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二叔的皮鞋狠狠踹在我肋骨上时,我听见咔的一声脆响。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整个人蜷缩着撞向墙角。昨晚还温柔给我夹菜的手,现在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提起来。
装什么可怜二叔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早就想教训你了!没用的废物!
爸爸抓起茶几上的鸡毛掸子,弟,按住她!
粗糙的掸子柄抽在我的手臂上,我疼的发出尖叫。
让你不听话!爸爸每抽一下就咒骂一句,让你浪费粮食!
掸子柄第三次落下时,皮肤绽开一道血痕。
我拼命挣扎,却挣扎不出爸爸的鞭打。
妈......妈......救我......我向她伸出手。
她只是轻轻啧了一声:早这么乖不就好了真是犯贱!
突然大门被人拍响,里面的人在干什么怎么听到有人喊救命!我们是警察,不出声的话我就闯进来了!
警官,您别误会。妈妈抢先打开门,眼圈说红就红,我女儿自从残疾后......心理状态不太好......老是自残加大呼小叫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我瘫在地上,看着警察犹豫的表情。
他们扶起我时,妈妈突然抽泣着抱住我:妈知道你疼......但你不能总伤害自己啊......
警察查看完伤口,又看了看我残缺的腿。
年长的那位叹了口气:孩子你这是干什么我昨晚还看到你们一家其乐融融的聚餐呢,你好好听话,你们做家长的也要请心理医生给她看看啊。
爸爸和二叔站在警察面前连连点头,二叔粗糙的大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他指甲深深掐进我皮肤里,眼神里的警告像刀子一样扎过来——敢乱说一个字,就打死你。
谢谢警官关心。妈妈抹着眼泪把警察送到门口,我们一定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防盗门关上的瞬间,妈妈脸上的泪水立刻抹掉了,她转身阴鸷的看向我。
贱人!她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居然敢喊救命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我蜷缩着护住头,二叔的皮鞋已经踹在我腰上。爸爸揪着我头发往墙上撞,我听见自己额头撞在瓷砖上的闷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打累后将我拖回房间关上了门。
我蜷缩在墙角,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我看向床头的手机,发现手机卡已经被拔掉了,但还是可以报警的。
就在我打算报警时,突然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点开一看居然是那个警察的名字,我不会听错的,那个警察走之前他同事有喊他的名字。
我惊恐的抱紧自己,怎么回事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拖着疼痛的身体爬到窗边,每动一下肋骨都像被火烧。窗台很矮,小时候我常从这里偷溜出去玩。现在这成了唯一的生路。
能行的......一定能行的......我咬着牙把椅子推到窗前,残缺的腿在木椅上磨出血痕。
二楼不高,但对我这副残破的身体来说如同悬崖。我闭眼翻出窗外,坠落时下意识护住头部。右腿残肢先着地,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5、
不能......不能停......我咬破嘴唇保持清醒,指甲抠进泥土往前爬。
就在快要爬到院门时,客厅的灯突然亮了。我僵在原地,听见二叔的怒吼:那贱人呢
窗户开着!爸爸的声音像炸雷,快找!她跑不远!
手电筒的光柱扫过灌木丛,我拼命往阴影里缩。
找到你了。阴影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我的嘴。我惊恐地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是那个警察!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沈知夏熟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我转头看见那位曾经来过的警察坐在床边,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警官......我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袖口,激动的说道:你没有变!没有想要打我!太好了,警官救我,我要报警,他们要打死我,救我......
他轻声说道:你先冷静点,我在巡逻时发现你晕倒在院子里,就跟救护车一起来了。
我猛地扑向他,泪水浸透他的制服:警官,求你救救我......你不要变成他们那样,他们都想打我,想要打死我啊,救我......
我语无伦次地讲述这些天的遭遇,所有人都恨我,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怕......
他轻拍我后背,你先冷静点,有我们警察在这里,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我浑身一颤,看见爸妈和二叔走进来,他们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担忧。
啊......我尖叫着往后退,输液针头被扯出,血珠顺着针眼渗出,放开我!他们来了!他们来了!我不要在这里......放开我......他们会打死我的......
旁边的女警紧紧抱住我挣扎的身体:知夏!你冷静点!看着我!她强迫我与他对视,没有人要伤害你!有警察在,我们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你先冷静下来!
我疯狂摇头,捂着闹到害怕的缩在一起:你们也要这样对我吗为什么连你们都......
患者情绪又失控了。穿白大褂的医生快步走来,手里的镇静剂闪着寒光,按住她。
警察死死扣住我的手腕:沈知夏,你冷静点......你看看他们都变成什么样了
我抬头看向爸妈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结痂伤口,有些还渗着血。
警察甚至还拿起手机给我看监控录像,画面里的我像个疯子一样撕咬自己的手臂,而爸妈试图制止时,被我抓得满手是血。
甚至我说的短信都是空的,同时也没有任何删除的痕迹。
那些短信......居然是假的......是我的问题我怎么会......我哆嗦着摸向手机,确实收件箱空空如也。
医生将针头刺入我的静脉:你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典型症状。你把所有关心你的人都幻想成了施暴者。
二叔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新鲜的牙印:丫头,这是你昨天咬的。你说我要打断你的腿......这怎么可能啊!丫头你就听医生的话吧......我们可都是想你好好的啊......
6、
监控画面还在循环播放,我独自在房间里尖叫、打滚,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原来......我瘫在枕头上,泪水无声滑落,真的是我病了......
镇静剂开始起效,我慢慢陷入黑暗。
至此以后我就在医院看病,每天按着医生的要求吃药,只是我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医生说这是我的身体快好了。
吃完医生给的药后,我躺在病床上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准备入睡。
但药效似乎有点慢,我轻手轻脚爬起来,推着轮椅想去走廊透透气。
拐角处传来压低的人声,我悄悄靠近,看见二叔和爸爸躲在消防栓后面说话。
......快结束了,那死丫头很快就要没命了......
......不枉费我们给她吃的那些药......
我猛地摇头,指甲掐进掌心。又是幻觉吗医生明明说我快好了,怎么会这样
轮椅不小心撞到墙,发出咚的声响。
爸爸立刻转过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知夏他快步走来,脸上的皱纹挤成慈爱的模样,怎么不睡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爸爸,对不起......我揪着病号服下摆,我好像又犯病了......居然听到你们说要害我......医生明明说我要好了的,怎么还这样爸爸,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二叔的手搭上我肩膀:傻孩子,不会的,有我们在,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们刚刚是在商量给你转院的事,我们打算带你去更大的医院去看,很快你就可以完全好了。
他转头对爸爸使了个眼色,我去叫医生来。
医生很快带着镇静剂赶来。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我听见他们在我床边低声交谈:
差点被这死丫头发现。二叔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放心吧,她不会发现的,很快就要结束了,一切都是我们的了。爸爸冷笑。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林笺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真可惜车祸只废了她的腿。
她把文件递给爸爸,不过很快就能彻底解决了,快点动手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我拼命想睁开眼睛,但药物已经发挥作用。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三人在我病床前阴冷的看着我......
当我睁开眼时,看见爸妈正在病房里收拾行李。
醒了妈妈转身时,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我们这就转院。
去哪家医院我疑惑的问道。
当然是更好的医院。他走过来帮我拔输液针,那位教授可是那个医院权威医生,我约了好几次才约上的,有他看你的病,你一定就要好了!
看着三人的动作,我没有说话,乖乖的看着他们收拾东西。
引擎发动后,我终于开口:昨晚林笺来过了吧
车内突然安静得可怕,后视镜里,我看见驾驶座的爸爸手指关节泛白。
又出现幻觉了吗我们很快就要到医院了。对了,包里还有医生给的药,先吃药吧!妈妈假装镇定的说道。
我无视她的话,也不肯吃她给的药。
她说‘等不及了’。我盯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是在等什么等我死吗
7、
急刹车让我的轮椅猛地前冲。二叔转身一把掐住我脖子,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妈的,贱人!你果然都听见了!既然如此,也不用等去到那个地方了,现在就动手吧!
爸爸立刻从手套箱掏出一支准备好的针剂,他扯开我的病号服领口,针尖抵在锁骨下方:放心,这个比镇静剂舒服多了......
用这个太浪费了!直接到前面处理掉算了!妈妈突然按住他的手,嫌恶的说着。
二叔揪着我的头发往车窗上撞,我的额头磕在玻璃上发出闷响:贱人,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活命林笺早就等不及要继承林氏了!
面包车拐进荒草丛生的厂区,生锈的铁门在车后缓缓关闭。
我被拽下车时,看见林笺慢慢的走出来。
真遗憾。她蹲下来抚摸我残缺的右腿,指甲突然狠狠掐进伤口,亏我费尽心思给你搞了个车祸,居然没死成,要是车祸时直接撞死就好了,也省得我们做这么多了!不过现在处理掉你也是一样的!
我强忍腿上的剧痛,嘴角勾起冷笑:是吗那你可要落空了。
林笺的指甲还掐在我伤口里,闻言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厂区铁门突然被撞开,数道车灯如利剑般刺破黑暗。十几个黑衣保镖冲进来,瞬间将二叔按倒在地。
知夏小姐!为首的保镖一把抱起我,小心翼翼放在轮椅上。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缓步走来。
爸。我轻声唤道。
林笺的脸色瞬间惨白:贱人!你乱喊什么那是我爸!
她扑向男人,爸!别信这个精神病的话!她有妄想症!她最会骗人了的!别信她......
男人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林笺踉跄着摔在水泥地上。
怎么我不信我亲生女儿,信你这个冒牌货真当我是傻子吗林国梁蹲下身,捏住林笺下巴嫌弃的将她甩开。
他转向被按住的三人,声音冷得像冰:调包我的女儿,做局害她残废,还想继承沈氏然后陷害我
皮鞋碾过林笺的手指,你们也配吗将他们抓起来,我要他们这辈子都在监狱里面后悔,放心,我会找人‘照顾’你们的。
林笺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不,爸,我没有想这样做!你们都被她骗了!她就是个疯子!她有精神病!她说的都是假的!
她的指甲在地面上抓出几道血痕,妆容也花了,活像个疯婆子。
爸!她突然转向林国梁,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才是您的女儿啊!你不能相信这个贱人!你忘记这些年对我的好了吗我没有骗过你!是他们!都是他们逼我这样做的!
林国梁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是吗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份文件,扔在林笺面前,那是林笺偷偷下药的一切证据已经想要伪造遗嘱的文件。
林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颤抖着手想去抓那份报告,却被保镖一把按住。
不......不是我......她的声音开始发抖,这是假的......一定是......
8、
这时,被按在地上的二叔突然挣扎着抬起头,面目狰狞地吼道:林国梁!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早知道我就直接弄死那个贱丫头......
闭嘴!林国梁猛地一脚踹在他脸上,二叔的鼻血顿时喷涌而出,把他嘴堵上!
妈妈——不,那个恶毒的女人此刻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林笺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废弃工厂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沈知夏,你以为你赢了吗她的眼神变得异常疯狂,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是个残废!永远都是!
她的表情扭曲得可怕,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就算你回到林家又怎样你这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哈哈哈......
我平静地看着她发疯,轻声说道:至少,我还能活着。
这句话仿佛刺激到了她,林笺突然暴起,竟然挣脱了保镖的钳制,朝我扑来:贱人,你陷害我!我要杀了你!
好在身边的保镖狠狠地压住了她。
把他们带走。林国梁冷冷地命令道,按法律程序走,该判的判,该关的关。
他走到我身边,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声音温柔得和刚才判若两人:女儿,我们回家吧。
我笑着看着他,轻声回应:好。
一年后,林国梁的卧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我推着轮椅来到他床前,他虚弱地睁开眼。
知夏......帮我叫医生......他声音嘶哑。
医生来过了啊。我平静地说,给你开了药,你忘了吗
他突然激动起来:胡说!医生根本没来!咳嗽了几声,你想害死我
我轻轻摇头:爸,你出现幻觉了。
贱人!他猛地撑起身子,你别以为我老糊涂了!是你,是你偷偷换了我的药!
我看着他狰狞的表情,突然笑了:终于不装了您看到我第一眼时的嫌弃,我可没忘记,还有你刚开始纵容林笺伤害我的事情我也知道!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知夏,爸爸错了......我知道错了......叫医生来吧。
现在林家是我说了算,医生不会来了。我转动轮椅靠近,你知道吗我查清楚了,那些陷害我的药是你给林笺的吧。
林国梁的脸色瞬间惨白,还想解释说不是他。
我盯着他浑浊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妈妈难产时,你连看都没来看一眼!谁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根本就不在乎!
胡说!他剧烈咳嗽起来,唾沫星子喷在床单上,都是林笺她妈妈......是她......掉包的你们,不然你不会经历那些痛苦的......他喘着粗气,枯瘦的手指抓住我的轮椅扶手,别忘记了,是我帮了你!
我冷笑一声,呵,帮我还有那什么所谓的亲情,什么所谓的富贵,你觉得我在乎吗至于你说的亲情,你又在乎吗你只在乎你自己!
突然俯身揪住他的衣服领口,呵,你愿意帮我要不是外公识破林笺的身份,你会管我的死活
贱人!他突然暴起,却有无力的趟了下去,当初就该让林笺弄死你!
我转动轮椅逼近床边,金属扶手重重撞在床沿发出闷响,可惜啊......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知道我这段时间在查什么吗我死死盯着他浑浊的眼睛,查那天他们到底要送我去哪里那个让你们觉得一定会成功的地方
9、
林国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
我查出来了!就是你用那种药害了无数女孩的地方!你这个恶魔!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我猛地拍击轮椅扶手,金属撞击声在房间里炸响:你以为我认回林家是为了什么为了叫你一声爸
突然大笑起来,我是为了亲眼看着你下地狱啊!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扳倒你这个恶魔!
林国梁的瞳孔剧烈震颤,枯瘦的手指抓紧了床单。
记得那年失踪的苏媛吗我俯身逼近,闻到他身上难闻的气味,我最好的姐妹,最后在河里泡得面目全非......
指尖划过他青筋暴起的脖子,法医说她体内有种特殊药物残留,死前就在你经常出没的一个会所里面工作!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我花了三年时间追查,我慢条斯理地打开手机相册,展示苏媛生前的照片,终于发现所有线索都指向你!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四处求证想要揭开一切却被你压了下来!我真恨我自己没有能力扳倒你!
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而林笺那个蠢货,居然让我知道原来她不是你的女儿,而我才是!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有机会了!哈哈哈哈......真是上天都要帮我!
贱人!他嘶吼着挣扎,你竟敢算计亲生父亲!
算计我冷笑着转动轮椅后退一步。
比起您的手段,我还差得远呢。手指轻敲轮椅扶手,要是真像您这么狠,就让你尝试一下那些无辜女孩的痛苦!
林国梁像条疯狗一样挣扎着要扑过来,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弑父的畜生!
弑父我歪着头欣赏他的丑态,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父亲!
抬手看了眼腕表,啊,时间差不多了,警察应该到楼下了。
他的咒骂声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睛里终于露出真正的恐惧。
别担心,我温柔地替他整理了下歪斜的睡衣,我已经联系好了媒体,明天头条你包了。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放心,你最在乎的名声,我会亲手毁得干干净净。
看着他惊恐的眼神,我满意的笑了。
这下他们都能整整齐齐的待在监狱了。
三个月后,我坐在远处,看着那些被解救的女孩们和家人团聚。
当天下午,我独自来到苏媛的墓前。
墓碑上的照片里,她永远停留在22岁最美好的模样。
媛媛,那个地方已经被查封了,林国梁被判了死刑,林笺他们也都进去了。所有的真相都浮出水面了,一切都過去了,你在天堂要好好的。我把一束白色郁金香放在墓前,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石碑。
离开时,我在墓前放下一枚徽章,那是苏媛基金会的标识。
这半年,我用林家的资产成立了专门救助受害女性的公益组织。
希望以后的女性都再也不会遇到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