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规则欺诈师 > 第一章

我卷入一场用生命下注的死亡赌局。荷官递来的规则手册第一页写着:庄家必须绝对诚实。
邻座玩家却偷偷塞给我一张字条:所有规则都是谎言。
我按照字条赢了赌局,荷官在惨叫声中消失。邻座玩家微笑着祝贺我:现在你自由了。这时赌场穹顶的霓虹灯突然熄灭,组成一行血字:恭喜新任荷官。
而邻座玩家的身体正逐渐变得透明。
冰冷的触感从后颈传来,尖锐得像是毒蛇的吻。我猛地睁开眼,混沌的黑暗被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绿光粗暴撕裂。这光无处不在,从高耸得望不到顶的穹顶倾泻而下,浸透了脚下深红得如同凝固血液的地毯,也染绿了周围一张张僵硬、麻木,如同劣质面具的脸孔。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混合气味——廉价香水的甜腻、陈年烟草的焦苦,还有一种…类似金属锈蚀后渗出的、若有若无的铁腥味。
我在哪里
记忆像被粗暴撕碎的纸片,只剩下灼烧般的痛楚和令人窒息的巨大空洞。一个模糊而沉重的名词在意识深处疯狂撞击——债。一笔庞大到足以碾碎一生的天文数字。然后呢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以及此刻这令人作呕的绿光。
编号:L-7,林晚女士。
一个毫无起伏、如同精密机械合成的声音在我正前方响起。我僵硬地转动脖颈,目光聚焦。
一张巨大的赌桌横亘在眼前,桌面是深邃如宇宙的黑色,上面清晰地印着几个惨白的数字——100。数字下方,一个纤细的、不断流逝的沙漏图案,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残酷的倒计时。
赌桌对面,站着一个人。他穿着剪裁完美得一丝不苟的黑色燕尾服,白衬衫的领口系着猩红的领结。但他的脸…那是一张光滑、没有五官、如同白瓷烧制而成的平面。只有一张用鲜红颜料勾勒出的、弧度精准到诡异的微笑嘴唇,突兀地印在空白处,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欢迎来到‘彼岸’。那张红唇开合,吐出毫无温度的话语,您当前的生命值:100点。每一点,代表您现实生命中的一小时。这是您参与赌局的唯一筹码。
生命值筹码用我的…生命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几乎将它捏碎。我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这粘稠的绿光堵死,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您的第一个赌局:‘概率欺诈’。
无面荷官的声音平滑地继续,他戴着白手套的右手优雅地一翻,一个精致的黑色骰盅出现在掌心。盅体漆黑,表面蚀刻着无数扭曲、仿佛在痛苦挣扎的银色符号,看一眼就令人头晕目眩。盅内,一颗边缘闪烁着幽蓝微光的六面骰子,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规则如下:您与我轮流掷骰。每次掷骰前,需预测点数。若预测准确,则从对方生命值中扣除相应点数;若预测错误,则扣除自身生命值。赌局将持续,直至一方生命值归零。
无面荷官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推过来一本薄薄的、封面是同样惨白颜色的册子,这是赌场规则手册,请仔细阅读并严格遵守。
我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是痉挛地翻开那惨白的册子。第一页,只有一行用加粗黑体印刷的字,在惨白的背景上像墓碑上的刻痕:
>【规则一:庄家(荷官)必须绝对诚实,所说一切皆为真实。】
绝对诚实在这用生命下注的疯狂之地这规则本身就像一个荒诞的冷笑话,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我抬起头,目光扫过赌桌旁其他几张同样惨绿的面孔。他们眼神空洞,表情麻木,仿佛灵魂早已被抽干,只剩下机械等待投注的躯壳。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我的脚踝。
第一轮,由我先行。无面荷官的声音打断我的恍惚。他拿起那诡异的黑色骰盅,动作流畅而优雅,手腕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骰子在盅内发出沉闷的滚动声,如同碾过枯骨。
我的预测是:3点。
盅盖揭开。那颗边缘幽蓝的骰子静静躺在黑丝绒垫上,朝上的,赫然是一个猩红的圆点——1点。
预测错误。无面荷官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在自己面前那片显示着100的惨白数字上,轻轻点了一下。数字毫无感情地跳动了一下,变成了99。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减少的数字,心脏狂跳。规则一:庄家必须绝对诚实他刚才预测3点,结果是1点,这显然是错误的!但他并没有否认自己的错误,也没有试图辩解,只是平静地接受了惩罚。这…符合绝对诚实吗他说他预测3点,他确实说了。但结果错误了…这诚实吗一股冰冷的疑惑混杂着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我的脊椎。
该您了,林晚女士。无面荷官将骰盅推到我面前。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握住了一块寒冰。我拿起骰盅,里面那颗幽蓝边缘的骰子,冰冷得像是来自地狱的碎片。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猜猜什么1到6,六分之一的概率赌上我的生命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深红的地毯上,瞬间消失无踪。
我…我猜…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4点。
我闭上眼,用尽全力摇动骰盅。骰子撞击盅壁的声音异常沉重,每一次碰撞都像是敲打在我的心脏上。我几乎是摔着将骰盅扣在桌上,颤抖着手揭开盅盖。
鲜红的4点,刺眼地躺在黑丝绒上。
预测准确。无面荷官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他抬起手,指向我面前那片代表我生命的惨白数字。数字闪烁了一下,没有变化。一股微弱的暖流奇异地从后颈芯片处传来,仿佛某种冰冷的能量被注入了体内。同时,我看到荷官面前的数字,无声地从99跳回了100。
他扣除了自己的生命值,又补给了我因为我的预测正确这诡异的赢并没有带来丝毫喜悦,反而加深了那种被无形丝线操控的窒息感。
轮次交替。无面荷官再次拿起骰盅,优雅地摇晃。
我的预测:5点。
盅开。蓝光闪烁的骰子,朝上的是两个点——2点。
预测错误。他再次平静地在自己面前的生命值上点了一下,100变成了99。
又错了连续两次预测错误一个声称必须绝对诚实的庄家,却连续两次做出错误的预测这矛盾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理智。他确实说了预测点数,结果错误他也认罚…但这和绝对诚实似乎…隔着一层难以穿透的毛玻璃。
骰盅再次推到我面前。我的手心全是冷汗。幽蓝的骰子躺在冰冷的盅底,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巨大的压力让我几乎无法思考。上一次侥幸猜中,这一次呢
我猜…6点。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喊出这个数字,声音发颤。
摇动,扣下。揭开盅盖的瞬间,我几乎要窒息。
是1点。
预测错误。无面荷官的声音如同宣判。我的心脏骤然一缩!他抬起手,指向我面前那片惨白的数字。
100冷酷地跳成了94。
后颈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如同被烧红烙铁烫伤的剧痛!痛楚尖锐地刺入大脑,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流逝感,仿佛有某种实质性的东西被硬生生抽离了身体。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这就是失去生命值的感觉不仅仅是数字的变化,是真实的、撕心裂肺的损耗!
中场休息十分钟。无面荷官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某种赦免。他微微颔首,那张只有红唇的无面脸庞转向别处。
我几乎是踉跄着逃离那张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赌桌,脚步虚浮地朝着角落那个指示着洗手间符号的方向奔去。我需要冷水,需要片刻的清醒,需要逃离那无处不在的惨绿光线和冰冷的注视。
洗手间的门厚重而冰冷,推开后,里面的灯光依旧是那令人窒息的绿色,只是稍微黯淡了一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一种陈旧的、类似铁锈的味道。冰冷的金属洗手台触感刺骨。我拧开水龙头,哗哗的冷水冲在手上,却丝毫无法缓解后颈那残留的灼痛和内心的冰冷恐惧。94…只剩94小时了…也许更少。下一轮赌局可能就是终点。
我捧起冷水,用力泼在脸上,试图让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台面上。
第一次玩
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地转身,心脏几乎跳出喉咙。一个男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洗手间入口的阴影里。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面容在黯淡的绿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那双眼睛却异常锐利,像黑暗中的鹰隼,直直地穿透这令人作呕的光线,落在我脸上。他穿着普通的深色夹克,与周围赌客的麻木或荷官的诡异截然不同。他叫陈默。几分钟前,他坐在我斜对面的赌桌上,同样在玩着那致命的游戏。
别声张。陈默飞快地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洗手间门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听好,你看到的规则手册,是陷阱的第一层。那上面写的每一个字,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尤其是第一条。
谎言规则一是谎言那个写着庄家必须绝对诚实的规则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混乱的思绪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荷官连续两次预测错误…这本身就和绝对诚实的宣称充满了矛盾!难道…难道陈默说的是真的可他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们用表面的‘诚实’麻痹你,让你陷入逻辑的死循环,最终在怀疑和恐惧中被榨干。陈默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敲进我的意识,想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彻底无视那本手册!把它当成废纸!用你的本能,用你的怀疑,去对抗那个‘无面者’!他说的每一个预测,都反着理解!
彻底无视规则反着理解荷官的预测这简直是疯子才会有的想法!但荷官连续的错误预测,和他宣称的绝对诚实之间的巨大裂痕,又让陈默的话像毒藤一样疯狂滋长,缠绕住我摇摇欲坠的理智。我该相信那本冰冷的规则手册,还是眼前这个神秘出现的陌生人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因为我看过太多人被它吞噬。陈默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锐利中混杂着一丝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哀伤,如同目睹过无数次重复的悲剧,别信他的任何话,一个字都别信!记住,反着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他再次警惕地瞥了一眼门口,时间不多了,记住我的话!
说完,他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墨迹,悄无声息地侧身,迅速离开了洗手间。只留下我一个人僵立在冰冷的绿色灯光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规则手册是废纸荷官的话要反着听陈默那复杂的眼神和沉重的疲惫感,不像作伪。可这太疯狂了!完全颠覆了赌局的逻辑!如果按他说的做,意味着我要彻底背弃赌场提供的唯一准则,将自己完全抛入未知的深渊。但继续遵循那本明显充满矛盾的规则手册,刚才那一下扣除6点生命值的剧痛,清晰地预示着我走向死亡的轨迹。
冰冷的恐惧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在我体内激烈交战。赌桌那边,无面荷官那标志性的、毫无感情的宣告声穿透空间传来:
中场休息结束。编号L-7,林晚女士,请即刻返回赌桌。
那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镜中自己惨绿而扭曲的脸。镜中的眼睛深处,绝望的灰烬之下,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被点燃了。
赌命,本就是疯狂的游戏。与其在规则的泥潭里溺毙,不如抓住这根可能是剧毒也可能是救命的稻草。
我深吸一口气,那浓重的消毒水和铁锈味直冲肺腑。我猛地转身,推开冰冷的门,重新踏入那片令人窒息的惨绿地狱。走向赌桌的脚步,沉重,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无面荷官已经就位,那张只有红唇的诡异面孔正对着我的座位。他面前的惨白数字依旧是100,而我的是刺眼的94。
第二轮开始。无面荷官的声音如同冰面摩擦,由您先行。
他将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骰盅推到我面前。盅内,那颗边缘幽蓝的骰子,静静地躺着,像一颗等待引爆的微型炸弹。
我的手心再次被冷汗浸透。遵循手册还是相信陈默后颈芯片残留的灼痛感尖锐地提醒着我刚才的代价。
我拿起冰冷的骰盅。脑中一片混沌,只有陈默那压低的声音在疯狂回响:他说的每一个预测,都反着理解!
反着理解…反着理解…
我…预测…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嘶哑,目光死死盯住那颗幽蓝的骰子,…1点。
摇动,扣下。揭开盅盖的动作慢得如同一个世纪。
骰子朝上——5点!
预测错误。无面荷官的声音毫无波澜。他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向我面前那片惨白的数字。
94冷酷地跳成了89。
后颈再次传来剧烈的、如同被撕裂的灼痛!比上一次更加凶猛!我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挤压。生命流逝的感觉如此真切,像血液在瞬间被抽干了大半。巨大的恐慌和怀疑瞬间淹没了我!错了!陈默错了!他骗了我!反着理解荷官的话可我这次是主动预测啊!荷官还没说话!我…我理解错了
痛苦和混乱几乎将我击垮。我扶着冰冷的赌桌边缘,指尖用力到发白,才勉强没有倒下。冷汗顺着额角大颗大颗地滚落。89…只剩下89了…
该我了。无面荷官似乎完全无视我的痛苦,他拿起骰盅,动作依旧优雅流畅。
骰子在盅内滚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我的预测是:2点。红唇开合,吐出清晰的字句。
2点我混乱的大脑几乎停止运转。陈默的话再次在耳边尖叫:他说的每一个预测,都反着理解!
反着理解…他说预测2点,那么实际结果…就绝对不是2点
盅盖被揭开。
幽蓝的边缘光芒闪烁,骰子朝上的面——是4个清晰的红点!
4点!不是2点!
预测错误。无面荷官平静地陈述,手指点向自己面前的生命值。100跳成了99。
他再次预测错误!而且,他说2点,结果是4点!真的不是2点!反着理解陈默说的是真的是针对荷官自己的预测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我的全身,混乱的思绪被强行撕开一道缝隙!我之前的痛苦和失败,是因为我误解了陈默的意思!他不是让我反着理解我自己的预测,而是让我反着理解荷官的所有宣言!尤其是他的预测!
荷官宣称自己预测2点,实际结果不是2点(4点),他错了,受到惩罚。这验证了陈默的说法——荷官的话(他的预测)是假的,要反着听!他说2点,就意味着结果绝不是2点!
逻辑的链条在剧痛和恐惧中艰难地扣合了一环。一丝微弱但清晰的希望,如同黑暗深渊中的萤火,在我濒临崩溃的意识里亮起。
骰盅再次被推到我面前。那颗幽蓝的骰子仿佛带着嘲讽。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太久。陈默的话如同最后的救命绳索。我拿起骰盅,目光却死死盯住对面的无面荷官。
我预测…我的声音依然沙哑,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3点。
摇动,扣下。盅盖揭开。
是6点!
预测错误。无面荷官宣告。我面前的生命值再次跳动——89变成了84。
后颈传来熟悉的灼痛,但这一次,我的身体只是微微一颤。疼痛依旧,但心中那点微弱的萤火却燃烧得更亮了一些。我自己的预测,依旧遵循着那该死的概率,错误是常态。关键在于…荷官的下一次预测!
无面荷官拿起骰盅。
我的预测:6点。红唇吐出冰冷的数字。
6点反着理解!他预测6点,意味着结果…绝不是6点!会是1点2点3点4点5点都有可能!但至少,6点被排除了!
骰子在盅内滚动。
盅盖揭开。
幽蓝的光芒下,朝上的赫然是——1点!
不是6点!他又错了!
预测错误。无面荷官再次扣除自己的生命值,99变成了98。
赌局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惨绿的光线下残酷地推进。轮次交替。我自己的预测依旧错误连连,生命值在缓慢而稳定地下滑:84…79…74…每一次扣除都伴随着后颈的灼痛和生命的虚脱感。但我死死咬住牙关,全部的意志都聚焦在无面荷官每一次掷骰前的预测宣言上。
他说:预测4点。——我心中立刻排除4点。结果开出来是5点,他错。
他说:预测1点。——我排除1点。结果开出来是3点,他错。
他说:预测5点。——我排除5点。结果开出来是2点,他错。
每一次!每一次荷官的预测都错误!每一次都验证了陈默的警告!那本规则手册第一页的庄家必须绝对诚实,在荷官连续不断的错误预测面前,彻底沦为一张荒诞可笑的废纸!一个巨大的、精心设计的逻辑骗局!
我的生命值在持续消耗(74…69…64…),但荷官的生命值也在同步下降(98…97…96…95…)。更重要的是,陈默赋予我的这把反向解读的钥匙,让我在这绝望的赌局中,第一次看到了一丝并非完全依靠运气的、可以主动把握的微光!我不再是被动等待宰割的羔羊,我拥有了洞穿对方谎言的能力!尽管这能力需要付出自身预测错误的代价来换取信息,但至少,这是一条路!一条在绝对的黑暗中,用自身血肉和对方血肉共同铺就的、通向未知终点的路!
每一次荷官预测错误,他面前那惨白的数字跳动一下,我后颈芯片的灼痛似乎都会减轻一丝,仿佛某种恶毒的平衡在被打破。赌局变成了意志与欺诈的角力场。我死死盯着那张只有红唇的无面脸庞,试图从那永恒的诡异微笑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动摇或破绽。
轮次再次来到荷官。
他拿起那诡异的黑色骰盅。幽蓝的边缘光芒在惨绿的主色调下,显得更加妖异。骰子在盅内发出沉闷的滚动声。
我的预测是:3点。红唇开合,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如同冰冷的机械。
3点!反着理解!结果绝不会是3点!我心中立刻将3这个数字彻底划掉,大脑飞速计算着剩下的可能性:1、2、4、5、6。
荷官的手腕优雅地一抖,骰盅稳稳扣在漆黑的桌面上。
盅盖揭开。
幽蓝的光芒下,骰子朝上的面——是6个清晰的红点!
6点!不是3点!
预测错误。无面荷官平静地陈述,手指习惯性地点向自己面前的生命值。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惨白数字的瞬间——
异变陡生!
滋啦——!!!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无数玻璃被同时刮擦、又混合着高频电流短路的爆响,猛地从无面荷官体内炸开!那声音凄厉得足以刺穿耳膜!
他那光滑如白瓷、只有一张红唇的脸庞上,那张永恒不变的诡异微笑,第一次发生了剧烈的扭曲!鲜红的颜料如同拥有生命般蠕动、挣扎,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撕扯!那弧度精准的嘴角被拉向两边,向下撇去,形成了一个极端痛苦、极端惊愕的、完全不符合人类表情的怪异弧度!
紧接着,他整个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并非人类的颤抖,而是如同信号严重不良的全息投影,全身轮廓在惨绿的灯光下疯狂闪烁、撕裂、重影!他的燕尾服、白手套、甚至那张扭曲的红唇,都变成了破碎的、跳动的像素块!
不…可…能…一个完全不同于之前机械合成音的、嘶哑扭曲、仿佛由无数破碎音节强行拼凑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他那疯狂闪烁的、撕裂开的红唇中挤出,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无法理解,规则…锚点…错误…逻辑…崩溃…
那声音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哀嚎。
下一秒,如同一个被强行拔掉电源的幻影,噗的一声轻响,伴随着最后几缕扭曲的电火花,无面荷官那疯狂闪烁、撕裂的身影,连同他面前那显示着95的生命值面板,瞬间坍缩、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空荡荡的赌桌对面,以及桌面上那颗边缘幽蓝、刚刚显示过6点的骰子。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电路板烧焦的臭氧气味。
整个赌场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惨绿的光线似乎都凝固了。周围那些麻木的赌客们,第一次出现了反应——他们僵硬地转动头颅,空洞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荷官消失的位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被设定好的程序化的注视。
我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赢了我…赢了那个恐怖的、掌控规则的无面者…消失了就这样…因为连续预测错误,逻辑崩溃…消失了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即将淹没我,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沉、更冰冷的恐惧——他消失前那扭曲的表情,那破碎的哀嚎…规则锚点错误逻辑崩溃这赌局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非人的恐怖机制
恭喜。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甚至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在我身侧响起。
我猛地转头。
陈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旁边。他那张在绿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的脸上,此刻清晰地挂着一个温暖的、充满真诚喜悦的笑容。他看着我,眼神明亮,带着纯粹的祝贺。
你做到了,林晚。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只是笑容更深,你打破了它的规则逻辑!你自由了!这场噩梦结束了!
自由噩梦结束
巨大的冲击让我一时无法思考,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脸上那温暖真诚的笑容。后颈芯片处,那一直存在的冰冷异物感和隐约的刺痛,似乎真的…消失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狂喜终于冲破了恐惧的堤坝,开始在我冰冷的四肢百骸中奔涌。
我…我自由了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狂喜的试探。
是的!彻底自由了!陈默用力地点头,笑容无比灿烂,带着强烈的感染力,看看周围!束缚你的东西已经消失了!你赢了!用你的智慧和勇气!
束缚消失了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后颈。光滑的皮肤,除了刚才剧痛残留的些微灼热感,什么都没有!那个嵌入的、代表生命值和枷锁的芯片,真的不见了!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我冲垮的虚脱感和狂喜猛地攫住了我!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结束了真的结束了我不需要再赌命了我可以离开这个绿色的地狱了巨大的解脱感让我浑身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谢…谢谢你,陈默!我哽咽着,巨大的感激之情汹涌而出,几乎语无伦次,没有你…没有你的提醒…我早就…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仿佛他是这绝望深渊中唯一的真实支柱。
然而,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深色夹克衣袖的瞬间——
嗤啦——!!!
整个赌场大厅,那无处不在、令人作呕的惨绿色主光源,毫无预兆地、瞬间全部熄灭!
绝对的黑暗,如同墨汁般泼洒下来,瞬间吞噬了一切!那浓稠的黑暗沉重得令人窒息,仿佛连声音都被彻底吸收。死寂,绝对的死寂降临。只有我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在耳膜内疯狂鼓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将我刚刚升腾起的狂喜瞬间冻结!怎么回事!
紧接着,仿佛地狱之门在头顶洞开——
嗡——!!!
一阵低沉而宏大的、如同巨型引擎启动的轰鸣声,从赌场那高得望不到顶的穹顶深处传来!这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威严,瞬间碾碎了死寂,也碾碎了我残存的希望。
伴随着这恐怖的轰鸣,一点猩红的光芒,在穹顶的最高处骤然亮起!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无数点猩红的光芒如同地狱睁开的眼睛,在绝对的黑暗中次第点亮!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惊人的速度、沿着某种既定的、巨大的轨迹,冷酷地延伸、勾勒、拼凑…
最终,在赌场那庞大到令人绝望的黑暗穹顶之上,由无数点刺目的猩红光芒,组成了几行巨大无比、仿佛用淋漓的鲜血书写的文字:
>【恭喜新任荷官就职。】
>【编号:L-7。】
>【姓名:林晚。】
猩红的光芒如同凝固的血液,冰冷地照耀着下方死寂的赌场。那光,将每一张麻木或僵硬的脸孔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新任荷官…林晚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烫穿了我的大脑。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将我钉在原地,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新任荷官我这怎么可能我刚刚…刚刚才赢了那个无面怪物啊!陈默不是说…我自由了吗
陈默!
我猛地扭头,在头顶那巨大血字投下的、如同地狱血池般的光线下,看向身侧那个刚刚还对我展露温暖笑容的男人。
陈默依旧站在那里。但他脸上那温暖、真诚、充满祝贺的笑容,此刻却凝固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那笑容的弧度没有变,但眼神却完全变了。之前的明亮和锐利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空洞的疲惫,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磨损,只剩下最纯粹的虚无。那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穿透血色的光,落在我的脸上,没有喜悦,没有悲伤,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的漠然。
更恐怖的是——
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那件深色的夹克,他伸出的那只停在半空、似乎想安慰我的手,他的脸庞,他的整个躯体轮廓…都在那猩红光芒的照射下,如同投入水中的墨迹,开始迅速地淡化、稀薄!边缘处甚至开始呈现出一种类似数据流消散的、细微的粒子逸散效果!
他正在消失!像那个无面荷官一样消失!
不…不!
极致的恐惧让我发出嘶哑的尖叫,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他正在消散的手臂,陈默!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你说我自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手指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正在变得稀薄透明的手臂!没有触碰到任何实体,只有一片冰冷刺骨的、如同穿过液态氮气的寒意!
陈默那空洞漠然的眼神微微转动了一下,聚焦在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上。他那凝固的、诡异的笑容似乎…极其轻微地加深了一丝弧度。
自由…
他那正在消散的嘴唇开合,声音不再是之前的低沉沙哑,而是变得飘渺、失真,如同从遥远的虚空深处传来,带着一种彻底解脱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就是成为规则本身。
他的话语如同最后的诅咒,轻飘飘地落下。
话音未落,他的整个身影——那凝固的笑容、空洞的眼神、正在消散的躯体——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在猩红血光的映照下,彻底崩解,化作无数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闪烁着微弱红芒的光点,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死寂而冰冷的空气中。
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我一个人,僵立在巨大的赌桌旁,头顶是那几行宣告我就职的、猩红刺目的血字,脚下是深红如凝固血液的地毯。周围,无数张在血光下麻木僵硬的脸孔,如同提线木偶般,缓缓地、齐刷刷地转动,将他们空洞无神的视线,聚焦在我的身上。
死寂。
死寂吞噬了一切声音,只剩下我胸腔里那颗疯狂撞击、濒临破碎的心脏在轰鸣。陈默消散时那空洞漠然的眼神,还有那句如同冰锥刺入骨髓的自由就是成为规则本身,反复在我混乱的意识里切割、回荡。
新任荷官…林晚…
头顶那几行猩红的血字,每一个笔划都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我所有残存的侥幸。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两只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我赢了赌局,然后…就成了新的庄家成了那个必须戴上无面面具、用生命下注的规则执行者这就是彼岸赌场的真相一个吞噬玩家、以失败者为薪柴、以胜者为新傀儡的永恒循环
不!绝不!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歇斯底里的反抗意志猛地冲破恐惧的冰层!我猛地转身,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不顾一切地朝着记忆中赌场那巨大入口的方向狂奔!
深红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有我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在死寂的大厅里回荡。头顶那猩红的光如同粘稠的血浆,紧紧追随着我。我能感觉到身后那无数道空洞麻木的视线,像冰冷的针,扎在我的背上。
入口!巨大的、镶嵌着扭曲银色符号的拱门就在前方!门外是…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只要能离开这个绿色的地狱、血色的囚笼,外面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认了!
近了!更近了!拱门下那片深沉的黑暗,此刻如同唯一的救赎之地,吸引着我所有的求生意志。我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那片黑暗!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我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冰冷而坚硬的屏障!巨大的反冲力让我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整个人被狠狠地弹了回来,狼狈地跌倒在深红的地毯上。
无形的墙!
我挣扎着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拱门之外。门外并非预想中的通道或街道,而是一片纯粹的、翻滚涌动的、如同活物般的黑暗浓雾。那雾气被一道无形的界限阻挡在拱门之外,翻滚着,变幻着形状,隐约可见其中扭曲闪烁的、意义不明的幽光。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绝对的外界气息扑面而来。
而那道无形的墙,冰冷、坚硬、无法逾越,将我死死地禁锢在这片猩红笼罩的赌场空间里。
啊——!!!
极致的绝望和愤怒让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我爬起来,像疯了一样用拳头、用身体狠狠撞向那无形的屏障!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拳头传来骨裂般的剧痛,身体被一次次无情地弹开。但那道屏障纹丝不动,冰冷地隔绝着内外两个世界。
放我出去!我不是荷官!放我出去!我嘶吼着,声音因为恐惧和绝望而扭曲变形。
我的疯狂举动似乎触发了什么。
嗡……
一阵低沉而宏大的嗡鸣声再次从穹顶深处传来。这一次,伴随着嗡鸣,整个赌场大厅的地面,开始轻微地震颤起来。那深红的地毯如同水波般起伏。
紧接着,在我面前,那片深红的地毯之上,距离拱门不远的地方,空间开始扭曲、波动。惨白的光芒凭空亮起,迅速勾勒、凝聚。
一个轮廓出现了。
高大,笔挺。黑色的燕尾服,雪白的衬衫,猩红的领结。
光芒稳定下来。
一张光滑、没有五官、如同白瓷烧制而成的平面脸庞,呈现在我面前。只有一张用鲜红颜料勾勒出的、弧度精准到诡异的微笑嘴唇,印在空白处。
一张全新的、无面的脸庞。
这张脸,正静静地注视着我。
在那张脸下方,惨白的光芒继续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与荷官身上一模一样的——黑色燕尾服。
衣服上方,悬浮着一片小小的、薄如蝉翼的惨白色光板。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几行字:
>【新任荷官着装规范】
>1.
请于就职仪式前更换指定服装。
>2.
请佩戴身份标识。
>3.
请熟读并理解《彼岸赌场运行规则手册(荷官版)》。
那套崭新的燕尾服,那片惨白的光板指令,还有那张悬浮在空中的、只有红唇微笑的无面脸庞…它们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无声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不…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象征着就职的恐怖之物,浑身冰冷,如坠冰窟。拒绝的念头刚刚升起,后颈深处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疯狂生长、扎根!
呃啊——!
我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捂住后颈。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冰冷而沉重的异物感,深深嵌入我的脊椎。同时,一股庞大而冰冷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预兆地、粗暴地涌入我的意识!
无数扭曲的符号、冰冷的条例、残酷的惩罚机制、玩家生命值转换公式、赌局概率操控权限…还有那些…那些被吞噬的、困在赌场各个角落的玩家意识碎片传来的、亿万次重复的绝望哀嚎…海啸般的信息瞬间淹没了我的自我意识!
编号:L-7,林晚。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精密机械合成的声音,从我自己的喉咙里发出。
身份确认:新任荷官。
生命值锚定:无限期。
请更换服装,佩戴标识,准备执行首次荷官职责。
这声音…是我的声音,却又完全不属于我。它冰冷、平直,带着一种非人的绝对权威。仿佛有一个庞大的、冰冷的程序,正在覆盖、接管我的思维和语言中枢!
不!这是我的身体!我的声音!
我拼命地在意识的海啸中挣扎,试图夺回控制权。但那股冰冷的信息洪流和程序指令太过强大,我的抵抗如同怒涛中的一片树叶,瞬间被淹没。我的身体,在那冰冷指令的驱动下,开始不受控制地、僵硬地移动。
我的右手,如同被无形的提线操控着,缓缓抬起,伸向空中悬浮的那张光滑的、只有红唇微笑的无面脸庞。
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如同白瓷般的表面。
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吸力瞬间传来!
不——!!!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绝望至极的嘶吼,从我自己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却显得如此微弱和徒劳。
那张无面的脸庞,如同活物般,覆盖上了我的脸。冰凉的触感瞬间包裹了整个面部,与皮肤紧密贴合,严丝合缝。视野被剥夺,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思维被强行格式化般的剧痛席卷了大脑!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钢针,正在刺入、搅动、重塑着我的意识结构!自我的记忆、情感、恐惧、反抗的意志…都在被强行剥离、压缩、封存到意识最深处一个冰冷的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庞大、冰冷、逻辑严密的赌场运行规则,是绝对中立的职责,是…永恒。
剧痛和思维改造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视野重新恢复。
不再是人类的视角,而是一种冰冷、恒定、如同高精度扫描仪般的全方位视角。整个猩红笼罩下的赌场大厅,每一张赌桌,每一个麻木的赌客,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都清晰地、毫无感情色彩地呈现在我的感知中。
我低下头。
映入视野的,是覆盖在身体上的、崭新笔挺的黑色燕尾服,雪白的衬衫,猩红的领结。
我抬起手。一只戴着纤尘不染的白色手套的手。
荷官着装规范确认。身份标识佩戴完成。那个冰冷的、机械合成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荷官林晚,就职完成。
请前往A-7赌桌,准备接待下一位玩家。
目标玩家身份识别:现实负债者,生命值评估:100单位。
冰冷的指令驱动着这具被燕尾服包裹的躯体,迈开平稳、精确、如同丈量过的步伐,走向大厅深处一张空置的赌桌。
深红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
穹顶之上,那巨大的猩红血字恭喜新任荷官就职。编号:L-7。姓名:林晚。依旧冰冷地高悬,如同永恒的墓志铭。
赌桌旁,一个身影趴在桌面上,似乎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微微抽搐着。
我走到赌桌对面,站定。姿态无可挑剔。
编号:L-7,荷官林晚,为您服务。冰冷的、机械合成的声音,从那张覆盖着白瓷般无面脸庞、只有鲜红微笑嘴唇的位置,平稳地响起,回荡在死寂而猩红的空气里。
趴在桌上的身影似乎被这声音惊醒,猛地抬起头。
惨绿与猩红交织的光线下,映出一张年轻、苍白、写满了茫然和巨大恐惧的女性脸庞。她的眼睛因惊恐而瞪得极大,瞳孔中倒映出我此刻的形象——笔挺的黑色燕尾服,光滑的无面脸庞,以及那抹鲜红的、永恒不变的、诡异微笑。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不…这是哪里你是谁放我出去!她尖叫起来,声音因恐惧而撕裂。
我缓缓抬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动作精准而优雅。一本封面惨白的规则手册,凭空出现在我的掌心。
我将那本手册,平稳地推到她的面前。
惨白的封面上,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在猩红的光线下清晰可见:
规则一:庄家(荷官)必须绝对诚实,所说一切皆为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