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杨洪彻底退出日常听政,只保留律典修订职责。
这是摄政权力的第一次真正分流。
不是杨洪不想控,而是他知道:
自己必须退。
退一步,太子才能走出来。
刘据初次独掌会审时,杨洪未入内。
那日审议一桩粮运漏仓案,涉三省七人,众人观望太子是否敢断。
刘据不作迟疑,翻案十页之后,下笔判文:
仓有漏、而吏不报,守土之罪也。
可调者调,可罚者罚,非罪者免。
一纸下,三省服帖,御史不言,连朝中素来泼冷水的裴迁,也私下评价:
太子之判,犹杨洪三年前初断‘墨案’时。
杨洪听闻,没笑,只道一句:
他走上来了。
这一年初夏,皇帝病短,不再常理朝政。
紫宸中书奏章,有近六成流向东宫。
而太子批复之案,七成无误。
当年那个讲策需他人提笔、理事需杨洪掩锋的储君,如今坐在案前,挥笔如风,气势自成。
杨洪再无一语辅政,只偶尔退居后堂,修律、阅史。
一次沈持进东宫见他,低声道:
太子如今,稳矣。
杨洪却道:
不稳。
若他真稳,便能让我彻底离开。
可现在——他还时不时要回头,看我在不在。
沈持沉默,过片刻才问:
那你何时走
杨洪望着殿外阳光,缓缓道:
再等一场风。
看他在风里,能不能站住。
夏雨初歇,蝉鸣入耳。
太子府内连日处理事务,章宗不断,朝事虽繁,却井井有条。
刘据独自坐在辅政堂正席,身侧无杨洪。
这一日,案前送来两封任调函,一封来自兵部,一封来自礼部。
两部协同推荐同一人——卫郎许鸣,拟任中部都督使。
按例此任应由东宫批阅,但两封荐文均附上圣前旧议字样,意图绕开太子直接核准。
刘据看着荐文,眼神微沉。
他没有立即驳回,而是将文书转至案侧。
这不是一封调任,这是一次阳奉阴违的试探。
所谓圣前旧议,指的是皇帝生病前曾在内廷口头提及过人选,但未发正式诏令。
现在兵部与礼部联手提人,等于在传递一个讯号:
你虽摄政,终究不是皇意。
这不是一个人来试,是两个部试。
杨洪若还在前厅,必能一眼识破,借此反击。
但他不在。
而这一次,他也不会出手。
刘据知道——这,是他必须独自应对的一局。
午后,辅政堂例行议事。
刘据没有立刻处理任调,而是先召六部辅议入席,提出另一件事:
东南边仓督办未满,需速补。
请三日内,各部推议人选。
这句话,看似无关,却实则为先发制人。
你若抢我调令,我便先行一步,逼你表态。
果然,工部、刑部、太常迅速回应,各拟一人。
而兵部与礼部,却无一字复命。
第三日,刘据亲赴礼部。
兵部尚书韦崇借故外省调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