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时光里的那封信
魔都市凌晨三点,苏枳被雷声惊醒。床头的那老旧信封上,沈砚舟的字迹洇着水渍：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邮戳日期停在2018年9月12日,滕王阁的邮筒盖在右下角压出淡红印子,像他腕间永远消不掉的烫伤疤。
她摸出抽屉深处的素描本,扉页夹着一片干枯的夹竹桃叶。十年前的蝉鸣突然在耳道炸响,那年夏天的阳光正透过百叶窗,在沈砚舟的睫毛上织出颤动的光影——他说:画头发要像风吹过泡桐花,而她笔下的线条却抖得像初次触碰他手腕时的心跳。
一
地铁口的风总是裹着人潮汹涌,路边的夹竹桃叶子如蝉翼般颤动,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闷热,苏枳也开始了她的赚钱大计。
她掀开蓝白格子布,冰粒撞击铝罐的清响里,芬达的橙红正漫过碎冰。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炎炎夏日,一瓶冰镇饮料能给您带来清凉……喇叭的声音响起,人群也被吸引,随着上前来买饮料的人越来越多,少女在她的小推车面前也开始忙碌起来。
当第一瓶芬达带着碎冰递到顾客手中时,她听见硬币落袋的脆响,那声音像极了计算器按下
=
的提示音。果然,人类对凉爽的追求永远是刚需,而她,苏枳,就是抓住这道风口的弄潮儿。一种豪情不由的自苏枳心底升起,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有赚钱的头脑。
苏枳,你怎么在这里倒卖东西清冷的声音在少女背后响起。
少女身形微微一怔,旋即缓缓转过身,待看到来人后松了一口气：关你什么事
沈砚舟走到苏枳面前,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地铁口的阳光。
你要不要仔细看看我穿的是什么,再考虑刚刚说的话能不能撤回。男孩声音略带调侃地说道。
少女抬头,这才发现沈砚舟穿着橘色的马甲,大约一八五的身高,头上戴的黑色警帽压住了他的头发,一抹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更加显得五官立体。可他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让苏枳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是不是去网上买的城管制服玩Cosplay苏枳不甘心的问道。
沈砚舟冷哼一声：那么无聊的事也就只有你才会干,我爸请假了,今天我代他一天班。
苏枳点点头,随即从小推车底部拿出一瓶脉动一脸讨好的递给沈砚舟：喏,最下面的,请你喝啦～
沈砚舟接过来不疾不徐地打开瓶盖喝了一口,滚动的喉结再搭配少年干净的脸庞,苏枳觉得这样的沈砚舟还蛮帅气的,然而少年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苏枳吐血。
未在规定处摆摊,罚款200元。沈砚舟的声音缓缓响起。
苏枳一把抢过脉动,咬牙切齿地说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的命还不值两百。
我……你……
少年笑着看着气呼呼的苏枳：要我徇私也不是不可以,给我带半个月早餐怎么样
苏枳看着一脸笑容的沈砚舟觉得这个人根本就是人、面、兽、心！
两人虽然不同班但也没有太多距离,可是作为这所学校的
名人,沈砚舟的迟到史可谓无人不晓。他向来是能不早到一分钟就不早到一分钟,要么踩着上课铃的尾巴,气喘吁吁地冲进教室,被学生会逮个正着。要么就是拎着早餐盒爬围墙,结果一个不留神,汤汁从天而降,撒到正在巡逻的老师身上,随后便会……
每次晨会,他都得站在台上念检讨书,名字频繁出现在学校的白榜上,成了风云人物。即便老师每次见到他都要耳提面命一番,他依旧我行我素,一周还会有那么三两次迟到。
算我倒霉,成交！苏枳烦躁地甩了下自己的头发。
沈砚舟像是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温和：这才听话,以后不要出来摆摊了,换作其他人的你可没那么好过。
苏枳权当作是空气,少女收拾着自己的小推车,缓缓向着地铁口推去。或许是今天的收获不错,苏枳不由得哼起了歌。
我要带你去看天边的日落～
一起去星河中漫游～
紧紧地牵着你的手～
……
像是想起什么,歌声突然止住,少女回过头：沈砚舟,上次一千米长跑比赛的事情你不会还怀恨在心吧,后来我们可是扯平了。
二
四月份正是举办春季运动会的时候,那时候的苏枳准备在一千米长跑给沈砚舟来一个小小的绊子。至于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沈砚舟这组人中有少女心倾的人了。
许明远是一个成绩常年挂在年级榜首的人物,在那个叛逆的年岁,男生把头发梳得跟刺猬似的,校服领子扯到锁骨处,显示自己的洒脱和不羁,薄枳觉得这种男生真的很幼稚,除了许明远。人都会偏爱自己中意的那个他。
每周一的晨会总让苏枳格外期待,当许明远站在鎏金阳光下的升旗台上,笔挺的校服完美地勾勒出少年舒展的肩线。他抬手敬礼的刹那,腕骨在袖口处绷出漂亮的弧度,标准的姿势像极了扬帆远航的水手,利落中带着说不出的优雅。晨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那双永远清亮的眼睛望向前方,苏枳的心跳就在那一刹那突然漏了节拍。原来心动真的只需要一个瞬间,当少年的身影与晨光重叠,情愫便在少女心底悄然发了芽。
苏枳知道他要参加一千米跑步比赛,认为这次第一非他莫属,她已经买了一瓶脉动打算在终点等他,到时候来个嘘寒问暖什么的。
她的眼神一路尾随着人群中的许明远,一不留神手里的脉动被人抢了去。
喂,那是我的水！
那谢谢咯。沈砚舟快速拧开盖子喝了几口后又来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扔回给她,转身时右脚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苏枳在原地气得发抖,他抢了她告白的脉动。
作为体育生,他肯定也会抢走许明远长跑比赛的第一名。
她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一圈的时候穿着蓝色运动服的许明远稳稳地跑在第一,像迎风招展的旗帜,无比帅气。苏枳混在啦啦队中观战呐喊,她感觉自己的声音高得要冲破天际：许明远,加油！沈砚舟,漏油！
隐约中,苏枳感觉沈砚舟朝她投来冷冰冰的眼神,但她不甘示弱地迎了上去,还赌气似的喊了句：许明远,加油！
到了第二圈的时候,许明远明显体力不支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到脖颈上,速度也开始慢了下来,而沈砚舟则开始加速冲刺。
少年人年少时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会做出什么举动呢看着距离终点越来越近的沈砚舟,苏枳咬了咬牙冲了上去,她以为这种方法可以拦住沈砚舟,结果少年身体往旁边一侧巧妙地躲开了,但是后面的人来不及闪躲撞到了苏枳,嘭的一声,少女被撞倒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膝盖重重磕在粗糙的地面上,瞬间腾起的刺痛如尖锐的银针般扎进骨头缝。指尖下意识地抠紧地面,掌心蹭过几粒沙砾,火辣辣的触感混着膝盖的剧痛,让她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她跪在地上感觉到自己的膝盖生疼。
苏枳蜷缩在地捂住自己的膝盖,伤口边缘参差不齐,附近还有细小的砂砾、红色的血液不断渗出,她感觉自己晕乎乎的,四周不断有人上前询问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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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向前的沈砚舟在转弯处看到这边的情况后立即回头,他迅速的跑过来半跪在苏枳面前,少年撕下自己胸前的号码布有条不紊地给她包扎,粗重的呼吸声伴着豆大的汗水,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
我送你去医务室。沈砚舟说着将苏枳一把抱起。
女孩没有说话,脸色微红。
少年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苏枳的侧脸贴在他胸前,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
——
像擂鼓,又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呼吸。校服外套的缝隙漏进风,掀起她被冷汗打湿的刘海,却吹不散眼底的潮热。她半垂着眼睫,视线穿过沈砚舟青灰色运动服的布料边缘,定格在跑道尽头的许明远身上。他单手握拳挥向天空,发梢沾着汗水,在阳光下泛着金棕色的光,周围的女生举着加油牌跳起来,尖叫声响成一片,连带着他嘴角的梨涡都漾着光。
那一刻,苏枳竟有点想哭,不知道是膝盖处隐隐作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沈砚舟将苏枳送到医务室后出奇礼貌,他笑嘻嘻地说：当是回报你那瓶脉动了。
苏枳心虚地垂下眼皮,他究竟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只是礼貌地维持表面和平喉咙发紧,那些想道歉的话卡在喉间,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随着呼吸消散在医务室消毒水的气味里。
只有苏枳这种脑回路的人才会这样想。但是,她没想到沈砚舟对她念念不忘。
一周后两人在教导主任办公室相遇,苏枳瘫坐在硬木椅上,望着面前密密麻麻写满一万字的检讨,一脸泫然欲泣：沈砚舟,为什么举报我
原来苏枳一直在学校里私下卖零食,放学后她骑着小电驴将各种各样的小零食带回学校卖,不仅便利价格还相对优惠,一时间风生水起,让苏枳赚了不小的一笔。
直到有一天教导主任站在门后一脸怒气地说：苏枳,你给我出来。然后少女就看到教导主任身后笑得一脸灿烂的沈砚舟……
那天你为什么故意拦我……沈砚舟因为迟到也在写检讨,在写到‘深刻反省’的时候他突然问道。
我……
须臾,沈砚舟凑到她跟前,浓密的睫毛下一双深色的眸子看着她：你是为了许明远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加上沈砚舟直接揭开她内心深处的秘密,让她涨红了脸,她一把推开沈砚舟：关你什么事！
三
苏枳开始了每天送早餐的日子,因为两人不在同一班,沈砚舟在四楼高二（6班）,苏枳则在三楼高二（三班）。早读结束铃刺破清晨的空气时,苏枳的运动鞋已经蹭过三楼转角。她攥着还冒热气的饭团袋,在四楼走廊刹住脚步,风吹起她的短发,凌乱中又带着别样的情愫。
少女走进教室。
沈哥,嫂子来了,哈哈哈……矮个男生的起哄声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沈砚舟也不反驳,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转着笔,目光从她泛红的脸颊滑到她攥皱的纸袋上,嘴角扬起懒散的笑：我瞅瞅,今天是吃咸蛋黄还是……
吃你个大头鬼！苏枳的手指戳向他课桌上的单词本,油墨未干的breakfast被戳出个小凹痕。
再废话饭团喂犭——话没说完就被刚刚的矮个男生的怪笑呛住,这浑小子正用手肘捅旁边的人,挤眉弄眼地比划嫂子急了的手势。
苏枳旋身揪住他的衣领,少女一米七的身高加上一头利落的短发英气逼人,杏眼眯成一条缝：以后叫我苏枳！听见了没有,再敢乱叫……
男生的喉结在她掌下滚动：听……听见了,苏枳……
要尝一口嘛沈砚舟忽然把饭团举到苏枳面前,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她。
苏枳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自己竟然不是那么生气了。
吃你的吧！明天再敢迟到,要你好看！
知道了。他晃了晃手里的饭团,眼底漫起细碎的光。
苏枳这才满意地离开,走出教室门时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一个身影。
嘶……疼……苏枳揉了揉鼻子,泪水差点从眼睛里流出。
你没事吧一道略带紧张的关切声响起。
苏枳觉得声音熟悉,抬头一看,果然是他,许明远。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苏枳的声音越来越小,脸庞也逐渐发烫,刚刚的那个英气少女一去不复返。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的切进来,照在后面沈砚舟的脸上,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镀了层冷金色,却化不开他眼底翻涌的暗云。
有人与你立黄昏,有人惦你岁月深。
突然想起茨维塔耶娃的诗: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可她的‘小镇’早已被许明远的名字填满,沈砚舟连寄存月光的窗台都找不到。或许爱情里最残忍的不是错过,而是你明明看懂了所有暗号,却永远不是那个被破译的密码。
……
沈砚舟闲暇时经常去城北的一家孤儿院做义工,名字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叫阳光孤儿院。很多年后的沈砚舟还记得这个场景：苏枳趴在木梯上,努力仰着头为翻新的孤儿院画墙绘,太阳的光线折在苏枳的脸上,树叶随风摇曳,她脸上有着细小的光斑,因为奋力工作,鼻尖冒起了细小的汗珠。她不知道,自己每蘸一次颜料时晃落的光斑,都恰好跌进他瞳孔深处,在视网膜上拓印成永不褪色的水印。风掀起她校服后摆的瞬间,他看见墙面上未干的云朵正在她身后生长,而她发梢沾着的颜料碎屑,比任何星辰都更接近他触不可及的宇宙。
过了一会儿,苏枳爬下木梯,一只巨大的龙猫彩绘出现在墙上,周围的小孩们立马围了过来,一脸崇拜地说道：姐姐好棒啊～
少女穿着淡红色连身工作服,白色的衬衫打底,模样有点和宫崎骏动画《千与千寻》里的荻野千寻相似,不过是放大版。
苏枳站在人群里面笑着对小朋友说道：你们乖乖听院长话,下次姐姐请你们看《熊出没》。
还有,你们要好好学习,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苏枳接着说道。
小朋友们纷纷点头,说自己会好好听话。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彩绘画得有点丑……一道懒散的声音响起。
苏枳转头,刚准备进入战斗状态,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砚舟站在不远处的院子前扛着大剪子正在修剪枝丫。苏枳好奇他怎么会在这,便走了过去,刚一靠近便闻到了涩涩的泥土树根味。
你在这帮忙苏枳略带好奇地问道。
有时间在这做下义工。少年的回答简单明了。
给树上最后一根不整齐的枝丫来了一个痛快后沈砚舟就将大剪子放在一边,转身拿起了旁边的铁锹开始继续给树松土。
几个小时过去了,夕阳的余晖渐渐铺满整个孤儿院。
沈砚舟和苏枳的身上也都洒满了夕阳,这一刻仿佛永恒。
你把之前赚的钱都给孤儿院了听院长说孤儿院翻新的时候有个小姑娘捐了不小的一笔,那个人就是你吧。沈砚舟懒散的话语声响起。
也没有多少,只是尽我所能而已啦。少女有些脸红地回答,
为什么
苏枳沉默片刻,指尖轻轻绞着袖口的褶皱,随后便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记得以前在哪本书上读过,说这世上只有历经沧桑的老人眼睛和未经世事的孩子瞳孔不会骗人。
她抬头望向远处踢毽子的孩子们,睫毛在夕阳里投下细碎的光影,第一次来这儿时,有个小姑娘就跑过来攥住我的衣角,明明裹着全是补丁的衣服,眼睛却亮得像落了星星……
那一刻,沈砚舟内心也落了星星,是苏枳的形状。
四
渐渐地,苏枳经常去沈砚舟所在的班级,一方面她有事找沈砚舟商量,另一个小算盘则是为了许明远。只可惜,每次见到的都是许明远埋头学习的瘦削背影。
一次下午的课间的大休息,苏枳跑到四楼将沈砚舟喊了出来：沈砚舟,沈大帅哥,帮我和许明远多创造几次相遇的机会呗,我帮你抄那五遍《滕王阁序》,怎么样昨天沈砚舟迟到又被抓到,被教导主任语文老师罚抄五遍《滕王阁序》,少女那殷切的目光印在沈砚舟的眼中。
好。窗外的香樟叶正被五月的风揉得沙沙响,沈砚舟靠在栏杆上,眸子里闪现一丝落寞很快又消失不见。
苏枳追求许明远的艰苦行程就这样开始了,她认为要先了解一下许明远的家庭住址,方便以后来个偶然的相遇或者有什么不懂的数学题可以找他。
学校放学后,沈砚舟偷偷溜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不负所望,找到了许明远的住址。
沈砚舟走出校门的时候发现苏枳正在原地等他,两人很默契地交换了下眼神,像是在进行不知名交易的恶徒。
少年从一旁的车棚骑出自己的小电驴拍了拍后座：上车。
一路上,沈砚舟载着她穿过了弯弯曲曲的荔枝巷,路边的泡桐花乘着五月的风簌簌落下,淡紫色的花瓣掠过二人的发梢,像谁随手撒下的星辰碎片,风扬起了他的白衬衫,苏枳在下坡时小心翼翼的拉住了鼓起的两角,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望着前路在青石板上蜿蜒,那一刻她居然想时间就此停止。
一路骑行了快半个小时,沈砚舟的小电驴终于停下。两人终于来到了许明远的家旁边。小区周围绿树环绕,蓝白色的绣球花一小簇一小簇的开着,点缀着其中的绿叶。
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什么,二人撞见了刚好下楼准备打篮球的许明远。
许明远有些惊讶地看着二人：你们也住这
她要找你补课。沈砚舟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
苏枳在这一刻简直想要掐死沈砚舟,手指不停地在少年后腰上用力,少年在前面疼的龇牙咧嘴。
或许是许明远灼灼地目光,少女终究是结结巴巴地说出了来此的目的：补课……我数学太差了……想找你帮帮忙。
许明远听了之后眼底是亮晶晶的笑意,随后十分礼貌地回答；好,有时间来。
苏枳感觉幸福来得是如此突然,嗯,回去就请沈砚舟喝脉动！
我们去打球吧！一旁的沈砚舟突然开口,然后就上前揽着许明远的肩膀走了。
后来开始了三人行的生活,一起上下学,一起嬉笑打闹。有时候许明远专心给苏枳讲课的时候,苏枳两手撑着脑袋看向窗外,她在想沈砚舟在热辣的阳光下进行训练会不会中暑
苏枳,在想什么这道题会了吗许明远伸出他的手在苏枳面前晃了晃。
啊……抱歉……苏枳一脸不好意思。
这条对称轴是
x=1,因为二次函数顶点式是
y=a
(x-h)+k……许明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很清晰也很温柔。
柏油马路在骄阳下泛着油亮的光,热浪裹着蝉鸣一阵阵扑来,街角冷饮店的玻璃门开合间,飘来冰柠水的清冽气息,少年一遍又一遍耐心地给苏枳讲着不会的题目,女孩也开始认真听讲。
五
周末的清晨,沈砚舟被苏枳的连环消息轰炸震醒,他穿着短袖短裤顶着一头鸡窝拖着拖鞋晃晃悠悠地来到楼下。
两人并排坐在单元楼门口的青石板台阶上,台阶的温度和空气的热度相中和,让人觉得舒服。
少年接过苏枳递过来的芬达,他指尖勾开易拉罐拉环,嘭的一声炸开了空气的热度,泛黄的泡沫裹着橙子香漫出来,在两人之间洇开细小的水雾。凉意在掌心漫开,又被暑气烘得发烫。
喂,沈砚舟,再帮我个忙呗！
什么,嗝~沈砚舟打了个气嗝转头看向她。
……
我觉得我和许明远慢慢对上眼了,就差最后的临门一脚,就等我表白了。苏枳一脸的自信。
你确定沈砚舟一脸无奈。
我确定！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去泡他沈砚舟一脸挑衅地问。
苏枳马上跳脚,伸手扭住他的耳朵：你想得美！
那怎么办。
许明远的生日快到了,我听说你以前学过画画,我想让你教我画画,到时候我能够亲自画一幅他的素描送给他。
沈砚舟听罢,淡淡地看向苏枳,先说好,零基础学人像至少要半个月,你确定来得及
半个月就半个月！
她拍着胸脯保证,每天放学后你留教室教我,我请你喝奶茶。
成交。沈砚舟顺势跳下台阶,朝她伸出手：走吧,苏女士。
少女还沉浸在沈砚舟答应教她画画的喜悦中,跟着头发乱糟糟的沈砚舟七拐八拐走进教导主任办公室。
还好,没被打扫。沈砚舟看着地上的东西叹了一口气说道。
苏枳一脸嫌弃地看着地上大大小小的烟头,有的还微冒着忽闪的火花,有的干脆僵硬了好半天,烟灰活像裹实的衣服。
苏枳实在受不了,看着沈砚舟快速的捡着,正准备弯腰一起捡的时候,教导主任的皮鞋声
噔噔
出现在门口,那严肃的脸上出现一丝的错愕随后就是：你,还有你,都给我出来！
私自闯入老师办公室捡烟头干什么这么喜欢打扫卫生的话,罚你们两人扫一个月的办公室。教导主任阴沉着脸。
……
苏枳气鼓鼓地踢了脚墙角的拖把,扬起的灰尘扑了她满脸。沈砚舟弯腰捡起散落的烟头,忽然笑出声来：这下好了,每天扫完办公室还能多练半小时速写。
都怪你！
苏枳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烟头。
非要捡什么烟头,现在好了,被罚扫一个月
——
话没说完,指尖忽然触到一根温热的烟头屁股,她惊呼着甩甩手,却被沈砚舟一把抓住手腕。
笨蛋,这是刚熄的！
他从口袋里摸出湿巾,轻轻擦她指尖：你怎么那么蠢,还没熄的烟头也敢捡！疼吗苏枳看着他垂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
我哪知道它是烫的,还行,不怎么疼。
她小声说,手腕却没抽回,直到沈砚舟掏出创可贴。
以后别这么莽撞了。沈砚舟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去拿扫帚：先把这里扫干净,我带你去个地方。
苏枳跟着他穿过教学楼后的小树林,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住,前方有一间独立画室。
这里是……
以前的老画室,现在没人用。
说着他推开古典雕文的浮木大门,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打扫完办公室可以来这里练画,没人打扰。
苏枳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地板走进去,墙上还挂着几幅旧画
——
落日熔金的海面、蜷在窗台的黑猫、扎马尾的女生背影。她指尖抚过画框,忽然在那幅女生背影的角落,看见极小的一行字：二零二三年九月,她第一次抢我的橡皮。
看什么呢沈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慌忙转身,撞进他怀里。他身上有铅笔灰混着蓝月亮洗衣液的味道,像团温柔的雾裹住她。
没、没什么！苏枳后退半步,却被画架绊倒,后腰撞上堆满画纸的课桌。沈砚舟伸手扶住她的腰际,触感柔软得像团棉花糖,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
咳咳……
沈砚舟转身打开窗户,晚风卷着槐花香涌进来,吹乱他额前的碎发：以后每天放学后,先扫办公室,再过来练画。
哦。
苏枳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好了,现在开始,刚叫你去捡老师办公室里的烟头是因为它比橡皮更管用,烟头是画素描的必备,能让头发和皮肤更加自然……
沈砚舟起身把她按在画架前。
放松。沈砚舟从身后托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袖口渗进来。
手腕带动笔,像这样……
他带着她的手在纸上轻轻游走,勾勒出眼窝的阴影。薄枳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连他袖口的纽扣蹭过她手背的触感都清晰可辨。
你先试着画我,画素描你首先得注意一些要点,要注意明暗对比和虚实对比,首先观察五官,眼睛刻画得有紧有松,头发要画得蓬松点儿……
他的声音像清泉,缓缓流淌在她耳边。
薄枳握着手里的画笔,细细打量着他,男孩的眼睛深沉如墨,像一汪幽幽的深潭,苏枳拿着画笔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下笔,心还怦怦直跳,深呼吸几口气才落下笔。
阳光透过百叶窗打在两个人的身上,穿过树叶照着他们,看不清表情,光线忽明忽暗地刻画着这一如老电影里的温情。
整日和沈砚舟泡在画室里的日子浅浅划过,经过好几天的磨炼和沈砚舟耐心地指导,苏枳终于能画出像样的素描来了。
她看着画上那个人清俊的眉眼,眼角浮出淡淡的温柔,把每一处细节都仔细画好。
苏枳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幅刚完工的画,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她终于可以向许明远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