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第2章
2
2.
姜云容霎时间红了眼眶。
她带着心疼和不解望着病床上的我。
我的内心一阵酸楚。
你居然连你老公生病都不知道居然让这么大一个活人从家里的阳台坠楼了！
医生一边数落姜云容,一边也对我坠楼的原因充满疑惑。
我甚至听到护士在旁边窃窃私语：
看他身上还有烫伤,感觉不像自己失足坠楼的......
而且他少了一颗肾！
我也感觉这件事很蹊跷,要不我们报警吧......
就在姜云容努力消化这件事的时候。
跟来的林澄月却一把抢过检查单,当着姜云容的面撕了个粉碎：
妈妈,你别相信这个男人！他肯定是骗你的！
他就是故意从楼上跳下来博取你的同情,然后收买了这些医生护士想要演戏骗你！
你不要相信他！
姜云容微微回神。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知是为了自我说服,还是林澄月的话让她起了疑心。
她居然拉着医生的手确认：
你确定他真的得肿瘤了吗
他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一跟我女儿闹矛盾就生病呢......
林澄月更是在一旁添油加醋：
妈,说不定是他跟这个医生认识,才弄了假报告来骗你！
林澄月说出这样凭空污蔑泼脏水的话。
我并不奇怪。
反正这些年,她对我最常使用的就是这样的手段。
可让我讶异的是。
姜云容沉默了一会儿,居然真的看向医生。
我付出了五年的爱和真心,在这一刻完完全全地消亡,再不留一丝痕迹。
而她们的话,也惹得医生大怒：
怎么会有你这么离谱的人自己老公失足坠楼,你居然还在这怀疑他在卖惨
他手上被烫伤,脚上有无数针孔,甚至还少了一颗肾。
我们还没有质疑你虐待你老公,你却在这里恶人先告状
医生看不下去,转头给护士们使了个眼色。
方才就对我的身体状况深表同情的护士们立刻反应过来,跑出去就报了警。
可林澄月依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她拉着姜云容的手,趾高气昂的：
妈妈,别怕！这肯定是那个男人喊来的演员,一起串通演戏的！
他砸坏我们家的玻璃和花坛,你还没找他算账呢！
姜云容皱着眉头,思绪混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林澄月跑到我床边,指着我叫骂：
坏男人,怎么没把你摔死你死了,就没人会抢走我爸爸的位置！
林澄月大概以为。
连我被逼得跳楼这么大的事。
姜云容都没有站在我这边,还轻易听信了她的污蔑。
所以她也可以不用再装,可以肆无忌惮发散对我的恶意。
可姜云容看到林澄月龇牙咧嘴诅咒我的样子,却变了脸色：
澄月,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直到被姜云容训斥。
林澄月才想起来自己有些肆意妄为了。
毕竟平时在姜云容面前。
她一直是个身体柔弱的乖乖仔,永远都是我欺负她,不会是她欺负我。
林澄月愣住后,吐了吐舌头,又转头装可怜：
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只是太想爸爸了。
不等林澄月辩解。
门外突然冲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猛地拽住姜云容的衣领,将她推离病床：
你居然敢这么对我的儿子！
这中气十足的怒吼让我感觉无比熟悉。
我再次睁开眼睛看去。
居然是我的父亲！
而我的母亲,紧随其后,跟上前扇了姜云容一个耳光：
我的儿子娶了你以后,尽心尽力照顾你们母女,还捐了自己的一颗肾。
可你把他弄得满身是伤,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看到几年没见的父母。
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种种酸楚,强撑着让自己开口：
爸,妈......
那年我想和丧偶带女儿的姜云容结婚,他们拼尽了全力来反对我。
得知我要给林澄月捐肾。
爸妈更是以死相逼：
你要是敢送一个自己的肾出去,我们就死给你看。
可我被爱冲昏头脑。
宁愿跟父母断绝关系,也要和姜云容组成新的家庭。
父母伤心欲绝,和我断了来往。
这一断,就是五年。
五年间,我的辛苦和委屈,无人诉说。
每次被她们明里暗里地欺负时,我无数次想过要拿起电话和父母诉苦。
可一想到,这是我自己选的。
我害怕父母不理解我。
我更是无言面对父母的养育之恩。
所以,我逃避了五年。
可是医院在看到我的情况蹊跷之后。
替我联系了我的父母。
我没想到。
他们会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看望我,为我撑腰。
我哽咽着,说出了压在心中五年的话：
爸,妈,是我不懂事,是我对不起你们。
我对不起你们,在你们的生活中缺席了五年,你们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弥补......
在看到父母出现在病房的那一刻。
我就决定了。
即便爸爸妈妈不原谅我。
我也会用尽一切来补偿我这五年来的不孝和任性。
可爸妈却只是温柔地帮我擦干眼泪,像小时候一样轻声细语地哄我：
好孩子,你受苦了。
你身上的这些伤,还有你坠楼的事,爸妈一定会帮你追究到底。
姜云容见我醒了。
都来不及整理狼狈的模样,就匆忙赶到我的身边：
怀瑾,你醒了。
她的眼里充满着迷惘：
肿瘤是怎么回事你身上那些伤,又是怎么回事
她想拉着我被烫伤的手,一看究竟。
可我只是抽回手,冷漠地看着她：
你明明知道答案,不是吗
姜云容像是被我的冷漠击中一样。
可她没有像之前我提离婚时那样大吼大叫,对我大发雷霆。
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打量我：
可是澄月那么乖巧,她,她怎么会......
话音刚落。
我爸妈就带着恨意看向一旁的林澄月。
林澄月,此刻仍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副自己并没做错的样子。
她甚至还指着我：
是这个坏男人要抢走我爸爸的位置,我只是守护我爸爸的位置而已！
曾经,我有无数委屈想告诉姜云容。
我想让她知道,为了她和林澄月,我早已遍体鳞伤。
可如今,当我下定了决心要离开。
这些委屈和不甘,对我来说早已无所谓。
你信不信,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内心释然,语气也云淡风轻：
林澄月对我做的那些事,有些我保留了监控证据,有些没有。
到时,我都会提交给警察和法院。
姜云容,如果你不同意协议离婚,那我们就打官司离婚。
说完这句话。
压在我心中那块名为委屈的石头,终于离我而去。
而父母,也满意地轻拍我的头：
宝贝儿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爸妈都会支持你。
你受的不公,我们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姜云容眼神诧异,她甚至僵硬地差点踉跄摔倒。
宋怀瑾,你......你真的铁了心要和我离婚
她睁大眼睛,惶恐地又看向林澄月：
澄月,你到底做了什么这些年你瞒了妈妈多少事
一时间,我甚至都分不清楚。
是被自己女儿欺骗给她带来的冲击比较大,还是我决意要离婚带给她的冲击大。
她不停来回看着我和林澄月。
可我只是沉默不语。
而林澄月脸红着,大哭起来：
妈妈你不相信我,你居然为了那个坏男人不相信我。
要是爸爸看到你帮着那个坏男人一起欺负我,他一定会很难过,呜呜呜......
我实在是不明白。
林澄月,缘何要对我有如此大的恨意。
这些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林澄月,我心甘情愿给你捐肾,你不感激我,我不怪你,我做这一切,原本也不是要为了让你对我感恩戴德。
可是这些年,我自问没有薄待过你,给你吃好的穿好的,费尽心思哄你开心。
你可以不喜欢我,不感谢我,不把我当成爸爸。
可是到底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试图把我从这个家里赶走
都说人性本善。
可是在林澄月身上。
我只感受到了人性本恶。
那么小的孩子。
却反复在我身上作恶,似乎只要看到我受伤,难过,痛苦,她就会感到快乐。
林澄月憋红了脸,死不认账。
她仗着自己年纪小,大哭大闹：
这个坏男人冤枉我,妈妈,你快帮我做主......
我从来没有欺负过他,是他一直在欺负我......
我身心俱疲,只将手机递给爸妈：
你一开始作弄我,在我碗里洒泥土和玻璃渣的时候,才七岁。
那时你不懂得躲监控,所以监控替我保存下了证据。
在我拿着监控找你对峙后,你变聪明了,知道破坏监控或者躲着监控了。
但是没关系,我的病历,替我记录了一切。
说完,我深深叹了一口气,看向姜云容：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家里的监控总是会莫名其妙坏掉吧那都是你女儿的杰作。
至于那些监控,我都会提交给警察,她是个孩子,她不会受到处罚。
但你作为林澄月监护人的失职,我会让律师进行追究和赔偿。
既然已经决定放下这份爱。
那我和姜云容,也可以就此彻底划清界限。
忍气吞声了那么多年,我也不打算和姜云容闹得天翻地覆：
我真心爱过你,放心,我不是想讹你,我也只是想为我自己讨回一点公道。
说完这一切。
我的眼神变得清明而坚定。
看着我变得截然不同的气质。
姜云容,无言以对。
铁证如山,她无法责罚自己的女儿。
而我的去意已决,她知道她做再多的挽留也于事无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姜云容失了以往高高在上的风度。
她踉跄两步,来到我的床边,而后居然当着我的面,缓缓向我跪下：
怀瑾,我不想离婚......
今天对你发火,都是因为你提了离婚......
我,我太爱你了,突然听到你说想要离开我,我不能接受所以情绪失控......
她的声音颤抖,眼里有明显的泪光。
见我撇过头,不愿再听她无谓的挽留。
她又转过头,痛心疾首看着林澄月：
妈妈这些年,始终没有和怀瑾叔叔生孩子,就是因为顾虑你的感受。
我无条件相信你,爱你宠你,可这,不该是你伤害怀瑾的理由......
直到此时此刻。
林澄月都不认为自己做错。
见姜云容史无前例地开始责备她。
林澄月那倔强的内心和自尊,都瞬间崩塌。
她用力擦着眼泪,对姜云容愤怒大喊：
妈妈你变了！你居然帮他说话！你不爱我,也不爱爸爸了！
我恨你！你不配做我妈妈！
你们都不爱我,只有爸爸爱我,我讨厌你们,我要去找爸爸！
林澄月依然没有承认自己做过什么。
但是在被姜云容责问质疑的这刻。
林澄月最后的防线崩塌了。
她对姜云容发泄完之后,大哭着跑了出去。
姜云容眼中全是失望。
她没有立即追出去,而是转头过来和我道歉：
怀瑾,是我没有在意你的感受,没有注意到那些细节......
可是,这些年,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和我说呢
看着姜云容眼中流露出后悔。
我却无动于衷。
姜云容,如果我说了,你会相信我吗
我记得第一次她在我吃饭时恶作剧,我就告诉过你。
可你那时却只是说,她只是个失去了亲生爸爸还得过重病的孩子,你说她那么可怜,我不该和她计较。
回想起来。
是无数次累积的失望,才让我失去了和姜云容倾诉的欲望。
哪怕只有一次,你愿意相信我,和我一起教育林澄月......
我也不会在失望了这么多年后,彻底死心,最后选择从阳台上一跃而下......
我的话,不止让姜云容错愕。
更是让爸妈哭红了眼。
他们无法想象。
我到底是被逼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会选择自己跳楼。
正是因为对你没有了任何期待,我才会选择隐瞒得了肿瘤的事。
我想,我生这个病,或许也是一种对我的提醒......
只有断掉这份纠缠。
我才能勇敢向前迈步,迎接全新的人生。
姜云容颤抖着嘴唇,还想拉着我说什么。
可此时,护士慌慌张张跑进来：
刚刚从这个房间里跑出去的小孩,一出医院就被车撞了！她的家长在哪里她的伤势严重,现在就需要家长手术签字！
姜云容闻言,大惊失色。
她连滚带爬跑向护士：
我是她的妈妈,孩子现在在哪
看着姜云容慌慌张张离开。
我爸回过神来,叹了口气：
没想到,现世报,这么快就来了......
我在惊讶中,也只感受到命运的残酷。
无论如何,我还是不希望林澄月出事的。
可是她的确在我身上作恶太多。
也许,连老天都看不下去,在用另外的方式,替我报仇吧。
我妈见我表情凝重,也安慰我：
林澄月那种性格的孩子,今天就算不出事,以后也一定会为她的任性买单。
毕竟,社会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无底线地包容迁就她。
她早晚,会受到应受的惩罚,或许那时,她将付出更重的代价。
爸爸的话,十分在理。
我对林澄月的情分,也早在她第一次欺负我时就该斩断了。
说话间。
几名警察走进了病房。
他们翻查过我的病历后,认为我是被逼坠落的,所以立刻带着人进行调查。
我在病房里,做了完整的笔录。
我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故意留情。
我只是原原本本地,讲述了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警察记录下一切后,告诉我：
姜云容涉及非法囚禁,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她带回去好好调查。
与此同时。
我爸妈也替我联系好了律师,准备替我拟起诉书和离婚协议。
爸爸妈妈这次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轻易就放弃了你。
如果当时我们用更好的方式拽住你,也许你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原来,这些年的分别。
他们对我,也同样充满愧疚。
虽然我失去了这段爱情。
可我却和父母彻底和解。
警察找到姜云容时。
姜云容还在手术室外等着。
警察顾虑到情况特殊,还陪着姜云容一起等林澄月的手术结束。
然而。
医院外的车祸造成了林澄月的颅骨损伤。
虽然林澄月的命被暂时保住。
可是由于大脑被损坏。
所以医生表示：
她本来就得过肾癌,小时候做过大手术,身体受不了这么大强度的损失。
要是她醒不过来,就会一直是植物人,就算醒了,也有很大可能行动不能自理。
这一次。
没有人会再挺身而出救林澄月一命了。
而且由于是林澄月自己不遵守交通规则,在马路上乱窜,车祸还导致了其她车辆受损和一些行人被波及。
姜云容作为监护人,要为林澄月造成的损失买单。
姜云容甚至都来不及跪地痛哭,就被警察带走调查了。
万念俱灰的姜云容,对蓄意囚禁我害我跳楼自救的行为供认不讳。
在拘留所里,她收到我寄去的离婚协议。
纵使百般不愿。
可姜云容,还是签下了字,并托律师带话给我：
若是以前,我绝不会放手,怀瑾,我是真的很爱你,只是我爱得太自私,忽略了你的感受,我欠你太多。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澄月一直对你有很大的敌意,可我总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舍得离开我。
毕竟,你都为我的女儿捐过肾了,不是吗我仗着你对我的爱,为所欲为,以至于连你想要离开都满不在乎......
对于我的疏忽和澄月犯下的错,任何道歉都是苍白的。现在的我落魄至此,不能再拖累你,所以放手,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爱。
送怀瑾,我爱你,你从来不是林阙的替代品。
这句话,我等了五年。
只是缘分阴差阳错。
让姜云容在失去后,才终于对我坦诚她的懦弱和自私。
再听到这句话。
我只是一笑而过。
因为林澄月,姜云容背上了巨额的赔款,未来还要负担林澄月无底洞一般的治疗费用。。
跟我离婚,她还要分割本属于我的财产。
可是对于姜云容的境遇,我虽心有同情,但也只能止步于此。
因为,从此以后,我的人生,就和姜云容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出院前,曾去林澄月躺着的重症病房看过一眼。
看着昔日那个肆意践踏我的孩子,如今浑身插满管子躺在那里。
我的内心,并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深深地感叹老天的公正公平。
在那一刻,我也放下了对过往的埋怨。
毕竟过去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应该和林澄月姜云容一样,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只有放过自己,不再把自己当成受害者。
我才能放下过去,重获新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