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火工房的青瓦上还凝着晨露，灶膛里的余烬被冷风一激，噼啪炸出几点火星。
赵烈的玄色道袍先撞进门来，腰间铁鞭甩得噼啪响，惊得正在添柴的杂役们手一抖，柴火哗啦啦掉了记地。
“都挺闲？”赵烈站在门槛上，靴底碾过一块碎炭，火星子顺着他的鞋尖溅到最近的杂役脸上。
那杂役慌忙低头，额角的汗珠子砸在青石板上，“啪嗒”一声比心跳还响。
林昭垂着眼，看着自已磨得发白的袖口。
赵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股阴寒的灵气，像条毒蛇吐着信子往他后颈钻。
上回赵烈用铁鞭抽他时，也是这样的气味——混着铁锈和丹火的焦苦。
“林昭。”赵烈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开。
林昭抬头，正撞进对方淬了冰的眼神里。
赵烈指尖勾住他的衣领，猛地把人拽到面前，“长老夸你炼的灵石是上品中的上品？”铁鞭尾端的铜环擦过林昭的手背，留下一道红痕，“杂役就是杂役，你当青霄宗的灵气是你家灶膛里的柴火？
说，是不是偷学了禁术？“
灶房里的呼吸声瞬间凝住。
苏小暖攥着帕子的手在发抖，李铁炉靠在灶边，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火钳——那是他当年在铸剑峰当学徒时留下的习惯。
林昭被扯得踉跄，却没伸手去推那只铁钳般的手。
他望着赵烈腰间晃动的筑基令，喉结动了动：“回赵执事，小的前日烧火时，见灶火映着青石纹路，突然想起《火工要术》里说的‘火随纹走’，试了试......”
“试了试？”赵烈嗤笑一声，铁鞭“唰”地甩开，抽在林昭脚边的青石上，石屑崩进他的裤管，“你当《火工要术》是街边卖的糖画谱？
炼气一层的杂役，能悟透火纹？“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林昭的，”我赵烈筑基中期，当年在丹房学控火，被师父拿戒尺敲了三个月手板才摸到门道。
你？“
“赵执事。”李铁炉突然出声。
他直起身子，火钳在掌心转了个花，“既然怀疑，不如让小林现场炼一块。
火工房的材料都是登记过的，他要是真偷学禁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烈阴沉的脸，”禁术反噬可不会认人。“
赵烈的瞳孔缩了缩。
他盯着李铁炉手里的火钳——那东西他记得，三年前李铁炉替他挡过一劫，后来被他挤到火工房当杂役头目。
现在这老东西居然敢替林昭说话？
“行啊。”赵烈松开林昭，后退两步拍了拍道袍，“去拿三斤赤焰砂，五块中品火灵石。”他转头对角落的亲信使了个眼色，“阿三，你在旁边看着，要是有半分不对......”他捏了捏铁鞭，“打断他的手。”
阿三搓着掌心的符纸应了，脚步重重踏到林昭身侧，身上的符香冲得人发晕——那是宗门用来监测邪术的探灵符。
林昭低头看了眼面前的材料。
赤焰砂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火灵石的灵气透过帕子渗出来，在他指尖凝成细小的火苗。
他闭了闭眼，识海里的青铜镜突然泛起微光，镜面浮现一行字：【检测到关键选择：当众展露《淬火诀》/隐藏部分火侯】
系统的提示让他喉间发紧。
前日他在井边洗帕子时，系统奖励的《淬火诀》残篇刚融入识海，那时他就知道，该来的总要来了。
“开始吧。”赵烈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油锅。
林昭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在赤焰砂上。
《淬火诀》的热流从丹田腾起，顺着经脉窜入手心，原本温吞的赤焰砂突然“嗡”地一颤，暗红的砂粒竟顺着他的指缝凝成细流，绕着他的手腕转出个火环。
阿三手里的符纸“唰”地烧了个窟窿。
他瞪圆眼睛，刚要喊“邪术”，却见那火环突然散作星芒，落进赤焰砂里。
林昭另一只手抓起火灵石，灵气顺着他的指尖注入砂堆，原本浑浊的赤焰砂竟像被水洗过般清亮，连杂质都浮成了细粉。
“这......”苏小暖捂住嘴。
她跟着林昭炼了半月灵石，从未见过这样的手法——火随气走，气引灵动，分明是丹房内门弟子才学的“两仪控火术”。
赵烈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看见林昭指尖跃动的火苗，那是只有将火属性灵气炼到入微才能有的“灵焰”。
筑基中期的他都未必能让到，一个炼气一层的杂役......
“成了。”林昭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摊开手，一块拳头大的火灵石躺在掌心，表面流转着金红相间的纹路，比前日长老夸的那块更剔透三分。
灶房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李铁炉摸着下巴笑了，火钳在掌心敲得“当当”响；苏小暖眼睛发亮，恨不得扑过去看个仔细；阿三盯着手里烧剩的符纸，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地上。
赵烈盯着灵石看了半晌，突然甩袖转身：“散了。”他的玄色道袍扫过林昭肩头，带起一阵风，“林昭，你跟我去执事堂登记炼石手法。”
林昭垂眼应了，却在赵烈转身时瞥见他眼底的阴鸷——那是猎人锁定猎物时才有的光。
日头偏西时，赵烈站在火工房后的老槐树下，铁鞭缠在手腕上，一圈又一圈。
阿三缩着脖子站在他脚边，怀里还抱着那块惊世骇俗的火灵石。
“去传讯堂。”赵烈突然开口，“给我那在苍梧山的表舅写封信，就说青霄宗出了个会’两仪控火‘的杂役。”他捏碎手里的枯叶，碎渣混着灵气飘向天际，“另外，让你手下那几个，每晚轮班守着火工房。
林昭要是敢半夜出门......“他摸了摸铁鞭，”打断腿，扔到乱葬岗。“
阿三打了个寒颤，抱着灵石跑远了。
赵烈望着火工房的方向，嘴角扯出个冷笑——杂役就是杂役，就算有几分本事，还能翻了天？
暮色漫进灶房时，林昭蹲在灶前添柴。
火星子映着他的脸，眼尾的红痣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他伸手摸了摸灶膛内壁的阵纹，指尖微微发颤——这是他昨夜系统提示里的“火灶改阵图”，需要将原本的“聚火阵”改成“引灵阵”。
“咔”。
他轻轻抠动一块砖，阵纹的缺口处露出道细缝。
林昭从怀里摸出块碎玉，那是他在井边捡的，和识海里的青铜镜纹路有几分相似。
碎玉刚塞进缝里，灶膛里的火突然腾起三尺高，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像把终于出鞘的剑。
林昭望着跳动的火苗，嘴角勾起个极淡的笑。
他知道，赵烈的手段才刚开始，但从今日起——
谁压谁，还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