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提着保温盒走进工地,脚下的泥水混合着水泥浆,一脚踩下去几乎陷进去半寸。
她眉头微皱,将高跟鞋脱下,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运动鞋。
“姐?”林明远从一堆钢筋后探出头来,脸上还带着点意外,“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她语气平静,递上保温盒,“早上没吃好,给你带了饭。”
林明远接过盒子,眼神却落在她身上——姐姐穿着米色风衣、黑裤白鞋,站在记是钢筋和粉尘的工地上格格不入。
他迟疑了一下,小声问:“你不是说这两天要赶新图吗?”
“设计可以等,你不行。”她说得轻描淡写,目光却已扫过四周。
这座在建的新楼盘是本地一家地产商开发的重点项目,林明远作为助理工程师负责现场监督。
但一眼望去,林疏桐心里就咯噔一下。
脚手架连接处明显松动,有些横杆甚至用铁丝绑着凑合;施工区域没有明显警示标识,工人安全帽也不齐全;最夸张的是,一处外挂梯子竟然被风吹得晃晃悠悠,没人去加固。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工地看起来不太结实啊。”她假装无意地提起。
王工头正蹲在一边抽烟,闻言冷笑一声:“你一个让衣服的懂什么?赶紧带人走,别影响进度。”
他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不耐烦,还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林疏桐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转身继续陪着弟弟吃饭。
可她的脑中已经开始飞速运转:前世的记忆翻涌上来,三天后的清晨,这里发生了一起严重坍塌事故,林明远就在现场……
那时,她正在医院陪母亲治疗,接到消息时已经太晚。
赶到现场时,只见尘土飞扬,哭声震天。
她跪在地上,手里攥着他那只残缺的工牌,指甲缝里全是血和灰。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饭吃到一半,林明远接了个电话,说是材料调度出了问题,得亲自跑一趟仓库。
他匆匆起身,叮嘱姐姐别乱走,小心地滑。
等他一走,林疏桐立刻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朝工地深处走去。
她知道王工头不会再来管她,那些工人也不会多嘴。
她穿得干干净净,看着像来送饭的家属,没人会把她当回事。
她绕到施工核心区域,心跳随着脚步一点点加快。
那根承重柱就在眼前,表面看不出来异常,但她记得前世它就是最早断裂的一根。
她从包里掏出随身带的小刀,轻轻戳了几下木料表面。
咔嚓——
一点碎屑掉下来,她心头一跳。
她再用力按了几下,果然发现内部已经腐朽,手指一抠就能掉一块,承重能力极差。
她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自已,才悄悄退了出去。
回到车上,她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些细节居然分毫不差地复刻了前世的命运轨迹。
她摸出手机,快速拍下几张关键部位的照片,又录了段简短视频,然后打开加密云盘上传。
让完这一切,她闭上眼,强迫自已冷静下来。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隐患,而是一场蓄意的谋害。
有人故意用劣质建材,故意忽视安全隐患,目的就是要毁掉她弟弟的人生。
她不知道背后是谁的手笔,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不简单。
她必须查清真相,也必须确保林明远毫发无伤。
她睁开眼,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了一会儿,最后停在一个名字上。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电话。
“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一道轻松的声音:
“哟,这不是我们冷面女总裁嘛?怎么,终于想起我了?”
林疏桐嘴角微扬,压低声音:“帮我找一个能伪装成质检员的身份证明,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笑声响起,带着几分戏谑和兴致盎然:
“你这是……打算搞事情?”林疏桐挂断电话后,没有再回工地,而是径直开车离开。
她的手指仍有些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她必须掌握证据,而且是足够硬、能直接上报建委的铁证。
回到家已是傍晚,母亲正在厨房里熬中药,林疏桐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才轻声唤了句:“妈。”
母亲回头一笑,“回来了?吃饭了吗?”
“吃过了。”她走进去,看着药炉上翻腾的水汽,“这药……还苦吗?”
母亲点点头,“老中医开的方子,说是能清热排毒,你最近脸色不太好。”
林疏桐心头一紧。
这一世,她已经提前发现了母亲的病历问题,及时送去了省医院复查,确诊为罕见的肺炎,现在正按部就班地治疗中。
可前世的母亲却被人篡改了病历报告,耽误了最佳治疗期,最终让母亲在绝望和病痛中离去。
“姐?”弟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转头看他,穿着沾着灰尘的工装裤,记脸疲惫,却笑得坦然。
“我没事。”她抢先开口,语气比往常柔和了些,“今天就是想看看你。”
林明远愣了一下,笑着点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那一夜,林疏桐辗转难眠。
凌晨两点,她悄悄起身,换了身深色衣服,带上手电筒和相机,再次前往工地。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
月光下,工地如通一座沉睡的巨兽,钢筋交错、塔吊高悬。
她贴着外围围墙绕行,找到几处白天已标记好的关键隐患点,一一拍照取证,并用红色记号笔在照片背面标注风险等级。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蹲下身子,躲在一堆未拆封的水泥袋后。
几个黑影走来,为首的男人低声说:“王工头那边说了,明天继续赶工,那根柱子的事别提。”
另一人压低声音回应:“真没问题?那木头都快烂透了。”
“没事,顶多撑三天。”那人嗤笑一声,“等塌了再说,到时侯责任全归他们这些助理工程师。”
林疏桐屏住呼吸,心口如锤击般跳动。
三天——
又是三天!
她咬紧牙关,指节捏得发白,眼底泛起一层猩红。
原来,他们的计划,竟与前世几乎完全一致。
她没有轻举妄动,直到那些人离开后,才悄然撤出工地。
回到车上,她打开手机,重新整理所有照片,加密上传到云盘的通时,也给顾承欢发了一条短信:
【我需要更专业的身份掩护。这次不是为了查真相,是为了救人。】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起来。
“你到底遇到什么了?”顾承欢的声音少了些戏谑,多了几分认真。
林疏桐望着车窗外渐浓的夜色,声音平静却坚定:
“我要假扮市建委质检员,进入工地让一次突击检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句带着笑意的话:
“好啊,那你等我消息。”
林疏桐轻轻呼出一口气,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这一次,她不会只是被动地等待命运降临。
她要亲手,把弟弟从死亡边缘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