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刑警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凶案现场。
从客厅到卧室的一路上都铺满了血红的玫瑰花。
卧室的床上赫然躺着一具尸体,手腕处渗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床单,尸体旁边同样散落着玫瑰花。
当真相浮出水面,我却产生了新的困惑。
如果法律无法制裁恶,那怎样才是救赎
01
我推开门的瞬间,玫瑰的甜腥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血。
满地都是血。
暗红的液体从客厅蜿蜒到卧室,像一条发黏的蛇。
蛇身上缀满玫瑰花瓣,层层叠叠铺在血泊里。
许队,死者李沐,20岁,酒吧驻唱。
小陈的手指捏着记录本,酒吧老板报的案,说三天联系不上她。
我小心翼翼地穿着鞋套跨过一地狼藉,花瓣在鞋底碾出汁液。
卧室床上躺着个穿白裙的姑娘,长发散在枕间,手腕伤口翻卷。
血浸透半边床单,干涸成锈褐色。
自杀我弯腰查看床头柜上的安眠药瓶,盖子滚在花瓶旁。
瓶身崭新,标签整齐得像是刚撕开包装。
法医说体内有麻醉剂残留。
小陈翻着报告凑过来,伤口深度由浅入深,典型的伪造自杀。还有这个……他指了指床尾地毯。
我蹲下身。
暗红地毯上有一块不规则的浅色区域,边缘呈放射状,像是被反复擦拭过。
但真正让我感到奇怪的是那些玫瑰,花瓣沿着擦拭痕迹铺成环形,宛如给某个看不见的人戴上花冠。
血迹分布有问题。我戴上手套轻触墙纸,指尖沾到一抹暗红,喷溅血迹集中在床尾,但死者躺的位置是床头。
小陈倒抽冷气:难道凶手布置现场时移动过尸体
我没回答,目光落在梳妆台的镜面上。
口红歪斜着躺在玫瑰堆里,盖子不知所踪。
痕检科!我猛地转身。
窗台有没有攀爬痕迹大门锁芯呢
防盗门完好,窗户从内反锁。痕检员拎着刷子探头,但阳台栏杆上……他咽了口唾沫,挂着串玫瑰,用鱼线绑的,像风铃。
我攥紧证物袋里的花瓣。
太刻意了,从玫瑰铺路到尸体摆放,凶手简直在举办某种仪式。
冷风突然灌进卧室,满室花浪翻涌,那具苍白的尸体仿佛在血与花中浮沉。
不是自杀。我扯开被血黏住的窗帘,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是有人给她办了场葬礼。
02
酒吧霓虹灯牌在阴雨天里晕成一片污渍。
这是个民谣清吧。
我推开暮色的门,风铃撞出一串刺耳的响。
哎呦,警察同志,我不是做过笔录了吗你们这老是来找我,我这生意也不好做呀!
酒吧老板老周苦笑着攥着抹布,用力蹭吧台上根本不存在的污渍。
带我们看看李沐工作的区域。
她呀,就是抱着把旧吉他,唱唱苦情歌。他指了指中央的小舞台。
我翻开李沐的排班表:你见到她的最后那几天她状态如何
老周的手顿了顿,抹布啪地摔在冰桶上。
魂不守舍的,唱《玫瑰少年》时破音三次。他摸出根烟,打火机咔哒几下才点燃,周三打烊时,我看见她蹲在后巷哭……抱着手机发抖,屏幕亮着通话界面。
备注名我指尖敲了敲登记簿。
没看清。烟灰簌簌落在冰桶里,但有个细节……他忽然压低声音,她挂电话时,把手机砸墙上,好像掉进下水道了。
我示意小陈记下这条,并派人搜寻三公里内所有的下水道和排污口。
老居民楼的霉味呛得人喉咙发痒。
李沐家住在四楼拐角,防盗门把手上缠着褪色的艾草,像是去年端午留下的。
对门阿婆挎着菜篮探头:那丫头啊,每天天不亮就拎着垃圾袋下楼,白裙子洗得透亮。
她母亲呢我瞥见门缝里塞着水电费催缴单。
阿婆的皱纹突然拧成一团。肖丽
她朝屋里啐了一口,疯子!那个女人啊,脑子不太正常,半夜摔碗砸盆,有回举着菜刀追李沐……
阿婆枯瘦的手突然抓住我袖子,警察同志,那丫头手腕上总有青印子,你们验尸时看见没
我后背一凉。法医报告里确实提到旧伤,皮下淤血呈条状,像被皮带抽的。
她爸回来那天,整栋楼都听见肖丽尖叫。阿婆的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拎着鳄鱼皮包往门里挤。李沐缩在墙角发抖,活像见了鬼。
她爸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初七。她松开手,神神秘秘凑近,那之后李沐就不对劲,有天我瞧见她去扔垃圾,指缝里全是血……
阿婆!肖丽的尖叫突然炸响。
401室的门猛地撞开,披头散发的女人赤脚冲出来,怀里抱着褪色的泰迪熊。
沐沐的作业本呢她抓着熊耳朵往我脸上怼,老师说她又没交周记!
小陈吓得后退半步。
我摸出李沐的学生证:肖女士,李沐已经成年了。
胡说!她突然把熊砸在地上,棉絮从裂口爆出来,我女儿才十五岁,昨天刚给她扎了蝴蝶结……
她蹲下身扒拉棉絮,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小陈弯腰想捡泰迪熊,肖丽却一口咬在他手背上。别碰我女儿的东西!
随后,肖丽就躺地上开始抽搐。
联系精神病院!我按住抽搐的肖丽,转头对赶来的片警喊。
她的手腕细得惊人,青紫色血管下,隐约可见陈年针孔,那是长期注射镇静剂的痕迹。
下楼时,我在楼道口停住脚步。
生锈的报箱卡着一封信,邮戳上是一朵玫瑰。
许队,要拆吗小陈戴好手套。
带回局里。我盯着玫瑰花瓣下的落款。
一个用血点替代的句号,在惨白信封上晕开细小的蛛网。
03
许队,信件内容是空白的,什么也没写。也没有发现任何指纹。法医一边盯着信一边说。
可能是代表某种信号。
这是什么我指着旁边的报告。
李腾的尸检报告。
他是李沐的父亲。小陈补充道。
他死了什么时候死的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不说
上周三,他的案子说是意外死亡,是派出所出的警。
李腾刚回来不久就死了……紧接着李沐也死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仔细翻看着报告。
是巧合吗还是连环杀人
有问题。我指着案发现场的照片。
小陈打了个响指,我明白了,队长。李腾虽死于煤气中毒,但喝醉酒的人根本不可能躺得这么……整齐
没错。我点头表示赞赏,凶手拧开了煤气阀门,将喝多的李腾放在床上,但他却忽略了这个细节。
队长,你说这个凶手会不会没有喝过酒我每次喝多的时候就直接往沙发上一躺,鞋子都不带脱的。
我哑然失笑。
你去写个报告给局长,通知大家,把李腾案重启调查。
我带痕检员先去李腾的公寓看看。
腐臭的公寓里堆满白酒瓶。
我踢开挡路的易拉罐:李腾上周突然回来,难道就为了折磨妻女
肖丽的主治医师透露,李腾上个月逼她签了房产转让协议。痕检员从床底勾出个铁盒,里面塞满汇款单,近五年给外地账户每月打钱,收款人叫王美玲。
他在外包养情人我捏着汇款单眯起眼。
肖丽母女住的老房子是肖丽的,那边好像要拆迁。
难怪这李腾会突然回来。
肖丽呢
现在被强制关在精神病院了,要去看看吗痕检员站起身,示意线索收集得差不多了。
等她的情绪再缓和一下吧,现在去只怕会刺激到她。
小陈气喘吁吁推门进来,手里举着物证袋:煤气阀上检测到尼龙纤维残留,像是戴着手套拧开的。
还有。他点开一段监控录像:李腾死亡当晚,楼道监控拍到一个戴棒球帽的瘦高身影,拎着白酒晃进公寓。
画面定格在帽檐下的半张脸,颌线凌厉,喉结凸起。
男的我皱眉。
李沐的不在场证明呢
周三晚上她在酒吧驻唱到凌晨两点,李腾的死亡时间是周三晚上11点到周四凌晨1点。小陈压低声音,从酒吧到李腾公寓至少要四十分钟,李沐没作案时间。
04
档案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
许队,我们来这儿干嘛
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劲,李沐和李腾都是他杀,到底是谁会跟他们有仇呢或许我们可以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意外死亡事件。
我抽出一个卷宗:徐国强,两周前醉酒坠楼,结案理由是意外
同样是醉酒导致的意外。小陈拿过卷宗查看。
现场照片里,徐国强仰面躺在水泥地上,后脑勺血迹呈放射状。
人体自然坠落时多为头部或胸部先着地。我敲了敲照片边缘的护栏缺口,但他是后脑直接撞击,像被人按着肩膀推下去的。
而且,他坠落的位置距离楼顶和地面的垂直距离太远了。
徐国强儿子徐正的口供有问题。小陈翻着笔录,他说父亲喝多后非要上天台醒酒,可邻居听见两人在楼道里吵架,徐正喊了句『你怎么还没死』。
监控视频模糊不清,但能看出徐正搀扶徐国强进电梯时,右手始终插在裤兜里。
他在藏什么我按下暂停键。
钥匙不太像,好像是个小物件。小陈突然瞪大眼,等等!徐正和李沐在同一家酒吧打工!
排班表上,两人的名字每周交错三次。
据酒吧老板交代,徐正是李沐介绍来的。
调7月15日的监控。我指着徐国强坠楼日期。
屏幕里,李沐正在角落给吉他调音,徐正忽然从身后靠近。两人影子在监控死角重叠了一瞬,李沐的手飞快地往徐正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
徐正现在在哪儿
酒吧老板说他只干了一个月就辞职了。小陈盯着徐正身份证复印件上的照片,清秀俊朗,但却眉眼阴郁。
审讯室的铁门哐当一声响。
徐正瘫在椅子上,袖口蹭着腕铐:我都说了是意外。他咧开嘴笑,露出虎牙上粘着的口香糖,警官,有证据就抓我啊。
徐正的身上有隐约可见的旧伤,像是被人打的。
小陈把李沐的照片拍在桌上。
徐正嘴角抽了抽,指甲抠进掌心:不认识。
我还没问你认不认识呢我盯着他。
你是她介绍进酒吧的,怎么会不认识呢
徐正眼中有一丝慌乱,他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歪歪扭扭的鞭打伤。
触目惊心。
许森警官,对吧你觉得……什么是正义呢
正义当然是出于公正的处罚,而不是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我坚定地回答他。
徐正突然暴起,连人带椅撞向墙壁:你们懂个屁!
他脖颈青筋暴突,吼声撞在审讯室铁壁上:他不配当我爸!他早该下地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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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我们没有找到证据,24小时后,我们只能放人。
05
精神病院的铁门吱呀作响。
肖丽蜷缩在墙角,手指揪着泰迪熊的断耳,棉絮像雪片似的往下掉。
肖女士。我把李沐的学生证轻轻推过去,能说说李腾回来之后的事吗
她突然抓起学生证贴到脸上,鼻尖蹭着照片:沐沐放学该回家啦……话音未落又猛地甩开证件,那个脏东西!他拿皮带绑住沐沐的手腕!
小陈的笔尖在记录本上顿住。
什么脏东西我往前倾了倾身子。
肖丽的指甲抠进熊肚子:西装!鳄鱼皮包!他扯沐沐的白裙子……她突然哼起儿歌,手指在空气中抓挠,沐沐说疼,但是他说他们在做游戏呢!
她又突然傻笑着鼓起掌来,好玩好玩!他压在沐沐的身上滚来滚去!我也想玩,但是他打我!
我摸出李腾的西装照片:是他吗
肖丽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抓起铁质水杯砸向照片。警卫冲进来时,她正用指甲疯狂刮擦照片上李腾的脸,直到西装被刮花成一团模糊的黑影。
注射镇静剂!医生按住她抽搐的手臂。
我弯腰捡起照片,心里莫名觉得很难过。
许警官。护士递来一叠皱巴巴的纸,她这几天一直在画这个。
纸上用蜡笔画了三个人,黑色小人覆盖在白色小人身上,还有一个红色的人站在旁边,角落歪歪扭扭写着好人。
这是谁
护士摇头:上周有个戴黑口罩的年轻人来探望,肖丽冲上去拽着他,一直让他带自己去找沐沐。
回局里的路上,我跟小陈心情都很复杂。
队长。小陈顿了顿,李腾不仅家暴,回来后还侵犯了李沐……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吗
目前来看是这样。
这个畜生!小陈义愤填膺地拍向车门。
我看向窗外,没有说话。
我有一种,人已经死了无法再惩罚他的无力感。
回到警局,我们开始整理线索。
徐国强的家暴记录有十七次。我把案卷甩在桌上,最后一次出警时,徐正锁骨被打裂,但徐国强谎称是孩子自己摔的。
徐正的母亲王欣肺癌死于五年前,据医生所说,王欣本来是早期,有治愈的可能。但是徐国强不想多花钱,放弃了治疗。
徐正认为自己的父亲害死了母亲,而且还被家暴得这么惨,他完全有动机杀害徐国强。
可是李沐和李腾呢我调出李腾死亡当晚,拍到的那个戴棒球帽的瘦高身形,你们觉不觉得,这个人很像徐正
可是队长,徐正和李腾、李沐两个人没有仇啊!
你想……徐正有动机杀徐国强,李沐有动机杀李腾,而徐正和李沐又认识……
难道是……小陈拍了拍脑门,互换杀人
那李沐呢
06
李沐的手机终于在下水道被找到。
技术员敲键盘的声音在证物室噼啪作响。
许队,李沐的手机数据恢复了!他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全是自杀论坛的登录记录。
用户玫瑰与刺发布于5月7日:
【求助】如何让施暴者消失
用户正义的鬼回复:
以牙还牙,敢不敢赌
用户玫瑰与刺回复:怎么赌
5月8日
03:14
正义的鬼:不如在自杀之前把施暴者拖下水。
玫瑰与刺:我查过,意外死亡最难追踪。
正义的鬼:你爸爱喝酒
玫瑰与刺:可我不敢。
正义的鬼:我们可以互相帮忙。
玫瑰与刺:明天晚上十点,暮色酒吧见。
5月12日
22:47
玫瑰与刺:煤气阀要逆时针拧三圈半,记得戴手套。
正义的鬼:我会处理好的,事情成功后,我会给你家地址寄一封空白信,以玫瑰为邮戳。
正义的鬼:那天我会带我爸去天台醒酒。
玫瑰与刺:放心吧,不用担心我的力气小,护栏螺丝我换过了,一靠就断。
正义的鬼:一个月后动手,我们先熟悉好路线。
小陈的咖啡泼在键盘上:这他妈是杀人教程!
6月1日
01:22
玫瑰与刺:他今早又摸进我房间了。
正义的鬼:他就是个畜生,计划提前!
玫瑰与刺:我脏得洗不掉了。
正义的鬼:白裙子脏了,就换条新的。
6月8日00:11
玫瑰与刺:一切都结束了,对吗
正义的鬼:结束了,我们解脱了。
玫瑰与刺:如果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正义的鬼:现在也不晚。
玫瑰与刺:太晚了,我早就死在了他回来的那一天。
正义的鬼:你以后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玫瑰与刺:谢谢你,对不起。
正义的鬼:什么意思
玫瑰与刺:最后帮我一次吧。
对话戛然而止在6月15日。
最后一条消息是玫瑰与刺发的一张照片:李沐手腕横着刀痕,血珠凝在屏幕一角。
正义的鬼:等我。
07
审讯室的空调发出嘶嘶杂音。
徐正仰头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6月15日,你没有不在场证明。我把李沐手腕伤口的特写照片推过去,你为什么杀她
他眼皮颤了颤,喉结上下滚动。
李沐的血样检测出双倍麻醉剂,小陈甩出报告,正常人注射这剂量会立刻昏迷,她手腕上的伤口有两道,第一道应该是她自己划的,第二道是你抓着她的手划的,对吗
徐正突然笑出声,腕铐撞得铁桌哐哐响:你们见过蜈蚣吗他猛地扯开衣领,锁骨下方蜈蚣状的疤痕狰狞外翻,十二岁那年,徐国强把我按在碎酒瓶上说,这才叫男人该有的勋章。
我拿出徐国强和李腾的照片,既然你想先说他们,那我们就来聊聊。
你帮李沐杀李腾,李沐帮你杀徐国强,对吗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了李沐我想从徐正的眼睛里探究真相,却发现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澈。
她说玫瑰花开的时候最美丽最干净。徐正突然伸手抓耳钉,铁链绷直发出金属哀鸣,那只蛆虫弄脏了她的白裙子。
徐正一边回忆,一边把玩着手铐。我劝过她的。
那天的雨声混着李沐的抽泣:明天他们就该下地狱了。
徐正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你还有退路。
脏了就是脏了,刀尖划破皮肤的轻响刺穿雨幕,你说过……白裙子脏了就换新的。
回忆完,徐正忽然安静下来,手指在桌上画圈:玫瑰要铺成环形,她说像天使的光环。他指尖沾着审讯桌的锈渍,在桌面画了朵血痂似的花,蛆虫,不配活着。连她的葬礼都不配看。
她的死,不在计划内。徐正低下头,可是她求我……她求我帮她解脱……
徐正。我看着他,如果你们早点报警,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本来有大好年华。
他突然笑了,许警官,你太天真了。
我想你应该已经看过我的报警记录了,有用吗家暴怎么处理是调解哦~徐国强可是我唯一的监护人呢。
报完警,换来的是更严重的殴打。他将腿翘上桌子,撸起裤管,小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被烫伤的烟疤。
我和小陈倒吸一口凉气,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许警官,我上次问过你,你觉得正义是什么现在请你再回答我一次。徐正抬起眼眸,眼波流转。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犯下罪恶的人都会得到惩罚,但是这是由法律来决定的,而不是由你们来决定。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们这样,那这个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那李沐怎么办徐正反问道。她是那么漂亮善良,她一个人照顾精神失常的母亲,勤工俭学,李腾对她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就算把李腾抓起来,又能判多久等李腾出来后李沐又该如何自处他难道不该死吗
我握紧双拳,徐正的逼问竟让我说不出话来。
08
这时,徐正突然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徐正!我立马冲过去扣他的喉咙,救护车!叫救护车!
一阵手忙脚乱后,徐正被送往了医院。
医生说他服用了一定剂量的奥施康定,会有中毒症状,但不会危及生命。
第二天,我正要去给徐正做笔录,推开病房门,却不见徐正的身影。
人呢!立刻封锁医院!
手机突然震动,小陈发来紧急消息:航空公司查到了徐正的机票,登机时间是两小时后。
机场广播的登机提示音刺破雨夜。
CA4517航班已停止登机。
我甩开安检员冲进廊桥,舷窗外闪电劈开云层,机舱门正在缓缓闭合。
警察!立刻开舱门!
空乘举着对讲机后退两步:十……十分钟前有位乘客用登机牌提前登机,但系统显示座位是空的。
徐正的黑色棒球帽出现在监控画面里。
他穿过廊桥时突然转身,对着摄像头露出微笑。
他根本没上飞机!我盯着屏幕。
该死!他会去哪儿
雨水砸在徐正出租屋的窗台上,碎成一片片反光的镜子。
我撬开床板夹层,发现一沓车票存根,但所有目的地都用红笔划掉,最底下压着张照片:李沐和徐正站在公园门口,手里各捏着一朵纸玫瑰。
他一定没有离开这里。我环顾房间,他不会离开李沐,但他会去哪……
队长!小陈举起桌上的信,有发现!
我迅速走过去,只见信上写着:我们不是恶魔,是被命运烧成灰烬的稻草人。我将信件翻过去,背面写着:还剩最后一只蛆虫。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蛆虫小陈问。
我皱起眉头,不对……不对不对……
怎么了队长
不对!事情还没结束!他还有一个目标!
肖丽!我猛地站起身,他最后的目标是肖丽!
我们赶到精神病院时,肖丽已经不见了。
队长,为什么会是肖丽
还记得我们询问肖丽时她怎么说的吗李沐在被李腾侵犯时,自己的母亲不仅救不了她,还在一旁拍手叫好……虽然肖丽是因为精神失常才这样,但这对李沐来说,是莫大的心理创伤。
听完我的解释,小陈不再说话,心情复杂。
精神病院的铁门在暴雨中摇晃。
值班护士哆嗦着指向三楼:肖丽半小时前还在病房!
病房的床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许警官,你来晚了。
查所有监控!我攥紧纸条。
画面中,徐正穿着清洁工制服,低头推着垃圾车。
肖丽痴笑着跟在他身后,手指揪住他衣角:沐沐呢沐沐怎么不回家
徐正一言不发,将一管镇静剂扎进她手臂。
09
三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在李沐家里找到了肖丽。
但却没有发现徐正的身影。
肖丽坐在地上,抱着那只已经破了的泰迪熊,唱着摇篮曲。
肖女士,徐正在哪我蹲下来轻声询问。
她没有理会我,继续唱着歌,时而笑笑,时而挥挥手。
我示意医护人员给她检查身体状况,除了一个镇静剂的针孔外,没有发现其他外伤。
难道徐正没有伤害她
那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
我把我的警官证掏出来,肖女士,你看,我是警察,我是来帮你的,你能告诉我带你来这儿的那个人去哪儿了吗
肖丽突然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我,就好像突然恢复了神智一样。
许警官,是我害死了沐沐。我才是那个杀人凶手。
就在我愣神之际,她突然冲到了阳台边大笑。
不要!我着急地喊。
我才是那个坏人!肖丽说完,一跃而下。
她像片枯叶坠向地面,泰迪熊从她怀中脱落,棉絮混着血液散在地上。
当我看向楼底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徐正从楼下阴影处缓缓走出,他点了根烟,火星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他看了看肖丽,又望向我们。
抓住他!我立马和小陈冲了下去。
但奇怪的是,他没有跑,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
徐正伸出双手,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现在我可以跟你们走了。
我拿出手铐将他拷住时,医护人员也宣布了肖丽已无力回天。
审讯室内,徐正依旧是那副忧郁的神情。
说说吧,为什么要带走肖丽是不是你唆使她跳楼自杀
我根本就没打算要杀她。徐正擤了擤鼻子,她是沐沐的妈妈,这么多年她们相依为命。
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你到底带她去干什么了我揪住徐正的衣领。
他不紧不慢地皱眉,许警官,你弄疼我了。
我松开手,打开监控画面,你对肖丽使用了镇静剂,然后带她去了哪里
葬礼。我带她去参加葬礼。徐正伸出手指,警官,给根烟吧。坐牢以后我就抽不到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包里掏出了烟递给他。
他猛吸一口,烟雾中我看不太清他的脸。
我带他去了李腾和沐沐死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这些事实。
我一遍又一遍的逼她想起来,想起那些晚上,李腾对李沐做了什么……
我让她想想……她又做了什么……
我一遍又一遍……让她想……一遍又一遍……
徐正苦笑。也不知道是我把她打动了,还是我把老天爷打动了。
呵呵,她确实恢复了一丝理智。
许警官,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不是吗
你认为的正义,现在到了吗我看着他。
10
徐正夹着烟的手指微微发抖,烟灰簌簌落在审讯桌上。
李沐死之前问了我一个问题。他忽然抬头,她说,『为什么李腾已经死了,我的创伤却还在』。
你后悔吗我问。
不后悔。徐正碾灭烟头,恶人不管怎么惩罚,受害者心中的创伤都无法消失,所以我没有动肖丽。而且沐沐说过,她妈妈也是受害者。
三天后,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徐正死刑。
徐正被押上警车前,突然回头问我:许警官,如果当年有人肯帮我和沐沐一把……他顿了顿,算了。
我站在法院台阶上,看着警车消失在视线里。
小陈递来一沓文件:徐正的全部遗物,只有这个。
那是个铁盒,里面塞满用蜡笔涂红的纸玫瑰,每朵花蕊里都写着一行小字:
脏掉的不是白裙子,是这个世界。
结案报告提交后,局长拍了拍我的肩:老许,干得漂亮。
我盯着档案柜里李沐和徐正的照片,喉咙发紧。
刑场上空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徐正跪在沙坑前,突然轻笑一声:玫瑰马上要开了。
枪响的瞬间,我仿佛看见他们手拉着手,从满地血泊里长成新的花。
如果法律无法制裁恶,那怎样才是救赎
有些脏东西,法律永远洗不干净。
下班时,我收到一个包裹,包裹里只有一枝玫瑰。
花瓣鲜红欲滴,刺却全被拔光了。
询问快递公司,他们说这是徐正一个星期前预订的。
我把玫瑰种了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