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医毒不分家。
我成了江湖医师,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只救死不救伤。
小病不治,只看重伤。
我的步伐从未停下,我的终点是救下一万条人命。用一万条人命去赎罪,去赎我犯下的杀孽。
之后我就会去死。
到了地狱里,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我都心甘情愿。
江南茶楼。
说书人拍响醒木：要说那蚍蜉首领,自心上人死后便疯了,竟将蚍蜉废除,组织内所有钱财散尽,权势滔天之人一朝沦为草芥。可悲可叹呐！
茶盏自我手中滑落。
一玄衣公子弯腰拾起碎片,小心。
他带着斗笠,黑纱遮住面庞,听闻姑娘医术非凡,可否为我诊诊脉
我上下瞧他,我不治小病。
他猛地拿起茶盏碎片,刺向自己的心脏。
现在算重伤了吗
我揭开他的斗笠,露出那张我见了十年的脸。
苍白的脸庞毫无血色,憔悴得没了人形。
他手里的动作丝毫没停,像是想要将整个心脏都剖出来,阿芥,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他跪倒在地,把我带在身边,剁成肉馅也好,烧成骨灰也好,让我陪着你,让我陪着你啊。
我蹲下身扶住他。
鲜血汩汩往外流,他趴在我肩头,低声呜咽,阿芥,我做错事了,对不起,是我做错事了。你教教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啊。
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我静静听着,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被风吹散。
我贴近他耳边,你需要休息了。
晚安,易尘。
他的血流尽了,身躯干涸了。
他的故事结束了,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带着他的骨灰继续赶路,往后的日子也不算孤单,只是我的手上又多了一条命。
要救的人变成了一万零一个。
尘埃散尽,露出草芥最真实的模样。
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任何人的刀,任何人未来的妻子。
顾宝珠也好,易芥也好,我只是我自己。
我生而自由。
天地之大,处处都是我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