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窖惊魂
寒气透过冰冷的石板,穿透我的每一寸骨肉。我的意识已经模糊,只觉全身被某种力量生生撕扯,每一处血管都似凝结成了冰。我躺在黑黢黢的冰窖深处,身边只有透骨的冷意和腐朽的气息。心口那里,一刀又一刀的剧痛,提醒着我,我正在经历怎样的凌迟。
五皇子,你瞧她,还有气息呢,真不愧是张家的女儿,就是命硬。
一个轻柔得近乎叹息的声音钻进我的耳膜,那样熟悉,却带着我从不曾领略过的嘲讽与凉薄。是苏柔兰。透过冰窖口投下来的一丝微弱光线,我模糊地看见他们两人并肩而立。
这等歹毒妇人,留着作甚李元的声音响起,那是我的夫君,曾允诺与我比翼双飞、相守一生的五皇子李元。他冷漠得如同冬夜的风,随即传来他轻抚苏柔兰发丝的声音,柔兰莫要理会。张家已灭,张妙枝这颗棋子再无利用价值。
棋子……我的眼眶湿润,却流不出一滴泪。我曾深爱他入骨,将张家的一切倾囊相授,为他铺就夺嫡之路,可到头来,竟只是他口中的棋子!
殿下英明,有了张家那些兵权和秘闻,您再无后顾之忧。苏柔兰娇媚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努力分辨,竟从中听出了一丝残忍的得意。她张妙枝竟信您会许她正妃之位,还助您剿灭了太子旧党。啧,真是蠢笨至极。
嗡的一声,如同天雷滚滚,我的脑海中炸开了。剿灭太子旧党李元前世对我所说的太子党密谋反叛,证据确凿,只等东风,原来竟是他们蓄谋已久的陷阱!我张家手握兵权,却被他用来做刀,斩尽了皇室唯一可能制衡他的力量,却也因此为张家引来了杀身之祸!原来张家,我的父亲、母亲,满门上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是死于李元之手,是死于我张妙枝的愚忠!
胸口骤然一窒,我再也忍不住,猛地咳出一口腥甜的血。身体最后的力气仿佛也被抽空。那一刻,我似乎看到冰窖的入口,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滚落下来,睁着死不瞑目的双眼,赫然是我的父亲!
张家被灭了门!我所爱之人,亲手毁了我的一切。彻骨的悔恨与滔天的恨意,在那一瞬间点燃了我身体里最后一点生命火焰,旋即又被那永恒的冰冷吞噬……
2
重生之初
再次睁眼,入目是熟悉的梨花木雕花大床帐顶,素白帐幔低垂。冬日晨光微熹,带着早春料峭的寒意,从窗棂纸缝中透进来。我猛地坐起身,铜镜里的女子,青涩却眉目灵动,两颊还带着初醒的红晕,眼睛里倒映出的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我,我没死!我活过来了!
这……这是我的闺房,是我出嫁前的屋子!我摸索着身边的枕头,指尖传来熟悉的花纹触感,分明是当年绣给母亲的帕子。我挣扎着跳下床,走到梳妆台前,用力掐了一把脸颊,传来钻心的痛楚。
镜中的人影分明年轻了许多,脸上未施粉黛,眼中未见半点哀愁。这般模样,赫然是我及笄未嫁,还未认识李元之前的样子!
我……我重生了!我张妙枝,从那冰冷彻骨的地狱里爬了出来,回到了五年前,李元尚未登门求娶的清晨!
外面传来丫鬟报信的声音:小姐,老爷回来了,说是带了……带了皇家的口谕!
李元!原来就是今天!他,就要来了。
3
密谋反攻
我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痛意让我更加清醒。李元,苏柔兰,这一世,你们的算计,我会悉数奉还。我绝不会再嫁于你,我张家也绝不会再成为你们父子夺嫡的牺牲品!
我的父亲,镇国公张昭,正站在正厅里,脸色沉肃。见到我进来,他紧绷的面部线条才稍稍松懈。
枝儿,快来。父亲朝我招手,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五皇子殿下昨日向陛下求娶你,陛下已然允诺。今日他特地差人过来,想为你准备定礼。张家与皇室联姻,这是天大的荣耀啊!
荣耀我的心被绞得生疼。前世,我就是这样听信了父亲的话,怀揣着嫁给心上人的喜悦,一步步走向了深渊。可这次,绝不会了!
我深吸一口气,上前扶住父亲,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父亲,女儿听闻,大理寺卿家新得了些稀有的古籍,女儿心头甚是好奇,能否让女儿过去拜访一二祖母曾提过大理寺卿夫人与她有些故交,或是借着拜访夫人的名义去一趟,也好为祖母祈福,积攒功德。
父亲闻言一怔:枝儿怎忽然对这些感兴趣这与五皇子求娶之事,又有何干系
我装作不经意地低语:父亲,女儿愚钝,不甚明了这联姻的深远意义。只是……听闻五皇子天资聪颖,心思深沉,恐怕不喜女儿这等无甚城府的闺阁女子。女儿怕日后拖累了他。而大理寺卿学识渊博,听说连久病的太子殿下都常常向他讨教。若能从旁偷学些许,或许还能显得女儿不至于过于庸俗。父亲,女儿想成为一个配得上殿下的女人,不想……一无是处。
我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实则绵里藏针。我提及太子李承,乃是刻意而为。前世,太子李承,皇帝的长子,因母家早逝,本人又长年缠绵病榻,素来被视为毫无夺嫡野心且活不长久的废太子。李元能肆无忌惮地对我动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忌惮太子背后可能有的残余势力,故而赶尽杀绝。
现在,我要给李元一个信号:你想要的,不是我这个愚蠢又心不在我这里的张妙枝,而是张家的权势。我这张妙枝,要变得让他瞧不上眼。
父亲脸色几经变化。他哪里知我心事,只当我是女儿家嫁人前的上进心在作祟。他叹了口气:罢了,若能学得一二,也好。
当晚,五皇子李元派人送来了长长一串聘礼清单。第二天一早,我便带着府中女眷们,在丫鬟的簇拥下,去往了大理寺卿府。
4
智斗双狼
大理寺卿府中,我借着祖母与夫人的旧情,如愿以偿地在大理寺卿的古籍室里,与那个名唤李承的废太子相遇了。
他静静地坐在轮椅上,靠窗而坐,手中翻阅着一本古籍,身形消瘦,脸色病态的苍白。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透明的瓷器,仿佛一碰就会碎裂。
殿下身体欠安,却仍在钻研学问,妙枝敬佩。我主动上前见礼,语气真挚。
他放下书,转过头来,目光清明得有些不像病弱之人。那双眼睛如同古潭,深邃而平静,仿佛能看穿人心。他冲我点点头,声音带着些许病弱的沙哑:张小姐不必多礼。你是……镇国公之女
我心中暗自一惊。他的记忆力出奇的好,或是他对朝堂之事,并非全然不闻不问前世,我对李承的印象停留在听闻他久病缠身,时日无多。对他的了解,仅限于皇室宗谱上的一个名字,而今日,我方知传闻有误,或者说,传闻是经过修饰的。
我微微一笑:正是。冒昧前来,打扰殿下清修,还望恕罪。
无妨。他重新拿起书,却没有再翻开,而是看向窗外那一株初发的柳树。天下学问无穷,何谈清修
我站在一旁,不发一语,却暗中打量着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会是皇室最没有存在感的太子他的眉宇间没有半点被病痛折磨的颓然,反而有种深藏不露的智慧。
随后的几日,我几乎天天赖在大理寺卿府上。李元那边送来催婚的消息,都被我以身体不适、需静养为由推脱。我的举动自然会传到李元耳中。果不其然,他派了他的贴身内侍来探望我,还带来了苏柔兰亲手做的点心。
那内侍是前世跟着李元忠心耿耿的走狗。我笑着收下苏柔兰的点心,当着内侍的面,状似无意地对旁边的丫鬟说:去把那本《南疆蛊经》拿来,前几日听太子殿下提了几句,倒真有些意思。这书中提及的草药方子,正好也能帮着调理我的身体。回头我若是有什么独家方子,再送些给太子殿下,也不枉他指点之恩。
内侍的脸色瞬间有些不自然。我这番话,明晃晃地将我与废太子联系起来,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情意绵绵的暗示。谁会与病入膏肓之人互相研讨草药方子
内侍告辞后,我对着丫鬟诡秘一笑。这流言,比任何病痛更能有效击退李元。他心胸狭隘,忌惮一切皇室力量,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未婚妻与废太子有什么瓜葛,哪怕只是研读古籍。更何况,这废太子被所有人忽视,又怎会是助力对他而言,这将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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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李元退亲。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李元非但没有退亲,反而变得更加积极。
张小姐莫不是故意在李某面前作态太子身子羸弱,恐怕连握笔都难。张小姐怎会觉得与他谈论诗书有趣一天下午,李元亲自登门,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意,眼底却暗流涌动,况且,父皇已赐婚,婚事已成定局。张小姐又何必做这些不入流的举动,惹人非议
他竟然没有退亲,而是带着压迫与审视。这让我的心沉了下去。看来李元比我预想的要更急切地掌控张家的兵权,急切到即使我已经表现出心有旁骛或胸无大志,他依然要娶我。或者,他察觉到了我的故意为之,以为我是以退为进
这真是个可怕的人。他根本不在乎娶一个怎样的妻子,只在乎这桩婚事能给他带来什么。
我不再去大理寺卿府,反而像个待嫁的小娘子,乖乖地留在闺房,装点着嫁妆,学习女红。只是每当侍女问起我喜欢的样式,我都会要求一些寻常闺秀不常接触的奇特图案,比如边疆少数民族的图腾,或者某些古籍中描绘的异兽,惹得她们暗自嘀咕。
父亲见到我这番悔过自新的样子,大为宽慰。他拍着我的手说:枝儿,这才对。李元是个好归宿,你要一心一意为他考虑。
好归宿他屠我满门!我的恨意在心中翻涌,面上却始终带着微笑。我明白,硬碰硬是行不通的。我需要找到更隐秘的办法。
那一日,李元来访,特地在花园设宴,邀我赴宴。宴上只有他与我,还有一个我厌恶至极的人——苏柔兰。
5
梦境诡计
苏柔兰打扮得娇俏可爱,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一双眼眸似乎不染凡尘。她端着茶盏递到我面前,轻声细语道:姐姐,柔兰听说姐姐病体未愈,特意亲手泡制了清心明目的花茶,望姐姐莫嫌弃。
前世,我就曾被她这般纯真的外表所蒙蔽,将她视作闺中密友。可就是这个女人,与李元狼狈为奸,不仅亲口咒我早死,还坐视我惨死冰窖。
柔兰妹妹真是心巧,殿下能得你青睐,真是福气。我接过茶,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李元,他看苏柔兰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惜与宠溺。他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他堂而皇之地在我这个未婚妻面前与其他女人暧昧,真是狗胆包天!
姐姐这话是何意苏柔兰垂下眼眸,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纤弱得让人想保护。
没什么。只是觉得妹妹这般玲珑心窍,恐怕要配一位真心爱护的男子才不辜负。我语气幽幽,带着三分劝慰,七分凉薄。李元以为我在劝苏柔兰莫要缠着他,心底估计已然鄙夷我的善解人意与无能为力。
果不其然,他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够了,张小姐。本王希望你安分守己。
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我知道这茶没毒,苏柔兰是想借着我中毒或者不适,然后她再扮演温柔体贴的形象,以此让李元更加厌弃我。可惜,这一招对我已经没用了。
当晚,我做了个噩梦。我大声哭喊着,父亲闻声赶来。我指着前院栽种的一株梅花,声音嘶哑而颤抖:父亲……我梦见,我梦见梅花树下血流成河,有黑色的巨龙吞噬着我的族人,我张家祠堂付之一炬!它浑身被玄铁锁链缠绕,但那锁链在寸寸崩裂,只有用血……用皇族的血才能加固!
我说的绘声绘色,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父亲吓得魂飞魄散。张家祖上多有与术士和民间奇谈相关的传承,所以张家人多少都有些疑神疑鬼的传统。尤其是我这样从未信口开河的女儿,骤然说出如此骇人的梦境,父亲定会心生忌惮。
父亲派人去查看了梅花树。第二天,果然在他寝室发现了李元命人放置的巫蛊之物——一个扎着小人,写着父亲生辰八字的木偶。
这是李元前世对我耍的花招。他故意在我父亲卧室布置了厌胜之物,然后利用白莲花苏柔兰的好心提醒,让父亲疑心府中出现问题。我发现后,告诉父亲这定是敌人栽赃嫁祸。父亲为了保护我,不追究此事,后来才中了李元的圈套,交出兵权。
这次,我让李元故技重施,只是这木偶被我悄悄换了地方,变成了父亲的亲卫更容易发现的偶然角落,而且我还借势发挥,将那木偶描述为玄铁锁链缠绕。玄铁锁链……这是隐射太子!
果然,父亲看完后脸色煞白。这桩亲事,他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但他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是皇子,只能更加警惕李元。而我,又主动将我那个梅花树下血流成河的噩梦说给府里所有的丫鬟和管事们听,语气惊恐,带着泣音,让她们也觉得我是受了惊吓,并且,把这个离谱的梦境悄悄散播出去。
不出十日,外面就传出镇国公府小姐张妙枝做了个怪梦,梦中太子化作黑龙,需以皇族血肉为祭,方能稳固天下。
这流言迅速传到了宫中,传到了李元的耳中。他得知后勃然大怒,将所有传播流言的下人杖毙。但他越是愤怒,反而越坐实了我那个离奇的梦,因为他这是欲盖弥彰!
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言之凿凿的神女托梦,再荒诞,经过发酵,也变得有了几分可信度。尤其是,所有人都知道废太子身形虚弱,传言中的黑龙,反而暗合了他太子身份的说法。这一下,太子殿下的身世和前朝的某个预言被联系起来,李元的风评大受影响。皇帝召见了我和父亲,想弄清前因后果。
我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把自己描述成一个被怪梦折磨,不小心说出惊天大秘密的无知少女。我的演技如此逼真,连父亲都差点相信我是真的受了惊吓,而并非是故意为之。我还在陛下面前磕头,求陛下开恩,赐我一道可以解煞去灾的旨意,哪怕是让我在佛寺静修都行。
皇帝听了我的话,眉头紧锁,他毕竟年迈,对鬼神之说难免忌惮。况且,玄铁锁链这个暗示,让他隐隐想起了一些不该提及的往事。他思忖良久,最终没有取消婚约,也没有斥责我。他只是,将婚期往后推迟了半年,理由是我受惊过度,需静养。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拖延,意味着变数,而变数,就是我的机会!
拖延婚期后,李元对我的态度也开始变化,他变得极有耐心,甚至对我开始温言软语,体贴备至。我心里清楚,这都是他的伪装。他怕我再发疯说出什么梦话来扰乱局面。他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张家,拉拢父亲和府中幕僚。
我的时间不多了。这半年,我需要迅速行动。
6
暗夜结盟
我偷偷通过大理寺卿的夫人,与废太子李承取得了联系。在一个雨夜,我穿着侍女的斗篷,偷偷进了太子府。
烛火摇曳,李承看着我,脸色苍白却眼神灼灼。
张小姐冒险前来,所为何事他问。
我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殿下可曾听闻,那玄铁锁链之说
李承的目光猛然一凝,死死盯着我。那是只有皇族中人才知道的秘密,牵扯到他母家的某个旧事。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张小姐这话是何意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冷的杀意。
我并非天真愚笨的少女。我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前世,我为李元痴心错付,家族尽毁,我被弃于冰窖。所幸天不亡我,得老天垂怜,重活一世。我知道很多旁人不知的秘密。比如……李元和苏柔兰,他们不是单纯的青梅竹马。苏柔兰的真实身份,远比你我所知要复杂。她并非寻常人家的女儿。
我将前世李元如何利用张家、又如何卸磨杀驴,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也包括苏柔兰如何在关键时刻煽风点火,甚至利用假情报引我入瓮。
李承听完我的讲述,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所言,句句属实他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看穿我是否有半句虚假。
我为何要用我张家百十条性命开玩笑我自嘲一笑,眼中蓄满了恨意,我只是希望殿下明白,你绝非唯一的受害者。
李承陷入了沉默。我并没有催促他,而是拿出了一卷拓本。
这是前世李元为栽赃陷子虚乌有的‘太子旧党’所制造的伪证。他曾模仿了数位前朝忠臣的笔迹,并伪造了兵部的调兵令。这些伪证,被他放置在我府中密室,只有我曾因意外瞥见。那时我不以为意,只觉得是他夺嫡的手段。今日,我已命人提前拓印。殿下不妨看看。
李承打开那卷拓本,仔细看了片刻,脸色越来越凝重。他并非毫无根基的废太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对朝野的敏感度比我要高。他立刻分辨出其中细微的破绽,以及那伪证的背后指向——一个更深层的、针对他旧党的阴谋。
你需要我做什么李承抬起头,眼神中已经没有了病态的倦怠,取而代之的是锋利与沉着。
我要李元身败名裂,一无所有。我盯着他,语气斩钉截铁,我要保住我张家。至于殿下您,您或许比李元更需要这天下。他这等心思毒辣之人,若真得了天下,黎民百姓只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的话直接得有些冒犯。但李承却笑了,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笑意。
张小姐这份心胸,在闺阁女子中,着实罕见。他声音低沉,你希望我帮你摆脱这门亲事,并借机反制李元
殿下无需直呼其名。我要殿下坐上那个位子,殿下只需为我提供庇护。我淡淡道,我们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
李承沉思片刻,点头道:成交。只是张小姐如何保证,这些伪证就能让李元自食恶果而张小姐所言的,苏柔兰的身份,又是否有确切证据
我说了,前世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语气坚定,她本名不叫苏柔兰,她的真实身份是已被灭门的南诏王室后裔。她母亲当年便是南诏王唯一的子嗣,曾逃到大夏,被你我祖父辈共同设法藏匿。
这个消息再次让李承的目光变得震惊。南诏王室,牵扯着先皇登基初期的复杂政治局面,那是一段被尘封的秘闻,一旦被揭露,不仅李元会有麻烦,整个皇室甚至先帝都会蒙羞。但对于打倒李元而言,这却是一颗核弹。
南诏王室,那是叛逆……李承的声音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如果真是如此,张小姐愿意拿出什么做代价
我看向窗外淅沥的雨夜,目光悠远:殿下只需在适当时机,呈报给陛下,陛下会辨明是非。
我们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协议。李承,这个病弱太子,或许也像我一样,曾默默隐忍,只是缺了一个破局者。而我,将是那个棋子,只不过,我这次不是他的,而是我自己的,是为了我自己张家的棋子。
7
揭穿真相
回府之后,我继续表现得乖巧听话。李元愈发频繁地示好,送来珍贵的礼品,试图平息我的闹剧。他甚至带来苏柔兰,让苏柔兰假惺惺地与我重修旧好。
姐姐,之前都是柔兰不好,误会了你。苏柔兰挽着我的手臂,像一只温顺的猫,妹妹最近发现一本奇特的古籍,里面记载了一些关于神鬼异象的民间传说,不知姐姐是否有兴趣
我知道,她开始套路了。前世她就借由这种看似无关紧要的分享,从我这里探听父亲军中布防和粮草补给等核心机密,还利用她探得的信息在李元面前争宠。她那本书,必然是引我走向圈套的关键。
是吗我佯装好奇地接过那本书,随手翻了两页,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听说,你之前并非住在京城
苏柔兰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嗯,小时候体弱,被送到远方道观养病去了,最近才被舅舅接回京。
哦我装作不疑有他,只是若有所思,那妹妹对西南方向的蛮夷之地的风俗人情,一定很了解吧
她猛地看向我,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力掩饰的慌乱。我说的正是南诏故地,李元也正需要那里做屏障。
姐姐,你说笑了,我从未去过蛮夷之地。苏柔兰矢口否认。
没去过么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拆穿她,不过听闻蛮夷之地的舞乐甚是有趣,倒想学学。
我看着苏柔兰仓促的眼神,心头冷笑。
果然,不到两日,她便带着一支装模作样的南诏风情舞蹈队伍来国公府为我表演。她说是在街上偶然看到,觉得稀奇有趣。
她这是急着洗清自己身份的嫌疑。可这欲盖弥彰的表演,在我眼中如同跳梁小丑。
张小姐,你看,这舞姿如何李元陪在苏柔兰身边,言语中充满骄傲。
舞姿曼妙。我淡然回应,随即话锋一转,只是我有个问题。南诏舞讲究脚下纹身,每逢盛大祭典,女眷脚上都会以金沙描绘独特的图腾。苏妹妹你如此熟悉南诏歌舞,是否也了解那些图腾的含义呢
我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落在苏柔兰和李元耳中。李元的脸色瞬间铁青,因为他从未知道南诏舞的深层细节,也不知道金沙图腾的讲究。而苏柔兰更是浑身颤抖,眼神惊恐地盯着我。
姐姐为何问这些,妹妹,妹妹只是略懂一二,何来知晓图腾含义苏柔兰的声音带着哭腔,装出一副被冤枉的可怜模样。
我走近她,目光如同刀锋一般划过她的面颊:莫要装了。你的脚踝,是否有蛇纹
李元听到这话,脸色大变。他死死盯着苏柔兰,眼里有惊讶,也有警惕。显然,他对苏柔兰的身份也只是知道一部分,但并未全知。南诏王族,就是以蛇为图腾!
苏柔兰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姐姐,你冤枉我!
她慌忙想要躲开,却不料被李元一把抓住手腕,厉声喝道:你敢欺瞒本王!
殿下!不是,柔兰只是……
这场好戏,果然在我的意料之中。李元最是多疑,他允许苏柔兰是工具,但绝不容忍她的秘密。我在他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便是疯长。
张家的府邸,因为那日李元和苏柔兰的争吵,被外人私下议论纷纷。李元显然开始彻查苏柔兰的身份,这耗费了他大量精力,让他暂时顾不上对我的婚事继续紧逼。
我也利用这段时间,秘密联络了一些父亲旧部的将领。他们中有些人对李元在朝中的嚣张跋扈颇为不满。我向他们透露了李元曾经私铸军械的罪证,那些东西被他藏在城郊一处隐蔽的山谷里,是我前世无意中得知。我只是轻描淡写地引导他们,并未说破前世的身份。这些将领听闻此事,立刻感到不寒而栗,这私铸军械可是大罪,一旦败露,株连甚广。
半个月后,李承动手了。他并非雷厉风行,而是悄无声息。朝堂上,一份密奏呈送给了皇帝,上奏之人是刑部的一名官员,内容却指向了李元。那名官员在密奏中举报,他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举报信,信中揭露了城郊私铸军械的山谷。信中还详细描绘了当年李元利用太子党一案中伪造文书的手段,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前朝老臣的惋惜,似乎是一位知情人写就。
皇帝龙颜大怒,命人秘密前往山谷调查,果然搜出了堆积如山的军械。又召来太子的旧属,那些侥幸逃脱的人们重新核对了当年的手笔和笔迹,很快发现疑点。李元在劫难逃。
但李元何等狡猾,他立刻反咬一口,指责张家,甚至包括我,合谋诬陷。他言之凿凿地说:陛下,这张妙枝分明是对臣求娶一事心怀不满,故意散播荒谬言论,又与那病弱太子勾结,企图陷害于臣!
苏柔兰也在旁梨花带雨地指控,她说我嫉妒她,甚至用言语恐吓她。她哭得凄凄惨惨,似乎我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歹毒妇人。
我的机会来了。
8
罪有应得
我早已料到这一幕。我在众臣和皇帝面前跪下,不再辩解,反而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函。
陛下明鉴!我将信函呈上,声泪俱下,我曾夜梦祖先,梦见李元命人掘开了我张家先祖的陵墓,只为寻找当年随陪葬的传世兵符。先祖入梦,痛骂我不孝,并让我在梦中看到了这个信函!
满朝哗然。这是要以鬼神之说来加重指控吗
李元惊得猛地站起来:你血口喷人!他曾确实悄悄去探查过张家祖陵,但那是他的秘密行动,只有极少数心腹知晓!
皇帝拆开信函,脸色越来越白。那信函上,赫然是当年李元秘密勾结西南匪寇,图谋南疆王位的信件,以及部分密令的草稿。信件末尾,有一道极淡的朱砂血印,仿若是陈年旧迹。这是李承交给我的杀手锏,由他派人精心布置后,借我的手,呈交给陛下。
信中言及,五皇子曾答应苏柔兰,若助他事成,便封苏柔兰为……南诏王。我故意说出这句话,话音掷地有声。
李元与苏柔兰顿时吓得面无血色,一齐扑跪在地:陛下冤枉!我们没有!臣妾并非南诏后裔!
皇帝死死盯着他们。私通敌国,谋逆叛乱,还妄想裂土称王这已不仅仅是夺嫡那么简单,这是叛国谋逆!
来人,彻查!将苏柔兰押入天牢,严加审问!皇帝愤怒地咆哮道,将五皇子李元,即刻废为庶人,关押宗人府,永不赦免!
苏柔兰被侍卫拖走,哭喊声震天。李元面如死灰,不可置信地瘫软在地。他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向我,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辩驳的话来。
我赢了。
一个月后,苏柔兰在天牢中被严刑审问,终于吐露了自己南诏王族后裔的身份,以及如何被安插进京城,与李元合谋的真相。她还交代了李元许多见不得光的勾当。李元则因为私藏厌胜之物、诅咒太子、意图谋反数罪并罚,最终被赐下毒酒,自尽于宗人府。
这一世,他得到了比前世更快的报应。
而我张妙枝,没有嫁入五皇子府邸,也洗清了张家的嫌疑。父亲看着我在公堂上的机智与勇气,终于意识到我已非昔日娇憨女儿。
枝儿,我以为……你当真……父亲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眼里带着骄傲,也带着心疼。
我笑着依偎在父亲身边:女儿长大了,父亲。
9
浴火重生
此后半年,皇权斗争的重心变了。曾被忽略的太子李承,因为在关键时刻呈报真相以及其不为人知的洞察力,赢得了皇帝和朝臣们越来越多的信任。他没有了竞争者,逐渐展现出令人惊艳的帝王气魄与胸怀。
在一个秋日的午后,李承派遣使者带着丰厚的聘礼和皇帝的赐婚圣旨,来到镇国公府求娶我。
镇国公张昭之女张妙枝,品行端淑,聪慧敏达,德容兼备,与太子李承,堪为良配……
圣旨的内容,字字珠玑,句句是赞颂。我静静听着,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这次,我没有丝毫犹豫。
嫁给一个真正将我看作同盟与珍宝的人,活出我自己的风采。我浴火重生,挣脱命运的束缚,让曾经的那些痛苦与牺牲,化为我坚硬的铠甲,守护我珍视的一切。
至于曾经那些施虐者,就让他们去尘埃里,自食恶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