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夜色被冲天火光撕裂,袁绍挥舞长剑劈砍,剑锋上凝结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卢植白发翻飞,戟指张让怒喝:"阉党祸国至此,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寒光闪过,几名宦官惨叫着倒在血泊中。
张让踉跄后退,蟒纹官服沾记尘土,望着逼近的刀锋,突然仰天惨笑。他颤巍巍整理好歪斜的乌纱帽,对着刘辩深深一拜:"老奴不能再护陛下周全了..."话音未落,十余宦官相继跃入河中,溅起的水花转瞬被血色浸染。
城外,董卓望着皇宫方向翻涌的浓烟,嘴角勾起冷笑。西凉铁骑的马蹄声如闷雷滚过大地,当他在北邙山下撞见狼狈奔逃的小皇帝时,甲胄摩擦的声响惊飞了林间宿鸟。"陛下受惊了。"董卓单膝跪地,眼中却毫无敬畏,他大手一挥,如拎小鸡般将刘辩与刘协提上战马,裹挟着群臣径直闯入那座还在燃烧的宫殿。
洛阳城中铜驼巷在马蹄声中震颤,董卓的西凉铁骑踏着未干的血迹鱼贯而入。蹇硕伏诛,何进授首,这皇城终于落入他掌心。金銮殿上,汉少帝刘辩的冕旒被粗暴扯下,陈留王刘协瑟缩着戴上冰冷的皇冠,而董卓身着九锡蟒袍,太师印绶在腰间叮当作响,宛如催命符。
朝堂成了董卓的演武场。他撕碎旧制,将三公之位随意抛掷——黄琬的太尉冠冕、杨彪的司徒绶带、荀爽的司空玉珪,不过是他装点门面的棋子。记朝公卿垂首噤声,唯有袁绍按剑而起,在议事厅里与董卓怒目而视,剑拔弩张间,冠冕落地的脆响惊飞梁上寒鸦。
当夜,袁家兄弟的马蹄踏碎洛阳的月光。袁绍驰向冀州,身后扬起的烟尘裹着未尽的誓言;袁术奔赴南阳,腰间虎符在暗夜中泛着幽光。而此刻的皇宫深处,董卓正把玩着天子印玺,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射在蟠龙柱上,化作张牙舞爪的巨兽,将整个大汉王朝的命运,牢牢攥进染血的掌心。
董卓的绣着獬豸的车辇碾过朱雀大街。这位新太师将何颙、郑太等名士的名字逐一圈进任命诏书中,仿佛收集珍玩——就连曾被宦官打压的官僚党人,也被他当作装点门面的棋子。
当骁骑校尉的印绶摆在案头时,曹操望着鎏金虎符冷笑。窗外,西凉兵正当街劫掠,百姓的哭喊声混着金器碎裂声传来。三日前,他亲眼看见董卓的士兵撬开汉灵帝的陵寝,夜空中飘着被扯碎的黄缎寿衣,宛如厉鬼的招魂幡。
"明公如此器重,某却无福消受。"曹操摩挲着印绶,指尖触感像极了那日在洛阳北部尉任上,亲手锤打五色棒的余温。彼时他杖毙蹇硕叔父,百姓箪食壶浆;如今董卓纵兵屠城,洛阳城的月光都浸着血味。羌胡士兵的弯刀在街角闪烁,老人们佝偻着背,在断壁残垣间念叨:"若曹都尉还在..."
案头密报传来袁氏兄弟出逃的消息,曹操攥紧藏在袖中的七星刀。父亲曹嵩的白发在记忆中晃动,他望着太师府方向燃起的冲天大火,终于下定决心——这虎狼之穴,必须立刻脱身。
暮霭裹挟着血腥气漫过司徒府朱门,曹操踏入门槛时,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鸣。宴席上的觥筹交错声中,他总觉得这场景暗藏玄机——檀木屏风后的阴影,宾客散去时王允刻意放慢的脚步,都像极了幼时在谯郡经历的围猎陷阱。
"孟德且留步。"王允拂袖屏退左右,皱纹里的烛光忽明忽暗,"依你之见,董卓当诛否?"这位老臣枯瘦的手指叩击案几,声音里渗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曹操抚掌大笑,震得案上酒盏轻晃:"董贼倒行逆施,天下共愤!"话锋一转,目光如鹰隼般剜向对方眼底:"王大人深夜相留,莫不是想借某之手,行那搏命之事?"
王允霍然起身,浑浊的眼睛突然迸发出精光。他从紫檀木匣中捧出一柄寒光流转的宝刀,七星纹饰在烛光下吞吐幽芒:"好个曹孟德!此乃先帝御赐七星刀,今日赠与壮士。"苍老的手掌重重按在曹操肩头,"若能除此大患,老夫愿以全家性命担保你的周全!"说罢便召来心腹护卫,甲胄摩擦声在空荡的厅堂里回响,宛如死神的锁链正在收紧。
雕花铜灯在墙角明明灭灭,曹操望着王允递来的七星刀,刀身倒映出老臣眼角扭曲的笑意。掌心沁出的冷汗洇湿刀柄,他忽觉这刀比想象中更沉——若此刻拒绝,只怕这司徒府的朱漆大门,转眼就会变成吞噬性命的虎口。
"承蒙司徒厚爱。"曹操将刀收入锦匣,起身时衣袂扫过案几,带落半盏残茶。青瓷碎裂声中,他余光瞥见王允眼中闪过的算计,那神情与当年哄骗他父亲捐官的权贵如出一辙。
踏出司徒府,夜风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曹操盯着护卫王志腰间的佩剑,突然驻足:"你叫什么名字?"得知对方姓名后,他压低声音冷笑:"从今日起,你的命归我管。"耳语间,王志的瞳孔骤然收缩,又迅速恢复如常。
次日清晨,曹操在铜镜前整理衣冠。婢女递来的玉带扣冰凉刺骨,恍惚间竟似王允昨夜递刀的触感。跨上战马时,他抚摸着怀中的七星刀,刀鞘上的宝石硌得掌心生疼。
相国府门前,守卫的谄媚笑容比刀刃更刺眼。"曹大人何须搜查?"士兵殷勤地推开朱门,曹操望着敞开的甬道,忽然想起儿时见过的捕兽夹——越华丽的陷阱,越让人防不胜防。他按在刀柄上的手指微微发颤,却在踏入门槛的刹那,换上了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
曹操跨过相国府鎏金门槛时,玄色衣摆扫过雕刻着饕餮纹的青石。他垂眸掩住眼底冷意——守卫不加盘查的谄媚,倒比想象中更印证了史书所言。这看似周全的信任,此刻却像精心编织的金丝笼,将他与七星刀一并困在其中。
穿过九曲回廊,铜炉里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推开雕花槅扇,屋内烛火摇曳,董卓滚圆的身躯正伏在投壶架前,锦袍下的赘肉随着动作颤巍巍晃动。"相国恕罪,曹操来迟了。"曹操单膝跪地,余光瞥见案头堆积的人皮灯笼,烛泪顺着诡异的五官蜿蜒而下。
"孟德来得正好!"董卓大笑起身,腰间玉带扣硌得锦缎作响。他一把拽过曹操,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他肩头,"看看我这义子!"随着这声吆喝,屏风后转出一道挺拔身影——吕布头戴的紫金冠流光溢彩,方天画戟的寒芒映得屋内众人脸色发青。那身西川百花袍裹着劲瘦腰肢,每走一步,狮蛮带的银铃便发出细碎声响,恍若催命符。
曹操瞳孔微缩。记忆里那个在白门楼下卑躬屈膝的败将,此刻却如出鞘的利刃,周身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压迫感。他望着吕布挑眉时露出的冷冽笑意,突然意识到这场刺杀远比想象中凶险——这头尚未被驯服的猛虎,才是悬在他颈间最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