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丈夫定了一个五十人的包间庆祝。
我疑惑不解,直到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个孩子鱼贯而入。
男孩女孩,年龄不一,嘴里却异口同声地喊着：爸爸！父亲节快乐！
我愣在原地。
而他却神色自如,得意洋洋地解释：林玫能成为天才棋手,全靠我优秀的基因。
既然基因这么好,不多培养几个天才,那不是浪费
说着,他拉过一个满脸傲慢的女孩：这是盈盈,奥数省冠军。你别以为林玫有多出色,和盈盈比,她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我和女儿林玫对视一眼。
他完全不知道,我是前国际象棋大赛亚洲组冠军。
看来得让他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了。
……
1
这个是小朗,学校的围棋冠军。
这是芊芊,弹钢琴特别好,刚拿了区里的金奖。
思雨,英语演讲一等奖。
丈夫林智恒得意地继续介绍着这些孩子们。
还有这个,那个……都特别有前途,全是我的好种！
我脑袋嗡嗡的,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孩子。
他总算瞥见了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耐烦地砸了下嘴：
陈意,今天是老子的认亲宴,你别一张臭脸,败我兴致。
男人嘛,多子多福,尤其我这种优质基因,是不是皇帝哪个不是几十个孩子
说到底,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年纪大了,卵子质量也就那样。
如果不是你的基因拖后腿,林玫还能再聪明点。
他转头,冲那帮孩子一挥手：你们来跟这位阿姨打个招呼,你们叫她……
这时,他身边的一个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插嘴道：就叫她大妈吧。
一堆孩子大声喊：大妈！
林智恒笑起来：这名字真好,配她！
女人则一脸无辜：姐姐毕竟是智恒的正宫,年纪最大,又是妈妈,我让他们这么喊你,是尊敬你。
我正想说什么,简盈盈先开口了。
爸爸,大妈长得也太难看了吧
她歪着头,毫不掩饰脸上轻蔑的笑。
怎么长得这么胖还有眼袋。我奶奶看起来都比她年轻。
爸爸你怎么下得去嘴的
我脸色瞬间变了。
林玫一下子冲到我面前,大声回击：
你不能这么说我妈妈！
你才丑,你又没礼貌又丑！
林智恒立刻皱起眉,甩了林玫一个耳光：
林玫,你竟然骂盈盈你有没有家教
林玫不服,红着眼眶喊：是她先说妈妈的！
他冷哼一声：你妈本来就胖,难道不能说实话
他温柔地看着简盈盈：盈盈说话一向直,不像那些搞文艺的,矫情。
他又转头看着林玫：你就拿了个什么象棋的奖,有什么好骄傲的
简盈盈也说：就是啊林玫,不就是下棋吗,谁都会。
其他几个孩子也附和：我们天天在厕所里下棋。我爷爷会下,天天在公园和其他老头下。
林玫的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打转。
林智恒摇了摇头,一脸失望：有什么可委屈的你妈怎么把你教得这么玻璃心。
你要是真天才,别人一句话就能戳中你
这点心理素质,将来能干什么
他又看向简盈盈：看我们盈盈,从小就逻辑清晰,情绪稳定。
不是我偏心,优秀的人自然值得被偏爱。
我盯着林智恒那张得意的脸,想起了很多过往。
他创业时,父母卖了两套房,给他凑启动资金。
他公司刚起步,我挺着大肚子,熬夜帮他做报表。
他事业稳定后,一年回家不到三次。
林玫生病,是我和我妈轮流在医院陪着。
林玫学棋,是我爸每天接送,我们陪她复盘到深夜。
现在他说,都是他的基因好
我拉起林玫的手：我们走。
林智恒一把拽住林玫：走什么走一点实话都听不了
他冲那群孩子使了个眼色：来,给你们姐姐做个压力测试。
2
十几个孩子立刻围上来,把林玫堵在中间。
我愣了,什么压力测试
接着,一个男孩突然推了林玫一把。
胖大妈生的女儿,肯定也是废物！
下棋也好意思拿出来吹我爷爷在公园跟老头下棋还能赢两包烟呢！
你妈又老又丑,你爸根本不爱她,早晚会把你们赶出去！
有个胖墩墩的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壳,扔在林玫头上。
其他孩子见状,纷纷效仿。
橡皮屑、嚼过的口香糖、擦鼻涕的纸……
他们把手里的垃圾一股脑往林玫身上扔,边扔边笑。
我愤怒地冲过去,想护住她,却被另外几个孩子死死按住。
胖大妈你别激动啊,爸爸说了,这是压力测试！
你这种蠢人不知道吧精英都是这样的。
林智恒满意地点头：林玫,你要是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以后怎么在社会上混
林玫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其他人大笑：快看,她哭了,真好玩！
简盈盈拿起桌上的可乐,哗啦一下全倒在林玫头上。
可乐顺着林玫的头发往下滴,她的白裙子也被染成了褐色。
住手！你们放开我女儿！
我拼命挣扎,却被三个大孩子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林智恒得意地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这时,一个男孩钻出来,手里举着个矿泉水瓶。
爸爸,这是我攒了一星期的尿,本来准备浇花的。
先给废物姐姐补充点营养怎么样
其他孩子爆发出一阵哄笑。
浇她！快浇她！
灌她嘴里！
林智恒不但不阻止,反而鼓励道：好样的！不愧是我儿子,太有想法了！
简盈盈大笑,抢过瓶子,眼看就要往林玫身上倒。
我彻底忍不了了,拼尽全力推翻压着我的那几个孩子,一把打翻了瓶子。
尿液溅了周围孩子一身。
我紧紧地把林玫抱在怀里,不断安抚着她。
可下一秒,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我脸上。
陈意！你他妈敢破坏我的精英教育
我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
林玫吓得大哭：爸爸！你不能打妈妈！
林智恒反手也甩了她一巴掌：你不知好歹！我今天是在好心帮你！
我今天是为你好,你妈那套垃圾教育方式,教出你这种弱鸡废物！
我告诉你,将来你考不上大学,嫁不出去,靠卖淫过活,全是你妈害的！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像被轰了一炮。
卖淫
哪有一个父亲,这样诅咒自己的女儿
我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说：
林智恒,我们离婚。
他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笑出声：离就离！你以为我稀罕你
他转身搂住简盈盈：我有几十个孩子,个个比林玫强,不差她这条血脉。
我揽着林玫的肩膀,狼狈地冲出包间。
身后传来那群孩子的起哄声：滚吧胖大妈！
不要影响我们过父亲节！
在包间外,我的泪水早已糊满眼睛。
林玫却懂事地为我擦泪：妈妈别哭……我没事的,真的。
她越是这样说,我的眼泪就流得越凶。
她才十四岁啊,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晚上,把林玫哄睡后,我机械地打开电脑,处理工作邮件。
一条推送新闻跳了出来：
【企业家林智恒,携天才子女分享精英教育心得】
3
新闻上,是今天中午在包间拍摄的照片。
那些对我女儿恶语相向的孩子们,都变了一副样子,乖巧地围在林智恒身边。
而挽着他手臂的,正是那个年轻女人。
新闻上写,她叫简晴,简盈盈的妈妈。
我记得这个名字。
林智恒的营养品公司叫晴优,儿童零食品牌叫晴宝。
原来,通通都是她的名字。
我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眼前一片模糊。
他接受记者的采访,大谈天才教育,不断强调他基因的重要性。
这个白天还在用尿泼自己亲生女儿的男人,现在被捧成了教育专家
林玫在睡梦中不安地翻了个身。
我看着她带着泪痕的眼角,心如刀绞。
为什么,无耻的人反而活得最风光
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得知消息的我爸妈赶来了家。
我妈心疼地红了眼,喊着要我们离婚。
我爸却劝道,先不要冲动。
他递给我一沓资料：是时候让林智恒看看,我们家孩子的成功,是靠教育,不是靠他的破基因。
那是全国青少年国际象棋公开赛的报名表。
我之前就想替林玫报名,又担心会给她太多压力,就搁置了。
我爸蹲下来,和林玫平视,温和地说：
玫玫,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四岁就跟我学棋,记忆力,布局能力,洞察力都远远超过普通孩子。
你愿意去参加比赛吗
我们要把尊严赢回来,让你爸爸看看,谁才是天才。
林玫看着外公,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的脸上不再是昨晚的恐惧,而是倔强。
我突然想到了林智恒。
他靠作弊过了四级,靠托人混了学位。
他每次作业都让我帮他写,说自己的时间要拿来做更重要的事。
我那时候傻,真以为他在做什么大事业。
现在,我终于清醒了过来。
林玫决定参加比赛。
她每天跟着老师训练,经常练习到深更半夜。
我心疼又骄傲地看着她。
但很快,林智恒就宣布,简盈盈也要参加这个比赛。
我听得满脸疑惑,什么时候她也开始学棋了
林智恒嘲弄地笑：这么简单的东西,林玫都能拿奖,有我基因的人三天就能学会。
他喝了口茶,对林玫说：你啊,还是退赛吧。
盈盈比你小六岁,跟你分在一个组。你输了,脸往哪搁
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我说,不如早点退学,找个好男人嫁了。
虽然我承认,你有我的基因,比一般孩子强。
你爸爸我虽然优秀,我的资源毕竟也有限,不可能每个孩子都顾到。当然是投入回报更大的那一个。
他说着,还真掏出一个男人的照片——四十多岁,油头粉面。
这是白总,搞金融的。等你成年了,爸爸就把你嫁给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差点把水杯砸他脸上。
你滚出去。
林智恒笑得更嚣张了：真把她当天才行,你到时候别后悔。
咱们赌一把,要是林玫能赢盈盈,我立刻当众承认我林智恒就是个眼瞎的蠢货,把公司都交给你。
但要是林玫输了,你要承认是你陈意错误教育。
她马上退学,去技校学美容美发。成年之后就嫁给白总当三房。
我还没开口,身后传来林玫坚定的声音。
我赌。
她一字一顿地说：
我是不是天才不重要,但你,不配当我爸爸。
我的爸爸,不会拿手机拍我被欺负的样子,不会让我退学去嫁人。
我不会退赛。我会赢。
我鼻子一酸,差点没控制住眼泪。
我的女儿,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长成了大人。
很快,比赛日到了。
比赛现场人山人海,我坐在观众席,手心满是汗。
林智恒怀里揽着简晴,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是决赛,冠亚军之争。
林玫对阵简盈盈。
从初赛开始,简盈盈就势如破竹。
所有人都说她是神童。
媒体封她为新生代棋坛奇迹,林智恒在采访时笑得春风得意。
我承认,我开始紧张了。
我看着我女儿从四岁咿咿呀呀识子,到七岁初次下出绝杀。
她花了十年,走到这个舞台。
我怕她受伤,怕她输了之后被那些人践踏尊严,更怕她从此怀疑自己。
对战钟声敲响,林玫与简盈盈隔桌而坐。
简盈盈落子极快,步步凶狠,一开局就迅速吃掉林玫两个子。
观众席响起一片骚动。
我的额头不自觉冒出冷汗。
我看到林智恒笑得得意洋洋,简晴坐在他旁边,已经迫不及待开始接电话安排冠军采访。
而台上的林玫,却没有丝毫慌乱。
她端坐在棋盘前,神情冷静得出奇。
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在强装镇定,但很快我意识到不对。
她的神色,是一种洞察真相后的笃定。
我记得,她小时候学棋时,外公总说：好棋手不怕输棋,只怕输心。
现在,她的心并没有乱。
她再次落子,简盈盈抬头看了一眼裁判,之后飞快回击。
接着,林玫抬起头,视线落在裁判席上。
她举手示意暂停。
全场一愣。
裁判神色微变：林玫选手,你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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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林玫站起来,清晰地说：
我怀疑对方作弊。
我惶然站起身,林智恒却嗤笑：输不起就别上去丢人。
林玫继续说：
简盈盈只学了半年国际象棋,但技术非常老练,这不合理。
并且,我注意到,每当她快要出错时,你——
她转向裁判,你就会突然挠下巴,或者调整衣领和袖口。
我早就察觉了,从初赛到复赛,你的这些动作总是紧跟着她的关键性落子。
所以,我请求复查比赛录像,核实裁判是否通过肢体语言进行暗示。
她的声音刚落,场下顿时一片哗然。
作弊不会吧……
我也注意到了,那裁判总是摸鼻子,拽袖口,好几次都太巧了。
要是真的,那也太黑了吧,这可是青少年全国赛啊！
有记者站了起来,奔向组委会。
很快,组委会果断宣布暂停比赛,并调取现场录像核查。
不久后,新裁判上台,宣布比赛继续。
这一次,没有了暗示的简盈盈,彻底变了一个人。
她一改之前的凌厉风格,出子犹犹豫豫,步步失误。
没多久,她就彻底崩盘,被林玫将死。
她满脸通红,手指狠狠捏着棋子,不肯放下。
我不认输！
林玫落下最后一子,稳稳堵死她所有退路。
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我激动得站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林玫站起身,朝全场鞠了一躬。
她走下台,径直走向林智恒。
她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请你对我妈妈道歉。
林智恒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恶狠狠地说：
比赛就是有输有赢,今天你赢了,是你运气好！
再下一局试试能不能赢就不一定了！
林玫点了点头：行,我们再来一局。
组委会允许加赛。
林玫开局便用了一套不常见的布局,简盈盈完全看不懂,第一步就乱了节奏。
她一会儿咬手指,一会儿盯着观众席。
可没人能再给她提示。
才第九手,林玫就下出一个双向夹击。
简盈盈彻底慌了,几乎是闭着眼睛在乱下。
最终被林玫彻底将死。
全场爆发出一片掌声和嘲笑。
这下看清楚了吧
刚刚那场可不是林玫运气好,是她实力就碾压！
神童呵,笑死人！
林智恒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他指着简盈盈大骂：
你个废物！
三天教你都教不会,你不是说自己聪明连个死局都看不出来
简盈盈委屈地哭了：你说我是天才的,是你让我来的,是你……
闭嘴！林智恒怒吼,丢人现眼的东西！
我看着林智恒那副恼羞成怒的嘴脸,一字一句道：
林智恒,现在请你兑现承诺。
你说的,如果林玫赢了,你当众承认你眼瞎,是个蠢货,还要把公司交给我。
现在她赢了,还赢了两局。你该履行承诺了。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嘴硬道：比赛是有偶然性的……再说了,一个孩子赢个比赛而已——
我打断他：林玫不是靠运气,是靠十年如一日的努力。
而你,只是个又蠢又自大的混蛋。她的成功,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要和你离婚。
5
林智恒终于慌了,伸手来拉我：
老婆,你别冲动,我那天一时生气……这样,我马上和简晴还有简盈盈断绝关系,行了吧
他话音未落,林玫已经走上前：
这句话该我说,我要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林智恒瞪大眼：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你爸爸啊！
林玫摇头：你不是。你只是一个生物学意义上的供精者,没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只会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林智恒还想说话,手机却震动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您是简天泽的父亲吧麻烦您有空来一趟学校。
她口中的简天泽,是简盈盈的弟弟。
就是那天那个要拿尿泼我女儿的男孩。
简天泽同学的学习情况非常糟糕,我们怀疑他存在认知障碍,建议您带他去做个智商测试。
林智恒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什么测试
智商测试。因为他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全,还把三角形说成是三角饭团,上课总是画火柴人打架图……
我听着电话里的内容,忍不住笑出了声。
接着,我拉起林玫的手,转身就走。
从此以后,她再无这样的父亲。
我,也再无这样的丈夫。
回到家后,我第一时间就请了业内最顶级的诉讼律师,为我拟离婚协议。
律师让我放心,他这几十个私生子,就坐实了他婚内出轨的罪名,足够让他把家底赔穿。
他要是敢抵赖,我就陪他在法庭上死磕到底。
他以为我软弱,那是因为我爱过。
而现在,我不再爱了。
办完这些事,我一个人回到了婚前的书房。
棋盘静静地躺在抽屉角落。
我默不作声地将棋子一颗一颗摆上棋盘。
我曾是国际象棋亚洲组冠军,整个棋坛媒体都曾高喊我是亚洲最有潜力的女棋王。
那时的我意气风发,眼里只有清晰的路径和布局。
可后来,我遇见了林智恒。
他说：你一个女人,下棋能干什么结婚生孩子才是王道。
我动摇了,为了所谓的爱情,退出棋坛,告别赛场,在家煲汤烧菜、育儿做饭。
他在外面光鲜亮丽,我在家里悄无声息地凋零。
我的人生,从一盘华丽开局的棋局,变成一盘死局。
我握着棋子,落下一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少女时期的自己。
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附属。
是我自己。
我报名了成人国际象棋大赛,要找回我曾经的梦想。
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裁判收了简晴的高额贿赂,帮她作弊。
所有家长们都愤怒了,要求重新比赛。
没过多久,林智恒灰头土脸地找上门来。
老婆,求你,你听我说……
我语气平静：有什么事,先把离婚协议签了再说吧。
我知道,他必然不想签。
简盈盈的人设崩塌,从神童少女到造假丑闻主角。
一夜之间,之前的投资商全部撤资,赔偿金额翻倍。
而他的那些孩子们,今天这个打架,明天那个倒数第一。
更有甚者,一个九岁的小男孩偷偷溜进女厕所偷拍,当场被人送进警察局。
他焦头烂额地处理善后,外面有债主堵门,家里有一个个不安生的私生子。
他跳楼的心都有。
这些孩子们,真是完美地继承了他的混蛋基因。
6
他看着我,慢慢地,耻辱地跪在了地上。
陈意,我真的知道错了。
求你,别离婚……是我对不起你,你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弥补你。
我们夫妻一场……你忍心看我这样
我轻轻抬眼,唇角含笑：
你说得对,我们是夫妻一场。
可我现在想想,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跟你结婚。
林智恒,你天天说我胖,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胖
他一怔,像是没想到我会说这个。
他可能不记得了,但我记得。
那一年,我们刚结婚不久,他查出了白血病。
医生说要配型骨髓,但我的体重达不到标准。
我慌了,怕他真的会死。于是我每天喝高热量营养粉,强行增重,只为让体重达标,能救他一命。
后来,结果出来了,是误诊,他健康地出院了。
但我却因此代谢紊乱。
他肆无忌惮地说我胖,嘲讽我好吃懒做,一点身材管理都不愿做。
他理所当然地去外面找小情人,她们一个个青春靓丽,我回头看自己臃肿发福的身材,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的纵容,险些把我自己推入深渊。
林智恒咬着牙,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接着,又扇了第二个和第三个。
我知道了……是我该死,我错了。
老婆,求你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改,真的改……
他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若是换做从前,恐怕我就真的动摇了。
这时,林玫卧室的门开了。
她走过来,把一沓资料甩在林智恒面前。
那是整整一百多页的调查报告：
知名企业家林智恒名下公司涉嫌财务造假,主打产品含违禁成分,宣传数据伪造,专利来源抄袭国外过期技术……
她淡声说：我已经联系了媒体,也报给了质监局和食药监。
林智恒不敢置信：林玫！我是你爸爸啊！你要报警抓我吗
林玫笑了笑：我这辈子最恶心的一件事,就是身体里流着你的血。
我会让你声名狼藉,官司缠身。
林智恒跌坐在地上,还什么都没说出口,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刚喂出一声,对面就传来哭喊声：
不好了！盈盈从教学楼跳下去了！说要死给你看！
林智恒整个人化石般愣住。
几秒后,他暴吼出声：跳楼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她跳的！别来烦我！
手机被他砸在地上,屏幕碎裂。
林玫平静地看着他：看来,妹妹的承压能力不行啊。
她顿了顿,要不要给她一点压力教育
但事实是,简盈盈并没有真的寻死。
她只是从教学楼二楼跳了下去,摔断了一条腿,人没有大事。
林智恒到了医院,立刻拖着打着石膏的简盈盈去测了智商。
报告显示简盈盈智力水平略低于平均,注意力障碍倾向,逻辑能力薄弱,学习适应能力不佳。
他看着报告,咬着牙说他不信。
第二天,他又带她换了一家机构。
结果一模一样。
林智恒崩溃了,他狠狠甩了简盈盈一个耳光。
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天天补课,我请全国最顶级的名师团队。你必须替我把脸找回来！
三个月后,你要能上财经杂志头条,重新出名。你要是上不去……
我就把你送去封闭集训营！
7
接下来的日子,简盈盈早上五点起,凌晨两点睡。
饭吃三口就被收走,错一道题罚抄一百遍,每抄错一个字加十遍。
指导她的第一位老师,是本地最贵的教育专家,号称状元收割机。
十天不到,辞职了。
第二位老师,是北大退休教授。
当天就气得血压飙到200,直接去了医院输液。
第三位是专门辅导熊孩子的心理学专家,来了一周,也跑了。
林智恒气得摔坏了三台平板电脑。
他怎么都想不通,天才女儿,怎么就变成了一个蠢蛋
原来,她之前所谓的天才证书,都是简晴通过陪人睡觉换来的。
毕竟一张证书,就能换来投资商的几十万甚至百万投资。
简晴从中抽了成,剩下的才进林智恒的钱包。
而一看林智恒翻车,她早就投入了其他人的怀抱。
一晚,他推门进书房,看见简盈盈趴在桌上玩游戏,气得把她揍了一顿。
简盈盈大哭,连声喊自己就是记不住。
林智恒破口大骂,却心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被紧急送进医院。
几天后,最终确诊急性白血病。
医生说,他必须尽快配型,尽早做骨髓移植,才能保住性命。
林智恒不敢相信：怎么可能……这又是误诊吧
医生把单子放在他面前,让他自己看。
林智恒看了报告,不断摇头,瘫在病床上大口喘气。
几秒后,他慌乱地抓起手机,拨通了我的电话。
老婆……老婆……
求你帮我……求你救我一命,好不好
你还记得吗当年我误诊,你为了救我增重……我现在是真的病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对我的好,但我……我不想死。
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你再为我配一次型,只要你救我,我以后就当你是祖宗！
我听着他一字一句的哀求,轻笑了一声。
对不起,我的基因不好。
给你捐了骨髓,怕你以后出了什么事,反过来怪我。
你的祖宗,我当不起。
我不等他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病房里只剩下林智恒一个人,他摇着头,自言自语：
没事,没事……我还有那么多孩子,总不能都不匹配吧
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啊！
他立刻叫人,把他那帮所谓的天才子女全都召了回来。
他坐在病床边,用哀求的语气说：
你们是爸爸的希望,是爸爸拼命创造出来的奇迹！现在,爸爸病了,需要你们的帮助。
配型捐骨髓,救爸爸一命,你们肯不肯
一个穿着潮牌的男孩第一个拒绝：捐骨髓我刚考进体校,还想打比赛,不想进医院。
旁边的小女孩翻了个白眼：你之前跟别人说我是意外怀孕,现在又来要我骨髓你当我是血包
另一个短发女孩小声说：我怕疼,我不要……
林智恒怒不可竭：你们一个个白眼狼！老子养你们干嘛的吃我的喝我的,现在用你们一点骨髓,居然跟我推三阻四！
一个和简盈盈同龄的男孩冷冷开口：
上次你见我,连名字都叫错了。要骨髓的时候,想起我来了
别以为我忘了你让简盈盈抢我学位名额的事,你对我说,优胜劣汰。
你死了也是你活该。
林智恒愣在原地,仿佛挨了一记闷棍。
他呼吸急促,嘴唇颤抖地指着他们,吼出一句：滚！都给我滚！
孩子们没一个回头,蜂拥着离开了病房。
林智恒跌坐在床边,绝望地痛哭失声。
8
此时,我和林玫,已经坐在飞往瑞士的航班上。
林玫已经通过国际象棋协会的选拔,被特批加入世界青少年棋手集训营。
我作为她的家长兼陪练,陪她一起训练,和前国际棋后同台观摩。
而林智恒,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自从孩子们拒绝为他捐骨髓,他便更加疯狂地寻找我们。
她们去哪了她们怎么能抛下我
他给我打电话,却传来冰冷的语音提示：【您拨打的号码已暂停服务。】
他疯狂地把所有能联系到的人打了一圈。
可回应他的,只有死一样的沉寂。
他开始失眠,整晚整晚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我们母女。
他仿佛突然意识到,这世上真正关心过他的人,已经永远不在他身边了。
而他身边剩下的,只有催他还债的律师。
每天他醒来,面对的是最低限度的治疗,还有满天的诉讼信和催款单。
他开始通过社交平台发公开信求助,恳求女儿回头救父。
但他那张脸,早就因为之前的种种丑闻臭名昭著了。
他的账号评论区乌烟瘴气：
【你就是那个抄国外过期专利的骗子吧】
【天才父亲十几个情妇,大清早就亡了！】
【我看他得病就是纵欲过度,怎么还不死】
林智恒看着这些评论,气得昏倒过去。
而地球的另一端,林玫坐在棋盘前,对面是来自冰岛的天才少年。
二人对决如火如荼。
几步之后,林玫落下一子。
将死。
全场掌声雷动。
她如今是国家重点培养的棋坛新星,而不久后,我也拿到了国际象棋大奖赛金奖。
距离上一次拿奖,已是整整十五年。
那时,我风光无限,却因婚姻沉沦、退赛、发胖、被冷嘲热讽,甚至沦为全职妈妈的反面案例,所有人都说我完了。
可如今,我不仅瘦身成功,事业回春,更是以国际象棋文化推广大使的身份,在全球巡回讲座。
掌声中,我含着泪看向坐在台下的林玫。
她穿着国家队的制服,也含泪望向我。
她不止一次在采访中说：是妈妈教我下棋,也教我如何做人。
而我更清楚,是她,救了我。
是林玫用一次次的冠军、一次次的成长,让我从泥潭中重生,从一个被婚姻摧残的弃妇,重新成为棋坛女王。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ICU病房里,林智恒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
手机屏幕是一张他和我,还有林玫的旧合照。
照片中的我笑得明媚,林玫依偎我怀里,那是她七岁那年,第一次参加国际象棋公开赛,赢得了冠军。
那是他人生中唯一值得骄傲的照片,却也是他永远失去的未来。
陈意……玫玫……他眼中涌起泪水,却再没力气喊出口。
病房里空无一人。
他的十几个情妇,早在他被查出白血病时就纷纷卷钱跑路。
他直到咽气,身边都没有一个人。
他的人生,从万人追捧的天才之父,走到众叛亲离,死后都无人收尸的地步。
而我正在瑞士,看着电视里我的采访。
那天,我捧着冠军奖杯,说出了埋藏心底多年的话：
十五年前,我为一个男人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今天,我要告诉所有女性——不要为任何人放弃自我。你的价值不取决于别人的评价,而取决于你对自己的坚持。
最后,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女儿林玫。是她让我明白,最好的母爱不是牺牲,而是成为她的骄傲。
台下,林玫含着泪用力鼓掌。
我们的新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