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听见时间的声音 > 第一章

雨水像是从墨汁瓶里泼出来,浓稠,冰冷,带着城市深处翻搅上来的陈腐气味,重重砸在城中村低矮杂乱的屋顶上,汇成浑浊的溪流,顺着锈蚀的排水管和胡乱搭建的雨棚边缘倾泻而下。空气被这连绵不绝的暴雨泡得发胀,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那是水汽、垃圾、还有某种…更深层、更令人不安的东西混合发酵后的气味。
市局刑侦支队重案组组长陈默的脚步踏进这片黏腻的黑暗,积水在她硬朗的黑色作战靴下发出噗嗤的闷响。她身后的年轻警员小张,脸色煞白,嘴唇紧紧抿成一条青紫的线,眼神里强压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两人拨开警戒线,那明黄色的塑料带子被雨水打得湿透沉重,微微晃动,像一道隔绝人间与地狱的模糊边界。线内,那栋违章加盖、墙皮剥落如巨大疮疤的出租楼黑洞洞的单元门,就是地狱的入口。
酸腐的臭气像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了陈默的喉咙。那气味浓烈得如有实质,是蛋白质高度腐败后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甜腻,又混杂着一股极其突兀、极其不协调的浓烈机油味。两种气味在狭窄、堆满杂物的楼道里凶狠地绞杀、融合,形成一种足以让胃袋翻江倒海的毒雾。小张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呃,猛地捂住嘴,踉跄着冲向楼道尽头那个污迹斑斑、散发着尿臊味的公共厕所。紧接着,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陈默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岩石般的冷硬。雨水顺着她利落的短发发梢滴落,滑过额角那道淡得几乎看不清的旧疤,最后砸在肩章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她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渗出昏黄光线的门。门牌号模糊不清,门框边缘的木漆早已剥落殆尽。
推开门,气味炸弹的当量骤然提升了十倍。狭窄的单间里挤满了人,却又诡异地保持着一种死寂。技术队的闪光灯如同短促的雷电,间歇性地撕裂昏暗,每一次闪烁都短暂地定格下一帧地狱景象:地上凌乱堆积的速食面盒、揉成一团的衣物、散落的廉价杂志…还有,房间中央,那张污渍斑斑的弹簧床上,那个扭曲的人形轮廓。
法医老赵佝偻着背,正艰难地在床边狭窄的空间里操作。他戴着双层口罩,额上全是汗珠,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写满了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他抬眼看到陈默进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没停,镊子小心地拨开死者颈部附近凝固发黑的血块。
默姐。老赵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口罩,闷闷的,第五个了。
陈默没应声,目光像两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落在尸体头部。死者是个年轻男性,仰面躺着,姿势极不自然,脖颈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歪斜着。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耳部位——那里只剩下一个碗口大的、血肉模糊的窟窿。创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可怕的、被反复切割的锯齿状,深可见骨。不是利刃一刀削断的干脆,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反复撕扯、啃噬后留下的恐怖遗迹。创面上,暗红色的凝血块和惨白的骨茬交织,在闪光灯下反射出湿漉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光泽。
鲜血曾经汹涌地浸透了床单和下面的劣质棉絮,此刻早已凝固发硬,变成一大片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暗褐色板块。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就是从这源头散发出来,与弥漫在空气中的机油味顽固地对抗着。
陈默的视线越过那恐怖的创口,落在了死者胸前那片相对干净的区域。就在心口上方,放着一枚硬币大小的物件。它被擦拭得一尘不染,黄铜的材质在惨白的闪光灯下反射出冰冷、沉实的光晕,边缘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润包浆。那是一个极其精密的齿轮,齿牙细密均匀,中心有一个微小的轴孔。它被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那里,与周围血腥污秽的环境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感和绝对反差。齿轮表面光滑无比,光晕流转,仿佛凶手在完成这一切后,曾怀着一种病态的虔诚,用柔软的布将它反复擦拭、抛光,直至纤尘不染。
每一次闪光灯亮起,这枚黄铜齿轮就骤然清晰,像一个冰冷、嘲弄的句点,钉在这残酷画面的中央。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股寒意顺着脊椎蛇一般窜上,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扫视房间。技术队的同事小心翼翼地提取着床沿可能残留的指纹,摄影师变换着角度,快门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角落里,痕迹检验的老王蹲在地上,用强光手电一寸寸照射着油腻的水泥地面,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发现什么了陈默开口,声音异常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种被冰水浸透的冷。
老王抬起头,用手背蹭了一下额头的汗,指着床边地面上一块颜色略深、几乎被尘土和污垢淹没的油渍:陈组,你看这儿。除了大量滴落和喷溅血迹,就这个有点特别。很浓的机油味,和尸体上的气味吻合。不是死者屋里原有的,这些破烂玩意儿,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点了点床下几个废弃的塑料机油桶,味儿不对。这个…像是高级精密仪器用的润滑油。他顿了顿,补充道,量很少,就这一小块,像是凶手身上或者工具上蹭下来的。还有…他指向床头柜边缘一个极其模糊、近乎被灰尘完全覆盖的印痕,这里,似乎有个很浅的压痕,形状…有点奇怪,不像常规工具。
陈默蹲下身,凑近那块油渍,深深吸了一口气。浓烈的腐臭中,那股独特的、带着金属冷感的机油味异常清晰地钻入鼻腔。她闭上眼,眼前仿佛自动勾勒出画面:一个沉默的身影,站在血泊中,身上沾染着这种特殊的气味,一丝不苟地完成他的作品,最后,将那个擦得锃亮的齿轮,如同勋章般,稳稳地放置在死者胸前。
齿轮呢陈默站起身,看向老赵。
老赵用镊子夹起那枚黄铜齿轮,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透明的物证袋,递给陈默。跟前四个现场发现的一模一样。黄铜,手工精制,规格分毫不差。没有任何指纹残留,表面处理得…太干净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奇怪的是,这次的创口…撕裂伤更严重,边缘参差不齐,像是…凶手这次动作有些急躁或者工具出了点状况
陈默隔着物证袋的塑料薄膜,凝视着那枚齿轮。冰冷坚硬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袋子传到指尖。齿轮中心的轴孔空荡荡的,像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无声地回望着她。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刑警急匆匆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夹,里面是几张刚打印出来的资料照片。他走到陈默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异样:陈组,技术科那边刚把齿轮的细节扫描图发过来做初步比对。他们…他们发现了一点东西。
陈默抬眼看他,眼神锐利如刀。
年轻刑警咽了口唾沫,将文件夹里的一张放大照片递到陈默眼前。照片聚焦在齿轮中心轴孔附近极其微小的区域。在原本光滑如镜的铜质表面,靠近边缘的地方,赫然出现了几道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划痕!那划痕很新,与周围温润的包浆格格不入,像是被什么坚硬的金属碎屑蹭刮过留下的痕迹。其中一道划痕的末端,甚至残留着一点点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极其微小的深色金属微粒。
这是…磨损痕迹陈默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前四个现场的齿轮,都完美得像艺术品,从未有过任何瑕疵!
对!年轻刑警用力点头,技术科说,这痕迹很新,而且残留的微粒初步判断…像是某种高碳钢的碎屑。非常非常微小,但确实存在!
高碳钢碎屑划痕
陈默的目光死死盯住照片上那几道微小的伤痕,仿佛要将它们烙印在视网膜上。这细微的变化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在她心中激起一圈圈无声却剧烈的涟漪。急躁失误工具损坏还是…某种即将转变的信号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穿透污浊的空气,再次落在那具尸体左耳处那个狰狞的空洞上。那碗口大的创口边缘,参差的皮肉和骨茬在闪光灯下无声地控诉着一种不同以往的粗暴。
第五个齿轮,第一次出现了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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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案组会议室,空气凝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巨大的白板上,左耳连环杀人案几个血红的大字触目惊心。五名受害者的照片、基本信息、发现地点和时间点被密密麻麻地钉在周围,像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蛛网。每张照片下方,都对应着一枚黄铜齿轮的物证照片,冰冷而规律。一条条代表时间线、关联线、疑点分析的箭头在白板上来回交织,最终都指向一片令人不安的空白——凶手的身份。
投影仪将第五案发现场,特别是那枚带有细微划痕的齿轮放大图,清晰地投射在幕布上。那几道微小的划痕和高碳钢微粒的显微照片,被特意用红圈标注出来,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散发着无声的、却异常尖锐的警报。
技术科负责痕检的老王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第五现场的齿轮,与前四枚在材质、工艺、基本尺寸上完全一致,可以确定为同源。关键点在于这些新出现的痕迹。他用激光笔的红点精确地指向投影上的划痕,经高倍显微镜和微区能谱分析确认,划痕是近期形成,表面氧化层被新鲜破坏。残留的微粒,成分确认为高碳工具钢,含有较高的碳和铬元素,具有很好的硬度和耐磨性。这种材料常用于制造…切割工具,比如高精度的刀具刃口部分。
激光笔的红点移动到创口放大照片上,那撕裂、参差的边缘。结合第五名受害者左耳创口的异常状态——创面撕裂严重,边缘不整,存在多次切割痕迹——我们推断,凶手使用的切割工具,很可能在这次作案过程中发生了异常。可能是刃口崩裂,或者有微小碎片脱落,在操作过程中意外刮蹭到了他精心准备的‘签名’——也就是这枚齿轮上。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凶手的仪式感近乎偏执,齿轮的完美无瑕是其标志性的符号。这一次,符号本身被玷污了。这意味着什么
工具损坏一个资深刑警皱眉道,会不会是凶手状态不稳或者…遇到了意外抵抗
第五名死者体型相对瘦弱,现场也没有剧烈搏斗痕迹,负责外围走访的警员立刻补充,初步排查,死者社会关系简单,背景干净,与之前四名受害者无任何明显交集。凶手选择目标似乎具有高度随机性,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年轻男性。
随机副局长孙振邦低沉的声音响起,他坐在长桌顶端,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长桌另一端的陈默身上。连续五起,手法、签名如此一致,你告诉我这是随机陈组长,作为专案组的负责人,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个更清晰的方向吗他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质疑和压力,全市上下,人心惶惶,上面一天三个电话在催!你的进展呢除了这些…这些冷冰冰的齿轮,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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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陈默身上。她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块沉默的礁石。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她的表情显得更加难以捉摸。只有坐在她斜对面的助手小林,敏锐地捕捉到陈默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正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抖着。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孙局的质问。她的目光,越过会议室里一张张或焦虑、或审视、或期待的脸,牢牢地钉在白板上那些齿轮的照片上。尤其是第五枚,那道刺眼的划痕。她并非没有方向。一个名字,一个尘封已久的形象,正随着这五枚齿轮的出现,在她心底最黑暗的角落疯狂滋长,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机油的气息。
方向有。陈默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棱砸在玻璃上,清晰、冷冽,瞬间压下了会议室里所有的杂音。齿轮。这是核心。她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黑色记号笔,在五枚齿轮照片旁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工艺精湛,手工制作,黄铜材质,规格统一。这不是随便哪个五金店能买到的东西。本市,或者周边地区,能做出这种精度、有这种工艺习惯的人,不会多。
她顿了顿,笔尖悬停在白板上,似乎在下一个巨大的决心。会议室里落针可闻,连孙振邦敲击桌面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另外,陈默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关于齿轮上的标记…中心轴孔内侧那个极其微小的‘C’形凹痕。技术科之前的报告提到过,但认为可能是铸造瑕疵。我确认过了,那不是瑕疵。她转过身,目光迎上孙振邦审视的眼神,也扫过小林那双充满探询和忧虑的眼睛。那是我父亲陈国栋——一个钟表匠——在他亲手制作的精密零件上,习惯性留下的标记。一个…几乎看不见的‘C’。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震惊、难以置信、甚至是一丝恐惧,在会议室里无声地弥漫开来。孙振邦的瞳孔猛地收缩,敲击桌面的手指僵在半空。小林的眼睛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纯粹的惊愕,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和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淹没。
陈国栋…孙振邦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以外的神色,那是混杂着回忆和某种难以置信的困惑,他不是…十几年前就…
是。他去世很多年了。陈默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痛楚。他的工作室,他所有的工具和半成品,在他去世后不久,一场意外火灾,烧得干干净净。
意外孙振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紧紧攫住陈默,你确定是意外陈默,你要知道你现在说的话意味着什么!一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他的标记出现在连环杀人案的现场这太荒谬了!而且…他的目光扫过白板上那些血腥的照片,最终回到陈默脸上,那目光里充满了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陈默能清晰地感受到小林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有震惊,有担忧,但更深处,似乎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意识到的疑虑——组长…她还好吗这真的…可能吗
陈默迎上孙振邦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她脸上依旧是那种岩石般的冷硬,只是眼底深处,那被强行压抑的暗流汹涌得更加强烈。
因为证据不足。因为难以置信。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一个标记,不足以说明任何问题。可能是巧合,可能是模仿,甚至可能是…有人故意引导。在获得更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不想引入不必要的干扰,影响案件侦破方向。她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第五枚齿轮的划痕照片,但现在,这个‘意外’出现了。工具损坏的痕迹,高碳钢微粒…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我需要重启对我父亲当年工作室火灾事故的调查卷宗。同时,彻查本市及周边所有具备精密金属加工能力的个人或小型作坊,尤其是能接触到或使用高碳钢刀具的。
孙振邦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十几秒,会议室里的空气紧绷得几乎要断裂。最终,他缓缓靠回椅背,手指重新开始敲击桌面,节奏却变得缓慢而沉重。
好。他吐出一个字,目光依旧锐利,陈默,我给你权限。但我要提醒你,身为专案组负责人,保持绝对客观、清醒、理智,是你最基本的要求。这个案子,牵涉太广,影响太坏。任何个人情感因素,都必须被排除在外!明白吗
明白。陈默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
散会!孙振邦大手一挥。
人群带着复杂的情绪和压抑的议论声开始散去。陈默站在原地,目光再次落回白板上父亲的标记和那第五枚带伤的齿轮上。小林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陈默身边,低声说:默姐,那个标记…你确定吗会不会…
我认得。陈默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她转过头,看着小林年轻而充满忧虑的脸庞,小林,我需要你去档案室,把所有关于我父亲陈国栋,以及当年他那间工作室火灾事故的所有卷宗、调查报告,全部调出来。一份都不能少。
小林看着陈默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还有那深处极力压抑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某种东西,她咽下了所有疑问,用力点了点头:是,默姐。我马上去!
陈默独自站在渐渐空荡的会议室里,白板上受害者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她,齿轮冰冷的反光刺得她眼睛生疼。父亲那模糊而温和的笑容,与眼前这血腥的齿轮标记,疯狂地在她脑海中重叠、撕扯。那第五枚齿轮上的划痕,像一道狰狞的伤口,也刻在了她心上。
意外模仿引导
不,她心里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低语:这绝不是意外。父亲的手艺,她认得。那标记,独一无二。这齿轮,就是从早已化为灰烬的过去里,爬出来的幽灵。
而那个幽灵,似乎…开始出错了。这错误,是线索,还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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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在夜幕下喘息,霓虹灯的光污染模糊了星辰的界限。陈默的车停在一条僻静的老街深处。这条街仿佛被时光遗忘,两旁是低矮的旧式骑楼,外墙斑驳,木质门窗大多紧闭,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木头、灰尘和淡淡的霉味。她的目的地,是临街一间门面狭窄、毫不起眼的旧书店。昏黄的光线从积满灰尘的玻璃窗里透出来,勉强照亮门口挂着的墨香斋木质招牌。
推开沉重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悠长而嘶哑的呻吟。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陈旧纸张、油墨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书店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狭长幽深,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泛黄的旧书,像一道道沉默的书墙,挤压着有限的空间。灯光昏暗,只有柜台上一盏老旧的绿罩台灯散发着有限的光晕,照亮灯下伏案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干瘦的老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工装外套,鼻梁上架着一副用胶布缠着镜腿的老花镜。他正就着灯光,用一把细小的镊子,极其专注地修补着一本线装古书的破损页角。听到门响,他头也没抬,只是用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问了一句:找什么书
赵伯。陈默走到柜台前,声音低沉。
被称作赵伯的老头动作一顿,终于慢悠悠地抬起头。镜片后浑浊的眼睛聚焦在陈默脸上,几秒钟后,一丝了然的微光闪过。哦,是陈警官啊。他放下镊子,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绒布擦了擦手,稀客。
陈默没有寒暄,直接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加厚的物证袋,隔着透明的塑料层,里面是那枚带有细微划痕的黄铜齿轮。她将袋子轻轻放在柜台上,推向赵伯。帮我看看这个。材质、工艺,特别是…这上面的划痕,还有残留的这点东西。她的指尖隔着袋子,精确地点在划痕和那几乎看不见的高碳钢微粒区域。能看出是什么工具造成的吗还有,这种齿轮,像谁的手笔
赵伯浑浊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锐利地投向那枚齿轮。他没有立刻去碰物证袋,只是凑近了,几乎将鼻尖贴在袋子上,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像在鉴赏一件稀世珍宝,又像在审视一个危险的证物。昏黄的灯光下,他那布满老年斑、如同风干树皮般的脸上,神情异常专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狭小的书店里只有老旧挂钟钟摆单调的滴答声,以及赵伯偶尔发出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吸气声。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赵伯才缓缓直起身。他摘下老花镜,用绒布慢吞吞地擦拭着镜片,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迟缓。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却没有再看齿轮,而是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带着一丝惊讶,一丝了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惋惜和忧虑。
黄铜料子,老东西了,至少是二十年前的存货。现在很少见这种成色和韧性的料子了。赵伯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清晰,这工艺…嘿,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意味不明的气音,熟得很。纯手工锉刀一点点修出来的齿,分毫不差。这打磨的功夫,这倒角的圆润劲儿…整个南城,不,整个市里,能把铜活儿做到这份儿上的,除了当年钟表厂那几个老师傅,也就只有…他顿住了,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只是眼神沉沉地看着陈默。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赵伯的停顿,那未尽的话语,像一块冰塞进了她的喉咙。她放在柜台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赵伯的目光重新落回物证袋上,指着那几道划痕。至于这个,他的手指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硬家伙划的,很硬。角度很刁钻,不是正碰,是蹭刮上去的。看这划痕的深浅走向,还有残留的这点儿铁屑…他凑得更近,几乎贴着袋子仔细分辨那微小的微粒,高碳钢,没错。刃口上崩下来的碎茬子,很小很小。能把这种硬度的刃口崩出碎茬,要么是切到了更硬的东西,要么就是…工具本身有问题了,老化了,或者用得太狠,没保养好。他抬起头,再次看向陈默,眼神里那份忧虑更深了,这种崩口很危险,搞不好下次用,整个刃口都得豁开。
工具本身有问题…陈默低声重复着,赵伯的话像冰冷的针,刺入她混乱的思绪。工具老化崩口这指向一个更具体的轮廓——一个掌握着父亲手艺、拥有那些特殊工具、并且…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工具状态开始恶化的人
赵伯,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除了我父亲,您还知道有谁,可能继承了他这门手艺或者…拥有他留下的工具她紧紧盯着赵伯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赵伯沉默了片刻,拿起柜台上一个磨得发亮的铜质烟盒,取出一支自卷烟,慢悠悠地点上。劣质烟草的辛辣气味在旧书和灰尘的气息中弥漫开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
陈国栋的手艺…是家传的精细活儿,讲究个心静、手稳。烟雾缭绕中,赵伯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他性子也静,不怎么收徒弟。后来进了钟表厂,带过几个学徒工,但那都是流水线上的活儿,学不到他压箱底的真功夫。他那些吃饭的家伙什儿…赵伯顿了顿,夹着烟的手指朝虚空点了点,扳手、锉刀、游标卡尺…特别是他那套定制的刻刀、铣刀,都是他自己画图找人特制的,宝贝得很。厂子效益不好那会儿,有人出高价想买,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后来…赵伯的目光透过烟雾,看向陈默,带着一种沉重的叹息,后来他那屋子着了火,啥都没了。可惜了,那些好工具…唉。
全都烧了陈默追问,心一点点往下沉。
都那么说啊。赵伯吐出一口烟,烟雾盘旋上升,融入书店昏暗的光线里,大火烧得那个旺,消防车来了都扑了半天。整个屋子,连房梁都塌了,里面还能剩下啥木头、纸、还有那些精巧的金属玩意儿…一把火,可不就都化灰了么。他弹了弹烟灰,语气带着一种世事无常的苍凉,后来清理废墟,倒是扒拉出来一些烧得变了形的铁疙瘩,黑黢黢的,不成样子,也分不清是啥了,都当废铁拉走处理了。
烧光了…全都化成了灰烬…连工具都成了扭曲的铁疙瘩…
赵伯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陈默刚刚燃起的一丝念头上。如果父亲的工具真的在十几年前那场大火里彻底毁掉了,那么现在凶手使用的,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真是模仿但那独一无二的标记又如何解释难道赵伯在隐瞒什么还是那场大火本身…
陈默感到一阵冰冷的窒息感。线索似乎清晰了,却又在关键处断掉了,坠入了更深的迷雾。她看着柜台上的物证袋,那枚带伤的齿轮在昏黄灯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冷光。
赵伯,陈默的声音干涩,关于那场火…当年,有没有什么…不太寻常的地方
赵伯夹着烟的手停在半空,浑浊的眼睛在烟雾后闪烁了一下。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回忆,有困惑,甚至有一丝难以捕捉的警惕。他沉默了更久,久到那支自卷烟都快烧到他的手指。
火么…他最终开了口,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烧得邪乎。消防队的人后来嘀咕过,说火头起得特别快,特别猛,像是…沾了啥东西似的。但也没查出个啥名堂,最后不都说是意外么,电线老化短路引燃了堆放的木料和机油…他摇了摇头,把烟头摁灭在柜台上的一个铜质小烟灰缸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陈警官,过去太久了。人都没了,东西也没了,再琢磨这些,有啥用呢
赵伯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刻意回避的终结感。他重新拿起镊子和那本线装书,低下头,摆出一副专心修补的姿态,不再看陈默。
谢谢您,赵伯。陈默知道问不出更多了。她收起物证袋,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旧书尘埃和沉重往事气息的书店。木门在她身后再次发出嘶哑的吱呀声,缓缓合拢。
外面,城市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陈默站在街边昏暗的光影里,抬头望向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赵伯最后那句沾了啥东西和烧得邪乎的话语,像幽灵一样在她耳边萦绕。意外真的只是意外吗
父亲那些宝贝得很的工具,真的全部化为了废铁还是…有什么东西,在那场大火之前,或者在大火之中,被悄然转移了
而那枚带伤的齿轮,那崩裂的刃口碎屑,是否在无声地宣告:那个幽灵,那个继承了父亲手艺和工具的幽灵,他赖以行凶的爪牙,已经开始腐朽、崩坏这是他的末路,还是…他即将变得更加疯狂和不可预测的前奏
陈默坐进驾驶座,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冷峻而疲惫的脸。她拨通了小林的电话。
小林,卷宗调到了吗
默姐,刚拿到。火灾事故调查报告、现场勘验记录、消防队的出警报告…都在这里了。另外…小林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丝犹豫和困惑,我在整理你父亲遗物的清单时…发现了一个很小的备注,写在角落里,字迹有点潦草,差点没看清。
什么备注陈默的心提了起来。
上面写着…‘工作室暗格钥匙未寻获,疑遗失于火场’。小林的声音带着不确定,默姐,你父亲的工作室…有暗格
暗格!
陈默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声。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父亲的工作室,那个她童年时玩耍、后来在噩梦中无数次重返的狭小空间…有暗格她竟然从未听父亲提起过!钥匙…遗失于火场
把卷宗里所有关于工作室结构、物品清单的部分,特别是消防队清理废墟的记录,全部拍照发给我。立刻!陈默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她挂断电话,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像离弦之箭般冲入沉沉的夜色。
目标明确——她必须立刻回到那个地方。那个被大火吞噬、尘封了十几年、埋葬了父亲和无数谜团的地方。那个可能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暗格的地方。
她要去寻找那把遗失的钥匙,或者…那个钥匙本应开启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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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擎低沉的咆哮撕碎了旧街的沉寂。陈默的车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粗暴地碾过坑洼积水的路面,最终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一片被低矮围墙圈起来的、荒芜的空地前。
这里就是父亲工作室的遗址。或者说,是那场大火留下的、十几年无人问津的疮疤。
围墙的红砖早已被风雨侵蚀得发白、酥脆,墙头爬满了枯死的藤蔓,在夜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如同鬼魂的低语。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斜地半开着,锁链早已不知去向。推开门,一股混杂着腐烂植物、潮湿泥土和陈年焦糊味的、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月光吝啬地洒下,勉强勾勒出空地的轮廓。没有建筑,只有一片被瓦砾、碎砖和疯长的荒草覆盖的废墟。十几年前那场大火烧塌了屋顶,焚尽了所有木料和记忆,只留下一些扭曲、发黑的金属残骸半埋在泥土里,像大地裸露出的狰狞骨骼。几丛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从瓦砾缝隙中钻出,在夜风中摇曳着鬼影般的身姿。
陈默打开强光手电,雪白的光柱如同利剑刺破黑暗,瞬间照亮了这片被遗忘的坟场。她踩着湿滑松软的泥土和硌脚的碎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记忆中工作室的大致位置。脚下的瓦砾在寂静中发出咯吱、咔嚓的碎裂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时光的残骸上。
小林提供的卷宗照片在陈默脑海中快速闪过:消防队的现场平面草图,标注着主梁塌落点;清理记录里提到的几处大型金属残骸堆放位置;还有那份遗物清单角落里,那行几乎被忽略的潦草小字——工作室暗格钥匙未寻获,疑遗失于火场。
暗格…会在哪里
父亲是个极其严谨、甚至有些刻板的人。他的工作台靠西墙,巨大的铁架工具柜靠北墙…陈默的手电光柱缓缓扫过废墟,根据记忆和照片上的方位标记,艰难地定位着。最终,光束停留在靠西北角的一堆相对高大的、被熏得漆黑的碎砖和扭曲金属旁。那里是工具柜曾经矗立的地方。
她放下手电,光束斜斜地打在地上,照亮一片狼藉。她戴上手套,没有丝毫犹豫,开始徒手清理。冰冷的、带着湿气的砖块和瓦砾被一块块搬开,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手套,在掌心留下隐隐的刺痛,但她浑然不觉。泥土和黑色的灰烬沾满了她的裤腿和衣袖,混合着汗水,黏腻不堪。
时间在死寂和挖掘声中流逝。搬开一块沉重的、带着锈蚀合页的铁板残骸后,下方露出了水泥地基的一角。陈默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更加仔细地清理着周围的碎砖和浮土。手电光束下,被掩埋的地基逐渐显露出来。就在靠近墙根的位置,一块大约一尺见方的水泥地面,颜色似乎与周围略有不同更光滑一些还是她的错觉
她用手套抹去上面的浮土和黑灰。指尖传来一种异样的触感——不是粗糙的水泥毛面,而是一种…更致密、更光滑的质感,像是某种特殊的涂层而且,这块水泥板的边缘,似乎与周围的地基结合得异常紧密,几乎看不到缝隙。
陈默的心跳如擂鼓。她抽出随身携带的多功能警用匕首,用刀尖沿着这块水泥板的边缘,极其小心地刮擦、试探。
嚓…嚓…
细微的刮擦声在寂静的废墟中格外清晰。刀尖刮开一层薄薄的、混合着灰烬的泥土后,露出了下面——一条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金属线缝!不是水泥自然开裂的缝隙,而是规则的、笔直的缝隙!沿着这条缝隙刮下去,很快,一个规整的长方形轮廓清晰地显现出来!大约五十厘米长,三十厘米宽。
暗格!
父亲真的在这里藏了一个暗格!
一股混杂着激动、紧张和巨大不安的情绪瞬间攫住了陈默。她扔掉匕首,双手用力扣住这块水泥板的边缘。入手冰冷沉重。她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力气,猛地向上一掀!
咔哒…嘎吱…
一声沉闷的、仿佛尘封了千年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那块沉重的水泥板应声被掀起,翻转着倒在一边的瓦砾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陈腐的、带着浓重铁锈和纸张霉变味道的气息从下方骤然涌出,扑面而来。陈默被呛得后退一步,强忍住咳嗽,手电光柱迫不及待地射向下方。
暗格内部并不深,大约半米。没有积水,但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在手电筒惨白的光圈中心,赫然出现了几样东西!
最显眼的,是几本用厚实牛皮纸包裹、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笔记本,还有一叠用细麻绳捆扎好的、泛黄的图纸。图纸的边缘露出的线条,精密而复杂,是齿轮和各种精密部件的设计草图!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她屏住呼吸,伸出手,指尖因为激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而微微颤抖。她小心翼翼地拂开覆盖在最上面图纸上的厚厚灰尘。
露出的图纸上,清晰地绘制着一个精密的齿轮结构,每一个齿形、轴孔、倒角都标注着极其精细的尺寸和公差要求。而在图纸的右下角,那个熟悉的、微小的C形标记,静静地躺在那里。
是父亲的手笔!毫无疑问!
就在她准备拿起这叠图纸时,手电光不经意地扫过暗格角落。那里似乎有金属的反光。她拨开灰尘,呼吸骤然停止!
那是几张照片!
她颤抖着拿起最上面一张。照片有些褪色,但画面清晰。上面是七把制式警用匕首!匕首整齐地排列在深蓝色的绒布上,刀身闪着寒光,刀柄上警徽的标志清晰可见。照片背面,用蓝黑色的墨水写着一行小字,笔迹正是父亲的:城南分局,配发刀具检修登记。1987.10。
七把警用制式刀具…父亲维修过它们陈默的思绪瞬间被拉回第五案发现场,老王指着床头柜边缘那个模糊压痕时说的话——形状…有点奇怪,不像常规工具…警用匕首的刀柄末端那个带有防滑纹和徽记的特定形状
紧接着,第二张照片映入眼帘。这张照片更旧,拍摄的是一个工作台。台面上,赫然散落着几把陈默从未在父亲日常工具中见过的、造型奇特的铣刀和刻刀!刀身细长,刃口闪着冷冽的光,一看就是用于极其精细的金属加工。其中一把刻刀的刀柄形状,与刚才警用匕首照片上的刀柄末端压痕…高度吻合!
寒意,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地向上蔓延。陈默感到一阵眩晕。她强迫自己镇定,拿起第三样东西——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已经破损的泛黄信纸。
她展开信纸。纸上的字迹依旧是父亲的,但不同于图纸上那种工整的技术标注,这上面的字迹显得异常潦草、用力,甚至带着一种神经质的颤抖,仿佛书写者处于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墨水是深褐色的,像干涸的血迹。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偏执和冰冷的疯狂:

**第七个齿轮,将填补所有空缺。**
第七个…填补所有空缺…
陈默的手猛地一抖,泛黄的信纸如同被灼烧般从她指间滑落,飘飘荡荡,最终覆盖在那些冰冷的警用匕首照片上。
填补…所有空缺…
她喃喃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父亲维修过的七把警用刀具…现场留下的齿轮…左耳缺失的受害者…第七个…
一个冰冷、清晰、却无比恐怖的逻辑链条瞬间在她脑海中炸开!
凶手不是在随机杀人!他是在寻找!在填补!用那些受害者的左耳,对应着父亲当年维修过的七把警用刀具或者…对应着七个特定的空缺那父亲留下的这句话…是预言是遗言还是…一份扭曲的杀人指令!
而第七个…填补所有空缺…那意味着什么终结还是某种终极仪式的完成
就在这思维风暴席卷、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瞬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尖锐的铃声在死寂的废墟上空骤然炸响,如同丧钟!
陈默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地掏出手机。屏幕刺眼地亮着,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小林。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颤抖着手指,划开接听键。
默姐!小林的声音从听筒里冲出,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急促,背景音是刺耳的警笛呼啸,城西!城西废弃的‘红光’纺织厂!刚…刚接到报案!第六个…第六个受害者…发现了!左耳…现场…现场有齿轮!但是…但是…
小林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得断断续续,甚至带上了哭腔。
但是什么!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但是…但是这次的齿轮…默姐…小林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齿轮…齿轮上面…沾着血!新鲜的…还没干透的血!还有…齿轮…齿轮的齿…断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