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战洪72小时 > 第5章  闲人
次日,天明。
细雨如绵,丝丝缕缕从天际洒落,像一张轻纱笼罩着城西村,雨滴落在碑坝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发出清脆的“滴答”声,仿佛天地间低语的安抚。
一夜不过6小时过去,村民们却仿佛经历了数个春秋,36小时的生死抗争后,水位终于开始缓缓下降,浊浪不再咆哮,翻车后的田野间,水面退去,露出泥泞中挣扎的绿意——
麦苗虽被压弯,根茎浸透泥水,却依然顽强地挺立,绿意如初,在晨曦与细雨的交织下,宛若新生。
碑坝屹立在田埂旁,碑面上刻痕被雨水冲刷得闪闪发光,像祖先的目光,静静守护着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
几个村民也爬上村中的瞭望高塔,俯瞰水道成型的全貌。雨雾中,水道蜿蜒如树杈,有人低声道:“像树杈,分得真巧。”另一人眯眼细看,喃喃道:“我咋觉得像朵花?开在田里。”不管是树杈还是花,这无疑是最优解,分散的水流如脉络般滋润田野,又如屏障般护住村寨。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大学生想出来的路线——
“晓峰,不愧是城里回来的年轻人,书本上的知识就是不一样!”
“是啊,多亏了你,你这是给俺们村铺出一条生路!”
陈明远听着这些夸赞,看着害羞的儿子,替他点头表示谢意,而后站在高塔边缘,欣慰地望着洪水撞上碑坝,浊浪翻滚,溅起丈高的白沫,浪花如刀却被碑面挡住,碑身在水雾中巍然不动。他低声对身旁的父亲道:“这一夜,乃至下一夜,只要上流水流一直保持这样,雨水也不再加剧,水道分散下去,土石坝稳住,水位会持续降下3厘米。这样村里的田产、牲畜、人……房……都能保住。已经过去一天半了,接着熬两天,这红汛期也就算是过去了……”
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希望,目光扫过田野,绿意虽残破却生机盎然,他又转头看向陈晓峰,拍了拍他的肩,嘴角微微上扬:“你这小子,真行。”
陈晓峰只是看着下面,看着村民们在细雨中瘫坐泥中,望着碑坝,泪水与汗水交织,随后不少人冲着河道跪下来。
夜里干活儿的时候自然热火朝天大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保护村子,如今事情解决了,村里的哭声才是此起彼伏。
不少老人们抱着骨灰坛任由湿透的衣衫紧贴着瘦弱的身躯,疲惫的双眼中却闪着微光。随后,不少人走向河道,扑通跪下,泥水没过膝盖,双手撑地,低头对着碑坝的方向,哭声渐起。
陈晓峰望着这一幕,心头五味杂陈,因为能想到这代表什么——牺牲、愧疚、希望交织的复杂情感。假设是他爹,是他爷……在河道里头。
虽然这么假设不吉利,可他一定也会觉得愧疚,甚至难以面对。不过,事实上,他未曾谋面的太爷爷的坟已经被他亲手挖开,碑被挪到坝上,成了挡洪的基石。
他低头,双手攥紧,喉咙发紧,还是低声道:“对不住……”
陈德水伸出手给陈晓峰,“走,大学生,陪我下去看看。”
祖孙二人从高塔下来,倚着拐杖,陈晓峰几次想道歉,但都被陈德水拍拍手,欣慰地打断,他低声道——
“碑挡洪,祖宗安。这是好事,不哭!再说,你不是早就打算这样了?”
陈晓峰低头,声音沙哑:“还是没瞒过您……”他苦笑了一下,眼眶微红。陈德水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碑坝,目光深邃,低声道:“活着最重要,遗忘才是死亡的开始。我们活着……碑就没白挪。还会重新建立……不是吗?”他的语气平静却有力,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豁达。陈晓峰愣住,随即笑了,点头道:“嗯,爷爷说的是!”雨水滴在他脸上,他仰头深吸一口气,胸中的沉重散去几分。
今日难得雨势渐弱,且并不是太阳雨,天边露出的一抹微光刚好照亮大地。
不少人用身躯靠着锄头,喘息声此起彼伏。
老李头还坐在碑坝旁,双手抱着骨灰坛,坛身沾满泥污,被雨水浸得湿冷,他却抱得紧紧,“爹娘,村子保住了……”
王婶坐在一片废墟前,也是双手抱着亡夫的蓑衣。
她紧紧贴着蓑衣睡着……
虽然场景有些过于悲伤,可是仍旧有淡淡的胜利的喜悦在村中弥漫,仍旧不烧村民们彼此对视,疲惫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有人低声道:“水退了,咱算赢了!这雨也小了……”
可这短暂的喘息还未散去,陈晓峰和陈德水并肩走着巡视突然,陈晓峰目光扫向远处,尽管细雨模糊了视线,陈晓峰还是看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撒开爷爷的手臂就快步跑向碑坝下游,手电光刺破雨幕,直接插入水里,照向支渠末端的蓄水池。
只见那里的泥土松动,水流如野兽般冲刷出道道裂缝,底下浊浪翻滚,泥土被卷走,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而几十块石块稀疏地散落在渠边,根本不足以抵挡水势。
陈晓峰蹲下,伸手探向裂缝,水流冰冷刺骨,冲得他手掌发麻。他回头对着爷爷急道:“爷,下游蓄水如果不稳,水可要漫回来的!我们只弄了支渠的石碑,可末端的土太松,水冲垮了,还得加固!村里还有石头吗?”
他的声音急促,带着一丝慌乱。
陈德水早就皱紧眉头,拄着拐杖走来,拐杖戳进泥中,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低声道:“真是稀奇了,这事儿,六十年代也遇到过。下游不稳,水回头淹田,我记得那年田里泡了三天,庄稼全烂了。”他的目光深邃,带着岁月的沉淀,语气却沉重如铁。
那边刚松懈的村民们闻言,心弦再次紧绷,有人走过来,却是低声道——
“咋还没完啊?”
声音里满是疲惫与不甘。
另一人附和:“对啊,水位都下降了,这都已经好了呀……”
语气中带着疑惑,甚至一丝埋怨。
陈晓峰理解他们的不解,转过身,深吸一口气,用最简单的话解释道:“是,路上没问题,可末尾……还得用石头堵,不然塌了就全完了!”
他指着裂缝,水流从裂缝中喷涌而出,溅起泥点,浊浪拍打着渠边,像在嘲笑他们的侥幸。
可村里哪还有石头?
碑都用尽了!村民们面面相觑,疲惫的眼神中透出绝望。
张大牛却猛地站起,低吼:“哪儿找石头?干了一夜,人都累死了!”
他挥手指向田野,泥水从手臂滴落,声音嘶哑:“碑都垒坝了,你是不是还要拆房子?倒是有些房子,可……不是,你想清楚啊,我们要保护的是什么?啊?两天了!都让你给折腾这样了,房子拆了,坟地也拆了……你现在再拆房子,还不如我们给洪水淹了!”
他的怒吼在雨中回荡,带着满腔疲惫与不甘。
村民们也是议论纷纷,有人喊道:“就是!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水退了,又来?”另一人附和:“晓峰,你别折腾人了,歇会儿吧!”
陈晓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田野、废墟,最终落在村口的老石桥上。
那座桥横跨小溪,桥身由青石砌成,历经几代人风雨,桥面斑驳,青苔爬满石缝,是村里人儿时嬉戏、成年挑担走过的记忆。他低声道:“没要拆房子,拆桥!那桥石能用!”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
村民们愣住,有人喊:“那是老桥,几代人走过的!”一个老汉跳起来,指着桥吼道:“你知道建一个桥多麻烦?多少力气?当年我爹扛石头垒地!”
另一人附和:“就是!那边不会塌的,晓峰,别瞎折腾!”
质疑声此起彼伏,有人低声道:“我倒是觉得大牛说得对,说不定不弄,也好好的呢!”
“就是,折腾那么久,虽然有用,可谁知道是不是多此一举?”
细雨中,村民们的疲惫与不信任交织,短暂胜利后的松懈让他们不愿再动。
陈晓峰深谙“火不烧到身上不会着急”的道理,皱紧眉头,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坚定:“我知道你们累了,我也累了。可水退了不代表完了,下游不堵,水回头漫上来,田野就淹了!现在,碑挡了上游,桥石能救下游。桥没了能修,村没了咋办?”
他指向裂缝时,水流冲刷的声音愈发刺耳,泥土是一块块崩落,浊浪翻滚。
但是,谁也不想动了。
没吃过亏的人自然无视他的警告。
而去,就连陈德水拄着拐杖说“拆吧,村要紧。”
村民们也没有同意。
“建一个桥得走多久你们知道吗?我媳妇回家都不方便!我不干!”张大牛说完,其他的人也纷纷坐下来,表示态度。
张大牛见状,更是咬牙,再次低吼:“你们老陈家连宅都拆了,我本来不想说啥?可是——”他扛起锄头大声道:“不能你们说什么是是什么!这么折腾两天了,我也没看到洪水淹了什么!倒是你们——真真切切毁了我们的田!”
一句话,惹得一旁另一个壮汉猛地扔下锄头,也是怒道:“对,我也不干了!之前累死累活的,一直就没事!我就不信了,就不弄,能咋的?”
他叫李二柱,身材魁梧,满脸泥污,声音洪亮,和张大牛是远房表亲,表情带着一股倔劲:“就算塌了能咋得?水都退了,瞎折腾啥!我看雨也不下了!”
他说完,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双手抱胸,雨水顺着脸颊滴落,眼神满是不屑。几个村民附和:“就是,二柱说得对,咱歇会儿吧!”“水位下降了,哪有啥大事?”有人甚至冷笑:“晓峰,你是不是闲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