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白影·带血的猫
暴雨,像是天河决了口子,疯狂地倾泻在灰暗的城市丛林之上。豆大的雨点砸在柏油路面、铁皮屋顶、霓虹招牌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交织成一片混沌而压抑的交响。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厚重的水幕中扭曲、扩散,勉强勾勒出湿漉漉的街道轮廓。
陈默弓着背,几乎伏在电驴的车把上,破旧的黄色雨衣被狂风撕扯着,猎猎作响,形同虚设。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了他的廉价T恤和牛仔裤,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电驴的仪表盘上,电量显示条顽强地闪烁着最后一丝红光,像他此刻摇摇欲坠的体力一样,随时可能熄灭。
操!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被暴雨瞬间吞没。手机屏幕在湿漉漉的裤袋里固执地震动着,不用看也知道,是平台的催单提示和站长气急败坏的语音。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消息:【闪电送】订单‘帝豪KTV-308包厢’即将超时!超时罚款:订单金额50%!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帝豪KTV,在城东新CBD的繁华地段,而他此刻,却深陷在城西这片被时代遗忘的、等待拆迁的鬼楼区腹地。为了多赚那几块钱的深夜加价和抄近路省下的时间,他冒险拐进了这片地图导航都建议绕行的废弃之地。四周是断壁残垣,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怪兽的眼睛,在雷光闪烁中时隐时现。关于这里的恐怖传闻——什么深夜女人的哭声、无头白影飘荡——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让他脊背发凉。
可他没有选择。手机屏保是一张褪色的老照片:乡下斑驳的土墙前,年幼的他被年轻的父母紧紧搂在中间,三人笑得灿烂。那是他仅存的、关于家的温暖记忆。如今,父亲早逝,母亲缠绵病榻,沉重的医药费像一座大山,压得这个刚毕业一年的年轻人喘不过气。房租、水电、母亲的药费……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每一个差评都可能让他失去这份赖以生存的工作。
妈的,拼了!陈默一咬牙,拧紧了电门。电量告急的电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坑洼积水的泥路上艰难地颠簸前行。车轮碾过碎石和垃圾,溅起浑浊的水花。雨水模糊了视线,他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和对手机地图上那截微弱蓝线的信任,在迷宫般的废墟间穿行。
突然!
一道惨白的、撕裂夜空的巨大闪电毫无征兆地劈下!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的惊雷!轰——!!!
陈默被那瞬间的强光和巨响震得心脏骤停,手猛地一抖,电驴失控地朝着路边一处塌了半边门脸的老屋门洞冲去!他下意识地死命捏住刹车!
吱嘎——!
刺耳的摩擦声被雨声淹没。电驴在泥水里猛地侧滑,前轮险之又险地停在了一堆湿漉漉的、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建筑垃圾前几厘米处!巨大的惯性让陈默整个人差点被甩飞出去,他死死抓住车把,才勉强稳住身形,胸腔里心脏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
冷汗混着雨水,瞬间浸湿了鬓角。他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然而,就在他准备重新启动电驴的瞬间,借着又一道短暂亮起的惨白电光,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门洞角落那堆湿漉漉的垃圾旁——
那里蜷缩着一团小小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白色。
不,不是垃圾!
那是一只猫!一只通体纯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猫!
闪电的光芒清晰地照亮了它——原本应该蓬松雪白的毛发被冰冷的雨水完全打湿,紧紧地贴在瘦小的身躯上,狼狈不堪。更触目惊心的是,它身体一侧,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后腿的位置,三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正不断渗出暗红色的血液!雨水冲刷着伤口,将暗红的血水晕染开来,在它身下形成一小片令人心悸的红渍。它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小小的身体微弱地起伏着,只有那双眼睛——
那双在闪电映照下骤然抬起的、如同最纯净琥珀般的猫瞳!
陈默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不是属于动物的、懵懂或惊恐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仿佛承受着千刀万剐的酷刑;同时,又蕴含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警惕,如同寒潭深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审视蝼蚁般的锐利锋芒!这眼神穿透了雨幕,穿透了陈默的狼狈,直直刺入他的灵魂深处!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混合着暴雨的冰冷,瞬间攫住了他!
恐惧!源自本能的、对未知和诡异存在的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他想逃!立刻、马上逃离这个诡异的雨夜、这片不详的废墟、这只眼神可怕的伤猫!
呜……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风雨声掩盖的呜咽,从那小小的白色躯体里传来。那声音虚弱到了极点,带着濒死的绝望,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不肯屈服的倔强。
陈默准备拧电门的手,僵住了。
他看到了那双琥珀色瞳孔中,除了痛苦和警惕,深处那一点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对生的渴望。这眼神,像一根针,刺破了他被生活重压磨出的厚茧,刺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想起了病床上母亲虚弱却依然温柔的眼神,想起了自己无数次在绝境中挣扎时,心底那点不肯放弃的微光。
操!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陈默低吼一声,不知是在骂这该死的天气,这操蛋的生活,还是骂自己这不合时宜的烂好心。他猛地熄了电驴,翻身下车,脚步踉跄地踩进冰冷的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那个门洞。
他脱下身上唯一还算干燥、也仅能勉强御寒的薄外套——那是他去年冬天咬牙买的打折货。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触碰伤口,用外套将那冰冷、颤抖、湿透了的白色小身体轻轻包裹起来,抱在怀里。小猫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冰冷得像一块石头。
别怕…小家伙…我带你走。陈默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在安慰猫,还是在安慰自己那颗狂跳的心。怀中的小东西似乎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温暖,又或许是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只是在他怀里极其轻微地瑟缩了一下,便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那双半阖的琥珀色猫瞳,在昏暗的光线下,偶尔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微光。
陈默抱着这意外的负担,吃力地扶起电驴。电量红灯闪烁得更加急促。他不敢再冒险穿越这片废墟,只能调转车头,朝着来路,迎着更猛烈的风雨,艰难地驶向自己位于旧城区边缘的出租屋。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怀中的白猫成了唯一一点微弱的、带着血腥气的暖源。
那栋外墙斑驳、爬满老旧电线的筒子楼,在雨夜里显得格外阴郁。陈默住在四楼最靠里的一个单间。他用冻得发僵的手掏出钥匙,打开门锁。一股混合着旧家具、廉价泡面和潮湿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很小,一床一桌一椅,一个简易布衣柜,就是全部家当。虽然简陋,但收拾得还算整齐。
他顾不上自己浑身湿透,小心翼翼地将裹着外套的小猫放在自己那张铺着廉价格子床单的床上。打开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小猫的状况,比在雨夜废墟中看到的更加糟糕。伤口很深,皮肉外翻,边缘的皮肉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微微泛着荧光的青紫色,流出的血液也显得异常粘稠暗沉。更诡异的是,这伤口似乎……并没有因为雨水的冲刷和时间的流逝而扩大流血,反而以一种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在……结痂
陈默甩甩头,把这荒谬的念头压下去。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口!他手忙脚乱地翻出小药箱——里面只有最基础的碘伏、棉签和纱布。他倒了点温水,用干净的毛巾沾湿,想先擦掉伤口周围的泥污和血渍。
当温热的毛巾轻轻触碰到伤口边缘时,一直安静蜷缩的小白猫猛地抽搐了一下!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般大小,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却充满警告意味的嘶鸣!那声音不像猫叫,更像某种野兽受伤后的威胁低吼!陈默的手僵在半空,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
他强压下心悸,尽量放柔声音:乖,别动,清理一下,不然会感染……他再次尝试,动作更加轻柔。小猫(雪霁)的身体绷得紧紧的,琥珀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陈默的手,里面充满了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在说:愚蠢的凡人,竟敢用这等污秽之物触碰本座!但它似乎也明白陈默并无恶意,或者说实在无力反抗,只是忍耐着,喉咙里持续发出那种低沉的、压抑着痛苦的呜咽。
好不容易清理完伤口周围,陈默拿出碘伏。当那股刺鼻的气味靠近时,小猫的反应更大了,整个身体都开始抗拒地扭动,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要化为实质。陈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在伤口上涂了薄薄一层消毒水。小猫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随即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极度厌恶的冷哼,便扭过头,再也不看陈默,一副生无可恋的傲娇模样。
陈默哭笑不得,又松了口气。他剪好纱布,笨拙地给伤口做了个简单的包扎。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到自己浑身湿冷,疲惫像潮水般涌来。他换了身干衣服,看着床上那个占据了他唯一枕头、裹着他外套、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和嫌弃眼神的小白猫,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拿出手机,想搜索一下附近24小时的宠物医院。屏幕解锁,几条被暴雨耽搁的本地新闻推送突然跳了出来:
【突发!西城区‘锦绣花园’小区一夜之间三只宠物猫离奇死亡!死状诡异,全身精血干涸!】
【老城区‘新丰里’拆迁工地多名工人声称深夜遭遇‘白影’袭击!工地被迫暂时停工!】
【专家提醒:近期宠物伤人事件频发,市民夜间出行请注意安全!】
陈默的手指僵在屏幕上,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锦绣花园离这片鬼楼区不远!新丰里不就是这片拆迁区的名字吗!白影离奇死亡精血干涸!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骇然地看向床上那只安静得过分、琥珀色瞳孔在昏黄灯光下幽幽反光的小白猫。
窗外的暴雨依旧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那声音,此刻听来,仿佛无数冰冷的指爪,正急促地叩击着这间狭小出租屋的门窗,宣告着某种不祥的降临。
第二章:凡人之血·妖言初现
冰冷的雨水仿佛渗进了骨头缝里,陈默裹着薄被,蜷缩在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是倾盆的暴雨、废墟中冰冷的白影、新闻里干瘪的宠物尸体……还有那双在黑暗中幽幽发光的琥珀色竖瞳。他猛地惊醒,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
天刚蒙蒙亮,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出租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碘伏的刺鼻气息。陈默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床——那团小小的白色身影还蜷缩在他唯一的枕头上,裹着他的外套,一动不动。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屏住呼吸,仔细观察。
小白猫(雪霁)的呼吸平稳悠长,小小的胸脯微微起伏。更让他惊疑不定的是,昨晚他费尽力气包扎的伤口处,纱布边缘露出的皮肉……那狰狞翻卷的伤口边缘,竟然已经长出了一层薄薄的、粉红色的新肉!结痂的速度快得超乎常理!只有伤口中心最深的地方,还隐隐透着一点暗沉的青紫色荧光。
这…这怎么可能陈默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他凑得更近了些,想看得更清楚。就在这时,那双琥珀色的猫瞳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冰冷、锐利、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和被打扰的不悦,如同两把淬了寒冰的匕首,瞬间锁定了他。那眼神里的审视和疏离,比昨夜雨中的惊鸿一瞥更加清晰,更加……人性化!陈默感觉自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
小猫(雪霁)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移开目光,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费时间。它优雅地、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持,伸了个懒腰,小小的爪子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然后重新在枕头上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趴下,闭目养神。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将一种莫挨老子的高冷范儿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默僵在原地,昨晚看到的新闻标题和那些诡异的描述——精血干涸、白影袭击——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与眼前这只伤口飞速愈合、眼神诡异的小白猫重叠在一起。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咽了口唾沫,强压下翻腾的恐惧和疑问。
当务之急,是给这位猫祖宗弄点吃的。
他翻箱倒柜,找出一小盒没过期的牛奶,又把自己当早餐的煮鸡蛋剥了,小心翼翼地将蛋白掰成小块,放在一个干净的塑料小碟子里,推到床边。
咳…那个…吃点东西陈默试探着开口,声音干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对着猫说话。
小白猫(雪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鼻翼微微翕动,随即小巧的猫脸上清晰地皱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其人性化的、混合着嫌弃和轻蔑的表情。它甚至不屑地伸出前爪,将那碟牛奶和蛋白往远离自己的方向推了推。
……
陈默无语了。这猫,成精了吧牛奶鸡蛋都不吃难道要吃鱼他记得楼下便利店好像有猫罐头。
鱼罐头陈默不死心地问。
回应他的,是小白猫优雅地翻了个身,用毛茸茸的、雪白的屁股对着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闭嘴,凡人,别用你那低劣的凡俗食物来侮辱本座。
陈默嘴角抽搐,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行吧,猫祖宗,您清高,您了不起!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起身洗漱。冰凉的自来水拍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些许疲惫和混乱的思绪。他看着镜子里那张年轻却写满生活重压的脸,眼底是浓重的青黑。
生活还得继续。房租、母亲的药费不会因为家里多了只怪猫而消失。他必须去跑单。
出门前,他再次走到床边,看着那团依旧背对着他的白色毛球。虽然被嫌弃得彻底,但想到这小东西昨晚奄奄一息的样子,陈默的心还是软了一下。他拿起昨晚用过的碘伏和干净的纱布,动作极其轻柔地,想给伤口换药。
嘶……
当沾着碘伏的棉签即将触碰到伤口边缘时,一直安静装死的雪霁猛地抽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带着痛苦和极度不耐的嘶鸣。它扭过头,琥珀色的瞳孔冷冷地瞪着陈默手中的棉签,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剧毒污秽之物。
忍一下,很快就好。陈默硬着头皮,尽量放柔声音,像是在哄一个脾气暴躁的病人。他加快了动作,只想快点结束这场煎熬。
也许是伤口在愈合带来的麻痒刺痛,也许是陈默的动作终究不够轻柔,在棉签碰到最深一处、还泛着青紫荧光的伤口时,雪霁的身体猛地绷紧!剧烈的疼痛让它瞬间失控,后腿下意识地用力一蹬!
啊!陈默猝不及防,正全神贯注处理伤口的右手手背,被雪霁锋利的爪尖狠狠划过!
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传来!三道清晰的、渗着血珠的红痕瞬间出现在他的手背上!
操!陈默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缩回手。那沾着碘伏的棉签和半瓶碘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棕黄色的液体溅开。几滴温热的、属于陈默的鲜血,也随着他缩手的动作,在空中划出几道细小的弧线,不偏不倚,恰好滴落在雪霁后腿那道最深、泛着青紫荧光的狰狞伤口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陈默捂着自己流血的手背,痛得龇牙咧嘴,还没顾得上抱怨。
下一秒,异变陡生!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陈默灵魂深处响起的奇异嗡鸣声骤然爆发!
只见雪霁后腿那沾染了陈默鲜血的伤口处,猛地爆发出一点极其刺目的金红色光芒!那光芒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瞬间膨胀,化作一个拳头大小的、半透明的金红光球,将雪霁整个后腿,连同那几滴新鲜的血液,完全包裹了进去!
光球内部,金红与青紫两色光芒激烈地交织、碰撞、吞噬!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灼热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出租屋!空气仿佛被点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陈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魂飞魄散,连手上的疼痛都忘了,踉跄着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瞳孔因极度惊骇而缩成了针尖!
这…这是什么!他失声惊呼。
光球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光芒骤然收敛、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床上,小白猫雪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承受了某种巨大的冲击。紧接着,它猛地抬起了头!
不再是慵懒,不再是嫌弃,更不是痛苦!
那双琥珀色的猫瞳,此刻亮得惊人!如同两轮在黑暗中升起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微型太阳!瞳孔深处,是翻江倒海般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仿佛在无尽黑暗中骤然看到唯一光源的、狂热的审视!
一个清冷、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深入骨髓的威严与古老韵味的女声,如同冰泉碎玉,清晰地、直接地在陈默的脑海深处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震撼灵魂的力量:
唔…!
随即,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前所未有的郑重,一字一顿地烙印在陈默的意识里:
竟…是…纯…阳…之…血!
陈默如遭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纯阳之血什么东西!谁在说话!他惊恐地环顾四周,狭窄的出租屋里只有他和床上那只眼神灼灼、仿佛能洞穿他灵魂的小白猫!
呵…
脑海中的女声发出一声极其复杂、混合着劫后余生、难以置信以及一丝…了然的轻笑,那威严感更甚:
倒…是…误打误撞,用这稀世之血,暂时…压住了那蚀骨寒毒…救了本座一命…
小白猫雪霁缓缓地、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优雅和高贵,从枕头上站了起来。尽管身体依旧瘦小,带着伤,但那昂起的头颅,挺直的脊背,以及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琥珀瞳孔,让它整个气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不再是那只狼狈的伤猫,而像一位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俯瞰众生的女王!
它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牢牢锁定了瘫在墙角、面无人色的陈默。
凡人…那清冷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宣告命运般的口吻:
你既以血为引,唤醒本座一丝灵识,便是与本座结了因果。此乃‘恩’。
它微微歪了歪头,猫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属于人的、审视和评估的神情:
本座雪霁,遭奸人所害,流落至此,身中寒毒,妖元枯竭。
在你伤愈,寒毒尽除之前…它抬起一只前爪,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倨傲,轻轻点了点陈默那张破旧的床铺:
此地,便是本座行宫。
随即,那燃烧着金焰的猫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直刺陈默惊骇欲绝的双眼:
你,需供我所需之物,护我周全无虞——
此乃你报恩之责。
可明白
最后三个字,如同冰锥,狠狠扎进陈默的意识!
陈默浑身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看着那只口吐人言(或者说,直接将意念打入他脑海)、自称本座雪霁、要求他报恩的小白猫,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彻底淹没了他!手中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地上碘伏的污渍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这一切都在残忍地提醒他——这不是梦!
世界观,在这一刻,轰然碎裂!
就在陈默被这颠覆认知的冲击震得魂飞天外,大脑一片混沌,连呼吸都快要忘记的时候——
咚咚咚!
出租屋那扇薄薄的、贴满了旧广告的木门,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
陈默和床上的雪霁(猫形态)同时猛地一震!
陈默惊恐地望向门口,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谁!房东邻居还是……新闻里追查白影和宠物离奇死亡的人!
雪霁琥珀色的瞳孔中,那燃烧的金焰瞬间收敛,重新变回冰冷的警惕,甚至带着一丝凝重。它小巧的身体微微伏低,喉咙里发出一声只有陈默能听到的、极其轻微的、充满戒备的低鸣。
门外,一个清晰、干练、带着公式化冷漠的女声透过门板传来:
你好,社区人口普查。麻烦开下门。
陈默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社区人口普查这个时间这种天气
床上的雪霁,那双冰冷的猫瞳,死死地盯着那扇薄薄的门板,仿佛能穿透木头,看到门外那冰冷的、带着审视的目光。空气中,无形的弦,骤然绷紧到了极致!
第三章:猫主子的疗愈清单与门外的刀锋
咚咚咚!
你好,社区人口普查。麻烦开下门。
门外传来的女声清晰、干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公式化冷漠,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狠狠捅进了陈默因极度震惊而僵死的心脏锁孔里!他浑身一激灵,几乎要从地上弹起来。
人口普查暴雨刚歇的清晨还精准地敲响了他这个旧城区边缘、几乎无人问津的出租屋门
骗鬼呢!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刚换上的干燥T恤后背。床上,小白猫雪霁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竖线,小巧的身体伏得更低,喉咙里发出只有陈默能听到的、充满警告意味的、极其低沉的嘶嘶声。那声音直接在陈默脑中炸响:
蠢货!稳住心神!门外之人,气息冷厉如刀,绝非善类!装作无事,打发走!
雪霁的声音如同冰水浇头,让陈默混乱如麻的思绪强行凝聚了一丝清明。他深吸一口气,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一慌就全完了!他看了一眼床上那只眼神锐利如刀的小白猫,又瞥了一眼地上摔碎的碘伏瓶和溅开的污渍,以及自己手背上那三道还在渗血的抓痕——这现场,怎么看都像凶案现场!
来…来了!陈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和被打扰的不耐烦。他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散落的纱布和破棉签,胡乱塞进床底,又用脚把碘伏瓶的玻璃碎片踢到桌子底下。然后冲到门边,却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板,带着恰到好处的警惕和疑惑问道:人口普查不是上个月才查过吗而且…这么早
门外的女声停顿了半秒,随即依旧平稳无波:市里统一部署的流动人口重点区域复查。请配合工作,开门。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容商榷的命令感。
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滴水不漏,且明显失去了耐心。不开门,只会更可疑。他咬咬牙,猛地拉开了门栓。
门只开了一条缝,刚好够陈默探出半个身子,用身体挡住了屋内的大部分景象。
门外站着两个人。为首的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身材高挑匀称,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修身套装,并非警服,却比警服更透着一股干练和冷硬。她留着齐耳短发,面容姣好,但眉宇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冰霜,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门缝,将屋内的一切都扫描殆尽。她胸前挂着一个银灰色的、造型奇特的金属徽章,徽章中心是一个抽象的眼睛图案,瞳孔部分似乎嵌着某种微小的晶体,在昏暗的楼道里闪烁着极淡的蓝光。
她身后半步,跟着一个同样穿着深灰制服、面容刚毅、眼神警惕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一个类似平板的设备,屏幕上正跳动着复杂的、陈默完全看不懂的波纹和符号。
陈默短发女子(林薇)的目光如同探针,瞬间锁定了陈默的脸,对照了一下手中一个微型终端屏幕上的信息,声音毫无起伏。
是…是我。陈默努力挤出一个疲惫又带着点被打扰的烦躁笑容,身体下意识地更紧地挡住门缝,警官…呃,同志这么早,什么事啊我昨晚跑单到很晚,刚睡下……
不是警官。林薇打断他,语气平淡地纠正,玄异事物调查局,第七行动队,林薇。她亮了一下那个银灰色的徽章,上面的眼睛图案似乎在她手指触碰时微微亮了一下。例行巡查,了解近期区域内异常情况。另外,登记核实住户信息。
玄异事物调查局!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陈默耳边炸响!昨晚看到的那些诡异新闻标题瞬间有了官方背书!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僵了,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异…异常情况陈默的声音有点发飘,没…没什么异常啊就是…就是雨太大了,路上不好走。他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神往屋里飘。
林薇的目光却越过陈默的肩膀,锐利地扫向屋内。她的视线在陈默凌乱的床铺、地上的水渍(雨水和他慌乱中踩的)、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和碘伏气味上停顿了一瞬。那双冰冷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你受伤了林薇的目光最终落回陈默脸上,准确地聚焦在他手背上那三道新鲜的、还在微微渗血的猫爪抓痕上!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探究。
陈默的心跳差点停摆!啊这个他慌忙把手藏到身后,语速飞快,哦,没事!不小心…不小心被野猫挠了一下!就在楼下!那猫凶得很!
野猫林薇身后的年轻男队员(助手)眉头微皱,手指在平板设备上快速滑动,数据显示,这片区域近期流浪猫活动频率异常降低,且有多起目击报告称有‘白影’出没,伴有小型动物离奇死亡事件。他的目光也如同实质般刺向陈默,陈先生,你确定只是普通的野猫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来。陈默感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汇成了小溪。他能感觉到,屋内床上的雪霁,气息也绷紧到了极致,那双冰冷的猫瞳,正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确…确定!就是只发疯的野猫!白不白我没看清,天太黑了!陈默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带着一种被质疑的急躁,你们不信可以去楼下看!说不定还在呢!至于什么白影死猫的,我真不知道!我就一个送外卖的,天天累死累活,哪有功夫管这些闲事!
他故意表现出底层打工人的疲惫和不耐烦,试图用这种情绪掩盖内心的恐慌。
林薇的目光在陈默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仿佛能剥开皮肉看到灵魂深处。随即,她微微侧头,对助手低声道:能量读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助手盯着手中的平板,屏幕上的波纹起伏不定,最终稳定在一个较低的、近乎环境底噪的水平。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林薇眼中那丝探究的光芒稍稍敛去,但冰冷却丝毫未减。她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伤口,公式化地说:近期请注意安全,减少夜间单独出行。发现任何异常现象,立即通过社区或拨打专用热线报告。她递过来一张印着AIOT标志和热线电话的卡片。
陈默如蒙大赦,赶紧接过卡片,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一定报告!谢谢同志提醒!
林薇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陈默挡得严严实实的门缝,以及他身后昏暗凌乱的房间,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干净利落地带着助手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渐行渐远。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口,陈默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冷汗已经浸透了整个后背。
哼,算你还有点急智。脑海中,雪霁那清冷倨傲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凝重。那女人…林薇还有她身后的器物…是专门针对我等存在的‘灵枢’探测器。虽然粗糙,却能捕捉逸散的妖气或异常能量波动。方才,若非本座强行收敛所有气息,又借你身上浓重的‘凡俗烟火气’(指汗味、泡面味等)遮掩,加上你那点微不足道的纯阳之血扰乱了探测核心的灵引…今日,你我皆在劫难逃!
雪霁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显然刚才强行收敛气息对她的负担不小。
陈默关上门,反锁,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看着床上那只重新昂起头、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冰冷锐利的小白猫。他们…是冲你来的那些死掉的猫…还有白影…
一群被贪婪和恐惧支配的蝼蚁罢了。雪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屑和一丝隐藏的愤怒,本座遭奸人暗算,身中寒毒,妖元溃散,不得已化形隐匿。那些低等的、被本座无意间逸散的气息吸引而来的污浊之物,以及那些妄图追踪本座行踪的爪牙,才是祸源!至于那所谓的调查局…哼,不过是另一群自以为是的清道夫,眼里只有‘非我族类’的威胁!
雪霁跳到床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坐在地的陈默,琥珀色的猫瞳里金光流转:
凡人,你既已与本座命运相连,便该明白,庇护本座,便是庇护你自己!那林薇绝非善罢甘休之辈,她方才离去,不过是暂未抓到实证,且忌惮打草惊蛇。此地,已被她视为目标!
陈默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想爬都爬不出来。
那…那怎么办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沙哑。
怎么办雪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倨傲,自然是尽快恢复本座的力量!唯有本座恢复些许妖元,方能隐匿行踪,或…反制那些宵小!
她轻盈地跃下床,落在陈默面前的地板上,小巧的爪子抬起,优雅地在地面划拉着什么。同时,陈默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一连串稀奇古怪的名词,伴随着相应的、栩栩如生的图像:
朱砂,上品辰砂,色泽鲜红如鸡冠,颗粒均匀,火气精纯,杂质少于三厘!(脑中浮现一块纯净如鸽血、隐隐散发温热感的红色矿石)
凝露草,又名月魄草,需五十年份以上,生于极阴湿寒的石缝背阴处,叶片边缘凝有月华露珠者为佳!(一株通体碧绿、叶片狭长、边缘挂着晶莹露珠的奇异小草)
寒玉髓,指甲盖大小即可,需千年寒玉核心处所凝,触手冰凉彻骨,内蕴冰蓝光华!(一块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森森寒气、内部有冰蓝色液体流动的玉石)
赤阳参须,三根,年份不低于百年,须根饱满,蕴含至阳生气!(三根如同红玉雕琢、散发着微弱暖意的参须)
无根水,子时所取,未沾尘土地气者,三盏!(三杯清澈透明、仿佛蕴含着星月光华的水)
一连串要求如同冰雹砸在陈默头上,每一个名字都透着昂贵和诡异!他看着脑海中那些只在神话传说里才可能出现的物品影像,再想想自己干瘪的钱包和楼下便利店的价格标签,眼前阵阵发黑。
这…这些东西…陈默的声音都在发颤,去哪里找我…我没钱…
他几乎要哭出来。房租、母亲的药费、被罚款的外卖单…现在还要买这些听都没听过的天价玩意儿
雪霁猫脸上露出一个极其人性化的、混合着嫌弃和果然如此的表情。
哼,凡俗钱币不过废纸!本座所需之物,岂是那等黄白之物能轻易购得
她踱了两步,尾巴尖不耐烦地扫过地面:
去那些藏污纳垢、却又可能遗落珍宝的角落——城南‘鬼市’、城郊‘乱葬岗’下的旧货集散地、或者…某些凡人不敢踏足的‘里世界’灰色铺子。
听到鬼市、乱葬岗、里世界这些词,陈默的脸彻底没了血色。这哪是去买药这分明是去送死啊!
怕了雪霁停下脚步,歪着头,那双燃烧着金焰的猫瞳带着一丝恶劣的审视,紧紧盯着陈默,这便是你报恩的诚意连这点风险都不敢承担
陈默看着眼前这只高傲、神秘、却似乎是他唯一救命稻草的小白猫,又想起门外林薇那冰冷的眼神和无处不在的威胁。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但一股被逼到绝境的不甘和破罐子破摔的狠劲,也猛地窜了上来!
他猛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好!我去找!但你要告诉我,这些东西大概…长什么样还有,怎么分辨真假还有…那些地方,怎么去
他不能不明不白地去送死!
雪霁似乎对陈默这突然爆发的勇气有些意外,猫瞳中的金焰闪烁了一下,审视的目光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哼,总算还有点胆气。本座自会教你辨识之法。至于地点…她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
先解决眼前麻烦。那林薇的人,此刻必然在楼下布控,监视此地一举一动。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陈默老旧手机的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新的本地新闻推送跳了出来:
【最新消息:昨夜‘锦绣花园’宠物离奇死亡案有新进展!专家初步判定为未知病毒或特殊毒素所致,提醒市民近期避免接触流浪动物!】
陈默看着这条明显带有官方引导意味的新闻,再联想到林薇冰冷的眼神和楼下可能存在的监视者,一股更深的寒意笼罩了他。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掉进蛛网的飞虫,无形的丝线正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
窗外,对面那栋同样破旧的居民楼某个黑洞洞的窗口后面,一点极其微弱的红光,如同毒蛇的眼睛,正无声地锁定着陈默出租屋的窗户。
黑色商务车内,林薇看着手中平板屏幕上陈默出租屋的实时能量监控图(依旧平静),以及助手刚刚调出的陈默全部资料——父母双亡(父早逝,母重病)、经济拮据、无不良记录、社会关系简单到近乎透明。
队长,目标社会关系简单,经济压力巨大,初步判断不具备主动接触‘里世界’的动机和能力。是否降低监控等级助手问道。
林薇的目光落在资料上陈默母亲高昂的医药费数字上,冰封般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但很快恢复冷硬。
不。她的声音斩钉截铁,越是看似不可能,越要警惕。纯阳之血…千年难遇。目标与那只猫妖的关联,绝不简单。布控继续,24小时不间断。另外,她指向那条刚刚发布的新闻,引导舆论,避免恐慌,也给暗处的‘东西’…制造点压力。
她抬起头,望向陈默出租屋那扇紧闭的窗户,眼神锐利如刀锋。
猎物和猎人,都该动起来了。
第四章:猫主子的疗愈清单与凡人的钱包之殇
黑色商务车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蛰伏在旧街对面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车窗内,林薇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雨后的薄雾,牢牢锁定着四楼那扇紧闭的、贴着褪色窗花的窗户。平板屏幕上,代表陈默出租屋的能量读数依旧是一条近乎笔直的死线,与环境噪音完美融合,没有任何异常的起伏。
能量残留极淡,特质古老阴寒,但被大量凡俗烟火气和…某种奇特的阳性干扰彻底掩盖。助手盯着屏幕,眉头紧锁,干扰源似乎来自目标本身,强度微弱但异常稳定,像一层天然的保护膜。队长,这很不寻常。
林薇指尖划过屏幕,调出陈默的全部资料,目光在父母双亡(父早逝,母重病)、经济拮据、无不良记录几行字上停留片刻,冰封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但很快被更深的审视取代。纯阳之血…千年难遇的体质,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寻常。越是看似无害的伪装,越可能致命。她的声音冷硬如铁,布控继续,24小时轮班。记录他所有接触的人和去的地方。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是!助手肃然应命。监视器屏幕上,陈默出租屋的灯光依旧昏黄而平静,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屋内,陈默正经历着世界观重塑后的第一次经济危机。
——朱砂要上品辰砂,色泽鲜红如鸡冠,颗粒均匀,火气精纯,杂质少于三厘!你买的这是什么地摊货色吗连一丝纯净的火气都感受不到!雪霁(猫形态)蹲在陈默那张摇摇欲坠的旧书桌上,尾巴尖烦躁地拍打着桌面,琥珀色的竖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清冷的女声直接在陈默脑中轰炸。她小巧的爪子正嫌弃地拨弄着一包陈默跑了大半个旧货市场、花了整整两天烟钱才咬牙买来的暗红色粉末——那包上品辰砂。
陈默看着被退货的朱砂,心在滴血:雪…雪霁大人,这…这已经是中药店里能买到最贵的了!店员拍着胸脯说这就是上品辰砂!他指着包装袋上模糊的辰砂字样,试图据理力争。
哼,凡俗店铺,不识真货,更不识真火!雪霁嗤之以鼻,优雅地抬起前爪舔了舔,眼神鄙夷,这等劣质货色,杂质斑驳,火气驳杂不纯,用来画符都嫌污了符胆!本座用它疗伤,如同饮鸩止渴!她又指向桌上一株蔫巴巴的、叶片边缘微微发黄的绿色小草,还有这‘凝露草’,年份至少需五十年份,生于极阴湿寒的石缝背阴处,叶片边缘凝有月华露珠者为佳!你拿来的这株,顶多三年,灵气稀薄得可怜,连给本座塞牙缝都不够!
陈默眼前阵阵发黑。那张写着朱砂、凝露草、寒玉髓、赤阳参须、无根水等天方夜谭名字的疗愈清单,简直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为了凑齐单子上的东西,他这几天像疯了一样接单。暴雨单接!深夜长途加价单接!别人不愿意送的刁钻地址接!电驴的电量跑光了就蹬着共享单车送,人累得像条脱水的鱼,钱包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连给母亲买药的钱都挪用了部分。结果呢换来的就是猫主子全方位的、精准打击的嫌弃!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涌上心头。房租、药费、罚款、还有这要命的清单…生活的重压从未如此具象而狰狞。
那…那怎么办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近乎哀求地看着书桌上那尊挑剔的猫祖宗,我…我真的尽力了…这些东西…太贵了…而且…他想起雪霁提到的鬼市、乱葬岗,脊背发凉,那些地方…我…
怕了雪霁从书桌上轻盈跃下,落在陈默面前的地板上,仰头看着他,猫脸上居然能看出一种你问我的荒谬感,自然是去找!去寻!凡俗没有,就去那些藏污纳垢、却又可能遗落珍宝的角落!这便是你报恩的诚意她踱了两步,尾巴尖扫过陈默沾满泥点的廉价运动鞋,至于钱…哼,等本座恢复些许,自有办法弄到那等废纸。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吐槽欲(去鬼市弄钱我怕是有命去没命花啊!)。他认命地蹲下来,平视着雪霁那双在昏暗灯光下依旧璀璨的琥珀色猫瞳:怕…是有点。但答应的事,我会做到。只是…雪霁大人,他搓着手,卑微得像个祈求打折的顾客,能不能先告诉我,这些东西大概…要多少钱或者,有没有便宜点的…替代品他眼中写满了求打折三个字。
雪霁看着他窘迫又强撑的样子,猫瞳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这个凡人…虽然笨拙贫穷,但这副咬牙硬撑的倔强和此刻坦诚的卑微,倒让她心底某个角落微微动了一下。她扭过头,甩了甩尾巴,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没那么咄咄逼人了:…替代品哼,效果百不存一,聊胜于无罢了。至于钱…先弄到真货再说!
就在这时,陈默放在桌上的旧手机像抽风一样疯狂震动起来,刺耳的铃声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响!是站长打来的夺命连环call!
陈默!你小子死哪去了!‘帝豪KTV’308包厢的加急单超时半小时了!客人投诉到平台总部了!电话也不接!还想不想干了!这个月奖金全扣!站长的咆哮声即使没开免提也如同惊雷,震得陈默耳朵嗡嗡作响。
陈默脸色骤变!糟了!为了找那该死的凝露草,他完全把下午这个加急单忘到九霄云外了!他慌忙抓起手机,语无伦次:站…站长!对不起对不起!我车…车胎爆在路上了!马上!马上就到!他一边胡诌借口,一边手忙脚乱地找钥匙、换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一单超时加投诉,罚款加赔偿,他这几天等于白干!母亲的药钱缺口更大了!
就在他抓起头盔,准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门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雪霁突然动了。她轻盈地跃上陈默的肩膀(陈默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带得一个踉跄),清冷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
出门左拐,第三个巷口穿过去,比走大路快七分。路上小心那个穿黄夹克、在‘好再来’便利店门口抽烟的男人,他身上有股令本座不喜的、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离他远点。
陈默一愣,来不及细想浊气是什么,也顾不上问雪霁怎么知道有近路,只匆匆在脑中道了声谢,便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他按照雪霁指点的路线狂奔。这条近路狭窄、昏暗,堆满杂物,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平时他绝对不敢走。但此刻,他像只被猎狗追赶的兔子,顾不上那么多了。冲出巷口,果然看到好再来便利店门口,一个穿着脏兮兮黄色旧夹克的男人正叼着烟,眼神阴鸷地扫视着过往行人。陈默心头一紧,想起雪霁的警告,连忙低下头,加快脚步,几乎是贴着墙根从那人身边快速溜过。擦身而过的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带着铁锈般腥气的视线在自己背上刮了一下,让他寒毛倒竖!
当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将外卖送到暴怒的客人手中,点头哈腰赔尽笑脸,甚至自掏腰包补了一打啤酒才勉强平息怒火免掉差评后,才心有余悸地靠在KTV后巷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喘息。汗水混着后怕的冷汗浸透了衣服。那个黄夹克男人…如果不是雪霁提醒,他会不会被拦住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
疲惫不堪地回到出租屋,已是深夜。屋内只亮着书桌上一盏光线昏黄的旧台灯。雪霁蜷缩在陈默床上唯一还算干净的枕头上,似乎睡着了。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雪白的毛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平日里所有的倨傲、冰冷、嫌弃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毫无防备的脆弱和安静,像一团会呼吸的云朵。
看着这毫无防备的睡颜,陈默心中翻腾的焦虑、委屈、恐惧,竟奇异地被一股暖流冲淡了些许。他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枕头上那小小的一团。今晚若不是她…自己可能就栽在那个黄夹克手里了。这只口口声声要自己报恩的猫妖,似乎…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这个临时的庇护所
这个念头让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试探性地摸了摸雪霁背上的绒毛。触感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柔软顺滑,带着一点点温热的体温。
雪霁没有醒,只是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朝着温暖源(陈默的手)方向微微蹭了蹭,喉咙里发出极细微的、满足的咕噜声。
陈默的手僵住了,随即,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极其温柔的笑意,悄悄爬上了他疲惫的嘴角。这猫祖宗…睡着了倒挺可爱。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了书桌一角——那是白天被雪霁嫌弃拨开的劣质朱砂袋子。在台灯昏黄的光晕下,那暗红色的粉末边缘,似乎…沾上了一点极其微小的、近乎黑色的凝固斑点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他凑近了些,借着灯光仔细看。没错!那不是朱砂本身的颜色,也不是灰尘!那是一种粘稠的、凝固的、近乎黑色的污渍,边缘还带着一丝诡异的暗红,深深沁入了几粒粗糙的朱砂颗粒中!
像极了…干涸发黑的血渍!
寒意瞬间驱散了刚才心头那点暖意,陈默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猛地想起,白天在旧货市场,当他跟一个贼眉鼠眼的摊主讨价还价买这包上品辰砂时,那个穿黄夹克的男人…好像就在不远处的一个旧书摊前晃悠!他还记得那男人似乎随手拿起过摊子上一个生锈的铁盒看了看,又丢下了…难道就是那个时候!
雪霁口中的浊气…带着血腥味的浊气…还有这包劣质朱砂上诡异的黑色血渍…
难道,那个黄夹克男人…根本不是巧合出现在便利店门口!难道雪霁白天那恶劣的态度下,不仅仅是对劣质药材的嫌弃,更是因为…她敏锐地感知到了这包朱砂上沾染的、来自那个危险人物的气息!
陈默猛地抬头,看向床上依旧沉睡的雪霁,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担忧。她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危险她白天拨开这包朱砂时那毫不掩饰的厌恶,是否不仅仅是因为药材劣质,更是因为上面沾染了令她警惕的浊气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旧街对面,黑色商务车的监视器屏幕上,陈默出租屋的窗户灯光,悄然熄灭。而在这片沉寂的黑暗中,一丝更加阴冷、粘稠的恶意,如同毒蛇的涎水,似乎已经悄然渗入了这间小小的庇护所。
第五章:灯火阑珊处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狭小的出租屋!黄夹克男人脸上挂着狰狞而贪婪的笑容,枯瘦如鬼爪的手掌五指箕张,掌心那团幽绿邪火疯狂旋转,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和毁灭性的气息,目标直指床上因妖丹离体、气若游丝、几乎维持不住人形的雪霁!
妖丹!是我的了!
邪修发出夜枭般的尖啸,掌中邪火化作一道惨绿的毒龙,撕裂空气,咆哮着噬向雪霁!
不——!
陈默目眦欲裂!身体比思维更快,他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扑向那道毁灭的绿芒,张开双臂,试图用自己脆弱的凡人之躯,为雪霁挡下这致命一击!
蠢货!滚开!
雪霁残存的意识发出绝望的嘶鸣,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毁灭的绿芒吞噬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嗡——!!!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浩大、仿佛源自远古洪荒的嗡鸣,猛然从陈默体内爆发出来!他扑出的身体骤然停滞在半空!一道炽烈无比、纯净如初生骄阳的金红色光柱,毫无征兆地自他心口喷薄而出!
那光柱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出租屋,甚至穿透了墙壁,将外面沉沉的夜色都映亮了一瞬!光柱的核心,并非纯粹的阳刚,而是金红之中,缠绕着一缕缕灵动而清冷的冰蓝色妖气!那正是雪霁留在他体内的本源妖力,此刻与陈默被生死危机彻底激发的纯阳之血,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共鸣与融合!
轰隆!!!
金红交织冰蓝的光柱,如同天地间最威严的审判之矛,狠狠撞上了邪修发出的惨绿邪龙!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湮灭声!
嗤——!
那看似凶戾无比的惨绿邪龙,如同冰雪遇上了烈阳,甚至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在金红光柱的照耀下瞬间汽化、湮灭!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
什么!这不可能!!
邪修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赖以成名的邪火,竟然被一个凡人的气息…不,那不是凡人的气息!那是…融合了纯阳之血与千年猫妖本源的…神性之力!
金红光柱余势不减,如同怒涛般席卷向邪修本身!
啊——!!!
邪修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上腾起的护体黑雾如同纸糊般破碎!他枯瘦的身体被光柱狠狠击中,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那件肮脏的黄夹克瞬间焦黑碳化,露出下面布满诡异符文的枯槁皮肤,此刻那些符文正疯狂闪烁,然后寸寸崩裂!
邪修大口喷出乌黑腥臭的血液,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怨毒,死死盯着光柱中心那个被金红光芒笼罩、如同降世神祇般的陈默!
纯阳…妖元…融合体!天要亡我!!
他发出绝望的嘶吼,挣扎着想爬起来逃窜。
然而,林薇动了!
就在陈默体内爆发神异光柱、瞬间重创邪修的刹那,这位经验丰富的AIOT队长已经捕捉到了这千载难逢的战机!她眼中最后一丝对非我族类的冰冷固执,在雪霁自毁妖丹救陈默、以及此刻陈默这震撼人心的爆发下,终于彻底动摇、碎裂!
玄罡缚魔锁!
林薇清叱一声,手中那柄特制的手枪瞬间变形重组,化作一条闪烁着银色符文的金属长鞭!鞭梢如同灵蛇吐信,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缠绕在邪修重伤的身躯上!银色符文大放光明,如同烙铁般深深嵌入邪修的皮肉骨骼!
呃啊——!
邪修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惨嚎,全身邪力被银锁彻底封禁,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烂泥般瘫软在地,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那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床上气若游丝的雪霁和陈默,最终化为一片死灰。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结束。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浓烈的血腥味、焦糊味。
林薇收回银鞭,看着地上瘫软如泥的邪修,又看向光芒渐渐敛去、如同耗尽所有力气般软倒在地的陈默,最后,目光复杂地落在床上那几乎失去所有生机、连人形都无法维持、重新变回一只纯白小猫模样的雪霁身上。
她快步走到雪霁身边,蹲下身,动作罕见地带上了几分急促。她拿出一个精致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盒,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镊子,将地上那颗布满裂痕、光华黯淡的冰蓝妖丹碎片,一块块收集起来,放入玉盒中。那柔和的白光似乎能温养妖丹碎片,阻止其彻底崩散。
队长!能量读数…那只猫妖的生命体征极度微弱,本源几乎消散!
助手看着仪器上断崖式下跌的数据,声音带着震惊和一丝…不忍。
林薇没有回答,她迅速从随身急救包中取出几支闪烁着淡绿色荧光的针剂,手法精准地注射进小白猫(雪霁)的身体。那针剂似乎蕴含强大的生命能量,暂时稳住了雪霁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机。
她这才抬起头,看向挣扎着想爬起来的陈默。陈默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刚才那一下爆发似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但他的眼神却死死盯着林薇手中的玉盒和床上的小白猫。
她…雪霁…怎么样
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林薇沉默了片刻,看着陈默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担忧和绝望,又看了看手中玉盒里黯淡的妖丹碎片,冰封般的脸上,终于裂开一道缝隙,流露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沉重。
寒毒已解,但…代价太大。
林薇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她自毁妖丹,本源崩碎,仅靠我局的‘生命原液’吊住最后一线生机。妖丹碎片虽能温养,但…重塑无望。
她顿了顿,看着陈默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补充道,她…可能永远无法再化形,灵智也会受到重创,记忆…或许会永久缺失。甚至…可能永远只是一只普通的猫。
普通…的猫…
陈默喃喃重复着,心如刀绞。他看着床上那小小的一团白色,那曾经高傲、强大、眼神锐利如冰的雪霁,此刻却如此脆弱、安静,仿佛随时会消散。巨大的悲伤和失重感淹没了他,但他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活着就好!只要她还活着!
不!
陈默猛地抬起头,眼神中爆发出惊人的执念,只要她还活着!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雪霁!我的…雪霁!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无比坚定。
林薇看着陈默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守护之意,又看了看地上被银锁捆缚、气息奄奄的邪修,以及助手仪器上显示的、之前被邪修控制的几处宠物离奇死亡现场的残留邪能数据(与雪霁的妖气截然不同)。所有的证据链条已经清晰——真正的祸首是眼前这个邪修,雪霁反而是受害者,并在最后关头为救人而牺牲。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她站起身,走到陈默面前,将那个温养着妖丹碎片的玉盒郑重地递给他。
陈默。
林薇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却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严肃,玄异事物调查局第七行动队队长林薇,现依据《特殊存在管理条令》补充条款第七条,做出如下裁定:
一、确认目标个体‘雪霁’(猫妖),在此次事件中为受害者,且无主动危害人类及扰乱秩序行为记录。其最终为保护人类牺牲妖丹之举,符合‘善意非人类存在’定义。
二、鉴于其目前状态(本源崩碎,妖丹损毁,无化形及威胁能力),且需特定监护环境维持生命,特准其在指定监护人陈默的看护下,于人类社会中生活。
三、监护人陈默,需签署《特殊存在监护协议》,承担监护责任,接受AIOT不定期探访检查,确保目标个体状态稳定,无失控风险。同时,需协助我局完成此事件的最终报告。
林薇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陈默的双眼:此裁定非特赦,而是基于证据与现状的权宜之策。若目标个体出现任何失控迹象,或监护人失职,我局有权立即介入收容。你可明白可愿接受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抢一般接过那个温热的玉盒,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挺直脊背,眼神坚定地迎上林薇审视的目光:我明白!我愿意!我会照顾好她!用我的生命保证!
林薇看着陈默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示意助手上前,拿出一个特制的平板,调出一份闪烁着符文光芒的电子协议。陈默看也没看具体条款,直接用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在监护人签名处按下了自己的指纹。
一道微光闪过,协议生效。
收队。
林薇不再多言,干净利落地挥手。助手上前,用特制的容器将瘫软的邪修收押。两名队员迅速开始清理现场残留的邪能痕迹。
林薇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好好照顾她。另外…你体内的那股力量,很特殊。好自为之。
说完,带着队员和俘虏,如同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楼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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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城南,一条不算繁华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小街角,新开了一家小小的店铺。原木色的招牌上,用温暖的手写体写着——长明宠物驿站。
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内,阳光暖暖地洒进来。店内干净整洁,摆放着各种宠物食品、玩具和舒适的猫爬架。几只被救助的流浪猫在阳光下的软垫上慵懒地打着盹。
柜台后面,陈默穿着干净的围裙,正耐心地给一位客人讲解猫咪护理知识。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生活的风霜痕迹,但眼神却明亮而平和,少了昔日的沉重迷茫,多了几分安稳的暖意。
在他脚边,一个铺着厚厚软垫、垫着温热垫的藤编猫窝里,蜷缩着一只通体纯白、没有一丝杂毛的小猫。它的毛发如同最上等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它睡得正香,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粉嫩的鼻尖偶尔轻轻翕动。
这便是雪霁。
林薇的生命原液和温养在玉盒中的妖丹碎片,保住了她最后一线生机和这纯白的猫形。但她再也没能化为人形,那双曾经锐利如冰、燃烧金焰的琥珀色瞳孔,如今变得清澈而懵懂,如同初生的幼猫,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也失去了曾经毁天灭地的力量。她变得异常嗜睡,对周围的一切反应都有些迟钝,只剩下最本能的习惯——比如,只吃陈默亲手喂的食物;比如,无论陈默在店里哪个角落,她都要睡在能看到他的地方;再比如,对陈默的气息有着近乎偏执的依赖。
送走客人,店内暂时安静下来。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陈默轻轻蹲下身,手指极其温柔地抚摸着藤窝里小白猫(雪霁)背上的绒毛。
雪霁…今天的阳光真好,是不是
陈默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一场梦。小白猫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触碰和声音,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指,喉咙里发出细微而满足的咕噜声。
陈默的心,在这一刻柔软得一塌糊涂。所有的惊心动魄、生死离别,都化作了此刻指尖温暖的触感和那细小的咕噜声。他小心翼翼地将小白猫从猫窝里抱出来,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他走到窗边一张铺着软垫的藤椅上坐下,将雪霁轻轻放在自己腿上。温暖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小白猫在陈默温暖的大腿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蜷缩成一团雪白的毛球,继续安然沉睡。
陈默低头,看着腿上这团毫无防备、全然依赖着他的小生命,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修长的手指,一遍遍,极其轻柔地梳理着她光滑如缎的毛发,从头顶,到脊背,再到那蓬松柔软的尾巴尖。
店里很安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和雪霁细小的呼吸声。
雪霁…
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笃定,在午后的暖阳中轻轻响起,仿佛怕惊扰了时光:
不管你是猫,是妖,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微微俯身,嘴唇几乎贴在她毛茸茸的小耳朵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绒毛:
这里…
他空着的左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那里,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初血液交融时留下的灼热印记,以及她最后时刻注入的那缕冰寒却温柔的妖力。
…永远是你的家。
话音落下,阳光似乎都变得更加温暖柔和。
腿上,熟睡的小白猫(雪霁)长长的睫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在陈默听不到的灵魂深处,在那片因本源崩碎而混沌一片的意识海洋最深处,一个极其微弱、带着一丝久远而熟悉的傲娇腔调、却又充满了无尽温柔与眷恋的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微小石子,轻轻荡漾开来:
哼…愚蠢的凡人…
意念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着最后一点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力量,然后,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和归属感,轻轻响起:
…不过…
…本座准了。
阳光洒满小小的宠物店,窗明几净,岁月静好。陈默抱着腿上安然沉睡的小白猫,嘴角噙着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目光望向窗外熙攘而平凡的街道。灯火或许尚未点亮,但心之所安,已是归处。
长明灯契,终得圆满。吾心安处,即是吾乡。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