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直播见鬼》 > 第一章

我在旧货市场淘到一台二手平板。
深夜开启直播,弹幕点播床下有人。
当镜头转向床底时,观众数瞬间破万。
弹幕疯狂刷屏:回头看!背后有人!
我颤抖着翻转镜头,屏幕映出身后站着一个女人。
她缓缓抬手,指向直播收益栏:打赏的钱,够买你的命了吗
突然一条弹幕跳出:别信她!这平板是我葬礼陪葬品!
而最后一条弹幕,发送时间显示是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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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货市场的空气里,混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是陈年的灰尘、木头腐朽的微酸、还有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若有似无的霉湿气。它钻入鼻孔,带着点沉甸甸的陈旧感。头顶锈迹斑斑的铁皮棚顶,被午后懒洋洋的阳光烤得微微发烫,光线艰难地穿过棚顶拼接处的缝隙,在拥挤的摊位间投下几道模糊的光柱。光柱里,无数细微的尘埃在漫无目的地浮沉。
我缩着脖子,在一堆堆蒙尘的旧物里艰难穿行。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缺了口的粗瓷碗、褪了色的旧布娃娃、积满油垢的老式收音机……直到角落里,一抹突兀的亮色拽住了我的视线。
那是一个平板电脑,孤零零地躺在一堆泛黄的旧书和生锈的扳手中间。它的黑色外壳磨损得厉害,边缘露出底下灰白的塑料底色,像是被无数双手粗暴地摩挲过。真正扎眼的,是它背面贴满了的卡通贴纸——歪歪扭扭的小星星、咧嘴傻笑的向日葵、粉色的独角兽……色彩斑斓,带着一股廉价塑料特有的刺眼光泽,和它破旧的本体格格不入。
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眼皮耷拉着,像是永远也睡不醒。他抬起浑浊的眼珠瞥了我一下,伸出两根枯树枝般的手指:二十。
我心里的小算盘立刻噼里啪啦响起来。二十块!这简直像白捡!我强压住几乎要咧到耳根的嘴角,飞快地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塞过去,生怕他反悔似的,一把抓起那台平板,塞进鼓鼓囊囊的书包里,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
回到自己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我才算真正松了口气。屋子里弥漫着廉价快餐和未散尽泡面混合的味道。我迫不及待地把书包往床上一倒,那台贴满幼稚贴纸的平板滑了出来。
我找来一块半湿的旧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它脏兮兮的表面。灰尘和污垢被一点点抹去,露出底下更清晰的划痕和磨损。手指用力蹭过背面一个贴纸卷起的边角时,一小块灰白色的硬纸片被毛巾带了下来,飘落在床单上。
那纸片很小,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我好奇地捡起来,凑到眼前。纸片很薄,上面用非常非常细的黑色记号笔写着几个歪歪扭扭、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
危险。勿用。
字迹潦草得厉害,透着一股仓促逃离的慌张劲儿。
我捏着这小小的纸片,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它粗糙的边缘。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像条冰冷的小蛇,悄无声息地从脊椎骨缝里钻了上来。危险勿用什么意思是前主人无聊的恶作剧还是……某个不祥的警告
这念头只在脑海里打了个旋儿,就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贪婪的兴奋感压了下去。危险能有什么危险二十块钱买来的东西,难道还能爆炸不成我嗤笑一声,带着点对自己胆小的嘲弄,随手把那张小纸片揉成一团,精准地弹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指尖的冰冷感似乎也随着这个动作被甩掉了。
我按下电源键。
屏幕先是漆黑一片,然后,正中央骤然亮起一个极其刺眼的血红色图标!
那图标设计得极其诡异,像是一只强行撑开的、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球,瞳孔的位置却是一个歪歪扭扭、不断闪烁的骷髅头。骷髅空洞的眼窝深处,幽幽地泛着惨绿的光。图标下方,用同样刺目的血红色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体:
【灵异直播间】
图标在屏幕上剧烈地跳动、闪烁着,像一颗濒死的心脏在疯狂搏动,那血红色的光芒几乎要刺破昏暗的房间,在墙壁上投下不祥的光斑。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冰冷感,瞬间攥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窒息。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指,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撞得肋骨生疼。这鬼东西!邪门!太邪门了!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股莫名的心悸。手指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再次伸向屏幕,用力在那个疯狂跳动的眼球图标上戳了下去——这次的目标,是旁边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
戳!
图标纹丝不动,依旧闪烁着那令人作呕的血红光芒,骷髅瞳孔里的绿光反而更盛了。
再戳!用指甲狠狠地点!
它像焊死在屏幕上一样,毫无反应。
一股邪火猛地窜了上来。我咬着牙,手指在屏幕上胡乱地划拉、猛点,试图强行关掉这个该死的界面或者直接把它卸载掉。屏幕被我的指甲刮得吱吱作响,可那个血红的眼球图标,就像屏幕上一个无法愈合的、流着脓血的伤口,顽固地占据着中央位置,嘲弄着我的徒劳。
折腾了好几分钟,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冷汗。我喘着粗气,挫败地垂下手。算了!管它呢!一个破软件图标而已,还能吃了我不成我烦躁地把平板扔到床头柜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那血红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一闪一闪,像一只永不疲倦的监视之眼。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狭小的出租屋。窗外城市的光污染透过薄薄的窗帘,在室内投下朦胧的、变幻不定的光影,却丝毫驱不散角落里的黑暗。时间早已滑过午夜零点,万籁俱寂,连偶尔经过的汽车声都显得遥远而不真切。
我蜷缩在被窝里,明明身体疲惫得像散了架,脑子却异常清醒,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撑开了。翻来覆去,身下廉价的弹簧床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个血红眼球图标,总在我闭上眼的瞬间,固执地浮现在黑暗里,骷髅瞳孔幽幽地闪着绿光。
危险。勿用。
垃圾桶里那个被揉皱的小纸团,仿佛也在黑暗中无声地提醒着我。
好奇心像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着我的神经。最终,那点被压抑的、侥幸的、甚至带着点病态的探究欲占了上风。也许……也许只是某个无聊家伙做的整蛊APP也许点进去看看,就能把它卸载掉了
黑暗放大了勇气,也放大了恐惧。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紧。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平板外壳。我把它抓进被窝,借着屏幕微弱的光源,屏住呼吸,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颤抖,点向了那个依旧在黑暗中幽幽闪烁的血红眼球。
图标消失了。
屏幕陷入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没有预想中的登录界面,没有任何操作按钮,甚至连一丝光亮都没有。死寂。绝对的死寂。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似乎也停滞了。怎么回事卡死了还是……根本没启动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再次尝试关机时——
屏幕中央,极其突兀地,亮起了一个小小的、惨绿色的光点。
那光点极其微弱,像坟地里飘荡的磷火。它幽幽地悬浮在无边的黑暗背景中,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开始极其缓慢地、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稳定速度,向屏幕的右侧移动。
像是一只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转动,最终,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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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呼吸瞬间冻结。那惨绿的光点,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屏幕外——我的方向!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我猛地想把平板扔出去,手臂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僵硬。
就在这时,屏幕下方,毫无征兆地,弹出了一条信息。
不是常见的弹幕格式,而是像古老打字机敲打出来的一样,一个惨白的字母,带着一种冰冷机械的质感,孤零零地出现在屏幕最底部:
H
紧接着,第二个字母跳了出来:
e
l
l
o
惨白的Hello静静地悬浮在屏幕底部,像一句来自幽冥的问候。那个惨绿色的光点,依旧悬停在Hello的上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脑,又在瞬间冻结。头皮一阵阵发麻,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着。这不是整蛊!这绝对不是!
恐惧终于彻底压倒了那该死的好奇心。我像被电击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手指疯狂地戳向平板的电源键!关机!快给我关机!
咔哒…咔哒…咔哒…
无论我怎么用力,怎么疯狂地按,那该死的电源键像是彻底坏死了,平板屏幕固执地亮着,惨绿的眼睛和惨白的Hello如同刻在屏幕上,嘲笑着我的徒劳。
戳!戳!戳!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屏幕上。就在我几乎绝望,准备把这邪门玩意儿直接塞进抽屉最深处时——
屏幕中央那片纯粹的黑暗,毫无征兆地,像劣质幕布一样向两边猛地撕裂开来!
刺眼的白光骤然爆发,瞬间吞噬了那个惨绿的光点和Hello,也刺得我眼睛生疼,下意识地偏开了头。等我再眯着眼看过去时,白光已经稳定下来,形成一片模糊的、不断晃动的纯白背景。
屏幕上,清晰地映出了我自己那张因惊恐而扭曲变形的脸!
我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白在屏幕光下异常明显,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头发因为刚才的挣扎显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背景是我那熟悉的、堆着杂物的昏暗房间。
这……这摄像头自己打开了它在直播直播我的脸!
一股强烈的被窥视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赤裸裸地暴露在未知的视线之下。
屏幕下方,那个惨白字体的Hello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简陋的界面。左上角显示着一个猩红的数字:0。那是观众人数还在零
右下角,是一个小小的、同样由惨白线条勾勒出的方框,里面显示着另一个猩红的数字:0.00。像是某种账户余额。
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死死盯着屏幕里自己那张惊恐的脸时——
屏幕下方那片惨白的区域,极其突兀地,跳出了一行同样惨白的文字:
【用户‘午夜游魂’进入直播间】
猩红的观众数字,从0跳成了1。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午夜游魂!这名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疯狂爬升。
紧接着,几乎没有任何间隔,那惨白的文字下方,飞快地滚动起一行新的文字,像一条冰冷的蛇在屏幕上滑过:
【午夜游魂】:主播,试试床下有人。
床下有人!
这四个字像四根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我猛地扭头,视线不受控制地投向床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出租屋的床是那种老式的、离地面很近的铁架子床,床下那片狭小的空间,平时塞满了杂物和积年的灰尘,此刻在黑暗中,像一张无声张开、等待吞噬的巨口。
试试……‘床下有人’……
这轻飘飘的指令,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戏谑和命令。
不!绝对不行!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抗拒感席卷全身。我下意识地想要挪开平板,想要关掉这该死的直播!
可就在我的手指触碰到平板边缘的瞬间,屏幕下方,那个猩红的1观众数,毫无征兆地,像被投入滚烫油锅的水滴,猛地炸裂开来!
数字疯狂地跳动、飙升!
2!5!10!50!100!500!1000!
猩红的数字如同失控的血液,在屏幕上狂乱地喷涌!几乎就在眨眼之间,那个猩红的观众数,竟已突破了一万大关!一万多个……观众它们从哪里来的!
右下角那个代表收益的猩红小方框,数字也在同步疯狂地滚动、跳跃!0.00……0.01……0.05……0.10……0.50……1.00!像一只贪婪的怪兽在飞速吞噬着无形的财富。
这诡异的暴涨带来的不是兴奋,而是灭顶的恐惧!我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被抽空,手脚冰凉麻木,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咬碎。一万多个……东西……在看着看着什么
平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焊在了我的手中,沉重得如同千钧巨石。我的手臂僵硬,完全不听使唤,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颤抖,却根本无法挪动分毫。那股力量冰冷而蛮横,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强行牵引着我的手臂,一点点地、无可抗拒地向下移动。
镜头,随着我手臂那被操控的、僵硬的动作,缓缓地、缓缓地,从拍摄我惊恐的脸庞,向下倾斜。
屏幕上,我的脸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床沿下方那片深不见底的、纯粹的黑暗。镜头边缘,勉强映出一点点廉价床单的褶皱边缘。
整个屏幕,几乎都被那片浓稠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所占据。如同一个通往深渊的入口,在镜头前无声地张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出租屋里死寂得可怕,只能听到我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还有血液在太阳穴里疯狂冲撞的轰鸣。
我死死盯着那片屏幕上的黑暗,眼球因为极度惊恐而酸涩发胀,却不敢眨一下。仿佛只要一眨眼,那片黑暗里就会扑出什么不可名状之物。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屏幕下方那片惨白的弹幕区,毫无预兆地,像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
成千上万条惨白的文字,如同倾泻而下的白色瀑布,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疯狂向上滚动!它们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瞬间就淹没了整个屏幕的下半部分!那滚动速度之快,只留下一片令人眩晕的、高速震颤的惨白光影,连一个字都看不清!
唯一能看清的,是那些疯狂滚动的弹幕前方,统一的、血红色的前缀符号:【!!!】。
整个屏幕,只剩下上方那片死寂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以及下方这片如同亿万蛆虫般疯狂蠕动、发出无声尖啸的惨白洪流!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震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深处。身体的本能超越了意志的控制,在极致的恐惧驱动下,我竟然猛地一挣!
那股一直死死禁锢着我手臂的无形力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求生本能的爆发撼动了一丝!我的手臂获得了极其短暂、极其微小的自由!
就在这不到半秒的间隙里,我完全是凭着本能,用尽残存的力气,猛地将平板向上一抬!
镜头瞬间脱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床底黑暗,重新回到了水平位置。
屏幕上,再次映出了我的脸——苍白如纸,冷汗淋漓,瞳孔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放大到极致,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而,就在镜头抬起的同一刹那——
那疯狂滚动、完全无法看清内容的惨白弹幕洪流,骤然间,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同时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滚动瞬间停止!
屏幕下方,成千上万条惨白的弹幕,如同被冰冻的河流,诡异地凝固在那里,保持着上一秒疯狂滚动的姿态。
死寂。比刚才更彻底的死寂。
紧接着,如同排练过亿万次,所有的弹幕,所有的惨白文字,在同一毫秒,齐刷刷地、无比清晰地、排山倒海般地,刷出了同一句话!
【回头看!背后有人!!!】
每一个字都带着那刺目的血红色【!!!】前缀,成千上万条一模一样的警告,如同血色的海啸,瞬间填满了整个屏幕的下半部分!那巨大的、无声的、充满恶意的集体意志,带着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力量,狠狠地撞进我的眼球!
回头看!背后有人!!!
这六个字,带着血色的惊叹号,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我的心脏在这一刻似乎真的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手脚冰冷得失去了所有知觉。
背后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的、粘稠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如同实质般贴上了我的后颈!
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像是一块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湿漉漉的布,带着一股陈腐的、难以言喻的土腥气,轻轻地、却无比沉重地,搭在了我的脖子上。
嗬……
一声短促的、破碎的抽气声从我喉咙里挤了出来,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我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雕,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巨大的恐惧像水泥一样灌满了我的四肢百骸。不敢回头!绝对不能回头!每一个流传的鬼故事都在尖叫着警告:回头,就是死!
平板还被我死死攥在手里,屏幕正对着我的脸。屏幕里,映着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容,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里只剩下纯粹的、濒死的绝望。
而屏幕下方,那片刚刚凝固的血色警告洪流,再次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统一的文字。新的惨白弹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疯狂地、争先恐后地从那片血色洪流中弹出,一条条叠加,带着更加赤裸裸的、令人作呕的兴奋和催促:
【快转镜头啊!拍后面!】
【钱!给你钱!快拍!】
【打赏了!主播别怂!】
【刺激!再近点!】
【回头啊!快回头!!!】
猩红的观众人数数字,在10000+后面,疯狂地闪烁着、跳动着,像一颗濒临爆炸的心脏。右下角那个代表收益的猩红小方框,里面的数字如同被按了快进键的计数器,疯狂地向上翻滚!
0.50!1.00!5.00!10.00!50.00!
冰冷的数字每跳动一下,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我的心脏上。它们在用钱买我的恐惧!在交易我的生命!而那冰冷粘稠的气息,依旧死死地贴在我的后颈,像一条缠绕上来的毒蛇,缓慢地收紧。
弹幕还在疯狂刷新,催促着,利诱着:
【100块!回头看一眼就行!】
【已打赏!主播别磨蹭!】
【后面到底有什么急死我了!】
【转镜头!给你刷火箭!】
收益栏里的猩红数字,在利诱的弹幕中,再次开始了新一轮的疯狂飙升!100.00!200.00!500.00!1000.00!
冰冷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眼睛。一千块!这对一个穷学生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能买多少顿热乎乎的饭菜能交多久的房租能……能暂时摆脱这令人窒息的困窘
那冰冷粘稠的触感,死死贴在颈后,像一条逐渐勒紧的绞索。身后……到底是什么也许……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也许只是窗户缝里吹进来的冷风只要……只要转一下镜头,就一下……就能拿到一千块!有了钱……恐惧和贪婪,像两条毒蛇,在我的脑海里疯狂地撕咬、缠绕。
回头啊!钱都打赏了!
怂货!快拍后面!
镜头转过去!立刻!马上!
一条条惨白的、带着血红色【!!!】的催促弹幕,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啊——!!!
极致的恐惧和那点可怜的贪婪,在巨大的压力下终于炸裂!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歇斯底里的尖叫,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将身体向侧面一拧!
手臂带动着平板,摄像头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狠狠地扫向我的身后!
镜头剧烈地晃动、旋转,屏幕上瞬间变成一片模糊的光影拖曳,什么都看不清。
就在这令人眩晕的晃动中,画面猛地一定格!
屏幕,清晰地映出了我身后狭小空间里的景象。
就在我那张凌乱的单人床和墙壁之间,狭窄的过道里,距离我后背不到半米的地方——
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人。
屏幕的光,勉强勾勒出她的轮廓。
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极其怪异的衣服。不是现代常见的款式,颜色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褪尽了所有生机的灰败,带着陈旧的褶皱。布料看起来又厚又硬,紧紧地包裹着她瘦削的身体。
她的头发很长,干枯如乱草,毫无光泽,散乱地披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从那发丝的缝隙里,隐约看到一小片异常惨白的皮肤,和一点点……似乎是下巴的轮廓。
她就那样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蒙尘的、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蜡像。冰冷、死寂、毫无生气。
镜头只拍到了她的胸口以下。屏幕里,那件灰败的、式样古怪的衣服占据了大部分画面。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出租屋里,只剩下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平板屏幕像一块冰冷的墓碑,凝固着身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我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被抽空,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麻木。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被那屏幕上灰败的身影彻底碾碎。
就在这时。
屏幕里,那个僵硬站立的灰败身影,极其缓慢地、极其不自然地,抬起了她的右臂。
那动作带着一种关节生锈般的滞涩感,仿佛每一个微小的移动都需要对抗无形的巨大阻力。手臂抬起的高度并不高,只到腰部的位置就停住了。
她的手指枯瘦,皮肤是同样的死灰色,指甲很长,颜色污浊。
那根枯瘦的食指,没有指向我,没有指向任何实物。
它笔直地、稳稳地,指向了屏幕的右下角——
那个猩红色的、代表着直播收益的小方框。
方框里的数字,依旧停留在那刺目的:1000.00。
就在我所有的感官都被这指向收益的枯指所冻结,连恐惧都仿佛被抽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虚无时——
屏幕下方,那刚刚沉寂了片刻的惨白弹幕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猛地炸开!
新的弹幕,带着前所未有的疯狂和混乱,如同无数惨白的蛆虫在屏幕上疯狂扭动、叠加:
【卧槽!真拍到了!】
【这妆效牛逼!值了!打赏!】
【主播牛逼!这女鬼哪请的太敬业了!】
【衣服不对吧看着像老式的……寿衣】
【管他呢!刺激!火箭刷起!】
【快!主播!问她话!问她怎么死的!】
【再靠近点拍!不够清楚!】
猩红的观众数在疯狂跳动,右下角的收益数字,随着这些兴奋的弹幕,再次开始了新一轮令人眩晕的飙升!1500!2000!3000!冰冷的数字跳跃着,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而屏幕里,那个穿着灰败衣服的女人,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抬臂、指向收益栏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具被摆放在镜头前的诡异道具。
就在这疯狂的打赏和混乱的弹幕中,一条新的弹幕,以极其刺目的、放大了数倍的鲜红色字体,猛地从屏幕正中央弹了出来,如同一声凄厉的、撕裂夜空的警报,瞬间压过了所有其他文字:
【别信她!这平板是我葬礼上的陪葬品!】
每一个字都像用鲜血写成,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狰狞感。
这条鲜红的弹幕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个弹幕区!原本混乱刷新的惨白弹幕,顷刻间被无数惊愕、质疑和更加疯狂的追问所淹没:
【】
【什么情况陪葬品】
【剧本还是真的】
【卧槽!细思极恐!】
【发弹幕的兄弟你谁说清楚啊!】
【主播快看!陪葬品!】
【这他妈是死人的东西!】
我的大脑如同被这道血红的闪电劈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紧接着是剧烈的眩晕和针刺般的剧痛!葬礼陪葬品这平板……是……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瞬间席卷全身,胃里翻江倒海!我死死盯着那条血红的警告,眼球因为惊骇而几乎凸出眼眶!是谁谁在发这条弹幕!
我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不受控制地、极其艰难地向上移动,死死盯住了那条血红弹幕的发送者ID——
【幸存者S】
一个冰冷、毫无温度的名字。
而就在幸存者S这个ID的后面,紧跟着一行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灰色文字:
【发送时间:5年前-04月-17日
23:47】
5年前
发送时间是……五年前!
我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一股比刚才看到女鬼时更加冰冷、更加绝望、更加荒诞的寒意,如同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罡风,瞬间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将我的灵魂彻底冻僵!
五年前……发出来的弹幕
这怎么可能!
平板哐当一声从我完全失去力量的手中滑脱,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屏幕朝下,那疯狂滚动的惨白弹幕、猩红的观众数、刺目的收益数字,以及那条血淋淋的、来自五年前的警告……所有的一切,瞬间被黑暗吞没。
整个狭小的出租屋,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