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唯有成全 > 第一章

1.
我及笄那天,雪下的很大,他说要退婚。
我隔着漫天鹅毛,呆滞地看向他。
他也隔着漫天鹅毛,不忍地看向我。
好。
没怎么犹豫,我淡淡应了。
他许是没想到我的态度会如此平静。
毕竟曾经的我,是那么想要嫁给他。
他沉默许久,低低撂下一句对不起,便转身离开。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月牙门前,我面色平静地转身。
被我搁在一旁的丫鬟玉心,满腹踌躇地跟在身后。
直至寝间门前,我倏地站住脚,微微侧过头:先恭喜你了。
玉心神情一滞,豆大的汗滴就这样从额前滚落下来。
小姐……
玉心楚楚咬唇,那双水一样的眸子抬了又垂,反复几次,叫人多出几分不忍来。
你不必担心母亲不放你离府。他如今正得圣上垂青,抬抬手指的事。
玉心闻言,温良无害的小脸倏然闪过一丝欣慰。后又怕被我识破一般,仓促的遮掩起来:小姐愿意成全……玉心感激不尽……
听罢,我嘴角扯出一抹冰冷地弧度。
犹豫之下,终是没能将心头疑惑宣出口。
不过到底是伴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我不问,她竟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小姐,奴婢当真未存过勾引的心思……
想来小姐早就已经知道……其实白少卿对奴婢……是一心一……
啪。
恍惚间,我被一阵细微的断裂声惊地回过神。
寻着声源,我呆呆垂头看去,原来是腰间佩着的白玉珠串,不知何时竟被自己拽断了。
看着地上四处滚落的珠子,我感到一阵鼻酸。
这还是我十岁生辰时,他送给我的。
我努力压抑着自己将要涌出的泪水,讪笑着自语:怎么……突然断了呢真是……
说着,我缓缓蹲下身子。
本想着将珠子捡回再重新串上,却发现探出去的手,抖得几乎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怕被玉心瞧出异样,我猛地将手抽了回去,在心里不住恳求自己,千万不能失态……起码现在不能。
玉心见状,急忙跪在地上替我拾起脚边的玉珠。
一颗、两颗……
看着这些珠子安静地躺在玉心略显粗糙的掌心,我心里猛地一阵揪痛。
你下去吧……
我压抑着发颤的声线,对玉心说。
玉心手上动作一滞,片刻才将手中的玉珠小心拢在一起。她擦了擦手,匆匆开口:奴婢……告退……
待玉心的身影化作一点,消失在身后的白茫茫中,我才终于不再忍耐,压抑的哭出了声。
2.
白茆动作很快,不过几日的功夫,便将玉心从侯府接了出去。
当然,还替她废了奴籍。
一贯温和的母亲,在府里破口大骂,当着其他下人的面儿,将玉心贬成了惯会爬床的下流货色;将白茆贬成了历朝历代第一白眼狼。
而我,始终淡淡的,好像整件事都与我无关。
母亲惊诧于我突然转变的性子,怨了我两句,却也担心我为此神伤过度,不过三五日便也不忍再提。
可能只有我知道,玉心能有今天,的确不是用了什么手段。
白茆唯一所爱,从来也不是我……
我与白茆第一次见面,是在化雪时节。
那时,他还只是白府里最不受待见的庶子。
而我,是嫡女,更是侯府唯一一颗掌上明珠。
白茆的生母与我母亲是远亲,白茆便也得了不少机会,随生母常与侯府来往走动。
第一次见到白茆时,他一身不大合体的宽大长衫,就那样邋里邋遢地挂在身上,走起路来颇为滑稽有趣。
若不是遗传了他母亲白姨娘的绝色容貌,我恐是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也正是因为他的衣着,他的面庞,我才不顾贵家小姐的矜持,主动上前搭话。
你是新来的下人吗怎敢私闯内院
我既好奇又生气地睁大了眼,小心打量。
白茆面色一白,怯懦摇头:我是随母亲来的,得了崔夫人的允许才进来的……
听罢,我这才敛住神色:这样啊……
略微思索后,我侧头对一旁的玉心说:母亲教过,要懂得待客之道。
玉心,去把纸鸢取了来,同白公子一起玩吧。
玉心含蓄颔首,转身钻进了院子。不一会儿便举着一只花燕样的纸鸢小跑而出。
小姐,咱们在哪放
玉心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乖巧询问。
我左右看了看,随小手一抬指向了东院:就在那儿放吧,那儿空旷些。
玉心诶了一声,捧着纸鸢为我和白茆向东院引路。
我因年幼,只念着东院空旷,好将纸鸢放高,却忘了东院为何空旷,因为要给那汪水潭留空档。
于是,白茆就这样不慎跌进了水潭之中。
那会儿正值初春时节,正是冷的时候。白茆在彻骨的潭水里几近窒息。若不是玉心及时相救,恐怕白茆也没机会与我退婚。
也许就是那日,白茆爱上了同样像只落汤鸡的玉心。
他看她的眼神,从那天起,好像就再没有变过。
之后的事说来也老套。
白茆因白姨娘在府中不得宠,处处遭嫡母虐待打压。若不是白府怕被邻里诟病,白茆是断不可能被送去私塾习学的。
但好在,白茆足够勤勉,足够聪慧,即便活得还不如白府的下人,他也从未堕落,从未懈怠。
许是比同龄人成熟的要早些,白茆早早便懂得了依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这棵大树,便是出身侯府的我。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白茆便常常借着探亲的由头,频繁出入府中。
母亲一开始也觉着奇怪,但事后又想,白姨娘如今病重,行动多有不便。他作为白姨娘的亲儿子,常来替母亲探望也无可厚非,便也由得他去。
只是那时,我已然从白茆的眸子里,寻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3.
小姐,白家公子今儿个又来了,您可得同他说说,再这样下去,您不嫁也得嫁了。
闻言,我红着脸,嗔怪着用刚折的花枝子点了点玉心的头:惯会胡说,信不信我先将你嫁与他去!
玉心拿着劲,轻轻撞了撞我的胳膊:小姐又在打趣奴婢了,奴婢命贱,可没有那样的好福气。
听罢,我理所当然在心里点了点头。
是啊,玉心命贱,自然没我这样的好福气。
行了,请他在主院等吧,顺道将新买的糕点送了去,让他也尝尝。
诶~好嘞~
玉心欢快应声,活像只俏皮的小鹿,顺着风溜了出去。
待我对着镜子反复确认过自己的仪容后,这才故作矜持地去了前院。
不等我推开门,里面隐约传来几声银铃般的笑声。
我手上动作一滞,连神情都僵了几分。
这笑声我实在熟悉,只是不知是谁逗得她这样开心。
许是生气,许是狐疑,我手上不再犹豫,颇为用力地搡开了门。
不小的碰撞声,惊得屋内二人齐刷刷朝我看来。
其中,玉心的脸色尤为坦然,除了稍有惊色以外,再无其他。
反观白茆……
现在回想起来,那表情还真是精彩。
你们说什么这么开心可同我也说说
我笑得勉强,耳边叮铃作响的步摇吵得我几乎没办法思考。
许是瞧出了我的不自在,玉心头一低,赶忙凑到我身边,紧着讪笑:白公子是在同奴婢讲私塾的趣事呢,说是一位姓刘的公子……
你何曾读过书习过字竟也听得懂私塾趣事
我的咄咄逼人,瞬间将气氛拉入冰点。
玉心的脸白的毫无血色。
白茆的脸黑的格外幽深。
三人沉默许久,直至白茆起身,语气复杂地告了辞,我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脚步声渐远,我半垂着眼,心头有愧地轻声:……你不是一直喜欢那支枚色的素簪吗拿去吧。
小姐您……这是生奴婢的气了……
瞧瞧这傻丫头,还以为我是用簪子赶她走呢。
气,气你不肯爽快些收下那支簪子,气你不肯给我留点脸面。
我故作愠恼地朝她小声叫喊,面上的宠溺却已然让她明白过来。
小姐无须觉得愧疚,是奴婢失了与白公子的分寸,奴婢自领责罚!
说完,玉心这虎妮子竟真的去寻了管家,脸上自是一副不挨顿打都睡不好觉的坚定。
若说我心里无怨,那是假的。
所以我没真拦着玉心去领那顿板子。
结果便是玉心因伤得太重,卧床了近五日。
为此,我自有我一套缓解愧疚的手段——赏东西。
除了那支枚色的素簪,我还额外添了些过时的缎裙、不用的瓷器,左右都是些我看不上眼的物什。
当做人情送了,我会好受些的。
4.
玉心卧床期间,白茆来过两次。
第一次,他见我换了个丫头伺候,顿时僵下脸,东扯西扯半天才试探着问我:……今日怎得不见玉心姑娘
我突然不喜他提到她,于是赌气似的玩笑:惹了主子生气,自然是发卖出去了。
话音未落,白茆瞬间如电打一般,猛地从凳子上弹起。
那双黑曜石般的深瞳,藏着说不出的隐忍,说不出的心痛。
我见他反应太大,怔愣之后才尴尬地捋了捋髻子,尴尬找补:我……说笑的。
她伤了,我遣她好生歇息来着……
白茆的神情,这才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转而有些难堪地坐回了椅子上:
我说嘛……玉心伺候你一向尽心,若是就这样被发卖了,着实可惜了些……
可惜吗
对我来说,是的。
但对他来说……也是吗
白茆清楚自己失了分寸,于是也不等母亲递话,早早儿便离开了。
只是第二次再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两个黑漆漆的小瓷瓶。
同窗送的,你拿去吧。
看着白茆递过来的瓷瓶,我心有疑惑。这是什么
白茆不好意思地垂了垂头:上次无意瞥见你右手掌根处,好像磕破了,拿去擦擦吧,会好的快些。
闻言,我几乎压抑不住自己雀跃的神色,嬉笑着打趣他:白公子送的未免太晚了些,你看,都已经结痂了,如何还用得着呢
我嗔怪着扬起自己的右手,指了指掌根处那块显眼的结痂。
白茆神情一顿,自然而然地接话:那便送给有需要的人吧。
说完,白茆转身便走,像是一刻不敢多留。
见他脚步匆匆,我只好不顾脸面地在他身后大喊:谢谢白公子想着我!
伴着白茆越走越快的脚步,我由心地笑了。
5.
很快,便到了我十岁生辰这日。
早早登门前来为我庆生的,不是白茆,而是他的嫡母白夫人。
以及一个长相远不如他,看上去十分讨厌的小公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白夫人。
满头珠翠,身裹裘皮,好像刚从皇上的私库里出来那般,浑身上下好不奢靡雍容。
白夫人先是吩咐随行的下人,将赠与我的生辰礼递给了管家,之后便装作很熟的样子,同我母亲一通寒暄。
不待多时,白夫人话赶话的将紧随在她身侧的小公子朝我面前推了推。
分儿,快见过侯府夫人、见过嫡小姐。
那小公子果真十分讨厌。闻言竟是动也不动,一脸吊儿郎当,活像个没有教养的市井流氓。
我母亲等了一会儿,见他迟迟不动,这才持着尴尬的笑容,不情不愿地圆起场来:……嫡公子原都这么大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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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儿子这样不争气,白夫人的脸上自然挂不住。继而竟当着母亲和我的面,轻轻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两巴掌:你这孩子,母亲在家是怎么教你的
两巴掌下去,嫡公子这才有了些反应,敷衍着朝母亲俯了俯身:分儿见过侯府夫人、见过嫡小姐。
我母亲讪笑着,从盘里拿起两枚果仁饼递给他:乖,拿去跟妱儿吃吧。
嫡公子的眼里终于有了光彩。
不过这光彩不是为我,而是为着手里那两块果仁饼。
在母亲的眼神示意下,我心有不满地将他引进了里院。
可这嫡公子像是从未吃过好东西似的,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那两块果仁饼吃了个干净。
我自是不会因为两块小点就跟他翻脸,为着母亲的嘱托尽足了地主之谊。
只是他好像有些蹬鼻子上脸。
见我像是好说话的样子,之后竟大言不惭要我将系在腰上的珠穗赠予他。
对此我定是不干的,双手死死护着珠穗,生怕他再多看一眼。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母亲和白夫人的耳朵里。
母亲叫我送,我偏不。
见我态度强硬,母亲许是觉得失了面子,竟吩咐下人将这枚珠穗强行摘下,转手递到了嫡公子手上。
白夫人面上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但也只停留在面上罢了。
母亲说,女子送了贴身信物给男子,男子收了,便是两情相悦的意思,将来定是要成婚的。
如果你不从,那便是不守妇道,是要被浸猪笼的。
嫡公子洋洋洒洒一句,惹得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其中,白夫人的脸色最为精彩。
胡说什么呢你!母亲何时教过你说这些定是其他院里的骚狐狸教你这么说的是不是!
埋怨之后,白夫人再次扬起那张精彩纷呈的脸,对我母亲殷切地解释道:分儿还小……被府里那些个贱妾教得这般不懂礼数,也是我身为嫡母的过失……
至于方才提到过的,两个孩子定亲一事……还望侯府夫人能好好考虑考虑。不说旁的,就看茆儿生母的份上,咱两家也该结亲不是
我母亲挂着不达眼底的笑,淡淡启口:妱儿还小,远想不了这些。
至于两个孩子定亲一事……我会同我家老爷商议的。
说完,母亲顺势侧身,对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去,从库房里挑几件好的,与小姐的珠穗一并赠与白夫人。
白夫人听罢,面色陡然一滞,自此再难从她脸上看到笑容。
送走白夫人和她的宝贝儿子后,我也没了心思庆生,两只眼睛巴巴朝外探去。
母亲见我如此,也就懂了我的心思。
妱儿有心仪的人了……
母亲玩笑似的一句,听得我顿时羞红了脸。母亲您……!
母亲并不理会我的羞臊,只自顾自的说:母亲也觉白茆是个本分的孩子。
只可惜自小不受宠,日后也难仰仗家里谋得一官半职,实在于你不利……
我一听,心里顿觉不妙,急忙接话道:白茆习学一向用功刻苦!
仕途上咱们侯府也可从旁多帮衬扶持,妱儿也愿学做一位贤良淑德的当家主母,往后的日子定不会差的!
许是害怕母亲将我囫囵嫁与他人,这番话我说得相当直白。
就连一旁的玉心都忍不住为此暗暗惊叹。
母亲听罢,神情复杂地看向我:……母亲会替你问问白茆的意思……只是你这样一心扑在他身上,保不齐以后会吃亏。
闻言,我拨浪鼓似的摇头:不会,妱儿信他!
如此,母亲也不再说什么,沉默着随下人一同出了屋门。
半个时辰之后,我终于在院外瞧见了白茆的身影。
那天是那样冷,他穿得是那样单薄,看得我难受地红了眼眶。
不顾玉心在身后追赶着替我披上狐裘,我脚踩积雪,一路携风驻足在他面前。
看着他冻得通红的鼻子,我终于没能忍住,无声落下泪来。
白茆见状,赶忙半俯下身子,小声安抚我。
不知怎的,我就是突然好心疼他,好想依偎在他怀中。
我好像……
真的已经无法自拔了。
6.
玉心将我和白茆引进了里院。
路上,由于我一直在哭,没能注意到白茆眼中那一晃而过的温柔,究竟落在了谁的身上。
待玉心沉默着伺候我落座,我才堪堪抬眼,撒娇似的对白茆说:我哭的……是不是很丑……
白茆含笑抿唇,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好看的,妱儿永远都是那么好看。
真的……
我不死心,恳切地忽闪着纤长的睫羽。
白茆理所当然地笑了笑,装作不经意间扫向我身后。
嗯,真的。
闻言,我这才止住了抽泣,乖巧地依偎在他身侧。
今日是我的生辰,你可知道
白茆浅浅颔首:知道,不然今日我也不会来了。
听罢,我猛地坐直了身子,满眼迫切地看向他:妱儿可有礼物
白茆依旧颔首:有的,当然有的。
我满心期待地合掌,催促他快些将礼物拿出来。
当礼物被呈上来的那一刻,我只觉眼前一亮。
从前喜爱的那些蹊跷奇珍、金银玉饰,也在此刻变得黯淡无光。
妱儿,送给你,希望这枚珠串,能保佑你平安顺遂,事事顺心。
我被他感动得泣不成声。
那枚不算顶好的珠串,也成了白茆同样心仪我的证明。
用过晚膳,白茆生怕自己待得久了,扰了母亲休息,没坐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当时的我完全陷入了无边的幸福之中,自然想亲自送心上人离开。
没想,白茆竟一本正经地婉拒了我,只说担心我受寒,没说别的。
我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想他为难,只好不情不愿地招呼玉心替我送一送他。
现在细想想,玉心当时的反应很是奇怪。
她的神色看上去十分紧张,但眼中却也流露出了少女特有的羞怯。
我当时并未多想,只当她是因先前越界一事,开始顾忌男女之别,不肯独自相送罢了。
白茆的唇角浅浅勾勒出弧度,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玉心见状,只得沉默颔首,垂着头快步迈出前厅。
其实也没多大一会儿,玉心便红着脸,别别扭扭地回来了。
我盯着她红得吓人的脸,忍不住关切道:外头一定很冷吧瞧你冻的,先回院里烤烤吧。
闻言,玉心眸子里闪过慌乱,继而愈发坚定地摇头:奴婢皮糙肉厚,冻不着的。
小姐不用担心奴婢……
许是那日太过疲累,亦或是仍沉浸在喜悦当中。
玉心藏在腰封里的东西,我始终没能发现。
7.
那日生辰之后,我便由母亲做主,与我心心念念地白茆定下了亲事。
只可惜,白姨娘那时已是重病缠身,不能亲自前来参加自己儿子的定亲宴。
此番定亲换帖,也全当是为她冲喜了。
白姨娘来不了,那来的便只有白老爷、白夫人,以及白家诸位宗亲。
母亲念着白姨娘的处境,也依着我的意思,未曾要求白家聘礼的规制。
好在白老爷好面子,又是真心想与我侯府两相交好,聘礼方面确也不见苛待小气。
自此,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欢喜顺遂。
即便白茆的神情自始至终都稍显阴郁,我也只当他是年少羞涩,将雀跃藏于心底。
礼成,白茆随着父母宗亲一道回去。
我不舍张望,他频频回眸。
我分明从他眼里瞧出了如水般的柔情。
可奇怪的是,那柔情我却频频抓空。
现在想来,原是那如水的柔情,早已流向了她人……
自定亲那日起,我待白茆的态度便多了几分理直气壮。
我太想向他证明,自己会是一个内外兼修的好妻子。
白茆懂我的心思,对此从未气恼。
哪怕我管东管西,管天管地,他也只是笑笑,也只有笑笑。
时间一长,我便也有些习惯了自己未嫁便已是人妇的样子。
左右母亲说过的:一个好妻子,一定要适时约束自己的夫君,要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我自认已经将这番道理掌握的炉火纯青。
待白茆,我问心无愧。
8.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三年光景。
白茆因科考发挥出色,加之侯府从旁辅助帮衬,一举得了当今圣上的无量赏识。
但白茆不仅不骄躁,反倒愈发勤奋。
借着适时而来的一股东风,终于不负众望,稳稳迈进了大理寺的门槛,拜于前任大理寺少卿麾下。
作为他未过门的妻子,我自然心头雀跃。
只可惜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多久,紧随其后的,便是他生身母亲传来的噩耗。
白姨娘的丧事原办的仓促。
我虽还未过门,却处处留意操心,揣着自己侯府独女的尊贵身份,有意无意向白府递去暗示。
这才将原定格外仓促的丧礼,改成了停灵三日下葬。
母亲不喜我这般抛头露面,话里话外都在怨我倒贴,活该叫白府上下、街坊邻里看了笑话。
我对此毫不在意,左右是为了宽白茆的心,不想他为此事疲累神伤罢了。
只是我想得了这些,却想不到该如何安抚白茆的心绪。
毕竟自丧礼结束后,我与白茆几乎没再见过面。
即便是我想见,厚着脸皮赖在大理寺门前,他也只是托同僚传一句——
回去吧。
我为此深感不忿。
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念着我对他的好,怨他不领我的情。
这样的日子久了,负面情绪便也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
这天夜里,我心想着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他见了纸条,还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与我求和,那我便再也不理他了。
赌气的想着,我转手将塞好纸条的饭屉递给了玉心,嘱咐她务必要亲眼看着白茆打开。
玉心头垂得很低,闻言也只是淡淡应了声,之后便快着步子赶去了大理寺。
我在寝间等了差不多一刻多钟,心里忍不住打起鼓来。
大理寺离侯府不过几步路的功夫,送个饭屉怎要得了这么久
我顿时紧张地从圆凳上站起,心说这月黑风高的,玉心不会是遇上坏人了吧
想到这,内心压抑不住地恐惧瞬间将我吞噬。
我急忙唤来莲心,拉着她便要去街上寻人。
莲心见我神色紧张,不禁宽慰了两句。她劝我早些休息,由她和几名家丁去寻了玉心回来。
我不住摇头,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若非亲自将她接回,想来这一晚我也不用睡了。
莲心见劝我不动,这才点了灯,与我一同出了府邸。
路上,我久久无法平静。
脑海中玉心被歹人所害的场景,一幕幕忽闪而过。
玉心啊,我最亲近、最疼爱的丫头,你可万万不能有事啊……
越是这样想,我走的就越是快。
再一回神,已经是在大理寺门前。
待门口负责把守的侍卫认清是我,这才缓缓低下手中的利刃,满脸惊诧道:崔小姐这么晚了您来作什么
玉心呢玉心可曾来过
那名侍卫认识我,自然也认识与我形影不离的玉心。
闻言,他神情更显惊讶,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来了啊这会儿还在里面呢……
我一听,脸色骤然凝滞。
我不明白,不过是送个饭屉,何故久久留于此地
我不明白,我实在太不明白了。
见我怔愣,侍卫试探着问我:要不……小的进去替您通传一声
不必。我果断道。我亲自去,还请小兄弟行个方便。
说完,我顺势从腰间的茄袋里摸出两枚银疙瘩,慷慨地塞进侍卫手里。
侍卫两眼放光,谄笑着将路让了出来:崔小姐的吩咐那是一定要从的,若是还有其他事,尽管再招呼小的便罢。
我没接茬,步伐急切地跨过大理寺门槛。
莲心紧随在我身后,一路频频朝我看来。
小姐……这深更半夜的,玉心何故会来大理寺
难不成……是这小妮子背主,生了什么不该生的心思!
莲心刻意将话头往这上面引,想的可不是为我打抱不平。
她嫉妒玉心小小年纪便坐上了大丫头的位置,能得了我的青眼,在府里畅快恣意。
因着当时我仍心存侥幸,想着或许这其中有误会。
于是便没有顺着莲心迎合,只冷声一句:我让她来的。
莲心听罢,这才闭上那张爱生是非的嘴巴,还我了个清静。
我让莲心在廊口处等我,自己则顺着长廊一路寻下来,最后在一处相对背人的角落,瞥见了两抹熟悉的身影。
我猛地站住脚,借着微弱的月光远远凝望。
白茆的身形不如以往挺拔,两肩矮矮地塌了下去,身前不防拢起了好大一块阴影。
他面对而站的,自然是我苦苦寻找的玉心。
此时的她一边勾弄着两根手指,一边将头深深垂低,活像是犯了错误,在被责骂一般。
两人之间隔了差不多一人多宽的距离。
如果只是这样看,我会以为白茆是在责问她,就像主子责备下人那样。
但紧接着,我便不这么想了。
白茆伸手牵住了她。
9.
我的脑内瞬间空白一片。
若不是玉心反应强烈地朝后躲闪,我恐是会立马冲上前,将这对狗男女拆之入腹。
但现在,我唯有呆滞。
我不明白,我实在太不明白了。
白茆难道是嫌一个正妻不够,还想抬了我的贴身丫头做姨娘
正当我思索无果,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质问时。
远处的玉心突然扭头,朝我所在的长廊跑来。
不知怎得,我竟有些心虚。
我赶忙朝来时的方向快步踱去。
与莲心使过眼色之后,我佯装无事一般,悠悠回过了身,作出一副刚从外头进来寻人的样子。
玉心见来人是我,脸色几乎不可抑制的惨白下来。
怔愣数秒,玉心勉强勾起笑容,朝我步步相迎: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也十分勉强地笑了笑:见你久久不回,特来寻你的。
玉心神情复杂地抿唇,随急忙道:……奴婢现在就同您回去。
我淡淡颔首,努力遮掩着眸底的黯淡,先一步转过了身。
回去的路上,我将表情藏进阴影里,问:饭屉可亲自交到他本人手里了
玉心暗暗揪弄着袖口的粗绣:送到了……也亲眼看着白公子打开了……
既如此……怎得要了这么久
玉心闻言,脚下不由一顿,而后近似呢喃道:白公子……吃醉了酒……这才与奴婢多说了两句……
呵。
话音刚落,莲心轻嗤出声:你一个侯府的下人,白公子能与你多说什么难不成是说西市的菜价草狼坡的胭脂
玉心被怼的哑口无言,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许多。
我虽气恼她与白茆之间,但听莲心这样揶揄她,我却也没觉得半点解气。
回到府邸,我遣莲心下去休息,只留玉心在一旁伺候。
看着她手脚麻利替我热床点香的纤弱背影,我终究还是没忍住试探:
白公子与你好像挺说得来……既如此,待我与白公子成婚后,请他抬你做姨娘可好
玉心手上动作骤然悬停,好半晌才转过身子,朝我脚边直直跪了下来:奴婢……奴婢……
看她一副难以启齿地模样,我猜她是不愿的。
如若不然,方才白茆牵她的手时,她大可顺水推舟,给他点儿甜头。
何必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连躲带闪,装出一副圣女模样
这样的猜测,起到了一定宽慰自己的作用。
我终于暂缓下了心中的嫌厌与芥蒂,轻柔地摆手叫她下去休息。
待明日问过白茆之后,如果他有心思想纳玉心为妾,我认也就认了。
男人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莺燕环绕
没了玉心,之后还会有大把的其他人。
这样的机会,我何不留给知根知底的人呢
不过话虽这么说,我心头终究是有怨的。
尤其在做姨娘这件事上,绝不能,绝不能是玉心自己的意思。
我绝不能忍受玉心自甘自愿的背叛,绝不能!
10.
令我没想到的是,次日一早,侯府便收到了白茆与大理寺少卿出外查案的消息。
看来想要探白茆的口风,还得再多等几日。
这期间,以莲心为首的几个丫头小厮,也因着昨晚的事,对玉心展开了明里暗里的欺压霸凌。
既为玉心的主子,这些个琐碎事我自是心知肚明。
但是我既没干涉,也没阻止,只装作囫囵不知的样子,过着我的安稳日子。
想起那时,玉心日日愁容满面,想来私下里当真是受了不少磋磨。
不过越是这样,我越是要当着莲心的面儿赏她。
我不仅将刚购置不久的琉璃纱转赠给了她,还大张旗鼓地升了她的月银,将此事传的满府皆知。
那些个做苦活累活的下人知道了,自是不会恨我这个当主子的。
那就……谁好欺负恨谁呗
如此,玉心的处境便更难了。
终于,白茆回来了。
此番回城,白茆已经不再是大理寺少卿的左右手。
而是名正言顺的大理寺少卿——白少卿。
原因嘛,也很简单。
前任大理寺少卿因不慎失足,一头栽进了查案那户人家的水井里,当场便崴断脖子咽气了。
结果,白茆不仅漂亮的结了案子,还将前任大理寺少卿的遗体,妥善运回了国城。
一切经他之手,可谓办的井井有条。
大理寺同僚无一不佩服的五体投地。就连皇上都称,白茆是他见过的年纪最小,却最能担得大任之辈。
如此,这空出来的大理寺少卿之位,舍他其谁
回了国城,白茆先是进宫觐见了皇上,而后才跨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停至侯府门前。
街坊邻里无人不羡慕我侯府幸得贵婿。
就连母亲都在暗地里称赞我,看人眼光极准,早早儿便将白茆拴在了身边。
否则,不说他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就凭他这张俊美无双的皮囊,都不一定能抢得过那些虎视眈眈的高门贵女。
听罢,我由心一笑,而后下意识瞥向身侧的玉心。
自打被府里下人排挤,玉心就很少再笑了。
如今白茆回来,也不知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母亲,妱儿有话想与白少卿单独聊聊,可否请他来落花阁见我
我笑意盈盈,故作轻快地对母亲说。
母亲当时满心欢喜,想也没想便应下了。
玉心闻言,神色一顿,面上忧容更甚。
她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停至落花阁院前,我侧头对玉心道:你先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玉心连连点头,急迫地想要转身离开。
待白茆身携寒气,敲开落花阁里屋的门,我这才矜持起身,与他相视而望。
回来了。
嗯,回来了。
白茆神色寡淡,有气无力地应声。
不等我重新坐回圆凳,白茆突然开口:玉心姑娘呢怎么没见她跟在身边伺候
闻言,我的眉头霎时蹙起。
心中瞬间腾起烦躁,额前青筋突突跳个不停。
白茆竟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不过很快,我便恢复了平静,继而朝他淡淡一笑:被我打发出去采买了,可能要过会儿才能回来。
白茆了然颔首,随半垂着头与我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我选择开门见山:再过一阵,便是我及笄之日。
待你我成婚后……将玉心抬做姨娘,你看可好
白茆闻言,身形一滞。
我试探性地寻向他的脸,但因埋得太低,我实难看清。
等了一会儿,白茆突然僵硬地动了动,而后声线极低道:为何突然这样问
我愣了愣,故作镇定地向他解释:那日……你久久留她在大理寺,我便猜着你有这样的心思……
作为你未过门的妻子,这些事,我也该多为你考虑,这才想着问一问你的意思。
白茆听罢,沉默了很久很久。
正当我以为他是觉面上难堪,想寻个模棱两可的借口给我时,只听他冷声启口:
不必。
一瞬,我只觉浑身上下都松了劲。
原来,是我猜错了。
那日的牵手,一定是正赶白茆吃醉了酒,浑然将玉心当成了我罢。
即是如此,我心便可安了。
我强忍着快要压抑不住的喜极而泣,激动地牵起微笑,仰头对白茆说:
好,都依你。
又一阵冗长的沉默之后,白茆起身告辞。
待人离开,我才洋溢着轻快的语调,将玉心从里头唤出来。
可都听清了
不是我不帮你,是白少卿不肯要你罢了。
我难掩面上的沾沾自喜,泄愤一般,眼神轻蔑地扫向她。
玉心死咬下唇,毕恭毕敬地跪倒在我身前:奴婢不敢妄自肖想……即便小姐垂怜,将奴婢抬了姨娘,奴婢亦是不配的……
你呀……说这些做什么
我笑意虚伪,佯装大度地探出手将玉心拉了起来: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过门之后理应由你做我的陪嫁丫鬟。
只是后来我又想,你这样好的姑娘,何不早日寻个婆家,如此身后也好有所依啊。
玉心听罢,小脸猛地一僵,猛地朝我埋首磕头,携着哭腔道:多谢小姐挂念!奴婢只一心想侍奉好小姐!
求求您,别将奴婢嫁人……
看着她那谦卑至极地姿态,我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恼怒。
嫁人之后,你还是可以继续在侯府作活,不影响什么。
小姐!!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下去换莲心过来伺候。
我不耐挥手,示意玉心退下。
玉心不敢多言,只得白着脸,如行尸走肉般退了出去。
11.
明日,是我最渴望到来的日子。
母亲早早替我备下了及笄之礼,好让我在这天风光无限。
为了刻意冷落玉心,这几日在我跟前伺候最多的是莲心。
但说实在的,莲心这丫头太聒噪,也爱嚼舌根子。
每每往我身边一站,那张嘴就基本没停过。
不是突兀地夸我头上的簪子好看,就是说玉心为人不祥,难堪大用……
这翻来覆去的说,我也实难招架,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又换回了玉心伺候。
刚好,也让她随我亲眼见识见识,好叫她明白与我之间的差距。
有些意外地是,玉心今日的状态很奇怪。
不仅心不在焉,还总频频向院外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乱看什么呢
我终于忍不住向她投去一记莫名的眼神,极不耐烦道。
玉心忙敛住神色,讪笑答道:向东街订的六十挂炮仗……奴婢看看送到了没有。
我一听,心里就更纳闷了:这原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有唐管家和四虎五虎盯着,你多什么事
玉心闻言,赶忙将头低低垂下,极尽谦卑:是,是奴婢多管闲事,还请小姐恕罪。
听玉心这么说,我就是有气也撒不出。
不过好在,玉心没再露出那热烈至极地眼神,而是如往常一般,手脚麻利地伺候我直至深夜。
由于对明日的到来太过兴奋,我在软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人一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找个人聊聊天,说说话。
于是,我对着屋外,轻唤了几声玉心。
可奇怪的是,以往两声内必有回应的她,今儿个竟迟迟没有动静。
我愠着气,本想唤了莲心去叫,但一想她又会在我跟前毛遂自荐,顺带排挤一番玉心,我就心烦。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亲自去找。
我披上了厚厚的裘皮大氅,轻手轻脚地拉开屋门。
不知何时,屋外竟飘起了雪。
我朝黑漆漆的天空看了眼,继而越过门槛,朝院中缓缓踱去。
还不等我摸到下人居住的厢房,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令我停住脚步。
我顺着声源朝后望去,好像是从假山后面传来的。
我心里既紧张,又害怕,却又实在忍不住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于是,我高高拎起大氅两侧,朝假山步步逼近。
不要说这些丧气话,我的妻,只会是你!!
这声音好耳熟。
我怔愣着抬起头,顺着假山间的缝隙,我看见白茆那张被月光照地惨白一片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等我反应过来,只听又一声熟悉的声音凄哀响起:白少卿……奴婢……奴婢……!!
话音未落,白茆竟一把将玉心扯入自己怀中。
只是这次,玉心没有再躲闪逃避,而是犹豫着抬起双臂,迎合着将自己融进了他的怀中。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只记得躺回床榻之后,我便开始哭。
哭着想着,干脆将玉心连夜沉塘算了。
但苦于白茆现在的身份,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此举对我侯府百害而无一利。
侯府如今在前朝,早已没了可得重用之人。
若是白茆与我侯府彻底翻了脸,想来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可是母亲,我真的……好痛啊……
12.
次日一早,屋外鹅毛漫天,侯府内外鞭炮齐鸣,宾客往来络绎不绝。
玉心照往常那般为我着衣画眉。
昨夜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场扰人至深的梦魇。
对着铜镜,我发现自己好像笑不出来了。
玉心见我神情异样,赶忙俯下身子问我:小姐,今日这样好的日子,您为何满目愁苦可是紧张了
闻言,我多想扯住她的头发撕开她的伪善,质问她为何要这样对我。
但我终究还是有所顾虑的。
无事……左不过没睡好罢了……
我敷衍着,搪塞着,眼中流露出的伤感却不加一丝遮掩。
玉心闻言也不再多想,继续挑起螺黛,细细替我描眉。
小姐,白少卿来了,说想要见您。
门外,莲心玩味地声线突兀响起。
玉心手上动作猛然一滞,表情随之变得怪异。
我顺势睨向她的脸,目不斜视地朝门外道:我这就过去。
玉心许是太过紧张,挑着螺黛的手抖个不停。
我对着铜镜细细打量自己一番,而后缓缓起身,故作平静地迈出了门。
在院中那棵光秃秃的桃花树下,他身披暗紫色灰狐皮氅,沉默着与我两两相望。
我犹豫之后,稳步朝他走近。
不等我问清私下见面的理由,只见他薄唇轻启,对我说:
妱儿,我们退婚吧。
话消散在寒风里。
我隔着漫天鹅毛,呆滞地看向他。
他也隔着漫天鹅毛,不忍地看向我。
好。
没怎么犹豫,我淡淡应了。
他许是没想到我的态度会如此平静。
毕竟曾经的我,是那么想要嫁给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