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偷吃小熊饼干
我在沈恪手下工作三年,被骂哭过十二次。
全公司都知道我是他最嫌弃的助理。
直到团建那晚,他醉酒后指着我说:她偷吃小熊饼干的样子,和我初恋一模一样。
同事起哄:原来沈总喜欢那样的
他摇头:不,我只喜欢过她。
2
初恋的秘密
第二天我冲进总裁办:沈总,您初恋该不会是我吧
他慢条斯理合上文件:林助理,再问这种问题,就准备交辞职报告。
后来我在他钱包夹层里,发现了七年前偷拍我的照片。
照片背面写着:不敢靠近,又舍不得走。
凌晨一点十七分。
3
楼梯间的猫
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外,是沉入墨色深渊的城市。霓虹灯牌在遥远的地面闪烁,像散落的星辰,微弱的光芒爬不上这二十八层的高度。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单调的嗡鸣,以及林晚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的、带着绝望节奏的噼啪声。空气里弥漫着速溶咖啡的廉价焦香和打印机墨粉的微涩气味,吸一口,肺腑都跟着沉重。
电脑右下角的数字又跳了一下,变成一点十八分。屏幕上那份关于新商业中心景观规划的PPT,在她眼中渐渐模糊,重影,扭曲成一团混沌的光斑。胃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空空如也,拧着劲地抽痛。她习惯性地拉开左手边最底下的抽屉,指尖在里面摸索,只触到冰冷的隔板和几张废弃的打印纸。
空了。
她最后那包小熊饼干,昨天下午在茶水间被自己偷偷啃光了。一丝微弱的、混合着牛奶和可可的甜香记忆飘过,反而让此刻的饥饿感更显狰狞。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尖锐地炸响,刺破了死水般的寂静。林晚猛地一抖,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
屏幕上闪烁着那个冷冰冰的代号:S。
她深吸一口气,胃部的抽痛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紧张而加剧,指尖冰凉地拿起听筒。
沈总。
电话那头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清晰、平稳,带着一种能穿透骨髓的凉意,像手术刀划过不锈钢托盘:A组的方案,重做。
简短的五个字,没有理由,没有余地。
林晚眼前一黑,喉咙发紧,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那是她们小组熬了整整四天三夜的心血。她试图挣扎一下:沈总,关于第三部分的动线规划,我们其实参考了最新的……
林助理。
沈恪的声音毫无波澜地打断她,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玻璃上,如果对专业判断有异议,明天早会可以当面阐述。现在,执行。
嘟…嘟…嘟…
忙音冷酷地宣告结束。
办公室里死寂一片。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冷漠地亮着,映照着林晚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她死死盯着那部暗下去的电话,牙齿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内侧的软肉,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视野边缘迅速模糊。
不行。不能在这里。
她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带得转椅向后滑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这片令人窒息的格子间牢笼,高跟鞋急促地敲打着光洁的走廊地面,在深夜空旷的写字楼里激起空洞的回响。目标明确——安全通道。那里没有摄像头,只有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和永远不会停歇的通风管道低沉呜咽。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隔绝了外面规整光亮的世界。楼道里只有惨绿色的应急灯散发着幽光,空气里是灰尘和旧油漆混合的沉闷气味。她背靠着冰凉粗糙的墙壁,身体一点点滑下去,最终蜷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手臂环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埋了进去。
肩膀无法控制地开始细微地颤抖。
被甲方无理刁难、被同事甩锅背刺、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这些都没能真正击垮她。但沈恪那轻描淡写的一句重做,轻易就碾碎了她强撑的堡垒。他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精准地落在她最脆弱的神经上。
胃部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提醒着她空空如也的状态。她摸索着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小块被压得有点变形、用纸巾小心翼翼包好的小熊饼干——这是她最后的储备粮。撕开包装纸的动作带着点泄愤的意味,饼干碎屑簌簌落下。她把那点可怜的甜食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试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甜味和酥脆感,压下去自胃里的空虚和心口翻涌的酸涩委屈。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
林晚咀嚼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这个时间,除了保安例行巡逻,谁还会来这不见天日的楼梯间她屏住呼吸,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悄悄地从栏杆缝隙向下望去。
几层楼之下,应急灯幽绿的光晕里,站着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深灰色高定西装,一丝不苟的后梳发型,仅仅是背影,也透着拒人千里的冷硬和上位者的压迫感。
沈恪。
林晚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看到自己了吗偷懒躲起来吃东西任何一个理由都足以让这位以严苛著称的老板给她判下极刑。
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连胃痛都暂时被抛到了脑后。她下意识地把手里剩下的饼干残渣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身体拼命向后缩,恨不得能嵌进墙壁里消失。
然而,预想中的冰冷质问并未传来。
楼下的沈恪,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他微微俯下身,动作是林晚从未见过的……柔和。幽绿的光线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线条似乎也奇异地软化了几分。
接着,林晚听到了一声极细微、几乎让她以为是幻觉的——
喵……
像是回应这声呼唤,角落里一团小小的、灰扑扑的影子动了一下,怯生生地挪了出来。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猫,毛色脏污,在幽光下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
然后,林晚看到了让她大脑彻底宕机的一幕。
沈恪,那个用眼神就能冻僵会议室的沈恪,那个骂哭过她十二次的沈恪,那个刚刚在电话里用五个字就粉碎了她几天努力的沈恪……他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金属盒子。
他打开了盒子。
里面整齐码放着的,赫然是——几块完整、饱满、散发着诱人焦糖色光泽的进口高级猫粮饼干。
他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极其耐心地、轻轻放在那只警惕的小猫面前的水泥地上。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小猫试探着嗅了嗅,然后飞快地叼起饼干,缩回角落,发出满足又细微的咀嚼声。
沈恪没有离开。他就那样安静地半蹲在那里,昂贵的西装裤腿毫不在意地蹭着布满灰尘的地面。幽暗的光线下,他的侧脸轮廓显得异常专注,甚至……柔软。楼道里只剩下小猫细碎的啃食声,和他低低的、几乎听不清的安抚。
慢点……都是你的……
那声音太轻,太模糊,却像一把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扎进林晚的耳膜,钩得她心尖一阵陌生的、尖锐的酸麻。
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胃痛,忘记了手里攥成粉末的廉价小熊饼干。只是呆呆地、透过冰冷的金属栏杆缝隙,看着楼下那个完全陌生的沈恪。
那个在金字塔顶端、习惯于发号施令、周身环绕着生人勿近寒气的男人,此刻正半跪在布满灰尘的楼梯间,用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裤当抹布,耐心地、温柔地,喂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
巨大的荒谬感和颠覆感,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心口那块因委屈和压力而凝结的坚冰,仿佛被这幽暗角落里猝不及防的一幕,悄无声息地凿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痕。一种无法言喻的、混杂着震惊和奇异悸动的暖流,顺着那道裂缝,缓慢地渗透出来。
4
晨会的审判
清晨八点五十五分,设计部A组办公室的空气像绷紧的弦。
林晚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脊背挺得笔直,指尖却有些发凉。电脑屏幕上打开的是昨天被沈恪一票否决的方案文件,光标在标题处无意识地闪烁。昨夜楼梯间那幽绿光线下近乎魔幻的一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像一部卡顿的老电影,反复播放着那个半蹲着喂猫的、陌生的沈恪。这画面与她认知中那个冷硬严苛的顶头上司激烈地冲撞着,让她心神不宁。
晚晚,自求多福吧。邻座的小夏凑过来,压低的声音里满是同情,还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听说沈总今天气压特别低,市场部老张刚进去,不到三分钟就灰头土脸出来了,脸拉得比驴还长。
小夏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林晚心头那点不切实际的恍惚。她猛地回神,指尖蜷缩了一下。是啊,那只是黑暗中一个诡异的瞬间,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今天的晨会,才是她必须面对的战场。胃部似乎又隐隐传来熟悉的抽痛感。
九点整,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办公室门口。
整个A组瞬间鸦雀无声,敲击键盘的声音诡异地消失了,所有人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屏息凝神。沈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包裹着宽肩窄腰,一丝不苟。他面无表情,目光锐利如刀锋,扫过办公室的瞬间,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冰渣。
A组,会议室。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晚的心脏骤然一缩,深吸一口气,抓起准备好的笔记本和笔,跟在小组成员后面,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那扇象征着审判的大门。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沈恪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那份被重做的规划草案。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翻动着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一下都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组长老王开始战战兢兢地汇报修改思路,声音干涩。
沈恪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投影幕布上,眼神深不见底。会议室里只剩下老王越来越没底气的声音和中央空调的微弱送风声。
林晚坐在靠后的位置,低着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摊开的笔记本上,视线却忍不住偷偷上移,掠过沈恪轮廓分明的侧脸。昨夜幽暗光线下那罕见的柔和线条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大理石雕像般的冷硬。是错觉吗她试图从这张毫无波澜的脸上找到一丝昨夜那个喂猫人的影子,却徒劳无功。只有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所以,我们初步考虑在动线节点上增设互动水景,提升参与感……老王的声音越来越小。
沈恪终于抬起了眼,目光却越过了正在汇报的老王,精准地落在了林晚身上。
那目光像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晚强装的镇定。她浑身一僵,握着笔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林助理。沈恪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清晰而冰冷,没有任何铺垫,你来说说,这个互动水景区域的人流峰值承载力,依据是什么考虑过极端天气下的维护成本和游客安全冗余吗
问题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晚毫无防备的心上。她昨天熬到凌晨,修改的是核心规划逻辑,这些细枝末节的参数……她还没来得及深挖!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脸颊火烧火燎。她能感觉到周围同事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自己身上。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沈总,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昨夜那只小猫满足的呼噜声和眼前沈恪冰冷的审视目光在她脑中疯狂交织,让她更加混乱。完了,又要重蹈覆辙了吗第十三次被骂哭
预想中的疾风骤雨并未降临。
沈恪只是看着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她慌乱无措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就在林晚几乎要被那沉默的威压逼得崩溃时,他忽然收回了目光,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坐下。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奇异地少了些惯有的锋利,数据支撑是方案的基石。会后,带着你的依据,单独到我办公室。
不是当众斥责,甚至没有一句重话。但单独到办公室这几个字,却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林晚心头一沉。她僵硬地坐下,后背渗出一层冷汗,笔记本上刚刚写下的几个字迹已经被她无意识攥紧的手心汗水洇得模糊一片。
散会后,林晚如同踩在棉花上,飘回了自己的工位。小夏立刻像只嗅到八卦气息的猫一样黏了过来,眼睛发亮。
晚晚!有情况!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手指激动地戳着林晚的手臂,沈魔头今天对你……很不一样!
林晚心烦意乱地整理着会议资料,头也没抬:哪里不一样不还是点名批评
啧!你懂什么!小夏恨铁不成钢,以前他点你名,哪次不是劈头盖脸直接骂哭今天呢轻拿轻放啊!还让你‘单独’去办公室!这叫什么这叫‘特殊关注’!懂不懂
林晚的手指顿住了。特殊关注她想起沈恪最后落在她脸上那短暂的几秒目光,幽深难辨。难道……和昨晚楼梯间有关他看到她了这个念头让她瞬间头皮发麻,又混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别胡说八道。她甩开小夏的手,语气生硬,他只是觉得我数据没做好,要亲自盯着改罢了。
得了吧!小夏撇撇嘴,眼神却闪着八卦的光,我跟你说,刚才你站起来的时候,沈总看你的眼神……啧,绝对有故事!走着瞧!她丢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扭着腰回自己座位了。
林晚坐在那里,心乱如麻。小夏的话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沈恪的反常,楼梯间的秘密,还有那句单独到办公室……无数纷乱的念头纠缠在一起。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开电脑,开始疯狂搜索关于人流承载力和极端天气下景观维护的权威数据和案例。无论如何,待会儿的单独会面,不能再出任何差错。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沈恪要的依据砸到他面前。
十点半,林晚深吸一口气,抱着整理好的厚厚一叠资料,敲响了那扇厚重的总裁办公室门。
进。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林晚推门进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开阔的城市天际线,阳光毫无遮拦地涌入,将室内照得通透明亮,却驱不散这里特有的冷肃气息。沈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低头签署文件,侧脸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棱角分明。
沈总,您要的承载力计算依据和维护成本预案。林晚走到办公桌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专业,将资料轻轻放在桌角。
沈恪没有抬头,只是用笔点了点桌面:放下吧。方案第三页,关于中心绿轴与两侧商业体的视觉衔接,你的思路
林晚一愣。这问题……完全在她刚才准备的射程之外!又是这样!他总是这样精准地打击在她防备最薄弱的地方!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手指在身侧微微蜷起。不行,不能再露怯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忆方案细节,同时调动起大学时做过的类似案例分析,语速略快但条理清晰地开始阐述:我们认为关键在于视线的引导性和通透感。参考了斯德哥尔摩的‘城市绿肺’项目,利用坡地造景和低矮植被的分层……
她一边说,一边紧张地观察着沈恪的反应。他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手中的笔停了下来,似乎在专注地听。
林晚的语速渐渐平稳下来,思路也清晰了不少。然而,就在她提到一个关于本土化植物配置的具体应用时,沈恪忽然打断了她。
紫叶李和垂丝海棠的混植,花期衔接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这个组合,你似乎很偏爱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紫叶李和垂丝海棠……这个组合,是她大三那年参加一个校园微景观设计竞赛时的得意之笔!当时这个创新点还获得了评委好评!沈恪怎么会知道而且用了偏爱这个词
巨大的疑窦和一种被窥探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她。昨夜楼梯间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那个喂猫的沈恪,和眼前这个精准点出她陈年旧作的男人……重合又割裂。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沈总……您怎么知道
沈恪的目光在她骤然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似乎有某种复杂的情绪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那点微澜便归于深潭般的平静。他垂下眼睑,重新拿起笔,在文件上利落地签下名字,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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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留下。方案按你刚才的思路细化,下班前放到我桌上。
他不再看她,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从未发生过。
是,沈总。林晚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沈恪……他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知道她大学时的事昨夜看到的那个他,和今天这个深不可测的上司……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疑问像藤蔓,疯狂地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而那句单独到办公室带来的特殊感,早已被更深的寒意和惊疑取代。
5
篝火告白
周五下午的团建,地点选在了近郊一家颇有名气的温泉度假村。公司包下了整个拓展基地,彩旗招展,人声鼎沸,空气里弥漫着烤肉的香气和同事间刻意放松的笑闹声。
林晚坐在烧烤区角落的塑料凳上,手里拿着一串烤得有些焦糊的香菇,心不在焉地啃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次次飘向不远处树荫下的那个身影。
沈恪脱去了标志性的西装外套,只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和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他姿态放松地靠在一张藤编躺椅上,手里端着一杯冰水,正听旁边的副总说着什么,偶尔微微颔首。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跳跃的光斑,柔和了他周身惯常的冷硬线条,却依旧像磁石般吸引着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
昨晚办公室里的疑问,像一根细小的刺,一直扎在林晚心底。他怎么知道紫叶李和垂丝海棠那巧合得令人心惊的偏爱……
喂!回魂啦!小夏端着一盘刚烤好的鸡翅,一屁股坐到林晚旁边,用手肘撞了撞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上立刻露出我懂的暧昧笑容,啧啧,看入迷了沈总今天这休闲装,杀伤力确实爆表啊!
林晚猛地收回目光,脸颊微热,掩饰性地咬了一大口香菇,含糊道:瞎说什么呢。我在想……昨天方案的事。
切,口是心非。小夏翻了个白眼,随即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诶,看到没公关部的Lisa,还有市场部新来的那个海归,眼睛都快粘沈总身上了!可惜啊,咱们沈魔头,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万年冰山一座!她顿了顿,凑得更近,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不过晚晚,你有没有发现,沈总最近对你……有点特别
特别林晚的心漏跳了一拍,强作镇定,特别能挑刺吗
哎呀,不是那个!小夏急了,就是感觉……气场不一样了!你看,昨天开会没骂你,还单独指导!今天团建,他往那边一坐,眼神往咱们这边扫了好几次呢!虽然每次都是一扫而过……她摸着下巴,一脸福尔摩斯的表情,绝对有猫腻!我小夏的八卦雷达,从不出错!
林晚被她夸张的表情逗得想笑,心头那点疑虑却沉甸甸的。特别或许吧。但那特别背后的原因,让她感到的只有不安和困惑。
夜幕降临,篝火被点燃。跳跃的火焰驱散了夜晚的微凉,也点燃了众人的热情。几轮啤酒下肚,气氛彻底活跃起来。小夏作为气氛组核心成员,立刻跳出来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来来来!都围过来!老规矩,瓶子转到谁就是谁!小夏兴奋地拍着手,一个空啤酒瓶被放在场地中央的矮桌上。
气氛瞬间被推向高潮。瓶子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骨碌碌旋转起来,灯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林晚被小夏硬拉着坐在人群外围,有些局促地看着。瓶子慢悠悠地停下,瓶口不偏不倚,正对着被几个部门主管簇拥着的沈恪。
喧闹声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起哄声。敢问沈恪真心话,这可是需要勇气的!
小夏眼睛贼亮,在众人怂恿的目光下,清了清嗓子,壮着胆子问:沈总!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沈恪靠在椅背上,篝火的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跳跃。他手里端着一杯酒,眼神在跳跃的火光映衬下,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慵懒。他抬了抬酒杯,唇角似乎极淡地勾了一下,声音带着点酒后的微哑:真心话。
人群又是一阵兴奋的低呼。小夏激动得脸都红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深吸一口气,在周围人无声的催促下,抛出了那个憋了很久、几乎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沈总!您……您的初恋,是什么类型的呀问完,她自己都缩了缩脖子,有点后怕地看着沈恪。
问题一出,全场寂静。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几十双充满好奇和八卦的眼睛齐刷刷聚焦在沈恪身上。连林晚的心跳都莫名地加快了几分,目光不由自主地锁定那个身影。
沈恪握着酒杯的手似乎顿了一下。他微微仰头,杯中的液体在火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芒。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像是穿透了跳跃的火焰,投向遥远而模糊的过去。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空气里只剩下木柴燃烧的轻响。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的期待中,沈恪的目光缓缓移动,越过了攒动的人头,越过了明灭不定的篝火,最终,精准地、沉沉地,落在了角落里的林晚脸上。
那目光像带着实质的温度,又像沉甸甸的铅块,让林晚瞬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她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
沈恪看着她,薄唇轻启,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怀念的意味:
她偷吃小熊饼干的样子,和我初恋一模一样。
轰——!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炸开锅般的喧哗!
哇哦——!!!
小熊饼干沈总初恋这么可爱的吗
原来沈总喜欢这一款清纯挂
林晚!林晚不就爱吃那个小熊饼干吗昨天我还看到她抽屉里有!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无数道目光,瞬间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从沈恪身上转移,聚焦到林晚身上!震惊、探究、了然、羡慕、起哄……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瞬间将她牢牢罩住。
林晚的脸颊腾地一下烧得通红,像要滴出血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小熊饼干……偷吃……他果然看到了!昨晚在楼梯间!他不仅看到了她躲在那里,还看到了她狼狈偷吃的样子!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当众点破的慌乱让她几乎窒息。
小夏激动地抓住林晚的手臂,指甲都快嵌进她肉里,压低的声音兴奋得变了调:我的天!晚晚!听见没!听见没!我就说有情况!一模一样!他说的是你偷吃饼干的样子!
这时,坐在沈恪旁边一个平时比较活跃的男同事,借着酒劲大着胆子起哄:沈总!那您现在是……还喜欢那样的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湖心,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喧闹。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目光重新聚焦到沈恪身上。
篝火的光在他脸上跳跃,明暗不定。他依旧看着林晚的方向,眼神在火光和酒精的氤氲下,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错辨的认真。
然后,他用那低沉微哑的嗓音,清晰地吐出几个字,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全场:
不。
我只喜欢过她。
哗——!!!
这一次的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夜空!口哨声、尖叫声、拍桌子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轰然炸响!
她谁!
只喜欢过初恋沈总这么长情
信息量太大了!
林晚!沈总说的是不是你啊!
林晚的大脑彻底空白了。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沈恪最后那句低沉而清晰的话,在她耳边反复轰鸣,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将她所有的认知和防线,彻底碾碎。
我只喜欢过她。
那个她……是谁他灼热的目光锁定的……是谁
混乱中,林晚猛地抬起头,隔着攒动的人头和迷离的火光,再次撞进沈恪的视线里。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慵懒或审视,而是像燃尽的灰烬深处,骤然跳起的两簇幽暗却执拗的火星,穿透所有的喧嚣和距离,死死地缠绕着她。
那目光,滚烫,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确认感。
林晚像是被那火星烫到,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带倒了身后的塑料凳,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再也无法待在这里,无法承受那几乎要将她点燃的目光和周围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探究。她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一头扎进了身后度假村幽暗的树影深处。
心跳声如同密集的鼓点,重重敲打着她的耳膜,几乎要震碎她的胸腔。沈恪的话,他的眼神,像无数碎片在她脑中疯狂旋转、碰撞。
初恋……小熊饼干……一模一样……只喜欢过她……
一个荒诞绝伦、却又在惊涛骇浪中隐隐浮现出轮廓的念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撞向她的心门——
难道……沈恪口中那个只喜欢过的初恋……
是我!
6
年之谜
度假村仿古客栈的雕花木床上,林晚几乎一夜未眠。
黑暗中,天花板模糊的纹路像是扭曲的迷宫,困住了她所有的思绪。沈恪在篝火旁的眼神,那句石破天惊的我只喜欢过她,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她的神经。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带着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近乎恐惧的悸动,在她胸腔里横冲直撞。
是他吗那个贯穿了她整个大学时代、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般存在的严苛上司那个骂哭过她十二次、让她在无数个加班的深夜里恨得咬牙切齿的沈魔头怎么可能是他!
可如果不是……那紫叶李和垂丝海棠的偏爱从何解释他精准点破她大学时期的得意之作!还有那夜楼梯间,他喂猫时不经意流露的温柔,和他此刻投射过来的、滚烫执拗的目光……这一切碎片,在惊涛骇浪中,似乎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指向那个唯一荒诞的答案。
纷乱的情绪像藤蔓般缠绕勒紧,直到天边泛起灰蒙蒙的鱼肚白,她才在极度的疲惫和混乱中昏沉地睡去。
然而,睡眠并未带来安宁。梦里全是碎片:是沈恪冰冷的眼神,是他递过来的、写着重做的文件,是幽绿灯光下他喂猫时微微垂下的眼睫,是篝火映照下他深邃瞳孔里跳跃的火焰……最后,所有画面都扭曲汇聚成一张模糊的、属于少女时代的自己的脸,手里捏着一块小熊饼干,而沈恪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林晚猛地惊醒,心脏狂跳,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窗外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来。
不行。不能再想了。
她必须知道答案。立刻!马上!哪怕这个答案会将她彻底摧毁,也好过被这无尽的猜测和恐惧日夜凌迟!
一股近乎悲壮的冲动攫住了她。她掀开被子跳下床,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换衣服。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只有一双眼睛,因为一夜的混乱和此刻孤注一掷的决心,亮得惊人,甚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狠劲。
她没有等公司的返程大巴。用手机软件迅速叫了一辆车,目的地直指市中心那座高耸入云的沈氏集团总部大楼。
周一清晨的写字楼,刚刚从周末的沉寂中苏醒。电梯平稳上升,金属壁映照出林晚紧绷的侧脸。她盯着跳动的数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细微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最后的冷静。
叮——
电梯门在顶层总裁办公区无声滑开。
林晚大步走出电梯,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急促的回响。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和咖啡的混合气味,冰冷而疏离。几个早到的秘书助理看到她,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象征着绝对权力的红木大门。心跳声在寂静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几乎盖过了她自己的脚步声。
没有停顿,没有犹豫。她甚至没有抬手敲门。
砰!
一声不算响亮却足够突兀的闷响,林晚直接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巨大的办公室里,光线通透。沈恪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似乎在俯瞰晨光中的城市。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衬衫,肩背线条宽阔而挺拔。听到声音,他缓缓转过身。
晨光勾勒着他深邃的轮廓,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眼神平静无波,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一路疾走而微微起伏的胸口,看着她苍白脸上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林晚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所有的犹豫、恐惧、羞耻,在这一刻都被那破釜沉舟的决心烧成了灰烬。林晚挺直背脊,迎着沈恪深不可测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他那张宽大得能映出人影的黑色办公桌前。
她双手撑在冰凉的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睛死死地盯住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喉咙里用力挤压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嘶哑和颤抖:
沈总。
您昨天说的那个初恋……
该不会……
她停顿了一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束缚。她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那个让她彻夜难眠的名字:
……是我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窗外的阳光似乎都凝固了。
沈恪依旧站在原地,隔着宽大的办公桌看着她。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波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晃动。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林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撑在桌面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逼得崩溃时,沈恪终于动了。
他缓步走到办公桌后,动作优雅从容地拉开真皮座椅,坐了下去。然后,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一份摊开的蓝色文件夹,慢条斯理地合上。
啪嗒。
轻微的合页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林晚脸上。那目光不再像昨夜篝火旁那般滚烫执拗,也没有了喂猫时的柔和,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属于上位者的审视和疏离。
他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能将空气冻结的力量,砸在林晚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
林助理。
工作时间,再问这种与工作无关的问题……
他微微停顿,眼神锐利如冰锥,直刺她的眼底:
……就准备交辞职报告。
辞职报告四个字,像四颗冰弹,狠狠砸在林晚的心口,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孤勇和灼热的质问。
办公室里死寂一片,只有她过于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和狼狈。最后一丝血色也从她脸上褪尽,只剩下纸一样的苍白。撑在桌沿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地颤抖着,指甲刮过光洁的桌面,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
巨大的羞辱感和一种被彻底玩弄的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原来如此。原来昨晚篝火旁那石破天惊的告白,那几乎将她灵魂点燃的灼热目光,都不过是一场心血来潮的戏弄一场高高在上的总裁,对卑微下属随兴所致的玩笑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连呼吸都带着血腥的痛楚。她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沈恪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只剩下冰冷寒意的眼睛。再多待一秒,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失态。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林晚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向门口。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凌乱而急促,像她此刻溃不成军的心跳。
厚重的红木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林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发觉自己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走廊里明亮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她闭上眼,用力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浓重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那股汹涌而上、几乎要将她撕裂的酸楚和委屈。
不能哭。绝对不能在离他办公室这么近的地方哭出来。那只会让她显得更加可笑和可怜。
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那点尖锐的疼痛逼迫自己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僵硬地、却竭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走向电梯间。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把自己变成了一台精密运转、只属于工作的机器。
她屏蔽了所有关于沈恪的信息,屏蔽了小夏欲言又止、充满八卦的眼神,屏蔽了公司里那些或好奇或同情的窃窃私语。她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像压榨海绵里的最后一滴水一样,疯狂地投入到一个新的城市生态公园竞标项目上。
这个项目体量巨大,竞争激烈,是公司未来两年的战略重点。林晚主动请缨,成为了项目组核心成员之一,负责最核心也最艰难的景观概念设计部分。
她不再去总裁办,所有需要沈恪签批的文件,都通过秘书转交。所有需要汇报的会议,她都掐着点进去,汇报完最关键的数据和结论就立刻离开,目光绝不与主位上的那个人有任何交汇。
她强迫自己忘记那个楼梯间的夜晚,忘记篝火旁他灼人的目光,忘记办公室里那句冰冷的辞职报告。她把自己埋进浩如烟海的设计规范、生态数据、案例分析和无穷无尽的图纸里。咖啡成了续命的燃料,办公室的沙发成了她临时的床铺。眼底的青黑日益浓重,脸颊也消瘦了几分,只有那双眼睛,因为全然的投入和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反而亮得惊人。
沈恪似乎也默契地配合着她的消失。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特殊关注她,没有突如其来的提问,没有刻意的刁难。在有限的几次项目汇报会议上,他的态度也恢复了最初的、纯粹的、公事公办的严苛。他精准地指出她方案中的每一个逻辑漏洞、每一个数据支撑不足的地方,言辞犀利,不留情面,仿佛之前那些若有若无的涟漪从未发生过。
这种冰冷的、纯粹的、只关乎专业的关系,反而让林晚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一丝喘息。她像一株在风暴中被压弯了腰的植物,此刻终于找到了唯一的生存之道——只有向上,只有拼命生长,只有用无可指摘的专业能力,才能在这片被他掌控的领域里,赢得一丝立足之地,守住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
时间在忙碌和刻意的疏离中悄然滑过。
7
皮夹的秘密
一个多月后,生态公园项目的最终竞标方案尘埃落定。林晚负责的核心景观设计理念,以其独特的生态融合性和充满人文关怀的细节,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为公司一举拿下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项目。
庆功宴定在市内一家高级酒店。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的光芒,香槟塔流淌着金色的液体,衣香鬓影,笑语喧哗。林晚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小礼服,站在相对安静的角落,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没怎么动的香槟。
同事们兴奋地围着她,祝贺声不绝于耳。项目总监老王拍着她的肩膀,红光满面:小林!这次头功是你的!设计理念太出彩了!沈总刚才都特意夸了!
沈总……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林晚努力维持的平静。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穿过晃动的人影,精准地捕捉到了宴会厅另一端的那个身影。
沈恪正被几位重要的合作方簇拥着。他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冷硬而疏离。他微微颔首听着对方说话,偶尔举杯示意,姿态从容优雅,是掌控一切的焦点。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所在的方向,快得如同错觉,没有丝毫停留。
林晚迅速收回目光,指尖冰凉地摩挲着香槟杯壁。心底那点因为成功而泛起的微澜,瞬间被一种更深的疲惫和空茫取代。赢了项目又如何在他眼里,她大概永远只是那个需要被严苛指导才能合格的员工。那些无人知晓的夜晚,那些被碾碎的期待和尊严,这场胜利的香槟,似乎也无法真正洗去那苦涩的余味。
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窒息。喧嚣的庆功宴像一个巨大的金色牢笼。她放下几乎没动的酒杯,低声对身边的小夏说:我出去透透气。
避开热闹的人群,林晚走向通往酒店内部花园的侧门。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夏夜微凉的空气混合着草木的清香涌来,瞬间驱散了宴会厅里的燥热和香氛的甜腻。花园里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的音乐声和喷泉潺潺的水声。
她沿着鹅卵石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高跟鞋踩在石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月光清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花园深处,靠近酒店后门通道的地方,沈恪的司机老陈正站在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旁,背对着她的方向,似乎在整理什么东西。
林晚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她并不想和与沈恪有关的人有任何接触,正准备转身换个方向。
然而,就在老陈侧身让开的瞬间,借着通道口不算明亮的灯光,林晚清晰地看到——
沈恪那件挂在驾驶座后方衣帽钩上的、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灰色西装外套,因为车门的开合而微微晃动了一下。
一个巴掌大小、深棕色的、磨损了边角的旧皮夹,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滑落出来,啪嗒一声,掉落在驾驶座下方深色的脚垫上。
老陈似乎没有察觉,依旧背对着车门在整理后座的东西。
林晚的心,毫无预兆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中了胸口。
8
纸条的真相
那个皮夹……
她见过无数次。沈恪用它放名片,放常用的几张卡。一个极其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旧了的老物件,与他如今的身份似乎并不相称。
一个荒谬的、疯狂的念头,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骤然苏醒,吐着冰冷的信子,缠绕上她的心脏。
鬼使神差地,林晚放轻了脚步,屏住呼吸,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扇敞开的车门。
老陈还在专注地整理后座,完全没有留意到她的靠近。
林晚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驾驶座下方那个安静的皮夹上。月光透过车窗,在它磨损的皮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探向那个皮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冲上头顶,耳膜嗡嗡作响。理智在尖叫着让她停下,但身体却像被一股更原始、更强大的力量驱使着。
指尖终于触碰到冰凉的皮革。
她飞快地、几乎是痉挛般地,将它抓在了手里!然后猛地缩回手,将皮夹紧紧攥在掌心,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她迅速后退几步,躲到一丛茂密的月季花影后。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面,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她大口喘着气,冰凉的夜风灌入肺腑,却丝毫无法平息血液里奔流的滚烫。
低头,看向手中的皮夹。
很旧了,深棕色的皮革边缘已经磨得发白,透出一种被岁月反复摩挲的光泽感。一个普通的男士短款钱包。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开启潘多拉的魔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猛地打开了皮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几张银行卡和名片,整齐地插在卡槽里。一切都和她记忆中沈恪的皮夹没有区别。
然而,她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最内侧、那个通常用来放最重要照片的透明夹层上!
那里,没有放任何证件照。
只有一张小小的、明显是偷拍角度的照片。
照片的边角已经微微泛黄,像素也并不算高,带着一种时光流逝的模糊感。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浅蓝色T恤和牛仔裤的女孩。
她坐在一间光线明亮、堆满图纸和模型的教室里,侧对着镜头,扎着一个有些毛躁的丸子头,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颈边。她微微低着头,手里正拿着一块啃了一半的、印着憨态可掬小熊图案的饼干,专注地看着面前摊开的一张巨大的设计草图。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照亮了她半边脸颊,鼻尖挺翘,睫毛纤长,嘴角还沾着一点点饼干碎屑。
那张脸……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炸得她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听觉和感知!
那是她!
是十八岁的林晚!
是大三下学期,为了那个微景观竞赛,在建筑系专用绘图教室熬了整整两个通宵后,饿得实在受不了,偷偷啃着自己省下钱买的小熊饼干补充能量的……林晚!
照片的背景,是绘图教室特有的巨大灯桌和堆叠的模型材料架。她甚至能认出照片一角,她当时正在修改的那张关于社区口袋花园的草图!
七年前……这张照片拍摄于七年前!
是谁是谁拍下的沈恪他怎么会……他怎么会拍到这张照片他那个时候……就认识她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防备。她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只有握着皮夹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抖得那张泛黄的照片在透明夹层里都跟着簌簌作响。
就在这时,她颤抖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了皮夹另一侧的一个隐秘夹层。那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几乎是凭着本能,她僵硬地、颤抖地翻开那个隐蔽的夹层。
一张折叠起来的、同样泛黄的纸条,静静地躺在里面。
纸条的边缘已经磨损起毛,显然被反复打开又合上过无数次。
林晚的呼吸完全停滞了。她伸出冰冷僵硬、几乎不听使唤的手指,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折痕深深、脆弱不堪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
她颤抖着,一点一点,将它展开。
纸条上,是几行用黑色钢笔写下的字迹。
那字迹,林晚无比熟悉——力透纸背,转折处带着特有的、属于沈恪的锋利棱角。每一个字都写得极其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刻进纸张的纤维里。
然而,那锋利笔迹所承载的内容,却像最温柔的刀锋,瞬间剖开了林晚冰封的心脏,露出了里面最柔软、最不设防的血肉:
不敢靠近,又舍不得走。
你啃饼干的样子,像只护食的小松鼠。笨拙又认真。
设计稿上的线条在发光,你也是。
林晚。
名字也好听。像傍晚的风。
想和你说话。想告诉你,你画得很好。
可你身边的人都在笑,你眼睛那么亮。
我像个……格格不入的影子。
只能站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
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就好。
沈恪,你真他妈是个懦夫。
最后落款的日期,清晰地印着七年前的一个日子——正是林晚参加那个微景观竞赛、照片被拍下的同一天!
嗡——!
林晚的脑子里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在同时振翅轰鸣!眼前的一切景象——花园、月光、远处的灯火——都剧烈地摇晃、旋转、扭曲!天旋地转!
照片……纸条……七年前……
那些冰冷的话语,那些严苛的审视,那些深夜被骂哭的委屈……无数过往的画面碎片,被这猝不及防的真相狠狠击中,瞬间崩塌、碎裂!又在惊涛骇浪中,被一股汹涌而炽热的洪流,强行冲刷、重组!
原来……原来楼梯间喂猫的温柔不是错觉!
原来篝火旁那句只喜欢过她不是戏弄!
原来办公室里精准点破她大学时的设计偏好不是偶然!
原来……原来那无数个让她委屈流泪、倍感压力的日夜背后,藏着的,竟然是这样一个长达七年的、沉默而笨拙的守望!
不敢靠近,又舍不得走……
我像个……格格不入的影子……
再看一眼就好……
沈恪,你真他妈是个懦夫……
纸条上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滚烫的温度,狠狠烙进她的眼底,烫进她的心里!那字里行间汹涌的、压抑的、笨拙而滚烫的情感,像一场迟来了七年的海啸,瞬间将她彻底吞没!
手里的皮夹和纸条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拿不住。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她双腿一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
9
雨夜之吻
就在她即将跌坐在地的瞬间——
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林晚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
沈恪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月光,在她身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他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冷硬,也没有了篝火旁的炽热,只有一种近乎沉寂的、深不见底的复杂。他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手中那张展开的、承载着他七年隐秘心事的纸条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花园里只剩下远处喷泉细微的流水声,和林晚自己如同擂鼓般失控的心跳。她仰着脸,望着近在咫尺的沈恪,嘴唇翕动,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砂纸堵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她偷看他的皮夹,看到了她发现了他最隐秘的角落。
沈恪的目光从那张纸条上缓缓移开,最终落在她写满惊涛骇浪和泪光的脸上。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太多林晚读不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他没有说话,只是扶着她手臂的那只手,微微收紧了些,传递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薄茧的温热和力量。他俯身,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手里那张脆弱发黄的纸条,连同那个旧皮夹,一起拿了回去。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带着一丝微凉的湿意。
林晚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身体却依旧被他稳稳地扶着。
沈恪将皮夹和纸条收进自己西装的内袋,动作很慢,像是在处理一件易碎的珍宝。然后,他抬起眼,重新看向她。那目光依旧沉静,却仿佛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枷锁,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燃烧、涌动。
他依旧沉默着,只是微微侧过身,示意她看向停在通道口的那辆黑色宾利。
林晚像是被他的目光牵引着,茫然地、顺从地,被他扶着,一步一步,走向那辆在月光下泛着冷硬光泽的车子。
司机老陈早已不知何时悄然退开。
沈恪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手掌绅士地挡在车门框上方,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林晚没有任何犹豫,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顺从地坐了进去。真皮座椅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礼服传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沈恪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
砰。
车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隔绝了外面微凉的夜风,也隔绝了那个喧嚣的世界。
狭小的车厢内,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张力。
沈恪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一小片空地。侧脸的线条在仪表盘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紧绷。
林晚坐在副驾驶上,身体依旧僵硬,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礼服裙的一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膝盖上,大脑里依旧是一片混乱的风暴。照片,纸条,七年前……每一个信息碎片都在疯狂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却又被更汹涌的情绪冲击得支离破碎。
车厢内的沉默如同不断膨胀的气球,挤压着每一寸空间,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窗外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远处城市隐约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地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沈恪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终于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林晚低垂的、在幽暗光线下显得异常脆弱的侧脸上。他的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砂纸打磨过的微哑,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寂静的车厢壁上:
那些让你加班到深夜的方案……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平复某种汹涌的情绪,
……是因为我知道,只有那样强度的锤炼,才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里,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发出自己的光。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七年前绘图教室里那个专注画图的女孩,
那些骂你的话……
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艰涩,……是怕自己藏了七年的心思,一旦开了口,就再也收不住。
林晚猛地抬起头!泪水瞬间毫无征兆地决堤,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
原来……原来那些让她委屈、让她崩溃、让她恨得牙痒的刁难,竟然都是……
她看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沈恪近在咫尺的轮廓变得朦胧而晃动。胸腔里翻江倒海,堵满了太多太多无法宣泄的情绪——震惊、委屈、迟来的钝痛、以及……一种被深埋了七年、此刻才轰然破土而出的、让她心尖都在颤抖的酸涩悸动。
沈恪……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像受伤的小兽发出的呜咽,你混蛋……
这声带着哭腔的控诉,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沈恪苦苦维持的克制。
他猛地松开方向盘,侧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扣住了她的后颈。
林晚浑身一颤,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她被迫仰起脸,泪眼婆娑地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再也没有了冰冷,没有了审视,只剩下如同熔岩般翻涌的、几乎要将她焚毁的炽热情感。七年的压抑、等待、笨拙的守护和隐秘的渴望,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堤防!
他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带着泪痕的脸颊,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滚烫。
他的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力道,温柔却又无比坚定地,印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那是一个滚烫的烙印。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车厢内,只剩下两人交错的、不再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骤然变得清晰起来的、淅淅沥沥的雨声。
冰冷的雨滴敲打着车窗,在玻璃上蜿蜒流淌,留下道道水痕,模糊了窗外的万家灯火。车厢内却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被一种炽热而汹涌的暖流紧紧包裹着。
沈恪的唇,久久地停留在林晚的额头上。那滚烫的触感,像一道电流,从接触点瞬间窜遍她的四肢百骸,带来一阵阵陌生的、让她心尖都在发麻的悸动和战栗。他扣在她后颈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带着薄茧的指腹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传递着一种无声的、令人心安的掌控感和一种深藏的、近乎贪婪的眷恋。
林晚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在幽暗的光线下微微颤动。所有的委屈、愤怒、震惊,都在这个迟来了七年的、带着滚烫温度的亲吻下,奇异地融化了,化作一股酸酸涩涩、却又无比熨帖的暖流,缓缓注入她冰冷空茫的心房。她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软了下来,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只能依靠着他手掌的力量支撑着,微微仰着头,承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带着毁灭性力量的温柔。
窗外的雨声渐大,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车顶和玻璃,如同密集的鼓点,却反而衬得车厢内更加寂静。寂静得只剩下彼此纠缠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秒钟,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沈恪终于缓缓地、带着无限留恋地离开了她的额头。
他稍稍退开了一点距离,但扣在她后颈的手并未松开。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如同暴风雨过后的海面,余波未平,却沉淀下一种近乎凝滞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晚依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剧烈地颤抖着。脸颊上湿漉漉的泪痕未干,额头上被他吻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滚烫的烙印,灼烧着她的神经。刚才那铺天盖地的情绪海啸稍稍退去,留下满地的狼藉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空白。
她慢慢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还有些模糊,被泪水浸润过的眸子像蒙了一层水光,在幽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亮,却又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脆弱和茫然。她怔怔地回望着近在咫尺的沈恪,看着他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浓得化不开的专注和……一种近乎屏息的等待。
唇瓣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恪的目光锁在她微启的唇上,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扣在她后颈的手指,似乎又收紧了一分,带着一种无声的催促和……一种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更深沉的渴望。
林晚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灼热烫得一缩,下意识地想要偏开头躲闪。
就在她动作的瞬间——
嘀嗒。
一滴积蓄在睫毛上的泪珠,终于不堪重负,滚落下来。划过她微微发烫的脸颊,留下一道冰凉的湿痕,最终坠落在她紧紧攥着裙摆的手背上。
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像是一颗投入滚油的水滴。
沈恪的眸色骤然暗沉下去,如同瞬间席卷而来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海漩涡!
所有的克制和等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猛地俯身靠近!
这一次,不再是额头。
目标清晰而灼热。
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种压抑了七年的、火山喷发般的滚烫情感,狠狠地攫住了她微启的、带着泪痕咸涩味道的唇!
唔……!
林晚所有的呼吸和呜咽,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霸道至极的吻彻底封缄!
他的吻,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和掌控力,瞬间攻城略地!却又在最初的掠夺之后,奇异地揉入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和小心翼翼的探寻。温热的气息紧密地交融,唇齿间辗转厮磨,带着一种惩罚般的力度,却又饱含着失而复得的珍视和一种近乎贪婪的索取。
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身体本能地绷紧,双手无力地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却被他更紧地拥入怀中。感官被彻底淹没,只剩下唇上那滚烫的、令人窒息的触感,和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席卷、包裹。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哗啦啦地冲刷着整个世界。雨水在车窗上肆意流淌,模糊了所有的光影,将车厢内这个激烈而隐秘的角落,隔绝成一方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炽热而混乱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