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周聿怀五年,始终比不过他心头的白月光。
他轻蔑地说:你这样的,除了我谁要
我摘下订婚戒丢进咖啡杯,飞往大洋彼岸。
三年后国家卫星发射直播,我作为技术总工出现在指挥中心。
周聿怀发疯般闯进警戒区,被安保按在泥水里。
他嘶吼着问为什么消失三年。
我低头看他:周先生,您的权限不足。
电视播放着卫星入轨的新闻,他砸碎酒杯。
查她!不惜代价!
国安部的警告函第二天送到他桌上。
他醉醺醺找到我:跟我回家...
我身后走出两名持枪警卫:林工身份涉密,请立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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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点砸在深灰色地砖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林晚最后一只行李箱的轮子卡在公寓门口那道该死的、微微凸起的门槛上,倔强地不肯挪动半分。
她用力一拽,箱子歪倒,沉闷地砸在地上,几本专业书的边角刺破了薄薄的纸箱探出头来。
啧,周聿怀的声音从客厅沙发那边飘过来,带着惯有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懒散和一丝被惊扰的不耐
破纸箱都搞不定
他手里把玩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眼睛却根本没往玄关这边看。
林晚没说话,也没看他。只是蹲下去,用力把倾倒的箱子重新扶正,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箱子确实廉价,就像他曾经评价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衣服一样廉价。
她沉默地直起身,拉起拉杆,准备把这最后一个破纸箱彻底拖出这间充斥着他昂贵气息的公寓。
行了,周聿怀终于舍得放下手机,踱步过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他停在林晚面前,高大的身影轻易将她笼罩在玄关狭窄的阴影里,带着压迫感。
他微微俯身,手指带着点戏谑,捻起她垂在肩头的一缕黑发,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而非相处了五年的恋人:
真要走就你这样的,他低笑一声,气息拂过她耳畔,却毫无暖意
除了我,谁要
这句话像根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林晚早已麻木的心脏深处某个尚未完全坏死的角落。
一股尖锐的刺痛猛地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住了,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向头顶。眼前闪过无数碎片:他手机屏保上苏沁明媚的笑脸;他无数次心不在焉地敷衍她的晚餐邀约;他醉酒后抱着她,嘴里却喃喃唤着沁沁……五年。
整整五年,她像个尽职尽责的影子,安静地待在他光芒万丈的世界边缘,等着他偶尔施舍的一点余光。
原来在他眼里,她始终是那个没人要的廉价替代品。
林晚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盛着温顺和妥协的眸子,此刻像骤然碎裂的冰面,底下燃着幽暗却炽烈的火。
周聿怀被她眼中从未有过的决绝和冰冷刺得一怔,捻着她头发的手指下意识松开了。
她没有嘶吼,没有质问,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左手无名指上,那枚他随意买来的、圈口甚至不太合适的铂金戒指,被她用力扯了下来。
细小的指关节被金属边缘刮得生疼,她也毫无知觉。
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甩手!
叮——
一声极其清脆、带着颤音的金属撞击声,尖锐地划破了公寓里凝滞的空气。
那枚小小的指环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银弧,精准地坠入玄关柜上那杯周聿怀刚喝了一半的、还冒着微弱热气的黑咖啡里。深褐色的液体被砸开一圈涟漪,戒指迅速沉底,消失不见,只留下杯口一圈细微的晃动。
周聿怀脸上的懒散和轻蔑瞬间冻结。
他盯着那杯还在微微晃荡的咖啡,瞳孔急剧收缩,仿佛被那声脆响刺穿了耳膜。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荒谬和被冒犯的怒火腾地冲上头顶。
林晚!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惊怒而变了调
你他妈闹够了没有!
林晚甚至没有再看那杯子一眼,也没有看他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俊脸。
她猛地拉起行李箱的拉杆,那个被他嗤之以鼻的破纸箱的轮子碾过门槛,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头也不回地撞开公寓厚重的门,像一颗脱离轨道的陨石,决绝地投入外面灰蒙蒙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外套,寒意刺骨。身后,公寓的门砰地一声被周聿怀狠狠摔上,那声巨响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带着他失控的咆哮:滚!有种别他妈回来求我!
求他林晚在滂沱大雨中挺直了脊背,拉着那只倔强的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向电梯。
湿透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冷得像冰,心底却有一簇火苗,在周聿怀那句没人要的冰水浇灌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轰然爆燃,烧尽了最后一丝犹豫和不甘。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身后那个她耗费了五年青春的世界。金属轿厢冰冷的倒影里,映出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
求他
呵
飞机巨大的引擎轰鸣声撕裂云层,城市璀璨的灯火在舷窗外急速缩小、模糊,最终被厚重的云海彻底吞没。
林晚靠在狭窄的舷窗边,冰凉的玻璃贴着额角。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偶尔有气流颠簸,机身微微震颤。
她没有闭眼,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吞噬了过往的黑暗。
周聿怀那句除了我谁要的轻蔑,像毒蛇的獠牙,反复噬咬着她的神经。
每一次回想,都带来一阵尖锐的耻辱和刺痛。
求他
她扯动嘴角,牵出一个比舷窗外的云层更冷的弧度。眼底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心口那个巨大的空洞,被凛冽的高空气流灌满,除了冰冷,再无他物。
她需要的不是谁的施舍,而是彻底的重生,远在周聿怀那点可怜的光环永远无法照耀的地方。
大洋彼岸的生活像一块粗糙的磨刀石。
林晚把自己整个儿摁了上去。
语言壁垒
她用无数个通宵达旦的单词本和听力材料硬生生凿穿。
顶尖学府严苛的入学标准
她把自己拆解成最精密的零件,榨干每一分潜力去冲刺。
厚厚的专业书籍堆满了狭小的出租屋,台灯常常亮到东方泛起鱼肚白,速溶咖啡苦涩的味道成了空气里最熟悉的背景。
累极了,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眯一会儿,梦里有时是周聿怀那张冷漠的脸,有时是苏沁巧笑倩兮的模样,更多的时候,是公式、代码、以及那片她渴望触摸的、属于星辰大海的未知领域。
每次惊醒,心脏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窒息感伴随着强烈的恨意和不甘,成为支撑她继续压榨自己的燃料。
身体疲惫到极限,精神却像绷紧的弓弦,锐利而清醒。
三年光阴,在图书馆永不熄灭的灯光下,在实验室精密仪器的嗡鸣声中,在键盘敲击出的枯燥字符里,悄然流逝。
那个曾经在周聿怀公寓里被轻蔑地称为破纸箱的行李箱,早已被更专业、更符合国际航空托运标准的箱子取代。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灿烂得刺眼。林晚穿着宽大的硕士袍,站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同学中间,平静地接过那份凝聚了无数血汗的学位证书。
闪光灯亮起,她对着镜头,露出了三年来的第一个微笑。
没有狂喜,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和深埋眼底的、淬过火的坚韧。
再后来,一纸特殊的调令,带着庄严的国徽印记,落在了她手中。
目的地,是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代号。
临行前,她处理掉了所有带不走的物品,只留下一个轻便的保密公文箱。
她注销了旧的电话号码,切断了所有与过往有微弱关联的社交账号。
站在异国机场的安检口,回望这片承载了她三年涅槃的土地,林晚的眼神平静无波。
她拉低了帽檐,挺直脊背,像一个真正的战士,走向那道通往未知、也通往新生的闸口。
这一次,她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更不是谁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她是林晚,一个即将为国家最深的星辰梦想而战的人。
属于周聿怀的那个林晚,连同那枚沉在咖啡杯底的廉价戒指,早已被彻底埋葬在时光的尘埃里。
三年后的深秋,首都。
巨大的市政礼堂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将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照得一片通明。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昂贵雪茄以及精心烹制的冷餐点心混合的独特气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西装革履的男士与珠光宝气的女士低声交谈,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这里是属于权力、资本与顶级资源的名利场。
周聿怀端着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里轻轻晃动。
他身姿挺拔,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衬得他愈发矜贵不凡。几个本市举足轻重的企业家围在他身边,言语间满是恭维与试探。他嘴角噙着一抹疏离而得体的笑意,偶尔颔首,目光却有些心不在焉地扫过攒动的人头。
三年了。林晚消失得如同人间蒸发。
起初他笃定她会回来,像以往无数次小打小闹的争吵后那样,带着点委屈和讨好。他封锁了她的经济来源,等着她低头。
一个月,两个月…杳无音信。
他开始动用关系查找她的出境记录,得到的反馈却模糊不清。
不安像藤蔓,悄然缠绕上心脏。他砸钱雇佣了最好的私人侦探,得到的报告却越来越离奇,最后竟收到语焉不详的警告。
焦躁和一种失控的恐慌在他精心维持的优雅外壳下啃噬,让他变得易怒而阴郁。苏沁的温柔抚慰也无法平息这种日益扩大的空洞感。
就在这时,靠近礼堂深处贵宾通道入口的人群,突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一种无形的、带着某种绝对权威的肃穆气场迅速扩散开来,压过了场内的喧嚣。
周聿怀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通道厚重的绒布门帘被两名身着深色制服、身姿笔挺如标枪的工作人员恭敬地拉开。一行人步履沉稳地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几人气场强大,是常在新闻里出现的面孔。而稍后一步,被几位神情严肃的技术官员和安保人员簇拥在核心位置的——
周聿怀的呼吸骤然停止。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是她!
林晚!
但又不是他记忆中的林晚。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利落的深藏青色制服,材质挺括,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
肩章上的徽记在灯光下反射出冷硬而低调的光芒。乌黑的发丝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那张曾经总是带着温顺、偶尔流露出怯懦的秀丽脸庞,此刻线条清晰而冷峻。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近乎透明的白皙。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视线淡淡地掠过前方攒动的人群,没有任何焦点,没有任何情绪,仿佛眼前衣香鬓影的繁华世界只是一片虚无的背景板。
她微微侧头,听旁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低声说着什么,侧脸的弧度冷静而专注。
她的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定,每一步都踏在无声的肃穆之上。
簇拥在她身边的安保人员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形成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屏障。
周围嘈杂的谈笑声如同被利刃切断,瞬间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个被严密护卫着的、穿着特殊制服的年轻女人身上,充满了惊愕、探究和敬畏。
周聿怀手中的水晶杯猛地一晃,几滴昂贵的威士忌溅了出来,落在锃亮的皮鞋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他浑然不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重锤猛击!血液疯狂地涌向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
那张脸,他刻在骨子里、找了整整三年的脸!此刻就在眼前,却遥远得像隔着整个银河系!
她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场,那身代表着绝对权威和不可触碰的制服,还有那些簇拥着她、如同拱卫着国宝的安保人员……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至极的噩梦!
林晚!一声嘶哑的、完全失控的咆哮猛地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狂乱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恐慌,瞬间撕裂了整个礼堂刻意维持的优雅氛围!
所有的目光,惊愕的、好奇的、不悦的,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周聿怀什么也顾不上了。巨大的震惊和一种灭顶的恐慌感彻底冲垮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体面。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手里的酒杯脱手飞出,啪嚓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琥珀色的液体和玻璃碎片四溅。
林晚!站住!他双眼赤红,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被严密护卫的身影冲去。
昂贵的西装被他自己扯得歪斜,领带勒在脖子上,英俊的脸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形。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抓住她!问清楚!这三年她到底去了哪里她凭什么用这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她怎么敢!
他的动作太突然、太疯狂。人群发出惊呼,下意识地向两边避让。
然而,就在他距离林晚所在的核心区域还有七八米远时,几个原本只是静静护卫在侧后方、穿着深色便装、毫不起眼的安保人员,如同瞬间启动的精密仪器,以惊人的速度骤然合拢!
动作迅捷如电,配合默契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一人精准地格开他胡乱挥舞的手臂。
一人沉肩猛撞他的肋下。
最后一人屈膝扫向他的小腿。
干净,利落,毫无花哨,带着一击制敌的狠厉!
呃啊!周聿怀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狠狠袭来,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天旋地转!
昂贵的西装后背和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重重地、狼狈不堪地拍在冰凉湿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冰冷的之前宾客带入的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西装外套和衬衫,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
更屈辱的是,一只穿着厚重作战靴的脚,毫不留情地、带着千钧之力,死死踩在他的后背上,将他整个人牢牢地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脸颊被迫紧紧贴着湿漉漉、带着鞋印污渍的地砖,鼻尖充斥着尘土和清洁剂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巨大的屈辱感和身体上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过去。
整个礼堂死寂一片。只有他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异常清晰。所有的目光,都带着震惊、鄙夷或纯粹的看戏心态,聚焦在这个曾经高高在上、此刻却像条死狗一样被踩在泥水里的男人身上。
混乱的中心,林晚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的停顿。
那声嘶力竭的咆哮、刺耳的玻璃碎裂声、身体重重砸在地上的闷响,以及男人粗重痛苦的喘息……所有这些巨大的噪音,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她周身之外。
她的步伐依旧稳定,节奏没有丝毫被打乱。深藏青色的制服挺括,衬得她身形笔直如松。
她只是微微侧过脸,目光平静地扫向声音爆发的源头——那个被两名安保人员死死按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挣扎扭动、狼狈不堪的身影。
她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就像在看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物品,或者路边一块碍眼的垃圾。那目光清冷得如同终年不化的雪山之巅的月光。
只停留了不到半秒。
她收回视线,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下噪音来源是否已被控制。然后,她对着身旁那位神情严肃的白发老专家,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嘴唇翕动,似乎低声确认了一句什么行程安排。老专家也回以颔首。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停顿。
簇拥着她的队伍,包括那些眼神锐利、气场迫人的安保人员,也随着她的脚步,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
厚重的绒布门帘再次被拉开,一行人迅速而有序地消失在通往礼堂内部的通道深处。
门帘落下,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也彻底隔绝了周聿怀绝望的视线。
林晚——!为什么!为什么消失三年!你给我说清楚!
他像濒死的野兽,在安保人员铁钳般的手掌压制下徒劳地挣扎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屈辱和不敢置信而完全变了调,破碎不堪。湿冷的泥水糊满了他的半张脸,昂贵的西装沾满污渍,精心打理的发型乱成一团。
他目眦欲裂地盯着那扇隔绝了他所有希望的门帘,仿佛要把它烧穿。
周围死寂的空气终于被打破。压抑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疯了吧这是
周聿怀他……他认识林工
怎么可能!林工那种级别……他算什么东西
啧,丢人现眼……
保安!赶紧把人弄出去啊!像什么话!
那些声音,或惊讶,或鄙夷,或纯粹带着上流社会看人出丑的兴味,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周聿怀的耳膜,刺得他脑仁生疼。
安保人员的动作没有丝毫松懈,反而因为他的挣扎而更加用力。
冰冷的枪柄他这时才惊恐地意识到压制他的人腰间配着枪硌在他的肋骨上,生疼。另一人粗暴地反剪着他的双臂往上提,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老实点!再动别怪我们不客气!压低的警告声带着钢铁般的冷硬,在他耳边响起。
巨大的屈辱感和身体上的剧痛,让周聿怀眼前阵阵发黑。
他被两个力量惊人的安保像拖拽一袋垃圾一样,硬生生地从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拖起来。双脚虚软无力地蹭着地面,昂贵的皮鞋在光洁的地砖上划出难看的痕迹。
周围那些或惊愕或鄙夷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灼烧着他仅存的体面。
他被半拖半架着,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狼狈不堪地被请出了市政礼堂灯火辉煌的大门。
深秋夜晚的寒风猛地灌进来,吹透了他湿透的、沾满泥污的西装,冻得他浑身一哆嗦。身后那扇象征着顶级圈层的厚重木门,在他被推出后,砰地一声无情地关上,彻底隔绝了里面温暖的光、浮华的喧嚣,以及那个他拼尽全力也没能触及的身影。
世界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他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在空旷寒冷的台阶上回荡。他踉跄了一步,勉强扶住冰冷的石柱才没有跌倒。
夜风吹乱了他湿漉漉的头发,几缕黏在额角,狼狈至极。刚才被压制在地的冰冷触感、安保人员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还有礼堂内那些无声的嘲讽……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死死缠住,勒得他几乎窒息。
林晚……他盯着那扇紧闭的、仿佛永远不会再为他打开的大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翻滚着疯狂的血色和一种被彻底踩碎骄傲的剧痛。
一个他曾经视为囊中物、弃若敝屣的女人,如今却站在了他只能仰望、连衣角都触碰不到的地方!
这种天翻地覆的落差,比任何羞辱都更让他发狂!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石柱上!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剧痛刺激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查!他对着空旷寒冷的夜空,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困兽,发出嘶哑的咆哮,声音在寂静中传出很远
给我查她!挖地三尺!我要知道她这三年到底在干什么!她去了哪里!现在是什么身份!不惜一切代价——!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染血的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深夜,周家顶层的豪华公寓。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璀璨星河。然而室内却一片狼藉,浓烈的威士忌酒气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雪茄燃烧后辛辣的余味。
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碎裂的水晶杯、揉成一团的文件、以及几本被暴力撕扯开的杂志。
超薄壁挂电视巨大的屏幕上,正播放着深夜新闻。
画面是肃穆庄严的航天指挥大厅
无数穿着统一深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坐在密密麻麻的控制台前,神情专注而紧张。背景音是沉稳有力的倒计时声:……三、二、一!点火!
巨大的火箭尾部喷发出耀眼的橘红色火焰,撕裂长空,轰鸣声仿佛穿透了电视屏幕,震动着室内的空气。
镜头切换,给了指挥控制席一个短暂的特写。一个穿着深藏青色制服、肩章线条冷硬的身影坐在核心位置,侧脸线条在屏幕的冷光下显得异常清晰、冷静。
她正对着麦克风,清晰而沉稳地下达着指令。屏幕上打出一行醒目的字幕:
‘寰宇七号’卫星总设计师、副总指挥:林晚。
新闻主播用激动而崇敬的语调解说着:……标志着我国在深空探测领域取得重大突破!林晚工程师作为最年轻的技术核心……
哗啦——!
一声刺耳的爆响,彻底淹没了主播的声音!
周聿怀赤红着双眼,手里抓着的、刚刚从酒柜里拿出的另一瓶价值不菲的麦卡伦25年,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巨大的电视屏幕!
酒瓶与屏幕猛烈撞击,瞬间爆裂!琥珀色的液体混合着玻璃碎片呈放射状喷溅开来,淋湿了地毯,也溅到了他昂贵的手工皮鞋和西裤裤脚上。
电视屏幕被砸出一个巨大的蛛网状裂痕,林晚那张冷静专注的脸在破碎的液晶面板上扭曲、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变成一片死寂的黑暗。
林晚……林晚!周聿怀胸膛剧烈起伏,像破旧的风箱。他死死盯着那片漆黑的屏幕,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那个将他尊严彻底碾碎的女人。
喉头滚动着腥甜的铁锈味,那是牙齿咬破口腔内壁的血。
查!他猛地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奢华客厅嘶吼,声音因为酒精和极致的愤怒而沙哑变形,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癫狂
继续给我查!挖!把她的底细给我彻底翻出来!她那个见鬼的单位!她每天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我他妈就不信查不到!加钱!加十倍!一百倍的钱!给我砸!砸到有人开口为止——!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在空旷死寂的豪宅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音。他像一头彻底迷失在暴怒和绝望中的野兽,找不到出路,只能疯狂地撕咬着困住他的牢笼。
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却照不进他此刻一片漆黑、充满毁灭欲的心底。
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光可鉴人,倒映着头顶奢华水晶吊灯的冷光。周聿怀靠在高背真皮座椅里,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雪茄,青烟袅袅。
他脸色阴沉,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昨晚的宿醉和狂怒并未完全消退。桌面上摊着几份文件,是几家背景深厚的私人侦探机构最新递上来的报告。
关于林晚这个名字的搜索结果,依旧是一片令人抓狂的空白。
废物!他低咒一声,烦躁地将报告扫到一边,烟灰簌簌落在昂贵的桌面上。他拿起内线电话,正要再次施压。
笃,笃,笃。
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敲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不容忽视。
周聿怀皱眉,谁这么没眼色他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进!
门被无声地推开。进来的不是他预想中的秘书或助理,而是一个穿着深灰色夹克、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材中等,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他手里拿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封口处贴着某种特殊的、带有编号的封签。
男人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目光平静地扫过周聿怀脸上残余的戾气和桌上的狼藉。没有自我介绍,没有寒暄,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周聿怀先生他的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
周聿怀心头莫名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挺直脊背,强作镇定,语气带着惯有的倨傲:是我。你是
中年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将手中的牛皮纸文件袋轻轻放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动作精确得像在放置一件易碎品。封签上的特殊编号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奉上级指示,送达函件。男人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宣读一份公文,请周先生签收。
周聿怀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普通的牛皮纸袋上,心脏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认得那种封签的样式!那是……只存在于传闻中的特殊部门才会使用的东西!
他伸出手,指尖竟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撕开封签的动作因为用力而显得笨拙。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A4纸。
纸张抬头,是一个庄严的国徽图案。
下面,是几行简洁到极致的黑色印刷体字:
**【关于立即停止对林晚同志(代号:朱雀)一切非法调查行为的严正警告】**
**周聿怀先生:**
**经查实,你近期通过非正常渠道,多次试图刺探、干扰国家高级涉密科研人员林晚同志(代号:朱雀)的工作及生活。此行为已严重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保守国家秘密法》及相关国家安全法规。**
**现依法向你发出最严正警告:**
**一、立即终止一切针对林晚同志(代号:朱雀)及其关联信息的非法刺探、跟踪、骚扰行为。**
**二、严禁以任何形式(包括但不限于网络、通讯、委托第三方等)传播、扩散或试图获取与林晚同志(代号:朱雀)身份、工作内容相关的任何信息。**
**三、请于三个工作日内,主动前往国家安全机关指定地点(地址另行通知)说明情况,并接受相关法律教育。**
**郑重提醒:国家秘密神圣不可侵犯。任何组织和个人,无论身份背景,若继续无视警告,一意孤行,实施危害国家安全和利益的行为,必将受到法律的严厉追究,绝不姑息!**
落款是一个他只在最高级别保密协议上见过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部门名称——【国家安全部】,以及一个鲜红刺目的公章。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周聿怀的视网膜上。
他捏着纸张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捏得惨白,薄薄的纸张瞬间被攥得皱成一团!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刚才的倨傲和愤怒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巨大的惊骇和一种被无形力量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朱雀代号高级涉密国家安全部
那个被他轻蔑地说除了我谁要的女人……她真的成了他倾尽所有也无法触碰、甚至多看一眼都会引来灭顶之灾的存在!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丝质衬衫后背。
深秋的寒风卷起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扑向研究所那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合金大门。
林晚刚结束一个长达十六小时的联调测试,从那个深入地下、灯火通明却与世隔绝的指挥大厅走出来。
高强度的工作榨干了精力,脚步有些虚浮,深蓝色的制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苍白的面容上带着浓重的倦意,只有那双眼睛,在研究所门口惨白的探照灯光下,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要去拿车钥匙。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酒气混合着高级古龙水变质的酸腐味,猛地从侧后方的阴影里扑了过来!
林晚的神经瞬间绷紧,身体下意识地做出防御姿态。但长期在保密环境工作养成的绝对警惕性,让她并未惊慌失措。
一个高大的、踉跄的身影从墙角的阴影里冲了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猛地拦在了她的正前方。
是周聿怀。
他完全变了个人。昂贵的羊绒大衣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沾着可疑的污渍。曾经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不堪,几缕湿漉漉地贴在汗涔涔的额角。脸色是病态的惨白,眼窝深陷,布满狰狞的红血丝,下巴上是没刮干净的青色胡茬。
浓重的酒气几乎形成实质的烟雾笼罩着他,眼神涣散、浑浊,却又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晚晚……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种令人作呕的、摇尾乞怜般的哽咽。他试图伸出手去抓林晚的胳膊,动作笨拙而急切,身体因为醉酒和激动而摇晃不定
晚晚……跟我回家……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语无伦次,鼻涕眼泪似乎都要一起涌出来:
以前是我混蛋……是我眼瞎……苏沁她什么都不是!她根本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我只要你……晚晚……跟我回家……我们重新开始……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浓烈的酒气和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颓败气息扑面而来。
林晚的眉头在听到回家两个字时,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一片冰封的漠然。
她甚至没有后退,只是极其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涕泪横流、状若疯癫的男人,看着他试图伸过来抓她的手。
那双曾经让她沉溺、也让她心碎的深邃眼眸,此刻只剩下令人作呕的浑浊和贪婪的乞求。
她的眼神,比研究所门口呼啸的寒风更冷。
周聿怀的手指颤抖着,眼看就要碰到她深蓝色制服的袖口。那袖口挺括,没有一丝褶皱。
就在他的指尖距离布料还有不到一寸的时候——
唰!唰!
两道迅疾如电的黑色身影,如同凭空出现一般,瞬间从林晚身后两侧的暗影中闪出!动作快得只留下两道模糊的残影!
沉重的军靴踏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两名身材高大、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作战服、面容冷峻如岩石的警卫,如同两座骤然拔地而起的铁塔,以绝对保护的姿态,稳稳地挡在了林晚身前,将她和周聿怀彻底隔开!
其中一人动作精准如手术刀,一记迅猛的格挡,将周聿怀那只伸向林晚的手狠狠拍开!力量之大,让周聿怀整个人都踉跄着向旁边歪倒,险些摔倒在地。
另一名警卫上前半步,身体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他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的警告,死死锁定在周聿怀那张因醉酒和惊愕而扭曲的脸上。低沉的声音如同钢铁摩擦,在寂静的寒夜里清晰地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后退!
林工身份涉密!
请立即离开警戒区域!
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如同最终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