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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豫安!」
「豫安!」
齐夫人和一直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林婉媚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我垂眸扫了一眼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又看了看齐豫安额间越发浓郁的黑气,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意。
该来的,终于来了。
前世大师看完我的八字后就让齐豫安签下我和他的婚书。
从那天起,齐豫安的身体就一日好过一日。
如今没了我,他短暂的三个月倒计时开始了。
齐夫人吓得脸色煞白,尖叫着让人去叫救护车。
林婉媚扑到齐豫安身边,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手忙脚乱地掏出一个棕色的小瓷瓶。
她动作急切,倒出几颗黑褐色的药丸,顾不上其他,就要往齐豫安嘴里塞。
「豫安哥,别怕,别怕!一定是你这段时间没吃够药!」
「我专门给你求来了更灵的古方药丸,你快吃下去!吃了就好了!」
那些药丸看着就来路不明,颜色暗沉。
我知道我没义务管齐豫安的死活,甚至恨不得他立刻去死。
但看在齐夫人养育我多年的份上,我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伯母,这药......检查过成分吗」
「齐豫安现在这个状况,身体本来就虚弱。」
「乱吃这种来路不明的药,万一有什么不对的成分,恐怕会更危险。」
齐豫安听到我的声音,虚弱地抬起眼皮。
「你闭嘴!管你什么事!这是婉媚专门为了我去求的古方药丸!」
「一定能治好我的病!你又想挑拨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我冷眼看着他那副狰狞模样。
现在既然你这么信任你的婉媚,非要吃她给的药,那我就乐得看你作死。
我耸了耸肩,没再多说一句话。
林婉媚见我不再说话,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在服下药丸后没多久,齐豫安苍白如纸的脸色竟然真的肉眼可见地回了一点血色。
他甚至能自己慢慢坐起来,虽然还是虚弱,但看起来确实比刚才吐血的时候好多了。
「我、我没事了......」
齐豫安大口喘气,眼神也变得清明了一些。
「妈,不用去医院我感觉好多了。」
齐夫人半信半疑,但看他这样子,也没那么坚持了。
倒是林婉媚,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骄傲和心疼的表情,仿佛她这药丸真是起死回生了。
可我清晰地看到,他原本额头上若有若无的那股黑气。
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浓郁,几乎凝聚成一团墨色的雾气。
笼罩在他的眉心,看着十分不详。
这药丸有问题。
但我懒得提醒,更懒得管。
齐豫安要死要活,都是他自己作的孽。
林婉媚要害他,那也是他们狗咬狗,与我无关。
「顾夫人,我们走吧。」
顾夫人如梦初醒,用力点了点头,几乎是拉着我,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齐豫安在我身后发出了一声嘶吼。
「宋青青!你敢走!你给我站住!」
我脚步未停。
顾宅距离齐家不过相距几百米,都是一个小区。
我们刚到别墅,一个年轻男人从里面冲了出来,满脸狂喜:
「姑妈!姑妈!您快进来!表哥醒了!醒了!」
顾夫人眼神难以置信,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她踉跄着朝屋里跑去,嘴里喃喃着:「醒了,臣羽醒了真的醒了!」
我跟着她进了屋,客厅里站着的人脸上都带着巨大的惊喜和庆幸。
「是,姑妈!表哥他真的醒了!」
刚才报信的年轻男人激动地说。
「医生刚才来看过了,说、说情况稳定下来了!真是奇迹!」
顾夫人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握着。
她的声音哽咽得厉害,「青青,有你实在是太好了!」
她没想到,大师说的竟然这么管用。
她的儿子,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好几天,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
说熬不过这几天,竟然真的因为我的到来,醒了过来。
我任由她拉着,心里倒是波澜不惊。
5.
「大师说的没错!你就是旺夫命!就是旺夫命啊!」
顾夫人语无伦次,声音带着哭腔,「是我们臣羽命不该绝,遇到了你!」
顾夫人激动得几乎要给我跪下。
我被她簇拥着,半推半就地去看望了刚刚苏醒的顾臣羽。
他躺在床上,确实多了几分生气,却还是动不了。
医生在一旁解释,说顾少爷虽然醒了,但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
能这么快苏醒,并且各项体征趋于稳定,简直是医学上的奇迹。
顾夫人听了,更是对我感激涕零,看向我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尊活菩萨。
她当即拍板。
「臣羽的婚礼,要尽快办!越快越好!」
「我要让青青早日名正言顺地成为我们顾家的人,好好地旺我们家臣羽!」
她转向我,眼神热切得几乎能把我融化:
「青青,你放心,婚礼的事情伯母一手包办,一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
「我们顾家,绝对不会亏待你!」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顺水推舟地点点头。
反正,这就是我想要的。
与顾家的喜气洋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齐家的愁云惨淡。
齐豫安那天吃了林婉媚的「古方药丸」后,虽然短暂地「好转」了一下。
但很快,他的情况就急转直下。
齐夫人彻底慌了神。
她试图联系我,想要我回去继续和齐豫安完成婚礼。
她甚至许诺,只要我肯回去,齐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但是我拒绝了。
我对齐家上辈子就还清了。
在顾夫人的雷厉风行之下,我和顾臣羽的婚礼筹备进度快得惊人。
她甚至请来了城中最有名的大师,选定了一个黄道吉日。
「青青啊,大师说了,这个月二十六号,是顶顶好的日子,最适合你们完婚!」
顾夫人拿着一张写满朱砂字的红纸,喜滋滋地对我说。
巧得很,这个二十六号,原本是齐家为齐豫安和林婉媚准备的婚期。
这个消息传开后,整个上流社会都在议论纷纷。
大家都在等着看我们的八卦。
婚礼当天。
两家同一家酒店,却分列两头,隔着一当中庭遥遥相望。
「看看,非要嫁给一个快死的人,果然是图钱!」
我转过头,齐豫安拄着拐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整个人瘦得像一具行走的骷髅。
林婉媚搀扶着他,脸上微笑,眼底的焦虑却怎么也藏不住。
齐豫安的身上那股黑气,比我上次见他时又浓郁了几分。
原本看他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活头。
现在看来,怕是连这个星期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我看着他那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反而不生气了,只是觉得可笑又可悲。
「谁快死了,还不一定呢。」
我轻轻一笑,语气淡漠。
齐豫安却生气了,拐杖在地上笃笃地敲着。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身体好得很!」
「吃了婉媚给我找的神药,我现在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
「你这个贱人,你就等着后悔吧!」
他激动之下,咳嗽得惊天动地,林婉媚连忙帮他拍背顺气。
我挑了挑眉,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我为什么要后悔」
「该后悔的人,是你才对,齐豫安。好好享受你这所剩无几的时光吧。」
我说的是实话,他剩下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你这个毒妇!」
齐豫安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咒我!宋青青,我告诉你,你别得意!」
「什么狗屁旺夫好孕的命格!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克夫命!」
「顾家那个病秧子,迟早被你克死!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被顾家扫地出门!」
林婉媚在一旁假惺惺地劝着:「豫安,别生气了,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当心气坏了身子。」
「我们快进去吧,我们的客人也该到了。」
她嘴上劝着,眼睛里却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显然很乐意见到我被齐豫安当众羞辱。
齐豫安还在不依不饶地叫嚣,「你这个毒寡妇!你等着......」
「谁要被顾家赶出门」
顾臣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宴会厅的门口。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看上去却好了许多。
他走到我身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温柔地揽住了我的腰,将我轻轻往他怀里带了带。
「老婆,没事吧」
顾臣羽的出现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众人原本都知道顾家少爷身体孱弱,病入膏肓。
可眼前的顾臣羽虽然面色依旧略显苍白,但精神状态明显好转。
说话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个濒死之人。
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着顾臣羽是不是真的好了。
还有人猜测是不是宋青青真的有旺夫的命格。
齐豫安整个人都呆住了,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是早该死了吗」
前世齐豫安是知道顾臣羽死讯的,毕竟年轻一辈中顾臣羽最为出众。
他的死在上流社会引起过不小的轰动。
可现在顾臣羽不仅活着,看起来还这么健康,这让齐豫安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冲击。
顾臣羽则淡定地看着齐豫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他轻声对我说:
「青青,我们进去吧,不要让客人们久等了。」
说着,他更加亲密地搂紧了我的腰。
在我们转身,准备迈入那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时。
身后传来齐豫安气急败坏的嘶吼:
「宋青青!顾臣羽!你们给我站住!」
我脚步未停,顾臣羽更是连头都懒得回,将我更紧密地护在怀里。
「别理他,疯狗乱吠罢了。」
我勾了勾唇,正想说点什么,异变陡生!
一声凄厉惨叫自身后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响。
我下意识地回头,顾臣羽也停下了脚步,眉头微蹙地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整个喧闹的门厅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了更惊恐的尖叫!
只见刚才还面色涨红、指着我们鼻子大骂的齐豫安。
此刻竟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猛地躬下了身子。
他双手死死捂着嘴,指缝间却有乌黑粘稠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出!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张开了嘴。
黑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啊——!」
「死人啦!吐血了!」
「快叫救护车!快!」
宾客们发出各种惊恐的尖叫,纷纷向后退去,唯恐沾染上那不祥的血。
顾臣羽迅速将我拉到他身后,用他高大的身躯隔开了那些混乱和污秽。
林婉媚在齐豫安倒地吐血的瞬间,脸上的血色尽褪。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
转身往外跑。
我看着林婉媚那副做贼心虚的狼狈模样,心中已然有了七八分猜测。
这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还要歹毒和愚蠢!
齐豫安此刻已经完全瘫倒在了地上。
他的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逡巡,最后,落在了正试图悄悄挪向门口的林婉媚身上。
「婉媚......」
「婉媚......救救我......」
他断断续续地呼唤着,却无人回应。
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深爱的、视若珍宝的婉媚。
在他性命垂危的时刻,不仅没有上前来扶他一把,反而想要逃跑。
林婉媚被他这垂死的呼唤吓得一颤,脚下的动作却更快了。
6.
齐豫安被送进医院后,直接被送进了抢救室。
医生们会诊后,一个个都面色凝重。
他那孱弱的身子本就经不起折腾,更别说医生们还发现他体内有极其罕见的毒素。
而且那毒性猛烈异常,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回天乏术。
齐夫人自然是崩溃了。
在病床前哭晕了好几次。
而林婉媚被警察带走了。
在警方的审讯下,她很快就招了。
说那些给齐豫安治病用的「药」,是她花大价钱从一个偏僻山村的古庙里一个「得道高僧」手里买的。
她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想给齐豫安治病,不知道那是害人的东西。
警察很快就派人去了林婉媚说的那座庙。
结果去了才发现,那地方早就人去楼空了,别说高僧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那些所谓的高僧,不过是一伙骗子,利用林婉媚急切的心情。
给她卖了一些据说能短期激发人体生机的蛊虫,根本不是什么能根治病症的灵药。
林婉媚就这么做了冤大头,还把人给害死了。
林婉媚在看守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劲儿地喊自己是无辜的,是被骗了。
可买卖这种东西,还导致了严重的后果,无辜二字岂是她说了算
证据确凿,她还是被判刑了。
在羁押期间,医生检查发现林婉媚居然怀孕了。
这消息传出来,真是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谁不知道齐豫安因为体弱,根本不能人道。
这个孩子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齐夫人的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青青,你能不能来医院一趟豫安他好像不行了,」
「他回光返照了,他想见你,他让我求你过来。」
耳边是齐夫人绝望的哀求和间或的哽咽。
我平静地呼出一口气。
「我不会去的。」
齐夫人听到我的回答,电话那头的哭声更大了。
就在我打算直接挂断电话时,听筒里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青青......」
「你回来,好不好,求你了。」
我沉默着,听着他那微弱的喘息声。
齐豫安等不到我的回答,声音更急促了几分。
「青青,为什么不说话,我知道错了,真的错了。」
「我那时是糊涂了,被林婉媚骗了。都是她挑唆的......」
他开始将责任推到林婉媚身上,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罪孽。
林婉媚固然歹毒,但下令囚禁我们、亲手行凶的,是他齐豫安!
是他骨子里的冷血和残忍!
我忍不住冷笑一声。
「齐豫安,你忘了你亲口对我说了什么」
「你说若不是我这所谓的旺夫命,嫁给你的该是林婉媚,你说要我和孩子给她陪葬!」
我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极致的森寒:
「你忘了,你是怎么用那根铁棍,砸向我刚满月的孩子们的吗」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瞬间停滞了。
「所以,别他妈再说什么‘回到我身边’这种恶心的话了!」
这句话像一根尖刺,狠狠扎进了他苟延残喘的心脏。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撞翻了,然后是更加急促的喘息声。
「医生,快叫医生!」
电话里都是齐夫人惊恐的喊叫。
我挂断了电话。
往后余生,我只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