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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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起身着一身大红婚服,快步上前走到我身旁。
只见他伸手扣住方鹤安的手腕,顺势一转,紧接着抬腿,一脚将方鹤安踹翻在地。
随后,他温柔地把我搂进怀里,轻声问道:娘子,吓到了没
我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仰起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
你能站起来了
裴云起那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光芒,他微微俯身,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笑着说:
早就好了,只是瞧不上你那个庶妹,就多坐了两天轮椅罢了。
他笑得有些俏皮,又把我搂紧了几分。
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我的脸瞬间红了。
方鹤安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满脸不屑地说:
你就是那个传闻中半死不活的小侯爷
滚一边去,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裴云起看向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冰冷。
秦静容直勾勾地盯着裴云起,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娇声喊道:云起哥哥......
我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这一声娇喊,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裴云起伸手捂住我的耳朵,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别听,这声音脏。
我忍不住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乖巧地冲他眨了眨眼睛,随后牵起裴云起的手,说道:
走吧,吉时快要到了,别在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方鹤安追了上来,张开双手,拦住我们的去路。
听雪,为了气我,你还真要跟这个男人成亲
行,算我怕了你。你现在给我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不会再娶静容了,我的娘子只有你一个人。
秦静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上前一把抓住方鹤安的衣袖,质问道:
鹤安哥哥,你在说什么今天可是我们的婚礼啊!
你给我滚开。
方鹤安一把将秦静容推倒在地。
见我没有反应,方鹤安明显慌了神:秦听雪,你的目的达到了。只要你现在回到我身边,我就带你回家拜堂成亲。
我冷笑一声:妹夫,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婚丧嫁娶,互不相干。
方鹤安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你在说谎。你亲口说过会爱我一辈子,要做我的娘子。秦听雪,你只能跟我成亲。
他嘶吼起来,你过来,你给我过来!
裴云起眼神一凛,立刻将我护在身后。
方鹤安失控地冲过来,却被裴云起的侍卫一把拽住。
两人用力扳住他的胳膊,往下一压,方鹤安双腿一软,扑通
一声,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近乎哀求地说道:秦听雪,你赢了好不好我给你磕头认错,你别跟别人成亲。
我从裴云起身后探出头来,裴云起却突然转身,将我紧紧搂进怀里。
他把我的头按在胸口,声音从胸腔传来,带着一丝颤抖:
听雪,还记得咱们交换婚帖那天我说过什么吗不管你在想什么,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着,他收紧手臂,仿佛要把我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我轻轻拍了拍裴云起的后背,安慰他说:
我不后悔,你别担心。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
裴云起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一些,轻声说:好,我等你。
我仰起头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唇上覆盖上一片温热。
裴云起微微颤动着睫毛,青涩而认真地吻着我。
我先是瞪大了眼睛,僵了几秒钟,随后大方地回应着他。
秦听雪!
方鹤安喊得嗓子都破了音,你们分开,听雪,你不能这么对我。
裴云起吻得我几乎窒息,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我喘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渐渐平稳。
我嗔怪地看了裴云起一眼:别闹了。
我走向方鹤安,此刻心情异常平静。
方鹤安,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从你选择要娶秦静容为妻的那天起,我们就已经结束了。我不是为了气你,也不是什么激将法。我就是单纯地,不爱你了。
方鹤安仰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不会的,你不会的。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我挽起裴云起的胳膊:走吧,夫君。
好。
裴云起眉眼含笑。
我与裴云起的盛大婚礼,轰动了整个京城。
婚礼结束当天,我们便坐着马车,去探望在寺庙静修的裴家老夫人。
半个月后,我们回到了京城。
这时我才得知,有人把方鹤安向我忏悔的事情传了出去,很快流传开来。
此事瞬间引发热议,被众多文人雅士、市井百姓纷纷谈论。
有百姓为我打抱不平,将方鹤安和秦静容骂得狗血淋头。
还有人挖出秦静容攀附权贵的证据,在市井街巷中传开。
一时间,两人成了众人唾弃的对象,一个被比作负心汉陈世美,一个被视为升级版的潘金莲。
至于方鹤安,听说在我离开后,他借口去茅房,便没了踪影。
秦静容在婚礼现场,像个泼妇一样骂我,说我毁了她的婚礼。
可在座的宾客很多人都听说了那些事情,几分钟后,原本热闹的婚礼现场,宾客们纷纷离去,变得冷冷清清。
我把纸笺倒扣在厨房边的案几上,撑着脑袋,问正在切菜的裴云起:这些,都是你做的
裴云起挑了挑眉,坦然地说:大家需要知道真相,我不过是让人将真相传了出去罢了。
谢谢你!
我由衷地感激他。
他微微俯身,额头轻轻与我相抵: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我伸出手,指尖沿着他的喉结慢慢下滑,勾住他的衣领:要不,共度春宵
他轻声笑了起来,左手往桌面一撑,侧身靠近我,随后一把将我横抱起来。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裴云起才放过我。
我睡得昏昏沉沉,直到下午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这时,外面传来叩门声,我打开门,一个陌生的小厮站在门口。
我让小厮进来,小厮递上一封书信,我打开一看,是方鹤安的字迹。
我皱了皱眉,不想再和他纠缠,随手江信还给小厮,就关上了门。
两个时辰后,医馆突然派人匆匆赶来,神色焦急,说我夫君突然昏迷不醒,让我赶紧过去一趟。
我来不及多想,按照医馆小厮指引的方向,急忙赶去。
刚到门外,就听见秦静容撕心裂肺的吼声:你为什么忘不了那个贱人明明我才是你的娘子!
方鹤安,你们两个毁了我,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她。我现在就去找她,毁了她的脸,看她以后还怎么勾引你。
我这才明白,晕倒的不是裴云起,而是方鹤安。
这家医馆是新开的,老板是南方人,刚刚来到京城,对我和方鹤安的事情不清楚。
方鹤安可能在昏迷中唤了我的名字,才被医馆的人误会,误传了消息。
既然晕倒的不是裴云起,我便也懒得理会。
没料到,我刚转身准备离开,就被气冲冲开门的秦静容瞧见了。
小贱人,给我站住!
她扯着嗓子大喊。
我加快脚步想赶紧离开,可她却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揪住我的头发。
你干什么,快放手!
我疼得皱起眉头,被她用力一拽,整个人摔倒在地。
你还有脸来这儿
秦静容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这举动立刻引来一群人围观。
我来得匆忙,身上穿的衣裙没有整理好,因这一摔,身上的暧昧痕迹不小心露了出来。
秦静容见状,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扯着嗓子喊道:
大家快看啊,她就是个勾搭别人相公的狐媚子!
呸,真不要脸,穿成这样就来了,当这医馆是烟花柳巷呢
周围人开始指指点点。
你发什么疯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被她推倒在地。
秦静容像是骂红了眼,一把抢过旁边人正在削水果的匕首,恶狠狠地说:
我今天就划花你的脸,看你以后还怎么勾引男人!
我吓得拼命用脚蹬地,往后退着躲避。
秦静容一脚踩住我的衣裙下摆,不让我跑,然后高高扬起手中的匕首。

——
一声尖叫响起。
突然,我感觉身上一沉,方鹤安捂着腹部,倒在了我身上。
方......
鹤安......
我震惊地看着他。
方鹤安痛苦地瘫倒在我身旁,腰间插着那把匕首。
他歪着头看向我,因为失血过多,嘴唇已经变得惨白:
听雪,你是来看我的吗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我......
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方鹤安抓住我的手,紧紧贴在他胸口: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颤抖着想要抽回手,可他却拽得更紧。
我错了,听雪。我再也不敢了,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把你卖掉的宅子又买回来了,那里有太多我们的回忆,我舍不得。
失去你,我才知道我有多爱你。听雪,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原谅我,好不好
我拼命摇头,可方鹤安却像没看见一样,他搂住我的脖颈,用力将我拉近,嘴唇贴了过来。
不......
不要......
我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喊出了声。
这时,一股蛮力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熟悉的熏香气息将我包围,我整个人落入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笨蛋,你不知道拒绝吗
裴云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虽带着斥责,却又十分温柔。
我一下子放松下来,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好了,乖。娘子,不哭了,我又没真的凶你。
裴云起轻声安慰着我。
我紧紧抱着裴云起,浑身还在颤抖,惊魂未定。
秦静容却疯了似的大笑起来:云起哥哥,我才是你的娘子!
本来要跟你成亲的人是我,这个女人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贱货,你别被她骗了。她得知方鹤安生病,衣衫不整就迫不及待地来医馆勾引男人,给你戴绿帽子!
我紧紧搂着裴云起,在他怀里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别听她乱说,别信她的话。我可以解释。
裴云起扳着我的肩膀,把我从怀里轻轻推开:解释什么解释你穿这么单薄,不怕着凉
还是解释你被人这般欺负,都不知道反抗
又或是解释,有人欺负我裴云起的娘子,还敢在这里颠倒黑白

我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披在我身上,然后用拇指擦掉我脸上的泪水:
穿成这样,都被人看光了。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我一脸迷茫,没想到他居然丝毫没有怀疑我。
秦静容满脸狰狞,大喊道:狐狸精,你们一个两个,都被这个狐狸精迷惑了。我今天非要撕烂她的脸,让你们看看她的真面目!
裴云起一挥手,冷声道:带走,交给官府。
两个家丁模样的人上前,架住癫狂的秦静容,将她扭送去了官府。
裴云起又朝人群中的郎中一指,示意他们赶紧救昏迷的方鹤安。
行了,都散了吧!
在裴云起的指挥下,刚才还乱糟糟的医馆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墙角,自觉罚站。
裴云起把事情安排妥当后,走到我面前,俯身与我平视。
我低着头,头越垂越低。
说话。
裴云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
对不起。
我小声说道。
不是这句。
我又开始掉眼泪:医馆派人来说,我相公晕倒了,我以为是你,所以才急忙赶过来。
我真的不知道会是方鹤安。你别生气,我下次......
唔......
裴云起突然吻住我的唇,先是轻轻咬了一口,随后动作渐渐变得温柔。
出了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给我传信
他松开我后问道。
我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当时我都慌了,就只想赶紧来看你。
裴云起看着我,眼神就像在看自家不懂事的孩子,他叹了口气,说道:
看在你是担心我的份上,这次饶了你。下次再有事儿,第一时间找我,记住了吗
我乖乖点头:记住了。
他把我重新抱在怀里,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吓死我了,你知道吗若不是我来附近办事正好看到,今天你可怎么办
我用脑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我会听话的,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他紧紧搂住我,把我往怀里用力抱了抱: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
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郎中打断了。
小侯爷,那位病人失血过多,急需罕见的血灵芝入药。
给他用,别管银钱。
明白,只是......
我们医馆现在没有血灵芝,若从别处买来,怕他撑不了太久。
裴云起看了我一眼,撸起袖子:用我的血,我曾经在药王谷学医多年,我的血有着和血灵芝一样的效果。
我赶紧抱住他的胳膊,满脸担忧:会不会有危险
裴云起握住我的手,安慰道:放心,没事儿。
我心里难受得又想哭。
他轻声说:虽然我很讨厌那个男人,恨不得他早点死。但他是因为救你才受伤,我宁愿你欠我一辈子,也不想你因为他而内疚。
你欠他一条命,我帮你还了。秦听雪,这辈子,你只能欠我一个人的。永远不许离开我。
我用力点头,扑进他怀里:不会,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救治过程很顺利。
裴云起坐着轮椅被推出来时,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他怕我又难过,还自我调侃道:看,你相公又瘫了。
我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可又被他逗笑了。
我跪在地上,把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心里才终于踏实下来。
裴云起,我爱你。
我鼓起勇气说道。
裴云起的身子明显一僵。
什么
他似乎没听清。
我仰起头,认真地说:我说,我真的好爱你。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对他说出这句话。
裴云起捧着我的脸,重重地亲了一口:有你这句话,值了!
后来,秦静容因伤害侯府夫人,被赶出家门,充入教坊司。
半个多月后,方鹤安的伤也好了。
一天夜里,我与裴云起回到家时,瞧见一人在侯府门口来回踱步。
待看清那人是方鹤安,裴云起第一反应便是将我护在身后。
方鹤安走上前来,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眼眶泛红。
听雪,我有两句话,想单独与你讲。
我与裴云起对视一眼,见他面色一沉,却仍打算转身离开,好给我们留出单独交谈的空间。
我既心疼又感动,伸手挽住裴云起的胳膊,对方鹤安说道:
没什么不能让我相公听的,就在这儿说吧。
方鹤安沉默片刻,突然
扑通
一声跪了下来。
听雪,自从离开你,我才知晓自己有多爱你。我可以为你舍弃性命,把命都给你。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与裴云起公平竞争。
我往后退了两步,满心无奈:你走吧,我已然成婚,如今过得很幸福。
我可是为你挡了一刀,险些丢了性命!
你别拿这个来逼我。
我看向裴云起,暗自庆幸他早就料到方鹤安会使出这一招。
我欠你的,我相公已然替我还清。你走吧,往后莫要再相见了。
说罢,我挽着裴云起绕过他,走进了侯府。
方鹤安却不肯离去,就那么一直跪在侯府门口。
到了半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我被雷声惊醒,听外面的婢女私语,说外面那个男人还跪在雨中。
裴云起从身后环抱住我,轻轻亲吻着我的脖颈,声音低沉且带着明显的不悦:心软了
我摇了摇头:他负了我,这般作态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并非真心悔改。
次日清晨醒来,方鹤安果真如我所料,已经离去。
我与裴云起起身用膳,丫鬟将一个信封递到我面前,说是方鹤安临走前留下的。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房契和一封信。
房契正是我当初低价卖掉、后被他买回来的那处宅子。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我努力过了,没什么遗憾了。
听雪,辜负真心之人,要受万针穿心之痛。
如今这些针都扎在我心上。
我走了,
你一定要幸福。
无论我身在何处,都会为你祝福。
裴云起双手抱在胸前,坐在我对面,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将信折起,随手取下一旁的烛台,将信烧了。
裴云起挑起眉:怎么打算
信烧了,宅子卖了。

卖了换钱,买你一辈子。
裴云起嘴角上扬,站起身来将我抱起,径直朝着卧房走去:
口气这般大,看来昨夜还是没能满足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