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
在围攻平原的这些日子里,袁谭算是见识到了这个无名之辈的厉害。
别的不说,单说今日。
他的大军数次杀上城头,眼看就要攻破城池,却都被这个高顺带着人给赶了下来。
“杀!”
高顺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城头上,仿佛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戮机器。
这支兵马的举止十分整齐,一举一动之间,宛如一体。
周围的青州兵在这支兵马的带领下,奋起余勇,再次将袁军赶了下去。
“陷阵!陷阵!”
城头上不断回荡着青州兵的呼喝声。
“再攻。”
袁谭看着败退回阵的己方士卒,转头对身旁的传令兵说道:“令颜良,文丑亲自领兵!”
“诺。”
传令兵点头,摇动令旗。
颜良文丑看到袁谭的军令,立即开始整军。
平原城池高深,易守难攻,但同时也意味着它的城墙十分宽广,单靠高顺麾下那支数百人的精锐,根本无法完全覆盖。
如今平原摇摇欲坠,只要全线出击,总能找到机会。
颜良文丑整理好阵势,再次攻城。
“杀!”
高顺冰冷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
一日战毕,高顺来到州府后宅求见张宁,例行汇报。
少顷,张宁来到正堂。
高顺连忙行礼。
“夫人。”
“高将军不必多礼。”
张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今日城中情况如何?”
“怕是不容乐观。”
高顺眼中露出一丝凝重,“袁军的攻势十分猛烈,我军士卒又受君侯之死的影响,兵无战心”
张宁闻言,面色平静的问道:“其余二门,情况如何?”
攻打平原的并不止袁绍这一路军。
袁绍在东,袁遗在西,韩馥在北,另外两家也都在攻城。
“据子义和牛角将军说,他们那边倒还顶得住。”
高顺说道:“但也没有余力来东门支援了。”
“东门这边”
张宁沉吟道:“高将军觉得,我军还能坚守几日?”
高顺心中默默计算了一番。
“以如今之军心士气,大约只能再坚持七到十日左右。”
张宁再问:“我军需要再坚持多久,才能熬到袁绍粮尽退兵?”
大军一动,日费万金。
她虽然不会打仗,但在张新身边这么久,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一些。
人,是要吃饭的。
哪怕此时刘岱已经撤军,但平原城外依旧有着接近十万的大军。
这么多人马,每日消耗掉的粮食那都是天文数字。
去年冀州刚供应了十余万联军的粮草,想来今年的粮草必不宽裕。
高顺闻言心中苦笑。
青州被张新治理的可谓是十分富庶。
此时青州大族皆反,有那么多人为袁绍联军搜刮民脂民膏,提供粮草,哪里来的粮尽一说?
看着张宁目光中的希冀,高顺不忍实言相告,只能说道:“或许还需三个月吧”
他这话倒也不是乱说。
诸侯联军围攻平原已经近三月,城内守军疲惫,他们也很疲惫。
若能再坚持三个月,他们大概率是要撤军休整的。
到时候,平原城就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饶是如此,十日与三个月,这时间相差的也太大了一些。
“十日,三月”
张宁眉头微蹙,“高将军能否想想办法,再守三月?”
“若是君侯还在,莫说三月,便是三年,末将都有信心守的下来,可”
高顺解释了一番。
在正常情况下,像平原这种有完备物资,有充足兵力的坚城,哪怕城外有十万大军,坚持个年余时间也不成问题。
可问题是,青州其余六十三城皆已沦陷,平原早就是孤城一座了。
青州兵之所以叫青州兵,而不是平原兵,正是因为他们来自青州各地。
他们中大部分人的家乡已经沦陷,家眷都在敌人手中。
张新若在,他们还愿意效死。
不仅是因为他们受过张新的恩德,更因为他们的心中知道,张新一定会带领大家收复失地,赶走贼人。
张新一死,他们心中的希望也就一并没了。
主公都没了,他们还在这里守个什么劲儿?
平原就算守下,又能如何呢?
袁绍迟早还会再来的。
这青州,早晚也是要易主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赶紧结束,留得一条命在,好早日回去与家人团聚。
别和那些大头兵说什么国贼啊、大义之类的话。
他们不懂,也不在乎。
如今城中除了张新留下的数百黄巾旧部以外,就只剩下一些平原本县的士卒还愿意死战了。
高顺正是靠着把这些平原兵编成一个营,四处支援,这才能守住三个月。
他已经是尽力而为了。
高顺解释完,叹了口气,拱手道:“唉,末将会尽力而为,但也请夫人做好准备,我军随时可能需要突围。”
“好。”
张宁行了一礼,“那就有劳将军了。”
高顺连忙侧身闪开,回了一礼。
“夫人言重了。”
送走高顺,张宁皱起眉头。
“人心”
张宁沉思良久,叫了几个亲卫跟上,前往张牛角家中。
来到张牛角家门前,亲卫上前叫门。
“吱呀”
房门打开,露出一张明显不似汉人的面孔。
张宁见到眼前之人,脸上露出笑容。
“乌雅姐姐。”
“是小姐来了啊。”
乌雅连忙打开房门,“快请进。”
张宁迈步走入院中。
亲卫自觉的守在门外。
“小姐是来找老牛的么?”
乌雅招呼着张宁坐下,随后问道:“他现在还在城头上呢,要不我派人叫他回来?”
“不必了。”
张宁笑道:“我不是来找牛角叔叔的,是来找你的。”
“找我?”
乌雅疑惑道:“小姐找我作甚?”
张宁看着院中两个趴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孩。
他们是张牛角与乌雅所生的孩子。
“乌雅姐姐,你还记得如何杀人么?”
看着张宁眼神中的决绝,乌雅先是一愣,随即笑了。
“我乌桓女子,又岂会忘记杀人之术?”
“那就请姐姐明日随我到城墙上一趟,如何?”
张宁看着乌雅,语气中有着一丝颤抖。
“我,我有点怕”
“怕什么?”
乌雅豪爽的拍了拍自己的粮仓,“你既有谋划,明日姐姐我便陪你走一遭便是,定护得你周全!”
“豪!”
张宁深吸一口气,“那便多谢姐姐了。”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乌雅笑道:“我和老牛久受你家郎君的恩惠,如今你既有所求,我自当帮忙!”
张宁回到府中,来到张新的书房。
主位旁的架子上挂着一副铠甲。
这副铠甲,是张新当初做黄巾小帅之时所穿。
击乌延,破丘力居,他穿的都是这身。
这副铠甲的质量并不算很好,因此张新在做了渔阳太守,条件好一些之后,便让严进等人重新给他制作了一副。
旧的这副他也没丢,而是放了起来,权做纪念。
毕竟这是张宝送给他的。
张宁走到架子旁,缓缓拿起张新的铠甲。
“好重”
张宁将甲放到案上,不禁潸然泪下。
“兄长征战沙场,日日都要穿着这么重的铠甲”
看了好一会儿,张宁拭去泪水,回到自己房中解下罗裙,换上一身劲装,随后再次回到书房,笨拙的为自己穿上铠甲。
古代铠甲设计复杂,重量极大,通常需要别人帮忙,才能穿好。
好在这副铠甲只是小帅所用,结构相对简单一些,张宁又曾帮张新穿过几次甲。
此时她为自己着甲,倒也不至于穿不上去。
饶是如此,她也是折腾了许久,这才气喘吁吁的将铠甲穿好。
“主母,天色不早了,该就寝”
王柔找了过来,看到张宁穿着铠甲,大马金刀的坐在张新的书案上,神情一愣。
“主母,你这是”
“阿柔。”
张宁展颜一笑,“我这身打扮可好看?”
“英姿飒爽。”
王柔点点头,随后问道:“主母着甲作甚?”
“高将军说,城中形势危急。”
张宁起身,从一旁的架上拿过一把剑,“如今他不在了,我自然要为守住他的基业出一份力。”
“主母难道欲要上城拼杀么?”
王柔大惊失色,“这如何能行?”
“如何不行?”
张宁拔剑,看着剑锋上倒映着的那张俏脸,“你久随我身边,岂不知我也会武么?”
王柔闻言地铁老爷爷脸。
张宁在张牛角家住的那两年,她都跟在身边,倒是知道,乌雅教了张宁一些武艺。
可那些武艺能上阵杀敌么?
您可别去送诶。
“主母,我等一介女流”
王柔开口想劝,却被张宁打断。
“皮之不存,毛将安傅?”
张宁坚定道:“我们张家的平原城,张家人自己不出力,难道还能指望别人么?”
“如今诸子年幼,无法上阵杀贼,那就让我来吧!”
王柔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婢子明日也去。”
张宁看着她,突然笑了。
“好。”
次日。
袁谭再次领兵攻城。
王柔站在距离城墙不远的一个角落,观察着城头上的情况。
“丢滚木!”
“倒金汁!”
高顺在城墙上来回奔走,指挥着士卒御敌。
经过三个月的守城战,城中的滚木、礌石等物资已经所无几。
倒是金汁这种这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
王柔捏着鼻子,强行忍受风中传来那股米田共的味道。
滚木礌石不足,只有金汁,显然并不能给登城的袁军造成太大麻烦。
没过多久,袁军开始登上城头,与青州兵绞杀在一起。
王柔赶紧回府,来到书房。
张宁一身甲胄,手持利剑,双眼微闭的坐在张新案上。
“主母,袁军登城了。”王柔喘着粗气说道。
张宁闻言睁开眼睛。
“好。”
张宁站起身来,带着王柔来到了刘华的院子中。
“宁儿?”
刘华见张宁着甲持剑的走了进来,心中一惊。
“你这是想要作甚?”
在张新府中,刘华的地位一直比较特殊。
她虽是名义上的妾,但却是最早跟随张新的女人,汉室宗亲这个身份,不仅为张新的崛起提供了许多便利,也让她的背景要比王娇、韩淑等人硬上许多。
再加上张宁也算是她一手带大的,因此在见到张宁之时,她并不需要像王娇等人一样,口称主母。
“姐姐。”
张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破虏何在?”
破虏,是张平的字。
这是当初刘宏定好的。
“你欲何为?”
刘华瞬间警惕起来。
不怪她警惕,实在是张宁现在的打扮太吓人了。
再联系到前段时间朝廷下的圣旨,董卓没有让张宁生下的嫡子继承宣威侯爵位,而是让张平继承。
这让刘华不由怀疑,张宁此行前来是不是想宰了张平,好让她自己的儿子继承宣威侯爵。
“高将军来报,说如今平原城内的守军士气低落,兵无战心。”
张宁解释了一番,随后说道:“守军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兄长亡故,他们群龙无首。”
“破虏既然继承了宣威侯爵,此时理应出面,稳定军心才是。”
不是想宰张平就好。
刘华闻言松了口气,开口问道:“你欲要阿平如何稳定军心?”
“上城督战。”张宁淡淡道。
“什么?”
刘华瞬间瞪大眼睛,“不行!”
刀剑无眼。
张平才多大啊?
万一伤着怎么办?
她先前就死了两个儿子。
如今张新亡故,张平就是她唯一的命根子,若有万一,她还如何活得下去?
“姐姐,只是督战而已,破虏只需到城头上露个面,鼓舞一下士气即可。”
张宁劝说道:“况且周围皆有亲卫保护,伤不着他的。”
“不行。”
刘华疯狂摇头,“不行不行不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任凭张宁如何劝说,刘华就是不肯。
“阿母。”
二人的声音将房内的张平吸引了过来。
张平看到张宁,连忙行礼。
“母亲。”
“破虏。”
张宁看向他,将事情说了一遍。
“你既继承了你父亲的宣威侯爵,可否愿意担起宣威侯的责任?”
(住广州的朋友注意了,这段时间出门最好戴下口罩,作者今天起身浑身酸痛,动一下就头晕,我是说怎么昨天突然莫名其妙的eo,原来是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