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心里应该是贱得不能再贱的人。】
我看着何熠铭匆匆离去的背影骂道,脑子里闪过无数相似的画面。
我和他在一起的这四年里,他无情扔下我奔向别人的事屡见不鲜。
曾经我还计数,但有个四五次后我看着他越发从容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和窘迫后也不再计较了。
他有他的热爱,我也能有我的奔赴啊。
于是我埋头苦吃,一个人把四菜一汤全炫进肚里,还不忘再打包一份瘦肉粥。
【这家店味道一般,份量也少,避雷了！】
我一边吐槽一边扫码付款,拎起粥往医院赶。
我打开微信,齐家嘉十几分钟前给我发了信息,还发了朋友圈。
【手疼脚也疼,狗东西还不回我信息。】
配图是她一大片淤青的膝盖和扎着针输液的手。
看得我心惊肉疼,内疚席卷而来。
我真该死啊~
当我提着两个袋子风风火火赶到医院门诊时,何熠铭和成梦羽正站在齐家嘉跟前嘘寒问暖。
【果然~】
我看着他们停下脚步,一边大喘气一边看着他们三的身影腹诽。
【这画面,我愿称之为白月光和三条狗。】
齐家嘉是何熠铭舔狗多年不得的白月光,而我是何熠铭的舔狗,成梦羽是何熠铭的舔狗。
我们四个,竟然能从高中纠缠到现在,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
齐家嘉表情隐隐有些不耐烦,转头看到我,立马一个眼刀飞了过来。
我讪讪一笑,赶忙扑过去半跪在齐家嘉脚边,献宝似地捧上粥。
【亲爱的家嘉大小姐,请喝粥！知道您现在手不方便动,我给您拿了吸管,您插上吸管直接喝！】
何熠铭和成梦羽低头看着狗腿的我,讶异地皱起了眉头。
【林夏,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没理会何熠铭的问话,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刚买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到齐家嘉淤青的地方揉了起来,生怕弄疼她。
【夏夏姐,你怎么知道家嘉姐受伤在医院还跑来呀刚不是在和铭哥约会吗】
成梦羽这时候还想拱火恶心我,然而我并不生气,这都多少次了,早都习惯了。
【笑死,这都多少次呢,以为我会伤心落泪黯然神伤】
我在内心吐槽着,依旧只当他们是空气。
成梦羽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此时齐家嘉小小踹了我一下。
【疼,你轻点！】
我立即从思虑中抽离,对着她的膝盖呼呼一顿吹。
【对不起我的大小姐,业务不熟练您见谅,我给您吹吹。】
【家嘉姐,你和夏夏姐原来这么熟的吗】
成梦羽不死心又问。
齐家嘉抬眸看着她,眼里冷漠而毫无波澜。
【我的交友情况有必要跟你交待吗】
成梦羽被呛后委屈无措地看向何熠铭,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一副小妹妹找大哥哥告状的模样。
成梦羽这幅模样我这几年也见得多了,何熠铭无数次丢下我的事件里,得有一半都有成梦羽的身影。
要么是她带来了齐家嘉的实时动态,要么是她自己遇到了什么事。
何熠铭一直说他们是兄妹来着,这样兄宠妹娇的青梅竹马谁看了不羡慕。
我记得我们接吻一周年纪念日,我精心准备了礼物,提前好几天模拟场景和对话,想和何熠铭敞开天窗说亮话,确定一下今日到底是接吻一周年纪念日,还是在一起一周年纪念日。
要不说暧昧让人受尽委屈呢。
一年了,我们时常见面、牵手、接吻,但何熠铭始终没有明确表示过我是他的女朋友。
甚至连能侧面印证我们关系的词汇都不曾提起。
见面就是见面,不是约会；碰见朋友、同学时,他会略过对方意味深长的语气和表情,直接介绍我：这是林夏。
然而我们刚见面没五分钟,我的礼物还没送出去,何熠铭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的小青梅哭唧唧找他求助,说她被车撞了。
当时何熠铭撂下一句有事便火急火燎赶了过去,一整天都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连个标点符号都没给我发。
倒是很耐心温柔地安慰陪伴了被刹车不及时的自行车蹭到小腿破皮的成梦羽一整天。
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事,也是因为成梦羽特意发了朋友圈歌颂他们之间的友情,事后还特意找我道歉解释。
【抱歉夏夏姐,我不知道你们在约会,铭哥就是担心我,你别和他生气……】
现在我真不生气了,何熠铭却反而不干了。
【林夏,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熠铭看着一直把他当空气的我,眉眼间皆是愠怒。
【真好笑。】
我冲他翻了个大白眼,非常不耐烦。
【你能在这我为啥不能在这】
我见他呼吸一顿,嬉皮笑脸继续阴阳怪气。
【我来给家嘉赎罪啊,还好你也有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你说的有事就是来看家嘉嘛,那不用你操心哈,她的伤我会全权负责。】
毕竟是我把她摔成这样的,我真该死。
我低头看着齐家嘉白皙笔直的腿上那违和的淤青,再次陷入愧疚中。
【夏夏姐,你做了什么把家嘉姐伤成这样……】
齐家嘉本人淡定地吸着粥,成梦羽闻言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怎么弄的】
何熠铭用质问的语气对我怒目而视,我从他的眼里解读到了他的意思：好你个妒妇！
【这就是你自作多情了！】
我在心里好笑道,转而涌上一股欣慰：经过这几年阴暗扭曲的努力,我已经成功将自己对齐家嘉的嫉妒消解,并转化成了羡慕和爱护。
【既然是舔狗,那索性贯彻到底,直接舔食物链最顶端的白月光,不让其他狗舔差价！】
我嘿嘿傻笑地看着齐家嘉,双眼直冒爱心：这女人该死的有魅力！爱上她是人之常情。
齐家嘉感受到了我炙热的视线,抬头瞪了我一眼,手微微一抬,我立马狗腿地凑过去。
【姐姐喝完了还饿嘛你想吃什么我立刻去买~】
齐家嘉看了眼还有大半瓶的吊瓶,慵懒地用眼神示意我坐到她边上去。
【饱了
,犯困,你坐过来给我当人肉靠垫。】
我立即心花怒放坐到她身旁的空位上,挺直了腰板将自己的肩膀调成最适合她依靠的高度。
一旁也在输液的一个阿姨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见我们都看向她,捂着嘴笑吟吟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意思,比电视剧好看！
不儿阿姨你默默吃瓜就得了,怎么还贴脸开大
齐家嘉是真困了,靠着我不一会便闭上眼睛、呼吸绵长,听着她均匀的呼吸我也困了。
昨天因为内疚和心疼有些失眠,现在知道她只是磕伤没有伤到筋骨总算安心了些。
我轻抵着齐家嘉的头,也闭上了双眼。但我没睡着,我本来就入睡困难,在医院这种嘈杂的环境根本睡不了半点。
我竖起耳朵听着身边的动作,听见何熠铭和成梦羽无所适从的脚步和轻咳声。
【铭哥,这……】
过了会,成梦羽刻意压低声音问道。
【这什么这,没见过美女贴贴吗识相点赶紧走。】
此刻我狠狠共情到了齐家嘉的那种不耐烦,总被人纠缠打扰、杵跟前碍眼无法尽情的做自己想做的事,随心所欲和朋友聊天,这谁能不暴躁。
真不是我说,何熠铭根本配不上舔狗的称号,舔狗是有门槛的,他只是狗。
谢天谢地,踌躇了好一会他两可算要走了,那脚步一步一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生死离别的感人场面。
我闭着眼散乱地想着影视剧里各种依依不舍的感人画面,突然联想到最爱的那部经典电视剧,男女主迫不得已分别的名场面。
由于看了太多遍,每一帧画面都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我又被戳中了,眼角泛出了泪花。
【嘤,又想重温了……】
【呵。】
耳边传来一声不屑的轻哼,肩膀随之一轻,我睁开眼,透过泪花看到齐家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
【你误会了,我刚在想电视剧,就是我强烈安利给你那部,男女主分别那段太感人了,拍得也太好了,那演技、那构图、那运镜,呜呜呜不愧是经典……】
我当即解释。
【你最好是。】
齐家嘉瞪了我一会,叹了口气移开视线看了看还剩大半瓶的吊针,嘴唇蠕动几下,无奈又问。
【你是决心要分了对吧】
【包分的,我下下周就要去西北啦,只是不知道我们这样算不算分手,没准在人家心里我们从未在一起过呢……】我耸耸肩回道。
【调岗的事确定了】齐家嘉挑眉。
【定啦,申请一提交我领导秒批,人力资源部加班通知我周一去签新合同。】
【这么速度】齐家嘉有些惊讶。
【他们怕我反悔吧,毕竟这差事我们部门动员了好几次都没人愿意接。】
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待至少两年、睡铁皮房、吃大锅饭；领导又绝口不提薪酬,只有公司肯定不会亏待你、公司准备成立全资子公司、届时管理位空缺这种空话,没人接太正常不过了。
这活连领导的走狗都不接,但我接了。
在何熠铭带我和他父母一起吃了饭,席间隐隐约约透露出他要结婚的意思后。
前阵子,何熠铭漫不经心地约我见面,我以为就是平常那样逛逛街喝杯奶茶的普通见面,穿套宽松休闲服、脚踩人字拖就去了。
他爸妈一直用很嫌弃的目光扫描我,一顿饭吃得啧啧作响,大谈他们家对儿媳妇的要求并直白地表示我不符要求。
而我当时听得津津有味,并没有意识有什么不对,甚至不住地附和：对对对,有要求是正常的,谁家不想取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呢！
说来真的很好笑,我是在何熠铭回去的路上目光灼灼和我确认你结婚真不需要彩礼吗时才回过味来。
【啊你们讨论的话题和我有关吗】
我太震惊了,当即脱口而出。
你要和谁结婚我嘛
何熠铭当时整个人脸都绿了,气得嘴唇直哆嗦,几番欲言又止后扭头气冲冲走了。
一个多月都没理我。
我也没理他。
我每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在舞蹈室,疯狂奏乐、疯狂舞~
我工作后大龄从零基础开始学舞,两年下来,虽然舞姿还是不灵动,但已经成功驯服了四肢,多练习的话可以拍出挺有质感的舞蹈视频了。
期间我疯狂跪舔齐家嘉,缠着她和我跳双人舞,摸来摸去那种。
那种舞蹈一男一女跳太油腻,但两女的跳正正好。
姐姐好美！姐姐好飒！姐姐看看我！和我拍双人舞！
我舔的太炙热了,舞蹈室的姬崽们看着都害怕。
【这就是直女无所畏惧嘛！太可怕了。】
齐家嘉一开始是不愿意的,自打认识以来,我两就一直是那种若离若即的关系。
但我一副你要是拒绝我就会当即碎掉的样子……她只能无奈答应和我拍一支。
在练舞期间听我说要和何熠铭分手后慷慨表示：拍,想拍多少拍多少！
于是我们工作日在同一层楼上班、下班腻在舞蹈室全情练舞、拍视频。
昨晚我们在舞蹈室练习打算拍一支缠缠绵绵很欲的舞。
这支舞有一个旋转抱住舞伴的动作,齐家嘉最近感冒了精力不佳,就让我跳比较费力气的男位。
然而我舞技不佳,抢拍先出了脚,不仅没接住齐家嘉还一脚踩在她脚上给她绊倒了。
她那一下真的摔得很狠,那动静光听着就让人心颤,我吓得六神无主,急得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你没事吧,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当即爬去拿手机要打120拉她去医院检查。
【我没事,就是磕了下。】齐家嘉缓了下赶忙制止我,【傻子别这么大动干戈,我缓一下就行。】
她说着动了动手脚,确认没有崴到、骨折后松了口气,【明天再去医院看看,大晚上的人家拍片的早下班了,你先过来给我揉揉。】
【挺好的,虽然领导们的思维很非人类,但是加薪和未来升职是真的。】
我正胡乱想着那些乱遭事,听到齐家嘉的声音疑惑地看向她,立马被她一个爆锤。
【狗女人你能不能专心听人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阵子有些精神涣散,老是思绪乱飘……】
我立即诚恳道歉,侧身认真听她说话。
【我说调岗挺好的,虽然明面上他们不保证什么,但是加薪以及未来升职应该是真的。】齐家嘉再次说道,【而且你本来就宅,那边虽然人迹罕至没有商业中心、但是自然风光挺好,两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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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说得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没有商业挺好,正好攒钱,包吃包住又高薪,攒两年养老钱刚刚好。】
我连连点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同事们都担心工程延期回不来,但我正好相反,这么大的项目延期一天所需的经费都不低,公司肯定会全力让工程如期、甚至提前竣工。
现在齐家嘉这么说我就更放心了,她可是集团总助,她的顶头上司俞总就是这个项目的掌舵人,她这么说一定是有依据的！
周一,人力资源的同事来我们部门叫我楼上会议室,主管的走狗幸灾乐祸地看了我许久。
我也看着他,暗笑道：这狗与狗之间也是有壁的,你给主管当走狗,人家怕你调走了没人捧他臭脚故意把机会掩埋；而我当姐姐的舔狗,姐姐可以拍胸脯和我保证加薪、加多少薪都会规范写在你新的劳动合同上！
半个小时后,我拿着属于我的那份合同回到工位,摸鱼给齐家嘉发微信报喜。
【我嘞个豆,涨薪百分之六十！我昂首步入高收入阶层了！！！！！！】
毫无节制的感叹号生动体现我的激动,我又立即又发了一句。
【今晚我请吃饭,地方你挑！】
齐家嘉秒回：【那去我们常去的那家大排档吧,我想吃烤肉和酸汤肥肠】
晚上,我左手夹子右手公筷,喜悦热络地给齐家嘉烤肉、夹菜。
吃得正尽兴呢,何熠铭和他的三个兄弟以及成梦羽突然出现,看见我两惊讶过后就非常自来熟地过来围着我们叽叽喳喳。
齐家嘉当即冷脸。
作为舔狗,我指定不能让我姐不高兴地吃饭。
于是我当即招手叫来老板：叔~我们不想拼桌,麻烦让这几位去别桌。
何熠铭的三个兄弟愕然地看看我又看看何熠铭,对我的态度感到惊奇。
老板立即笑脸问他们几个：【几位帅哥美女是要吃饭吗可以坐后面那桌哦,那桌没人。】
【林夏,这是你吸引我注意力的新手段吗】
听到何熠铭压低的嗓音,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加速咀嚼咽下嘴里的烤肠。
【你是不是工作不饱和看多了脑残杰克苏电视剧啊拜托我和我朋友吃个饭吸引你干嘛你要给我买单】
【要先买单嘛两位美女点的烤鱼烤龙虾套餐一共两千八百八十八哦~活蹦乱跳的深海龙虾比较贵~】老板当即秒接话。
何熠铭闻言僵了一下,他的三个兄弟有些玩味地看着他,其中一个嗤笑道：【还是林夏大方哦,熠铭从没请我们吃过超过一千块的饭。】
【那是你们没那个份量吧,我姐在我心里的份量都是无法比拟的,只要我姐想要,我掏心掏肺、倾尽所有都会满足。】
我一脸嫌弃说道,何熠铭这狗东西确实抠,朋友这么说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一直冷着脸的齐家嘉闻言笑了起来,看得所有人眼睛都直了！
妈的,大美人一笑真的动人心魄。
【嘴真甜！不过也确实言副其实！】
齐家嘉拿起筷子夹起我刚剥好的龙虾肉,冲我示意一下表示收到我的爱了,然后才优雅地吃了起来。
我立马戴上手套殷勤地又给她剥。
何熠铭怒火中烧死死盯着我,难得安静的成梦羽一直一副快裂开的表情,不可置信冲我道：
【夏夏姐,你弯了真实上演情敌变情人戏码】
她一说,四个男人都变成裂开的表情。
【卧槽难怪熠铭哭追这么多年都没成功,原来是性别不对。】其中一个傻缺一副洞察真相样猛拍手道。
……
【真好笑。】
看着他们吵吵嚷嚷离去的身影我忍不住嗤笑,何熠铭的狐朋狗友也算一心为他,给他的失败找到了这么个啼笑皆非的借口。
【可笑的自尊心。】齐家嘉眼中满是嫌恶,【不过如果能让他们就此不再打扰我的生活,我不介意……】
【哎。】我冲她扬起下巴,很好奇。
【说真的,从高中到现在,你有没有一刻觉得何熠铭不错、想试着接受过】
【没有。】齐家嘉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很莫名其妙,后来他老跟着我,我烦都烦死了,但他什么都不说,我也不好赶客人。】
齐家嘉是真的很恼火,我赶忙坐到她身边,用手掌轻拍她的后背。
【不气不气,何熠铭刚看起来是接受我们搞姬这事的,应该不会再纠缠你了……】
【呵,成梦羽一天天正事不干,尽利用工作之便给何熠铭透露我的动态,这个恶人我做定了,我会和俞总坦言这一切,要求开了她。】
【这算什么恶人呐,公事公办罢了。】这都是成梦羽应得的。
【我记得前段时间你们有个商务饭局,何熠铭也屁颠屁颠跑过去英雄救你来着,也是成梦羽给他的消息吧,随随便便就把集团老总的行踪透露给不相干的人,她的职业素养真的达不到要求哦~】
说着我又想起来成梦羽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哑然失笑吐槽道。
【说起来她真的……脑子不清醒,我都搞不懂她是为了什么。】
齐家嘉立即用如鹰隼般锐利地眼神锁定我,冷笑。
【呵,你以为你脑子就清醒】
【对不起。】我下意识先道歉,【不是我狡辩哈,我觉得我是清醒的,虽然我后知后觉。】
齐家嘉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清醒你能跟何熠铭这种货谈四年顶级恋爱脑来了都谈不了这么久……】
【你听我狡辩。】我拉住她的手,【顶级恋爱都谈不了的恋爱,我之所以能谈就是因为我不是恋爱脑啊。】
齐家嘉一脸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的表情瞪着我。
【我潜意识里明白着呢,而且我真的有控制的,真的,我琢磨了好久呢。】
我真的琢磨了自己好久好久,二十五岁了才摸清自己是个什么神经病。
【我、我就是那种爱吃苦、然后就有吃不完的苦的那种人,我过不好的,没苦我都会自寻苦吃的；有甜我诶嘿~一个超绝闪躲……】
齐家嘉看着我狠狠皱起了眉头。
【比如你,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被你惊艳了,长得漂亮,成绩又好,你就是我妈心里的梦女情孩,其实也是我理想中的自己吧,你可能会觉得我这个人真的很莫名其妙、神经病,按道理我们早该成为好朋友、死党、闺蜜的,我们这些年也一直并线而行、却总是若即若离……】
高中那一批同学里,齐家嘉是我第一个认识的人,新生报到第一天我就和她在学校公告栏前相遇。
第一眼我就被她惊艳了,她长得真好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让我挪不开眼。
齐家嘉也看到我了,冲我微微一笑、点头打招呼。
但我下意识很没礼貌地别开头假装没看见,那会我一整个挫样,像蚯蚓一样只适合在阴湿的泥地里蛹动,太耀眼的存在只会引起我的不适。
上了高中后我的成绩一落千丈,成为班级吊车尾。我每天都在自我谴责、愧疚,但越是焦虑越是无法集中精神、静下心来好好听课、写作业,陷入的死循环。
后来我甚至不敢回家,不敢面对老妈和一定会狠狠奚落我的老爸、爷爷奶奶和其他亲戚。
我以减轻家庭负担为由,在学校附近的小吃街找了份兼职,每周末在小吃店里端盘洗碗。
这样我既不用回家面对家人,成绩不佳也有了借口。
后来,我发现齐家嘉周末也在打工,就在我对面的糖水店。
当时我莫名其妙就有了平衡感：原来城里的孩子一样要打工补贴家用。
齐家嘉也发现了我,虽然我们没在一个班,但她应该对我有些眼熟,有时候碰上会对我笑笑打招呼,一来二去,我学会自如地对她回以微笑。
有一天,我被对面的骚动吸引,跑出去围观发现是齐家嘉的亲戚闹到了店里,他在店里大声嚷嚷着要齐家嘉还钱……
后来老板预支给齐家嘉三个月薪水,亲戚一把夺过钱走了。
齐家嘉无措地站在店门口,平日灵动的双眼此刻笼罩了一层雾,看得我心口堵得慌。
我跑过去想安慰两句,还没开口便听到她压抑着哭声道：
【没关系,本来就是要还钱的,只是我本想先少还一些,挪一部分拿去买习题……】
说着她抬手抹了一下脸,【我们同学一个个都好卷啊,光写老师布置的作业根本不够。】
我愣了一下,脸上火辣辣的,脑海里想起上次回家和老妈争执我不是读书这块料时她阴沉、失望又不甘的表情,心里开始钝痛。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第二天我去书店买了一整套提升题,趁教室无人时放到齐家嘉的课桌里。
我不说,齐家嘉也一直没问。
但过了两天,我发现我的课桌上多了一本数学题册,页面都是整洁、空白的,但隐隐有一些字痕。
最后一页夹了一张便签：你也写,有不会的可以做个标记,我给你讲~
我看着便签心里闷闷的、涨涨的,很不痛快。
【哼,她是不是在嘲讽我学习差。】
我在心里嚎叫着、愤愤撕下便签丢进桌肚里,憋着一股劲开始做题。
【谁要你教！我要自己做出来。】
我们就这样一来一回共用一套习题。
该死的提升题我真的做不了几道。我落下的知识点太多,但我死活就不问,情愿来回翻课本查知识点、问同桌都不做标记让齐家嘉给我写解题思路。
但渐渐地,我课间、晚自习不再是假装写题,而是苦大仇深地认真解题,为了能够不那么费劲地写完一套题,我开始认真听课。
高一期末考,我的成绩从吊车尾上升到了中游。
暑假时,我跟着老妈进厂打工,流水线上几毛钱一件货的活,一天干十四个小时,一个月休两天就挣两千不到。
老妈说：不好好读书,一辈子就是这种操劳命,没日没夜工作就挣这点……
但一千多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已经是巨款了,可以承包我和齐家嘉高二高三两年的习题册。
所以我盘算着如果精力跟不上,我周末就不打工了,高二正是需要夯实基础的时期。
但一开学,我的巨款就用的一毛不剩了。
齐家嘉的妈妈住院急需用钱,她四处借钱,连同学都借,一时间同学间都在议论她。
我听说后,把我的巨款夹在笔记本里当面递给了她。
她呆呆看着笔记本鼓起的地方,许久之后才伸手接过。
为了买习题,我又去找兼职,小吃店的老板觉得我勤快,还愿意用我,每小时还多加两块钱。
齐家嘉也还在糖水店打工,她走投无路时硬着头皮和老板提了无礼的请求,老板说他不借钱,只能给她预支薪水。
我们像之前那样,周末打工,共用习题册。
后来,有一个有些眼熟的男同学经常出现在对面的糖水店,还经常在临近打烊时间来,等齐家嘉下班后一起走。
我非常不爽,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对他有印象,他是楼下三班的何熠铭。
因为成绩好、人又高高帅帅的,属于同学们会额外多关注两眼的那一类。
齐家嘉原本也属于这一类,但那次慌不择路找同学借钱后她就变成了一些同学八卦扯闲的对象。
齐家嘉的成绩、外貌、家庭都被同学们瞎几把点评过,有的傻逼同学甚至造她黄谣,说她最后靠姿色从老男人那拿到了钱。
那两恶心的男同学绘声绘色说得煞有其事时,我正站在二楼高三二班的窗前。
我听得脸色青灰、胸口剧烈起伏,脑子一抽、身子往窗内一探抄起一大摞课本循声就往楼下砸。
别说,我挺牛逼的。
书的主人就在课桌上趴着呢,我想也不想就拿来扔；更牛逼的是我还砸得很准,天降课本把那两男同学砸得呱呱叫,骂得很粗鄙。
一直闭目养神的学姐突然坐直身子,从桌肚里搬出一摞书递给我,【喏,这还有~】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乖巧机械地接过书,奋力又往下砸。
那两男的又骂了几句,在楼下大骂着让我坦荡站出去决斗。
学姐冲我勾勾手指让我进教室,我才惊觉我都干了什么。
那两孬货估计是做贼心虚,不敢上楼来找；正巧楼下有老师走过呵斥了一下,那两男的就慌忙跑了。
学姐把我扣留在教室里等着给她赔偿,自己跑下楼去捡书。
最后我挨了两个稍稍有点疼的脑瓜崩,像老鼠一样蹿回教室,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
有兴奋解气,也有郁闷和害怕,最后落在对齐家嘉的责怪上。
【都怪她,傻逼嘛找同学借什么钱,都是拿父母零花钱的人能有多少钱,搞得被人说风言风语,真是的！】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同学间突然非常热衷于谈论恋爱话题,远至明星演员、近如语文老师和地理老师眉来眼去还一起吃饭、哪个同学老是回头看某某同学肯定是对他有意思……
几个舍友有时候在宿舍也会谈起自己心仪的类型、和男同学朦胧懵懂的暧昧,还有一个直接分享她和其他学校男友间的点点滴滴……
我听着,想起的是齐家嘉和何熠铭一起回家的背影,那种不爽感再次袭来。
她们几个见我总是不吭声,表情又奇奇怪怪的,说我指定有情况,就嬉皮笑脸联合起来拷问我。
非常奇异的,我内心充盈着一股完全融入她们的开怀畅快。
喜欢一个人而已,不需要飞去哪里旅游、不需要花钱买什么名牌,只要描述出一个男孩子,说说他的优点就行了,我虽然见识少但见过的人很多。
电光火石间,我脑海里浮现的人是何熠铭,于是我支支吾吾地向舍友描述着他的样子：高高帅帅的、成绩很好、笑起来一种温和治愈的感觉……
回忆起年少时的扭曲心理,我脑海里自动播放起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我忍不住唱起来。
任时光匆匆离去~我只在乎你~
我的歌喉真的是一言难尽,齐家嘉忍不住皱起眉来,我也忍俊不禁。
【虽然肉麻,但我觉得这两句歌词真的完美贴合我的真实想法,其实我一直以来真正在乎的人只有你。】
齐家嘉没忍住问出口,【那你干嘛当何熠铭那种货的舔狗。】
我哈哈大笑。
【舔狗,真的笑死,我获得这个称号就用了两瓶矿泉水,一共三块钱。高中的时候,我只是为了融入舍友的恋爱话题才谎称我喜欢何熠铭的,他大爷的谁知道宿舍里新搬进来的学妹成梦羽是何熠铭的青梅竹马啊,她在宿舍闷声不吭一副不认识的样子,结果偷偷录音还当众播放给何熠铭和他一帮好哥们听。】
成梦羽真是狗！有了她的大力宣传,后来我无论做什么、我就是站那呼吸,成梦羽和何熠铭的好哥们都会脑补我爱何熠铭爱得痴狂。
【但你确实有……】齐家嘉说着没了声音,【也是,那些所谓你痴缠何熠铭的场景,好像大部分我也都在,你也没做什么事……】
对啊,我只是在场而已！
那时候,何熠铭追求齐家嘉追得人尽皆知、而我喜欢何熠铭这事也被成梦羽嚷得人尽皆知,于是每每我、何熠铭和齐家嘉三人同在,别人就会自动脑补一出三角恋大戏。
变成我为了争得何熠铭的注意死皮赖脸跟着他们、我想尽办法非要和齐家嘉这个情敌一争高下……
该死的那些时光明明本该只属于我和齐家嘉,何熠铭才是挤进来的第三者！
【对啊,其实我的不爽感主要源自你,虽然那时候我和你好像不亲近,但其实我对你的占有欲很强。】
朋友之间也是有占有欲的！
齐家嘉没纠结,思索了会回到正题。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何熠铭在一起只是你自讨苦吃】
【对啊,就像我打工是为了逃避成绩不佳的事实,后来不打工了,哎哟其实更多的事为了融入大家的话题里,我就让自己陷入对何熠铭爱而不得的苦情剧情里,吃了工作、爱情的苦,学习那点苦算什么,只是枯燥了些……你可能无法理解,但这真是我一直以来的行为逻辑,是不是很神经
齐家嘉拧着眉沉默了许久后幽幽道,【我不理解……】
【哎哟你不理解正常,我这种神经脑回路一般人都理解不了。】我摆摆手,这不重要。
【但我不是何熠铭舔狗这事你是最清楚不过的,就他们深以为然的,什么我为了何熠铭放弃别校好专业调剂来S大就是为了和他同校啥的,这些都是洗脑包,我为啥选S大你最清楚不过了,毕竟是你费了大力气各种查询信息、问老师后给我的建议……】
何熠铭对这个洗脑包也深信不疑,在他们的认知里,没人会放弃大热专业去选大众眼中毕业即失业的冷门专业,而且虽然不是同一层级,但那个学校也是有口碑的知名院校。
齐家嘉和我处境相似,所以她知道,对于我们这种穷苦学生来说,一年小几千的学费和大几千的学费之间是有巨大差异的。
而且我们都明白,那些看似光鲜亮丽的专业、职业,就业后其实更加仰仗社会人脉、资源。
我有个屁的人脉和资源,所以我毫不犹豫听从了齐家嘉的建议。
我内心从未质疑、后悔过这个决定,但依旧免不了焦虑,毕业了怎么办我能找到工作吗
我就是在这种焦虑中和何熠铭不清不楚搞在一起的。
大概命中注定要纠缠一段,那天何熠铭在学校约会圣地精心布置了一番,准备和齐家嘉深情告白。
齐家嘉早就拒绝表明不会去,她一天到晚有点空闲时间都在打工哪有时间给他耗,但何熠铭却一直沉浸在一定能打动女神的自我感动中。
于是那天他搁湖边喂了两小时蚊子,没等来齐家嘉,却遇到了学不进知识在图书馆干耗一个多小时后出去散步喘口气的我……
于是我们牛头不对马嘴聊了会,稀里糊涂就被抱住亲了嘴。
这就是何熠铭的深情,笑死个人。
当时我大脑宕机,心想：原来亲嘴拥抱是这种感觉,有一点别扭、有一些压迫感、酥酥麻麻的有种汗毛直立的感觉……
但感觉还不错,学习的苦闷顷刻间灰飞烟灭了。
我们就这样似谈非谈地谈起了恋爱,做情侣才能做的事,但何熠铭对我绝口不提什么喜欢、女朋友之类的词汇。
有次我两在小吃街吃饭,何熠铭接到成梦羽电话：齐家嘉正和她一起参加部门聚餐！
何熠铭犹豫了下找了个借口匆匆走了,而我对此事没有说什么抱怨的话,于是他开始变本加厉。
我发现他真把我当舔狗越发糟践我时,我虽然也还是伤心难过,但隐隐也有一丝庆幸。
【大家都很狗,到时候谁也没资格指责谁。】
但我没想到,何熠铭比我了解的更无耻、更狗。
他甚至可以怒气冲冲来我们公司楼下堵我,大声指责我要我给他清楚。
我和齐家嘉是一起下来的,我们约好了今晚去舞蹈室练舞。
很难得,何熠铭居然要齐家嘉回避。
齐家嘉不放心,我用眼神示意她我可以。
见我两眉来眼去、你侬我侬、何熠铭突然恼羞成怒。
【林夏,这是你为了报复我搞的把戏吗】
我实在没忍住噗呲一下嘎嘎笑起来。
【报复看来你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呀~】
何熠铭眉间带着怒气,听见我的嘲讽张嘴想说什么,但立马止住了。
我真佩服他的反应速度的,伪君子当惯了,知道这会顺着我的话说出什么事实都是在不打自招。
不过我已经懒得和他打哑谜了。
【说啊,怎么不说呢,以为我为了报复你这些年的三心二意、PUA故意勾搭家嘉来膈应你】
何熠铭的表情表明我说对了。
【你还是这么自信~】我忍不住想戳他肺管子。
【说实话,你连家嘉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就是傻逼到家了也不可能拿她来膈应、报复你,你这属于登月碰瓷。】
何熠铭顿时脸黑成锅底,大怒：【你说什么！】
【这都听不懂你现在真的智商堪忧啊。】
我抱着胸似笑非笑看着他,心想这就是捧杀的威力吗
在我这只舔狗的卑微纵容、他的走狗和狐朋狗友捧臭脚、以及他的土皇帝皇后爹妈一直以来我儿光宗耀祖的盲目爱的加持下,何熠铭大概已经不知事实为何物了。
读书时他可以仗着有点姿色骗骗同龄人,踏入社会后他就是个屁,偏偏他依旧自命不凡。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讥讽,何熠铭的眼神由愤怒逐渐变成疑惑,他用力眨了下眼后直勾勾看着我,好像在辨认我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你看,他自信到可以抛弃唯物主义都不会质疑一下自己的魅力。
【好歹在一起过四年,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何熠铭大变脸压低嗓子说道,声音和表情都有些可怜兮兮的。
【我怎么没有好好说话了,这不说的都是人话嘛~】我的嘴条件反射回怼着,大脑在品何熠铭刚说的话,结合他的表情,顿时理解了他的脑回路。
我气笑了。
【我真的感动,你特意跑来不会就是为了最后给我盖章一下我们之前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四年里确实是在一起的吧我太感动了,我之前还以为你的天生就不具备在一起、女朋友、恋人、对象等明确关系的词汇呢。不过无所谓,就像你说的,那已经是过去式了,以后我走我的康庄大道,你爱走哪道走哪道。】
何熠铭听我哒哒哒一通说后表情凝固了,旋即闪过一丝懊恼。
他的表现印证了我的猜测：他以为我听到他说在一起会很高兴,事到如今他打算勉为其难给我一个明确的身份,以此来挽回我
哇！不愧是土太子,这自信不可比拟。
我勾起嘴角冲他挥挥手再见,然后扭头就走,穿过斑马线朝齐家嘉奔去。
齐家嘉见我挂着脸,几番欲言又止。
【还去跳舞吗】
【跳,大跳特跳！我过几天就要走了,这不得抓紧！】
对于何熠铭,我真的心如止水。
但练完舞回到宿舍后,我立即打电话和老妈声泪俱下诉说我和何熠铭坎坷的恋情,嚎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厥过去了。
【别哭了,为了这么个渣男不值得,分了好！】
老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一直就重复分得好。
【可我就舍不得……】我哭得鼻音浓重,还打了个嗝。
【舍不得个屁啊,从小到大都这么没出息,就不能好好工作嘛,过一阵子就忘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老妈暴躁骂道。
我当即哭得更凶了,嗷嗷哭。
【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骂我！要不你过来陪我吧,我现在真的觉得很难过,生活一点盼头都没有,你过来吧,我给你买票……】
为了演得逼真,我说得断断续续又摇尾乞怜的,听着真的非常可怜。
【行。】老妈沉默了好一会后终于松了口。
【好的,我现在就给你买票。】
我说着飞快从柜子上抽出平板,手指在屏幕上飞舞着。
【我已经给你买了明天晚上七点的机票,你要上去省城机场,太早的我怕会赶不及,我一会给你定县城直达机场的大巴,去县城坐车你会的啦,坐过很多次了……】
老妈一直沉默着,我想了想补充道。
【你不要迟到哦,机票好贵,好几千,不能退票改签的。】
听到好几千老妈终于有了反应。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出发。】
我应着,一边嘱咐她带齐证件一边哒哒哒在平板上操作,把该买的不该买的都买了、该定的不该定的都定了。
第二天晚上,齐家嘉开车和我一起去接机,老妈肩扛着一个大的红蓝塑料编织袋和一众推着简约时尚行李箱的人一起走出来。
我远远看到后鼻子一酸,扭头看到齐家嘉也红了眼眶……
她应该是想她的妈妈了。我知道这是她愈合不了的伤口,所以我从未敢提起过。
大三上学期的时候,齐家嘉妈妈病重进ICU,她和高中那次一样四处借钱筹医疗费,甚至逾矩向实习公司的高层借钱……
那时我把一直以来打工、奖助学金攒下来的钱以及老妈刚转的下个月伙食费、厚着脸皮和手头宽裕的舍友借的两千块,艰难凑了一万借给齐家嘉。
钱借到了,但是却没用上。
齐家嘉妈妈不想再拖累女儿了,吞了偷偷积累下来的安眠药彻底了结了病痛。
那时我担心齐家嘉想不开想飞回去陪她一起处理后事,奈何当时正值旺季,来回机票快赶上我一年学费了……
齐家嘉在电话中听出我的念头后出声阻止了我,说她很快办完过两天就回学校。
那两天,我向舍友借了两个充电宝确保无论在哪手机都有电,一天给齐家嘉发八百条信息,打七八个电话,但凡超过十分钟没有收到她的消息,我就心慌意乱、胡思乱想。
我用余光偷偷瞟齐家嘉,她已经擦干了眼泪。转眼几年过去了,我还是不敢提起相关话题,想了
想转移话题。
【何熠铭有借过你钱吗】
齐家嘉顿住了,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紧接着噗呲笑了。
【没有,我倒是有想过要向他借钱,但不巧,每次我有事时他都没出现在我面前,我打工、上课自习时倒是阴魂不散跟着我……】
听着我忍不住讥笑,本想接着讥讽几句,但老妈已经近在眼前了,我们止住话题迎了上去,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拉着她往停车场走。
在车上时我给她两简单互相介绍了一下,老妈啧啧作响夸了齐家嘉一路,顺带拉踩了我几下。
要是往常,她每夸别人一句就会拉踩我几下的,现在已经非常克制了。
我听着她们的话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高楼大厦,心里淡淡的；这要搁以前,我的道心得碎成粉末。
怎么不算一种进步呢我们娘两都成长了。
下车时,我千叮咛万嘱咐别带吃的,结果人家还是吭哧吭哧背了一大袋各种杂七杂八的粮食,蔬菜、水果、鸡蛋,还有一只杀好的鸡。
我顾不上纠结齐家嘉会不会嫌弃了,一股脑把所有吃的都掏出来留给齐家嘉,扛上减重后的麻袋、拽着老妈上楼。
我宿舍的小冰箱已经五十块钱转给隔壁栋的同事了,锅碗瓢盆我当赠礼送给她了。
我宿舍里现在就剩一张床,两个我收拾好的大行李箱。
老妈在我开门后惊呆了,她一副你这些年过的什么凄凄惨惨戚戚生活的表情看着我。
哦对,我没告诉她我马上要去西北了,没关系,她很快会知道的。
我放下包裹让老妈先去洗澡,手机正好响了,我一看来电显示,是何熠铭。
我不耐烦地按掉准备拉黑删除,立马收到他的短信让我下楼,说他在楼下等我。
我暴躁地下楼准备和他彻底了断,不明白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拉扯的。
下楼后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大捧红色玫瑰花,我眉头拧成两个大疙瘩,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神经。
【林夏,我……】
何熠铭的脸上破天荒地出现了羞赧的表情,他像青春期的小男孩那样不知所措地低头挠了挠头,像在措辞美丽情话。
【请打住！】我瞄到楼下的几个行人驻足停下准备好当NPC了,当即打断施法。
【我上次好像说明白了吧,我们一刀两断、一别两宽、一条大河滚滚向东流。你现在是干什么想和我玩追妻火葬场戏码啊】说话间我后退了好几步,抱着胸满脸的暴躁和厌恶。
我的反应没在他的意料内,他的眼睛闪过一丝不耐烦,语气立即生硬了几分。
【你能不能别闹了,我们这么多年感情……】
【我闹你妈闹你爹闹你祖宗十八代闹你个傻逼,谁和你闹了。】
我毫不顾忌形象破口大骂,他的表演真的是让我作呕,不知道我以前怎么做到的,能看着他、陪着他演了四年戏。
【我们有个屁的感情,说这话你恶不恶心。】
我的粗俗表现彻底镇住了他,他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紧接着更粗俗的来了,我妈抄着扫帚也下来了,二话不说挥舞着往何熠铭身上招呼。
【狗崽子就是你这个烂屌欺负我女儿,现在还敢来纠缠,看我打不死你！】
何熠铭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妇女吓了一大跳,我也吓了一跳,下意识阻止。
【妈！】
老妈理都没理我,拿出杀仇人的气势追着咣咣抽何熠铭。
何熠铭听到我的呼喊后愣了下,旋即挥舞着玫瑰花一边挡一边逃窜。
看着凌空飘荡的玫瑰花瓣里何熠铭狼狈逃窜的身影,我莫名联想到自己。
小时候,老爸、爷爷、奶奶打我时我也是到处逃窜,应该也是这么不堪。
我呆呆看着,突然觉得生活很荒诞,从眼前这幕迅速蔓延到我至今为止的整个人生。
我这该死的荒唐的恋情,以这样荒唐滑稽的画面彻底结束,也算有始有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