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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干瘦的手指从袖口处,掏出了两个孩子的头骨,和我手里的一模一样。
他又骗了我。
谢雁西上前来攥住了我的手腕,双眼猩红,嘴角还浸着血。
小雪,为什么要走
过了今夜,我们就要拜堂成亲,做真正的夫妻。
我冷漠地想要将手抽回来,可他此时虽然寿数已尽,形容枯槁,可力气却大的惊人。
他一步三咳地拉着我,将我和他关进了寝殿。
看着躺在角落里,沾满我浑身鲜血的狗笼,谢雁西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小雪,我来给你表演,好不好
我试图想要拦住他,他却在宫人震惊的眼神当中,缓慢地打开狗笼,蜷缩着躺了进去。
干涸的鲜血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窄小的空间让他高大的身躯想转个身都不能。
可他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透过栏杆的边隙,冲我做了鬼脸。
还模仿我卜卦的时候摔龟壳的动作。
此时的宫人吓得将头埋的更低了。
任谁看到如今骇人的场面,都会觉得,陛下疯了。
我站在一边,强忍着不适的干呕,只觉得他此时的神情,就好像是在无声地提醒我,那段屈辱不堪的回忆。
谢雁西,你不必如此。
很恶心。
谢雁西看到我终于承认我还记得他,他开心地从狗笼里面钻了出来,伸出手想要抓我的衣角,可看到他脏污的手指,想要触碰我的手又收了回来。
小雪,你饿了吧,我这就让人做你喜欢吃的。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要虾。
他愣了一瞬,但还是吩咐下去。
等热腾腾的饭菜摆齐,我将所有的虾全都倒在他的碗里。
如果你全吃完,我可以考虑,明天跟你拜堂。
谢雁西只是笑着看我,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他几乎是眼睛都没眨,就将全部的虾肉倒进嘴里。
很快,他的身上浮现出了大片大片的红斑。
他痒到挠出了一道道鲜红的抓痕,但还是倔强地盯着我的脸,一眼都没有移开。
直到他又呕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太医跪在地上求他,他才堪堪将那碗药喝下。
小雪,你那天,也是这样痛苦吗
我用沉默代替了所有的回答。
窗外又响起了鸡鸣声,这次谢雁西的血吐到止都止不住。
大片的鲜红弥漫到我大红色的喜鞋上。
他身上的血似乎流尽了,皮肤散发着死人般的灰白,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见,蔓延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上。
今天是他最后一天。
他的五脏六腑已经完全烂掉了。
他强撑着将红色绣球放到手里。
小雪,像你十几岁那样,将绣球再抛向我一次,好吗
这次,我绝对不再躲了。
他的骨骼发出了脆响声,我知道,他可能撑不到拜堂的时候了。
我将绣球高高举起,在他充满希冀的眼神中,扔在了脚下,将它踩得嘎吱作响。
谢雁西,世上没有回头路了。
我穿着大红的喜服,走在通往宫门的路上。
怀里揣着两个孩子的头骨。
宫人拦在我的面前,眼神肃穆,似乎要替谢雁西抗争到底。
谢雁西慢慢地从寝殿当中爬了出来。
他此时整个人已经散发出了阴沉沉的死气。
让她走。
人群散开,我将红色的盖头扯下来。
手里的摄魂铃摇了摇。
人死,如灯灭。
当我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天上的惊雷轰隆隆作响,这场干旱了几月的大雨,哗啦啦地冲刷了下来。
将京城所有藏在暗处的血都挤压干净。
我将手放入师叔手里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喊声。
若有来世......
我抬头看了看灰暗的天。
不会再有来世了。
谢雁西,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