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妃又病了。
萧景琰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阴影。他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冰：找大夫便是,告诉本王做什么
侍卫赵风低头应是,退出书房时忍不住叹了口气。整个楚王府都知道,王爷对这位正妃冷淡至极,成婚三载,从未踏入她的院子一步。
而此时,清澜院里,沈清澜正倚在窗边,看着院中那株孤零零的梅花。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却仍掩不住那与生俱来的清丽。一阵冷风吹来,她掩唇轻咳,素白的手帕上染了点点猩红。
小姐,您别站在风口了。丫鬟青竹急忙上前关窗,眼中含泪,王爷他...他又没来。
沈清澜淡淡一笑,将手帕攥紧：我早就不指望了。她转身走向床榻,脚步虚浮,把药端来吧。
青竹咬着嘴唇去端药,心里却恨极了那个无情无义的王爷。她家小姐本是江南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因一道圣旨被迫嫁入王府。三年来,王爷宠妾灭妻,任由侧妃柳如烟欺辱正妃,小姐却从未抱怨过半句。
书房内,萧景琰盯着那团墨渍看了许久,突然将笔重重掷在案上。
赵风！
属下在。
去...去看看王妃请的哪个大夫。萧景琰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若是城东那个庸医,就换太医院的李太医去。
赵风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王爷这是关心王妃呢！他正要应下,却听萧景琰又补充道：别让她知道是本王的意思。
...是。
待赵风离去,萧景琰从怀中掏出一方已经泛黄的手帕,上面绣着一枝梅花,角落里歪歪扭扭地绣着琰字——那是十四岁的沈清澜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为什么...偏偏是你父亲...萧景琰攥紧手帕,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三日后,王府设宴。
沈清澜强撑病体出席,她知道若再不出面,明日朝堂上又该有御史弹劾王爷宠妾灭妻了。她不能让他为难,即使他从不领情。
宴席上,柳如烟故意将酒洒在沈清澜衣裙上,娇声道：姐姐不会怪我吧
沈清澜摇摇头,起身去更衣。回廊上,她突然被人拦住去路——是丞相李崇明。
王妃别来无恙。李崇明笑得意味深长,上次提议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沈清澜后退一步：丞相自重。我虽是沈家女,但既嫁入王府,便是萧家人。
李崇明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王妃可想清楚了你父亲当年的罪证...
李丞相。一道冷冽的声音从暗处传来,萧景琰缓步走出,本王的王妃,不劳你费心。
李崇明立刻换上笑脸：王爷误会了,老臣只是...
滚。
待李崇明灰溜溜地离开,沈清澜刚要道谢,却听萧景琰冷声道：你与李崇明密谋什么
沈清澜脸色一白：我没有...
够了！萧景琰打断她,沈清澜,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嫁入王府的目的。你父亲害死我母妃,现在你又想替李家监视本王
沈清澜浑身发抖：不是这样的...我从未...
萧景琰却已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冷漠。
回到清澜院,沈清澜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青竹吓得大哭,她却只是摇头：别声张...别让他知道...
那夜,萧景琰站在清澜院外的梅树下,直到屋内烛火熄灭才离开。
一个月后,王府传出惊天消息——王妃与侍卫私通,被当场捉拿。
王爷！妾身亲眼所见！柳如烟哭得梨花带雨,那侍卫从王妃房中出来,衣衫不整...
萧景琰面色铁青,看向跪在地上的沈清澜：你有什么话说
沈清澜抬头,眼中一片平静：妾身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萧景琰怒极反笑,来人！把那侍卫拖出去杖毙！王妃禁足清澜院,没有本王命令,不得踏出一步！
沈清澜被拖走时,最后看了一眼萧景琰,那眼神复杂得让他心头一颤。
当夜,萧景琰独自饮酒到天明。他不断想起沈清澜那个眼神,想起她苍白却倔强的脸。理智告诉他该相信她,可一想到她父亲当年做的事,怒火又烧尽了所有理智。
王爷！赵风慌张闯入,李丞相带人围了王府,说...说王妃勾结外臣意图谋反,要您...要您大义灭亲...
萧景琰摔碎酒杯：他敢！
丞相说,若王爷不处置王妃,明日早朝就参您包庇逆党...
萧景琰沉默良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备...毒酒。
清澜院内,沈清澜正在梳妆。她知道今日会有什么等着她,却出奇地平静。
小姐...青竹跪地痛哭,您逃吧！奴婢替您去死！
沈清澜摇头,从枕下取出一本册子：等我死后,把这个交给王爷。她顿了顿,又苦笑,算了,他大概也不想看...
门被推开,萧景琰亲自端着毒酒走了进来。他面色阴沉,眼中似有风暴涌动。
都退下。
待众人退去,沈清澜看着那杯酒,轻声道：王爷亲自来送我,倒是我的荣幸。
萧景琰握杯的手青筋暴起：沈清澜,你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沈清澜笑了,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王爷觉得呢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萧景琰,愿来世...我们永不相见。
毒酒发作得很快,沈清澜倒下的瞬间,萧景琰下意识接住了她。怀中人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他这才发现,她竟瘦成了这样。
清澜清澜！萧景琰突然慌了,传太医！快传太医！
没...用了...沈清澜嘴角溢出血丝,这样...也好...她的手缓缓垂下,再无声息。
萧景琰呆在原地,怀中人渐渐冰冷,他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
三日后,青竹冒死闯入灵堂,将一本册子塞给形容枯槁的萧景琰：王爷,这是小姐的日记...求您看看吧！
萧景琰木然翻开,第一页就让他如遭雷击——
景琰哥哥今天又没来书院,听说他母妃病了。我绣了条手帕,希望他母妃早日康复...
一页页翻过,全是少女沈清澜对萧景琰的倾慕。直到最后几页：
父亲说先皇赐婚,要我嫁入楚王府监视萧景琰。我怎能害他可抗旨是死罪...
李崇明用父亲当年的事威胁我,要我偷取王爷的兵符。我宁可死,也不会背叛他...
他终究是不信我...也好,死了就解脱了...
萧景琰浑身发抖,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他抱起沈清澜的尸身,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清澜...我错了...求你醒醒...
从那日起,楚王萧景琰疯了。
他抱着沈清澜的尸身不放,任何人靠近都会被他攻击。他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时而温柔似水,时而痛哭流涕。
直到第七日,当赵风冒险上前时,发现王爷安静地坐在灵堂中央,怀中仍抱着王妃,眼神却清明得可怕。
查。萧景琰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嘶哑如地狱恶鬼,所有害过她的人,一个不留。
三个月后,京城血流成河。
丞相李崇明被查出通敌卖国,满门抄斩；侧妃柳如烟与人私通被沉塘；曾经欺辱过王妃的仆役全部发配边疆...
萧景琰站在沈清澜墓前,亲手栽下一株梅花。
清澜,我为你报仇了。他抚摸着墓碑,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别怕,我很快就来陪你。
那夜,楚王府传出消息——王爷薨了,怀中紧抱着王妃的画像,嘴角含笑。
世人皆道楚王情深,却不知这份情来得太迟,迟到了一生一世。
血月当空,丞相府内一片死寂。
萧景琰站在李崇明的书房里,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印章。他的黑衣上沾满了血,却不是他的——整个丞相府一百三十七口,今夜无一幸免。
王爷,找到了。赵风捧着一个铁盒快步走来,脸色苍白,在密室暗格里。
萧景琰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叠泛黄的奏折和密信。他随手翻开最上面一封,眼神骤然凝固——那是十五年前,李崇明写给北境敌国的密信,详细描述如何陷害沈将军并毒杀楚王母妃的计划。
原来...如此。萧景琰的手指颤抖起来,那些字迹在他眼前扭曲变形,十五年...我恨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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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将铁盒砸向墙壁,纸张如雪花般散落。赵风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失态,那张总是冷峻的脸此刻扭曲得可怕,眼中似有血泪要流下。
清澜...清澜...萧景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我对不起你...
赵风默默退了出去,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院中横七竖八躺着李家人的尸体,最中间是李崇明,那张老脸上还凝固着惊恐与难以置信——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何隐忍多年的楚王会突然发难。
三更时分,萧景琰独自来到沈清澜墓前。
新立的墓碑上刻着爱妻沈清澜之墓,这是他唯一能弥补的温柔。月光下,他抚摸着冰冷的石碑,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人儿的一颦一笑。
我查清楚了,你父亲是冤枉的...我也是。萧景琰从怀中掏出一壶酒,仰头灌下一大口,李崇明已经死了,柳如烟也死了,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死了。
酒液混着泪水滑入喉中,灼烧般的痛。萧景琰又哭又笑,像个疯子——或许他确实已经疯了。
你说愿来世不相见...他又灌下一口酒,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可我偏要找你...当面道歉...
匕首寒光一闪,直刺心口！
王爷不可！
一道白影闪过,匕首被一枚银针打偏,深深扎入墓碑。萧景琰怒目回望,只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不远处,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极了清澜。
你是谁萧景琰踉跄起身,死死盯着来人,胆敢阻挠本王！
女子缓步上前,声音如清泉击石：民女白芷,是个游医。路过此地见有人轻生,不得不出手。
萧景琰冷笑：多管闲事。他拔出匕首又要自尽,却突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你...下毒
白芷摇头：只是麻沸散,半个时辰后自解。她走到墓前,放下一束新鲜的白梅,王妃若在天有灵,必不愿见王爷如此。
萧景琰死死盯着她的动作,当白芷弯腰时,一缕青丝从兜帽中滑出——那发丝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与沈清澜的一模一样！
清澜萧景琰挣扎着想要抓住她,是你吗
白芷后退一步：王爷认错人了。她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活着才能赎罪,死了...就真的永远错过了。
萧景琰还想说什么,麻药却已发作,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恍惚中,他感觉有人轻轻擦去了他脸上的泪痕,那触感如此熟悉...
萧景琰醒来时已是次日正午,他躺在王府自己的床上,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觉。
赵风！他厉声唤道。
赵风匆匆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昨夜...谁送我回来的
赵风一愣：不是王爷自己回来的吗属下听见书房有动静,进去就看见王爷伏案睡着了。
萧景琰皱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却从袖中掉出一物——一朵新鲜的白梅花,花瓣上还带着晨露。
备马,我要去墓地。
当萧景琰再次来到沈清澜墓前时,发现墓前不仅多了那束白梅,还有一小堆新烧的纸钱。他蹲下身,拨开灰烬,找到一片未燃尽的纸角,上面隐约可见景琰二字。
白芷...萧景琰攥紧那片纸角,心跳如雷,查这个人,立刻！
寻找白芷并不困难——这位神秘的女医在京城贫民区颇有名气,专治疑难杂症且分文不取。但奇怪的是,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她就像一个月前凭空出现的一般。
萧景琰换了一身素袍,独自来到城南的贫民窟。穿过几条肮脏的小巷后,他在一间破旧的医馆前看到了那个白色身影。
白芷正在给一个孩童包扎伤口,动作轻柔熟练。她依然戴着面纱,但那双眼睛在阳光下更显清澈,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与沈清澜如出一辙。
萧景琰站在远处,不敢靠近。他怕这又是一场梦,怕靠近了就会发现那不是她。
王爷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白芷头也不抬,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萧景琰心头一震,缓步走入医馆。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药香,让他想起清澜院里常年不散的药味。
你知道我是谁。
白芷包扎完毕,送走孩童,这才转身面对萧景琰：楚王萧景琰,谁人不识
昨夜...
昨夜民女冒犯,请王爷恕罪。白芷福了一礼,眼神却不卑不亢,但人命关天,不得不为。
萧景琰盯着她的眼睛：你认识沈清澜。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白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楚王妃贤名远播,民女自然听说过。
那你为何知道...萧景琰声音哽咽,知道我想赎罪
医馆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药炉上的水咕嘟作响。白芷转身去整理药材,背影纤细挺拔,与沈清澜分毫不差。
猜的。她轻声道,王爷若真不在乎,就不会夜夜去墓前倾诉了。
萧景琰上前一步,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是谁他另一只手去揭她的面纱,让我看看你的脸！
白芷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说：看了会失望的。
面纱落下,萧景琰倒吸一口冷气——那张脸上布满了可怖的疤痕,从右额一直延伸到左下巴,像一条狰狞的蜈蚣。唯有眼睛和嘴唇完好,确实与沈清澜极为相似。
满意了白芷捡起面纱重新戴上,现在王爷明白为何民女要遮面了吧。
萧景琰失魂落魄地松开手：抱歉...我...
无妨。白芷开始捣药,王爷若无事,就请回吧。民女还要准备药材,今晚要去城西义诊。
萧景琰站着不动：你的医术...跟谁学的
家传。
家在何处
江南。
可有亲人
白芷停下动作,抬眼看他：王爷这是在审犯人
萧景琰抿了抿唇：我只是...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执念,最终颓然转身,打扰了。
走到门口时,白芷突然叫住他：王爷若真想赎罪,不如做些实事。王妃生前最关心贫苦百姓,王爷何不完成她的心愿
萧景琰回头,看到白芷从药柜下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他：这是王妃生前拟定的济贫方略,可惜未能实施。
萧景琰接过翻看,手又开始颤抖——这确实是沈清澜的笔迹,上面详细列出了如何在各州郡设立义仓、医馆的计划,甚至还有具体的预算。
你...怎么会有这个
白芷眼神飘远：王妃曾托人寻找懂医术的女子实施此计划,民女有幸得见。
萧景琰将册子紧紧贴在胸前：我会完成的...一定。
从那天起,楚王府开始大规模兴建义仓和医馆。萧景琰亲自督办,将王府大半积蓄投入其中。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都说楚王疯了——不仅因为他在王妃死后性情大变,更因为他突然开始关心起最底层的贱民。
一个月后,第一座义学在城南落成。剪彩当日,萧景琰在人群中搜寻,果然看到了那个白色身影。
白姑娘。他拦住正要离开的白芷,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芷迟疑片刻,点头应允。他们来到义学后院,初春的梅花已经凋谢,枝头冒出嫩绿的新芽。
医馆筹备得如何白芷先开口问道。
三日后动工。萧景琰注视着她的侧脸,你...愿意做馆主吗
白芷摇头：民女习惯游走行医,不适合固定一处。
那至少...留下来指导几日萧景琰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恳求,就当...为了清澜。
白芷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
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光彩：谢谢。他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你与清澜...真的很像。不仅仅是眼睛...连一些小动作都一样。
是吗白芷低头整理衣袖。巧合罢了。
你知道她喜欢在袖口绣一朵小小的梅花吗
白芷的手顿了一下：听说过。
你知道她喝药前总要先吃一颗蜜枣吗
...
你知道她其实最怕冷,却总爱站在雪地里看梅花吗萧景琰越说越激动,这些连青竹都不知道的习惯,你怎么会...
白芷突然转身：王爷！她的声音有些发抖,逝者已矣,何必执着王妃若在天有灵,看到王爷如今所为,想必已经欣慰了。
萧景琰红了眼眶：可我欠她一句道歉...欠她太多...
春风拂过,吹落树梢的水滴,像一场无声的泪雨。白芷伸手接住一滴水,轻声道：她原谅你了。
什么
我说,白芷抬起头,眼中似有泪光,如果我是王妃,我会原谅王爷的。
萧景琰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白芷僵硬了一瞬,却没有推开他。
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萧景琰将脸埋在她的肩头,声音闷闷的,假装你是她...求你了...
白芷的手缓缓抬起,最终轻轻落在他的背上。春风中,他们像两株相依的梅树,静默无言。
五更天,萧景琰从梦中惊醒。
他又梦见了沈清澜,但这次不同以往——梦中的清澜没有回避他,而是站在梅树下对他微笑。她说：景琰,我回来了。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萧景琰却睡意全无。他起身来到书房,点亮灯烛,开始翻阅这些日子收集的关于白芷的线索。
江南人士,年约二十,医术精湛,尤其擅长妇科和毒伤...这些信息拼凑起来,指向一个惊人的可能：沈清澜曾有个孪生妹妹。
不可能...萧景琰喃喃自语,沈家明明只有清澜一个女儿...
他忽然想起沈将军被处死前曾说过一句话：我的罪我认,但请皇上放过我无辜的女儿们...
女儿们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老将军口误,现在想来...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王爷！赵风的声音透着惊慌,宫里来人了,说皇上急召您入宫！
萧景琰皱眉：这个时辰
说是...北境急报。
当萧景琰匆匆赶到皇宫时,发现大殿内气氛凝重。年轻的皇帝面色阴沉,几位重臣正在激烈争论。
楚王来了。皇帝抬手制止了争吵,景琰,你看看这个。
内侍呈上一封密信,萧景琰展开一看,脸色顿变——北境发现敌国大军调动,而领军之人,赫然是十五年前应该已经死在流放途中的沈将军旧部！
沈家军余孽勾结敌寇,意图复仇。新任丞相周延冷声道,臣怀疑,这与近来楚王府的异常举动有关。
萧景琰眼神一凛：周丞相此话何意
周延不慌不忙：听闻王爷近来与一位神秘医女过从甚密,而此女...与已故沈王妃颇为相似。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萧景琰握紧了拳头,心中警铃大作——白芷的身份,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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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萧景琰与皇帝单独相对。
景琰,朕不信周延那套说辞。年轻的皇帝眉头紧锁,但你近来行为确实反常,朕需要解释。
萧景琰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叠从李崇明密室找到的信件：请皇上过目。
皇帝越看脸色越沉：这些...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萧景琰声音嘶哑,李崇明勾结敌国,害死我母妃,嫁祸沈家...我与清澜的悲剧,全因他而起。
皇帝长叹一声：朕早该想到...当年沈家案确有蹊跷。他抬头直视萧景琰,那医女白芷,究竟是谁
臣怀疑...萧景琰喉结滚动,她是清澜的孪生妹妹。
皇帝震惊地站起身：沈家竟有双生女为何无人知晓
李崇明必定知情。萧景琰眼中燃起怒火,他故意隐瞒,就是要赶尽杀绝。
正说话间,赵风仓皇闯入：王爷！白姑娘遇袭！
萧景琰脸色骤变,来不及告退便冲了出去。皇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医馆内,白芷肩部中箭,鲜血染红了白衣。萧景琰赶到时,大夫刚取出箭头。
谁干的萧景琰声音冷得吓人。
白芷虚弱地摇头：蒙面人...没看清...她突然抓住萧景琰的手,小心...周延...
萧景琰心头一震：你知道什么
白芷刚要开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大夫大惊：箭上有毒！
都退下！萧景琰喝退众人,俯身将白芷抱起,我带她回王府。
马车内,白芷的意识开始模糊。她喃喃道：景琰...对不起...
萧景琰浑身一震——这是清澜才会用的称呼！
清芷他试探着唤道,你是沈清芷对不对
白芷微微睁大眼睛,随即苦笑：你...终于猜到了...
回到王府,萧景琰亲自为白芷疗伤。当解开她的衣衫时,他发现了更多触目惊心的疤痕——那不是一次意外能造成的,而是长年累月的折磨。
李崇明...派人追杀我...白芷虚弱地解释,沈家旧部救了我...把我藏在北境...
萧景琰的手在发抖：十五年...你受苦了。
姐姐...更苦...白芷眼中含泪,她明知你是仇人之子...还是爱上了你...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萧景琰心脏。他想起清澜日记中的字字血泪,想起她临死前那句愿来世不相见,原来不是恨他,而是恨这造化弄人的命运！
毒...是周延特制的...白芷突然抓紧床单,痛苦地蜷缩起来,他...李崇明的同党...
萧景琰紧紧抱住她：别怕,我不会让你死！
三天三夜,萧景琰不眠不休地守在床前。太医们束手无策,断言白芷撑不过第四天日出。
滚！都给我滚！萧景琰将所有人赶出房间,跪在床前握住白芷冰凉的手,清芷...求你...别离开...
白芷气若游丝：姐姐...在等你...
萧景琰将脸埋在她掌心,泪水浸湿了床单。就在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青竹怯生生地探头：王爷...奴婢或许有办法...
萧景琰猛地抬头：说！
王妃生前...留下一本医书。青竹递上一本破旧的册子,说是沈家秘传...或许能救白姑娘...
萧景琰如获至宝,迅速翻阅。在最后一页,他找到了解这种毒的方法——需要一味生长在悬崖边的灵药,且必须在月圆之夜采摘。
备马！萧景琰抓起佩剑冲了出去。
悬崖边,狂风呼啸。萧景琰不顾侍卫阻拦,亲自攀下峭壁。尖锐的岩石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
清澜...清芷...等我...
就在他即将够到那株灵药时,一支暗箭破空而来,直取他后心！
王爷小心！赵风飞身挡箭,自己却中箭坠落悬崖。
萧景琰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忠心的侍卫消失在深渊中。他咬牙采下灵药,在更多刺客到来前逃离了悬崖。
回程路上,萧景琰遭遇了三波刺杀。当他浑身是血地冲进王府时,怀中灵药却完好无损。
快...煎药...他将灵药交给青竹,自己却因失血过多昏倒在地。
萧景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沈清澜一袭白衣站在梅树下,笑靥如花。
景琰,你来了。
萧景琰想伸手触碰她,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清澜...对不起...
沈清澜摇摇头：不必道歉了。我从未怪过你。
可我...
景琰,看着我。沈清澜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活下去,为了我,也为了清芷。她需要你,就像...我曾经需要你一样。
萧景琰哽咽难言：我想你...
我一直在。沈清澜的身影开始消散,在你心里,在每一朵梅花里...好好对待清芷,她比我勇敢得多...
清澜！别走！
萧景琰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肩部伤口已被妥善包扎。窗外,一轮满月高悬。
白芷！他挣扎着要下床,却见屏风后转出一个白色身影。
白芷端着药碗走来,脸色虽苍白,却已无性命之忧：王爷醒了。
萧景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好了
多亏王爷舍命相救。白芷将药碗递给他,该您喝药了。
萧景琰注意到她手腕上新鲜的伤痕：你...用血做药引
白芷默认,轻声道：沈家秘术...血脉相连者,血可解毒。
这句话证实了一切。萧景琰颤抖着接过药碗,在喝药前突然问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的身份
白芷——现在该称她为沈清芷了——垂眸道：我想看看...姐姐深爱的人,值不值得她付出生命。
现在你看到了萧景琰苦笑,一个愚蠢的疯子。
沈清芷摇头：一个愿意为所爱赴死的男人。她抬眼看他,目光清澈如初,姐姐没爱错人。
萧景琰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沈清芷轻轻抱住他,像安抚一个孩子：哭吧...都过去了...
一个月后,朝堂风云突变。
萧景琰带着铁证面圣,揭露周延勾结敌国、谋害忠良的罪行。皇帝震怒,下令彻查。与此同时,北境传来捷报——所谓的沈家军余孽实则是当年侥幸生还的忠勇之士,他们截获了敌国与周延的密信,主动出击挫败了入侵阴谋。
周延在狱中自尽,死前狂笑：沈家的女儿...都是祸水！
尘埃落定后,皇帝为沈家平反昭雪,追封沈清澜为贞懿王妃,沈清芷也恢复了真实身份。
深秋的午后,萧景琰与沈清芷站在沈清澜墓前。落叶纷飞,仿佛无声的叹息。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萧景琰轻声问。
沈清芷抚摸着墓碑：继续行医济世,完成姐姐的遗愿。她顿了顿,你呢
留在朝堂,肃清余孽。萧景琰看向远方,然后...每年梅花开时,来这里陪她说说话。
沈清芷微微一笑：她会高兴的。
萧景琰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恨我吗
沈清芷沉思良久,才缓缓道：曾经恨过。但看到你为姐姐做的一切...恨不起来了。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姐姐爱你,这就够了。
萧景琰深深鞠躬：谢谢。
沈清芷扶起他：不必如此。从今往后...我们是一家人了。
初雪降临那天,沈清芷离开了京城。
萧景琰在城门外送行,递给她一个精致的木盒：路上用的。
沈清芷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珍稀药材和足够的盘缠。最下面,压着一方绣着梅花的手帕——正是当年沈清澜送给萧景琰的定情信物。
这...
她应该陪着你。萧景琰温和地说,就像...陪着我一样。
沈清芷小心地收好木盒,翻身上马：保重。
你也是。萧景琰顿了顿,记得...梅花开时回来。
沈清芷笑了,那笑容在雪中格外明亮：一定。
马蹄声渐远,萧景琰站在原地,直到那个白色身影消失在风雪中。他转身回城,心中不再是一片荒芜。
清澜院里的梅花开了。萧景琰站在树下,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
我等你回来。他轻声说,不知是对远行的沈清芷,还是对长眠地下的沈清澜,亦或是对他自己。
风吹过,梅花纷纷扬扬,像是无声的回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