
未来的路充满了未知,但我无所畏惧。
我从现代穿越而来,历经磨难,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
我知道,在这乱世中,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我握紧了手中的环首刀,感受着刀柄上残留的温度。
我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爬到最顶上,结束这乱世的纷争!
12
毒针锦袍
河东节度使府的铜钲声穿透雨幕时,我正用井水冲洗甲胄缝里的尸油。
刘知远派来的亲卫捧着件玄色锦袍站在廊下,锦袍下摆绣着的狼头图腾被雨水浸得发暗——那是用契丹人头皮磨成的色粉染制,每根狼毛都沾着异族的血。
独眼龙突然拽我袖口,他残眼盯着锦袍内衬:校尉,这针脚……和花见羞的毒囊一样!
锦袍领口果然藏着三根毒针,针尖淬着蓝汪汪的鸩毒。
我捏起毒针时,指腹被针尖划破,血珠滚落在地,瞬间腐蚀出个小坑。
亲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手按上了腰间的蹀躞带。
我突然笑了,将毒针插进他咽喉:刘知远让你来杀我
亲卫的血喷在廊柱上,他指着正堂方向,喉间发出嗬嗬声。
我撕开锦袍内衬,露出用契丹文写的密信:李存志若降,毒杀之;若拒,献其首于石敬瑭。
独眼龙捡起密信时,雨水冲开了信纸上的血印——那是花见羞的指印,她临死前竟已和刘知远暗通款曲。
正堂的槅门突然洞开,刘知远倚在门框上把玩着斩马剑,剑鞘上的红宝石映着他眼底的寒光。
他身后站着个穿胡服的女子,腰间悬着的皮囊里滚出颗骷髅头,正是李从珂的头骨,天灵盖上还留着我包扎时按上的艾草灰。
李存志,刘知远的剑突然出鞘,剑尖挑起我胸前的花见羞玉牌,你果然知道‘未来’的事。
雨声骤然变大,我看见堂内屏风后藏着二十个刀斧手,他们的刀刃都淬着花见羞的鸩毒。
刘知远将斩马剑搁在我脖颈上,剑身映出我脸上未愈的伤疤:石敬瑭要你的皮做箭囊,耶律德光的老娘要你的心祭旗,而我……
他突然用剑柄砸向我后颈,要你帮我写‘未来’的史书。
醒来时躺在地窖里,脚踝被铁链锁在石棺上。
石棺盖刻着鲜卑文,翻译过来是此处藏有鸩酒母方。
独眼龙蜷缩在角落,嘴里塞着麻核,他的残眼肿得像桃子,显然受了酷刑。
我用指甲抠石棺缝隙里的泥土,抠出半片人牙——和我腰间挂的人耳串材质相同,都是魏博老兵的骸骨。
李存志,刘知远的声音从地窖口传来,他提着盏气死风灯,灯光照亮石棺上的血字,花见羞说,你知道怎么配出‘见血封喉’的鸩酒。
他身边的胡服女子掀开皮囊,李从珂的头骨在灯光下泛着青白,鼻腔里塞着卷帛,正是我藏在甲胄里的燕云十六州布防图。
我盯着头骨上的艾草灰,想起李从珂临死前说的赢家二字。
地窖角落堆着十几个陶罐,罐口飘出的气味和太原粮仓的巴豆粉如出一辙。
刘知远用剑撬开陶罐,里面不是毒粉,而是晒干的人心——每颗心上都刻着名字,第一个就是石敬瑭。
帮我配鸩酒,刘知远将一颗人心扔在我面前,我让你给李从珂收尸。
我捡起人心,指腹触到上面的刀痕——这是用斩马剑刻的,和刘知远刚才挑玉牌的力度一模一样。
独眼龙突然挣开麻核,嘶吼着撞向胡服女子:你杀了疤面汉!你用他的人心……
胡服女子的匕首瞬间划破独眼龙的喉咙,血溅在石棺盖上,将鲜卑文字染成红色。
我看着独眼龙倒下的身体,想起他帮我挡箭的瞬间,想起他藏在靴底的救妻麦饼。
刘知远用剑尖挑起我的下巴,剑刃割破皮肤,血珠滴在人心上,竟冒出丝丝白气。
原来如此,我突然笑了,指着人心上的白气,这不是人心,是‘毒龙心’,用巴豆粉和鸩毒喂大的毒蛇心脏。
刘知远的瞳孔骤缩,胡服女子下意识后退半步,她靴底沾着的泥土里,正爬出几条红头蜈蚣——和河西丘陵的毒蜈蚣一模一样。
地窖顶部突然传来巨响,是亲兵们在凿顶。
我趁机用铁链勒住刘知远的脖子,他的斩马剑脱手落地,剑柄撞开石棺盖——里面没有鸩酒母方,只有半具女尸,她穿着王家村妇人的粗布衫,发髻里藏着半块麦饼,饼上的救妻二字清晰可见。
疤面汉的老婆……我喃喃自语,手指抚过女尸僵硬的脸颊。
刘知远趁机挣脱铁链,挥剑砍向我的腿。
我翻滚躲避,剑刃劈在石棺上,震落的碎石砸中胡服女子的头,她倒在女尸身边,怀里掉出个布包,正是疤面汉藏麦饼的那个。
亲兵们破顶而入,乱箭齐发。
我拽着刘知远挡在身前,羽箭穿透他的肩胛,血喷在我脸上。
胡服女子突然抓住我的脚,她的指甲深深嵌进我的肉里:是我杀了她……是我把麦饼塞进她嘴里……
我抬起脚,狠狠踩碎她的头骨。
独眼龙的血、疤面汉老婆的尸、刘知远的箭伤,在这一刻交织成一幅残酷的画面。
我捡起斩马剑,剑身映出我扭曲的脸,那不再是李存志,也不是阿狗,而是一个被乱世同化的恶鬼。
李存志!石敬瑭的声音从地窖口传来,他穿着契丹人的龙纹黄袍,身后跟着黑压压的骑兵。
我看着他腰间悬着的儿皇帝印,想起丝帛上的燕云十六州,想起未来中原百姓的苦难。
斩马剑在我手中发出嗡鸣,我知道,这将是我在这乱世中最重要的一战。
无论胜负如何,我都要为这残酷的时代,为那些死去的冤魂,讨一个说法。
地窖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雨水从破顶灌进来,冲刷着地上的血迹。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斩马剑,迎向石敬瑭的目光。
未来的路依旧充满荆棘,但我已无所畏惧。
因为我知道,在这五代十国的乱世中,只有拿起手中的剑,才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才能终结这无尽的杀戮。
我抬起头,望向地窖外的天空,眼神坚定而冰冷。
13
铁鹞子阵
斩马剑劈开地窖积水时,石敬瑭龙纹黄袍的下摆已浸在血水里。
他身后的契丹骑兵将弓箭对准我,箭镞上的倒钩勾着李从珂头骨上的艾草灰。
我踩着刘知远的断剑往前挪,靴底碾过胡服女子的脑浆,那粘稠的触感让我想起汴梁乱葬岗的寒鸦啄食场景。
李存志,石敬瑭的声音裹着契丹熏肉的臭味,他腰间儿皇帝金印的龙纹里卡着人皮屑,耶律德光说,你知道如何破‘铁鹞子阵’。
话音未落,地窖顶突然塌下块冻土,砸中他身后亲卫的头——那亲卫的甲胄正是用魏博降卒的骨头磨制,甲片缝隙里还塞着未腐的头发。
我瞥向石敬瑭靴底的燕云地图,图上十六州的标注用的是活人血,每个州名旁都画着割喉的匕首。
独眼龙的尸体在积水里浮浮沉沉,他残眼圆睁,映着石敬瑭身后的铁鹞子军旗——旗面上绣着的狼头正在滴血,那是用花见羞金步摇上的毒珠串成的璎珞。
破阵不难,我用斩马剑挑起石敬瑭的袍角,剑刃划开处露出里面的契丹皮甲,但你得先把燕云十六州的地契给我。
石敬瑭突然狂笑,金印砸在我胸口,印面的天授君权四字硌得肋骨生疼:一个流民也配谈地契信不信我把你剁成肉酱,喂我的铁鹞子!
地窖积水突然冒泡,是亲兵们在外面掘水渠。
我抓住石敬瑭的手腕往水里按,他金印上的龙纹触水瞬间泛黑——那是花见羞特有的鸩毒,藏在印纽的珍珠里。
契丹骑兵的箭雨破空而来,我拽着石敬瑭滚进石棺,羽箭钉在棺壁上,震落的鲜卑文字粉尘里,飘着疤面汉老婆发髻里的麦饼碎屑。
地契在耶律德光的骷髅杯底!
石敬瑭的手指抠着棺缝里的鸩毒,指甲迅速发黑,刘知远骗了你!他才是……
他的话没说完,咽喉已被我割开,血涌进积水里,将李从珂的头骨染得通红。
我捡起骷髅杯,杯底果然刻着燕云十六州的缩略图,图上每个州都标着生人祭的符号。
地窖顶彻底坍塌时,我踩着石敬瑭的尸体往外爬。
独眼龙的残眼在淤泥里闪着光,我伸手去够他手里的断刀,却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个用死人肋骨刻的牌位,上面歪扭刻着阿狗之墓,正是花见羞在信里说的那个。
地面上,契丹铁鹞子阵已列好队形,每个骑兵的马镫上都挂着三颗新割的人心。
我举起斩马剑指向燕云方向,剑身在残阳下映出汴梁破庙的断壁——当年那个缩在麦秸堆里的少年,此刻正站在尸山血海之上,脚下踩着枭雄的尸骨,手里握着染血的权柄。
校尉!
远处传来亲兵的呼喊,他们抬着块凿好的石碑,碑面上用契丹文刻着李存志之墓。
我想起石敬瑭死前的话,突然笑了,用斩马剑在石碑背面刻下汉文:五代烬途,过客李存志立。
铁鹞子阵的冲锋号响起时,我将燕云地契塞进石棺,用石敬瑭的金印封死棺盖。
独眼龙的断刀插进石碑前的泥土,刀柄缠着的麻绳上,串着从王家村到太原城所有死者的人牙——十七颗,颗颗带着血垢。
残阳如血,泼洒在燕云十六州的土地上。
我站在石碑旁,看着契丹骑兵踏碎积水,马蹄下迸溅的血水映着我的脸。
那个曾经的阿狗,那个穿越者李存志,终究在这残酷的五代十国活了下来,从泥泞爬向权力之巅,双手沾满鲜血,心中只剩权谋。
风吹过燕云的旷野,带着尸骨的腐臭和鸩毒的微腥。
我知道,这乱世并未因石敬瑭的死而终结,新的枭雄将在血火中崛起,继续这场残酷的游戏。
而我,李存志,将带着满身伤痕,继续在这权力的漩涡中挣扎,直到真正爬到最顶上,或者,成为下一块被踏碎的骨碑。
但至少此刻,我还活着。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斩马剑,剑刃上的血已经凝固,形成一幅诡异的图案。
这把剑,见证了太多的死亡与背叛,也将继续见证我未来的血火之路。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燕云十六州的土地,从此刻起,将成为我新的起点。
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将无所畏惧,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除了这条用无数鲜血换来的命。
夕阳西下,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映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
我转过身,望向远方,眼神坚定而冰冷。
新的征程即将开始,而我,将是那个在血与火中,继续书写自己命运的人。
这五代十国的乱世,终将记住我的名字——李存志。
14
凝魂碑裂
燕云的风沙卷着骨粉扑在碑面上,李存志三个字被血染透的石碑吸得发亮。
我用斩马剑刮去碑角的鸩毒结晶,剑刃下渗出的血水竟在石缝里凝成珠状——那是花见羞藏在麦饼里的凝魂毒,遇血即化,能让死者魂魄困于碑中。
独眼龙的断刀突然发出嗡鸣,刀柄麻绳上的人牙齐齐转向北方,那里正腾起契丹人的狼头狼烟。
校尉,亲兵捧着石敬瑭的金印跪在碑前,印纽珍珠里渗出的鸩毒在掌心蚀出黑洞,耶律德光的老娘带着‘拽剌军’来了,说要拿您的心肝祭旗。
我踢开他焦黑的手掌,看着金印龙纹里卡着的人皮屑——那是从疤面汉老婆头皮上刮下的,如今已被鸩毒泡得半透明。
拽剌军的狼嚎声穿透风沙时,我正用斩马剑在石碑背面刻字。
碑文刚刻到过客二字,碑身突然渗出血水,在阿狗牌位处聚成血珠。
远处传来兵器碰撞声,是留守亲兵在用李从珂的头骨当箭靶,骨碌碌滚动的颅骨惊飞了碑前栖息的乌鸦,鸦羽落在生人祭的石刻上,沾住了未干的血渍。
李存志!
耶律德光的老娘骑在白骆驼上,她胸前挂着的人肝串晃荡着,每颗肝脏都刻着魏博老兵的名字。
我数到第七颗时,看见上面模糊的疤字——那是独眼龙的肝,还在微微蠕动。
骆驼踏碎石碑前的断刀,刀柄麻绳散成血线,串着的人牙滚进沙坑,露出底下埋着的半块麦饼。
斩马剑突然发出龙吟,剑刃映出耶律德光老娘发髻里的金步摇——正是花见羞那支,毒珠在风沙中泛着幽蓝。
我想起地窖里胡服女子的话,猛地挥剑劈向骆驼腿,剑风震落的毒珠砸在石碑上,将烬途二字蚀成深坑,坑里涌出的不是石粉,而是烂肉碎骨。
你用死人血养碑!
老妇的指甲抓向我面门,她指甲缝里塞着的人皮正是花见羞的脸皮,花见羞说,这碑能困你三辈子!
我侧身躲过,斩马剑划破她的咽喉,血柱喷在石碑上,将过客二字染成暗红。
她倒下时,怀里掉出个陶罐,里面装着的不是鸩酒,而是太原城肉城墙里百姓的眼球。
风沙骤然变大,碑身的血字开始扭曲。
我看见汴梁破庙的麦秸在血水中漂浮,小石头僵硬的手指抠着碑面。
又看见王家村妇人的头盖骨卡在燕云二字中间,婴儿的血肚兜在碑顶飘成旗帜。
斩马剑脱手落地,剑柄砸中沙坑里的麦饼,饼上救妻二字突然渗出血水,顺着碑脚的沟壑流进石棺。
石棺盖猛地炸开,燕云地契裹着鸩毒冲天而起。
我伸手去抓,却摸到李从珂头骨里伸出的手骨——那手骨攥着半片树皮,上面用熊血写着刘知远未死。
远处传来胡笳声,刘知远骑着白马出现在沙暴中,他白袍下摆绣着的狼头正在滴血,马镫上挂着的不是人耳,而是一颗颗活人的心脏。
李存志,他用斩马剑挑起地契,剑刃上的鸩毒将燕云十六州烧成灰烬,花见羞说,你才是真正的‘毒龙’。
我看着他马鞍旁悬着的皮囊,里面滚出的不是骷髅头,而是颗跳动的人心,心尖上插着的正是我当年在破庙捡到的麦秸。
风沙中,石碑突然崩裂。
我看见无数冤魂从碑中涌出,他们是王家村的妇孺,是太原城的百姓,是魏博军营里死去的弟兄。
他们围着我,伸出冰冷的手,想要将我拖入地狱。
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汴梁城的破庙里,怀里抱着那半截麦秸。
小石头坐在我旁边,正啃着半块麸饼,见我醒来,咧嘴一笑:阿狗,你做噩梦了瞧你吓得满头大汗。
我环顾四周,破庙依旧是那个破庙,寒风依旧刺骨,一切都和我穿越过来时一模一样。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漫长而真实的噩梦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干净,没有血迹,没有老茧。
但掌心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斩马剑的冰冷触感。
阿狗,你看这是什么
小石头从怀里掏出一枚铜戒指,上面刻着模糊的李字。
我的心猛地一沉,接过戒指,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
这不是梦,那些残酷的经历,那些死去的人,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小石头,我看着他,声音颤抖,我们得离开这里,马上。
小石头疑惑地看着我,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走出破庙,汴梁城的残雪依旧,寒鸦依旧在啄食尸骨。
但我知道,这一次,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仅仅为了活下去而挣扎。
我拥有未来的记忆,我知道这乱世的走向,我不能再让那些悲剧重演。
阿狗,我们去哪儿小石头问我。
我望向远方,眼神坚定:去一个能结束这乱世的地方。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改变历史的轨迹。
但我知道,我必须尝试。即使前路依旧充满血腥与残酷,我也要用我所知道的一切,去创造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燕云的风沙似乎还在耳边呼啸,石碑上的血字仿佛还在眼前闪烁。
我握紧了手中的铜戒指,那冰冷的触感提醒着我曾经的经历,也激励着我前行。
这乱世的残酷,我已经深深体会。现在,我要做的,不再仅仅是活下去,而是要结束这一切。
为了那些死去的冤魂,为了这苦难的苍生。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小石头,朝着未知的前方走去。
脚下的冰壳依旧咯吱作响,但这一次,我的步伐更加坚定。
因为我知道,我不再是那个无助的阿狗,我是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李存志,我要在这乱世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一条可能改变历史的路。
夕阳西下,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汴梁城的残雪在夕阳下泛着微光,仿佛预示着这乱世终将过去。
15
铜戒重生
铜戒指在掌心沁出寒意,我盯着小石头手里的麸饼——饼边缺了口,和我梦里疤面汉藏的那块一模一样。
破庙墙角的麦秸堆里突然滚出个骷髅头,天灵盖嵌着枚箭头,正是李从珂胸口那支。
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庙门,在地面凝成血红色的冰碴,每道冰纹都像极了石碑上扭曲的冤魂面孔。
阿狗,你看!
小石头指着庙梁上的破布,那是我梦里穿的骨片甲胄,甲缝里还卡着太原城尸墙的碎冰。
我颤抖着摸向甲胄下摆,果然摸到串人牙——十七颗,颗颗沾着黑血垢。
庙外传来巡城兵的梆子声,梆子木头上刻着李从珂三字,笔画间渗着暗红,是用活人血填的色。
快走!
我拽着小石头冲出院落,却在庙门口撞见络腮胡——他挎着腰刀,靴底踩着冻硬的人耳,正是梦里用窝头换我埋尸的兵痞。
他身后跟着的亲兵抬着口石棺,棺盖缝隙渗出鸩毒特有的蓝烟,烟圈里隐约能看见燕云十六州的地契在燃烧。
李存志,络腮胡的刀尖挑起我衣领,刀身映出我脸上未愈的伤疤,花见羞说,你欠她一颗心。
我这才发现他脖子上挂着金步摇,毒珠正对着我的咽喉。
小石头突然咬向络腮胡的手腕,却被他反手一掌拍飞,撞在庙墙上,嘴里咳出的血滴在雪地上,竟聚成阿狗之墓四个字。
斩马剑不知何时出现在我手中,剑刃劈开络腮胡咽喉的瞬间,他的血喷在石棺上,将生人祭的石刻烫出青烟。
石棺盖应声而开,燕云地契裹着鸩毒冲天而起,却在半空裂成碎片,每片纸灰都刻着魏博老兵的名字。
我接住飘来的疤字纸灰,纸灰遇血即化,露出底下小石头攥着的麦饼——饼上救妻二字被血浸透,渗出的不是水,而是人心的纹理。
阿狗……
小石头的声音从墙根传来,他胸口插着络腮胡的匕首,刀刃上刻着拽剌军的狼头图腾。
我冲过去抱他,却发现他身体在逐渐透明,像极了梦里碑中飞出的冤魂。
他的手抚过我掌心的铜戒指,戒指突然发烫,烫出的疤痕正是李从珂胸前的刀疤形状。
庙外的雪突然变成血色,巡城兵的梆子声化作胡笳悲鸣。
我看着小石头化作光点消散,手中的麦饼碎成齑粉,粉沫里滚出颗人牙——那是梦里独眼龙的牙,牙床还沾着河西丘陵的毒蜈蚣残骸。
斩马剑落地的声响震碎庙内的寂静,剑柄砸中的地方涌出黑水,水里浮着花见羞的毒针、刘知远的斩马剑、石敬瑭的金印,还有无数我亲手砍下的人耳。
原来……不是梦……
我跪在血雪地里,看着掌心的铜戒指。
戒指内侧的李字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刻着的存志二字——那是未来的我,用斩马剑刻下的名字。
破庙的梁木突然坍塌,压在石棺上,棺内渗出的鸩毒将李存志之墓的碑文染成永恒的暗红。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阳光透过破庙的窟窿照在脸上。
小石头正往我怀里塞半块麸饼,饼边没有缺口,干净得像初雪。
阿狗,你睡了三天三夜,他指着庙角,昨天来了个老叫花子,说你印堂发黑,给你留了这枚戒指。
铜戒指躺在我掌心,内侧刻着模糊的李字。
我摸向胸口,没有刀疤;看向双手,没有老茧。
但掌心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斩马剑的冰冷,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鸩毒的腥甜。
庙外传来孩童的嬉闹声,我扒开破庙的门缝——汴梁城车水马龙,行人穿着完整的衣衫,街角的米铺飘出粟米香,没有兵痞,没有尸墙,没有燕云的风沙。
小石头,我握紧戒指,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看这城里,像不像……和平年代
小石头啃着饼,含糊道:和平是啥能吃吗
我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那场漫长的噩梦是真是假,不知道燕云的骨碑是否还在风沙中矗立,不知道李从珂的头骨是否还在契丹人的骷髅杯里盛酒。
但我知道,掌心的铜戒指是真的,梦里的血腥与残酷是真的,那些死在我刀下的冤魂,他们的痛苦也是真的。
和平,我擦掉眼泪,把戒指戴在小指上,就是没有吃人的世道,没有砍头的刀,没有……
我顿了顿,看着小石头清澈的眼睛,没有需要用麦饼换命的日子。
破庙外的阳光很好,照在残雪上,反射出温暖的光。
我拉着小石头的手,走出了这座见证我穿越、挣扎与梦境的破庙。
街道上的行人匆匆,没有人注意到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或许那场血火交织的经历真的是一场梦,或许是我作为穿越者对五代十国的预知幻象。
但无论如何,它让我明白了这乱世的残酷,也让我懂得了和平的可贵。
阿狗,我们去哪儿小石头仰着小脸问我。
我望着远处巍峨的城墙,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没有了血腥和硝烟,只有淡淡的尘土味。
我们去赚钱,我摸了摸他的头,赚很多很多钱,买很多很多粟米,再也不用饿肚子。
然后呢
然后……
我看着掌心的铜戒指,阳光照在上面,映出模糊的李字,然后我们好好活着,在这乱世之中,活出个人样来。
我不知道未来等待我的是什么,不知道是否还会遇到梦里的那些人,那些事。
但我不再害怕,不再迷茫。
因为我知道,无论这乱世多么残酷,只要心中还有希望,还有对和平的向往,就一定能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
汴梁城的残雪正在融化,汇成小溪,流向远方。
我牵着小石头的手,走在泥泞的街道上,脚下的路虽然坎坷,但前方的光,却无比明亮。
那场血与火的梦,终将成为我生命中最深刻的印记,激励着我在这真实的乱世中,一步一步,走向属于我的,充满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