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瑾之是个疯子。
而我曾妄想能救赎他。
他放不下他的白月光,也不让我离开。
易清欢蓦然挽住我的胳膊,自信道,我们来看看他究竟爱谁吧!
她话音刚落下,头顶的光影摇晃,巨大的欧式吊灯正往下坠。
他救了一个秘书。
他的夫人躺在血泊中。
后来,他紧紧握着我的手,玻璃碎片扎进他心口,一遍又一遍卑微求我的原谅。
盛世婚礼,各种LED大屏,无人机秀都是黎念,我爱你。
我光脚提着裙摆逃婚。
跑向海边。
意识模糊中,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醒了可别装死啊,我这可不是殡仪馆。
1
美术高峰论坛会,各路大师齐聚。
我一袭得体的蓝白色连衣裙,上台发言。
蓦然音响里传来不明的动静。
啊~慢一点……我好爱你~
在座的各位表情微妙,目光纷纷投向台上的我。
我的表情凝滞在脸上,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音频里的声音显然是我。
主持人紧急控场,把我请下台。
我呆愣在后台,目光落在了那束红色的玫瑰花。
这是上台前,安瑾之的助理送来的。
他说,黎小姐,安总还在开会,你结束后,他过来接你。
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俗气的红玫瑰。
扒开花,里面藏着监听器。
我拿起旁边的小卡片,刚劲有力的字迹俨然是安瑾之亲笔写的。
上面写着。
【别想离开我】
猝然,一只手掌触碰我的胳膊。
我呼吸一窒,捏紧手中的卡片。
黎念,你没事吧。
我微微叹气,神经松弛下来。
转身的同时把卡片藏在手里。
来人是我在大学时认识的学长,他也参加这次论坛。
我浅笑,没事。
你不要太在意,肯定是嫉妒你才华的人故意合成的声音。
嗯。
我送你回家吧。
我拒绝的话到了嘴边。
另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念念,我来接你了。
他笑容姣好,亲昵地将我揽进怀里。
学长疑惑,这是
这是……我犹豫地抬头,安瑾之满眼笑意地看着我,我心里却打了一个寒颤。我……丈夫。
这样啊,你已经结婚了。
安瑾之宠溺地说:念念比较低调,没办法,我只好由着她。
一路上,安瑾之闭目休息,我坐在一旁,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周身静得只听到路过的风声和车子的引擎声。
但我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进去!!
他掐着我的脖子逼近,直到墙壁顶着我的后背。
他在我耳畔低语,谁允许你对他笑了。
我说了不让你去,可你就是不听话。
这次是音频,下次可能是视频噢。
我艰难地喘气,眼尾发红,你要对他怎样
脖子上的疼痛感猛然加剧,都现在了,你还想着为他求情!!
他的眼眸如同深渊凝视,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笑。
对了,黎氏破产了,爸妈携手从集团顶层一跃而下,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瑾之……我泪水直流,从脸颊流到脖颈。
他轻笑,蓦然松开掐着我脖子的手,我跪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这是这次的惩罚。他抬手舔舐流到他手上的泪,细细品味,露出危险的笑意,甜的。
我被关在他为我打造的囚笼里,像中世纪的古董娃娃屋,精致又诡异。
2
我拿着剪刀剪掉月季根部最底端,把花插到花瓶里。
有脚步声响起,我以为是送花的佣人。
放在旁边就好。
啪。一摞照片甩到我身上,照片四散在周遭。
我惊呼一声,剪刀划伤了我的食指,鲜血滴到光亮的地板。
我不可置信地捡起身边的一张照片,上面是安瑾之和易清欢不堪入目的床照。
而站在我面前的正是照片中的女人。
她穿着明艳的红裙,胸前袒露着一片春光。
她轻蔑地笑,听说黎小姐是大画家,挑一张给我画出来吧。
我眼眶猩红,推着她,你滚出去,谁允许你进来的。
黎小姐不喜欢吗我还有很多其他的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如果不是你的脸有几分像我,他碰都不会碰你。
她是安瑾之的白月光,仅仅因为小时候那天她给他递了一颗糖。
我呢陪他度过人生最低谷,给他介绍人脉,给他砸钱,助他坐稳安氏第一把交椅的位置。
现在的我,算什么算笑话吧。
你父母的惨状你有看到吗那个血肉模糊啊,我还拍了照片,给你看看。
我脸色苍白如纸,发出一声嘶吼,啊——抓起旁边的剪刀,刺向她。
黎念!一只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抬头,对上了安瑾之愠色浓郁的眼神。
他甩开我的手,我被力道带着摔在沙发上。
他小心翼翼地检查易清欢的情况。
易清欢故作柔弱,倚靠在安瑾之怀里。
瑾之,刚才吓死我了,我刚才只是说了几句话,她就想拿刀杀我。
安瑾之安抚着她,两人依偎着离开庄园。
我哭得嗓子嘶哑疼痛,蜷缩在沙发角落,只记得霞光红得刺眼。
醒来时,我睡在精致的床上。
我被安瑾之紧紧搂着,鼻息间充斥着他的气息。
我想挣脱,却被他搂得更紧。
我想洗澡。
他松开了我。
我打开衣柜,之前的衣服都不见了,被换成了红黑色性感又成熟的风格,连睡衣也不例外。
我把几乎透明的红色真丝睡裙扔到安瑾之脸上。
我衣服呢
他伸出指骨分明的手挑起睡裙,那些不好看,扔了。
安瑾之,我不是她。我蹙着眉,失望地看着他大喊,我不喜欢穿这些像是出来卖的衣服!!
我把衣帽间里的衣服撕烂、剪烂,扔在地上,满地狼藉。
你不想见到我,完全可以留在她那!不用回来,我嫌脏!!
他冷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我,没有阻拦。
可他越冷静,我就越不安。
他叫佣人端来一杯热牛奶。
当着我的面,把药下到牛奶里。
我慌乱地躲进衣柜,试图拉上柜门。
他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念念,到了该喝牛奶的时间了。
我的力气远没有他大,他一把拉开了门。
灌着我喝,我的嘴、鼻腔、脸上全是牛奶。
他亲吻着我的耳垂,绵密的吻落在我每一寸身体上。
我慌乱地挣扎,却不曾想他更紧地搂住了我的腰疯狂地亲吻。
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身体传来的痛感让我意识到我还活着。
念念,说爱我……说爱我,说爱我。
大声点……爱不爱我……说爱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大脑昏沉,睁不开眼。
只知道他似乎在给我抹药,动作轻柔得像最初认识的他。
他呢喃,乖点不就好了吗
你为什么不能像她一样爱我。
3
衣帽间整理得像是昨晚的一切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里面仍是我不喜欢的衣服。
安瑾之挑了一件玫红色的一字肩高开叉连衣裙。
好言好语地哄着我穿上。
我自知惹怒他不是明智的选择,便顺从穿上。
打开画室的门,空荡荡的。
我的画呢
清欢她说喜欢,我就全送给她了。他嘴角带着笑意回答。
我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
他让我陪他去参加酒会,我清楚我没有说不的余地。
忍着生理期的痛,我穿着高跟鞋跟在他旁边。
去陪李总喝一个。
我蹙眉看他,却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明明知道我酒精过敏。
我收回了目光,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那个为我挡酒的安瑾之,早就死在了回忆里。
我狠下心,将李总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他们谈着工作,吹着牛。
李总激动地说着话,手狠狠拍在我大腿上使劲揉了揉。
我一下站起身,跑了出去。
耳边回荡着李总的话,这个妞放不开啊,这怎么赚钱,再点一个妞!!
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跑到哪里都好,只要跑到没有安瑾之的地方就好。
砰。
我的额头好疼。
迎面的一个男人,摸着他的胸口,不悦地说,走路看着点。
我脑子宕机,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微张着嘴也不说话。
他拽着我的胳膊晃了晃,碰瓷也没这么碰的啊。
放开她。
听到声音,我一颤,下意识抓紧男人的衣服。
几秒,恢复理智后,又慌忙撒开。
男人笑着说,但没有半分讨好的意味,哟,这不是安总嘛,上次那批货还扣在我那呢。
安瑾之面含怒气,阴沉地盯着我。
我说你放开她。
男人眼神在我们之间来回看,顿时起了一丝玩味地笑,这可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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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瑾之粗暴地拽着我离开。
到了庄园,他抱着我下车,一脚踹开门,把正在客厅打扫卫生的佣人吓了一跳。
他把我扔在沙发,撕扯着我的衣服。
两个佣人一边同情地看着我,一边默默退下。
我哭喊着,捂住衣服,不要……不。
他沉声命令,不准走,都看着!!
佣人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声嘶力竭地喊:求你了,别再这……能不能……放我走……
他在我肩膀狠狠咬了一口,在耳边的呢喃像是恶魔的低语。
你是我的,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我曾经以为我能救赎他,是我错了,错的太彻底了。
4
出席晚宴,他把我打扮的像一个精致的人偶。
他还带上易清欢,而她身上穿着和我一样的礼服。
她去,我就不去了。
我也没有必要去。
别耍小性子,清欢她只是作为我的秘书出席。
我忘了,我根本没有说不的余地。
晚宴间,他们的一举一动更像安总和安总夫人。
安瑾之和他们在谈合作,我借口去卫生间想躲个清闲。
镜子里的我脸庞消瘦,面颊凹陷,精致的妆容依旧遮不住我没有生机的那张脸。
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另一张明艳的脸出现在镜子里。
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离开他
我气笑了,好像听到了一个荒谬的笑话。
我逃过数次,无论逃到哪,都会被他找到。
安瑾之打来电话找我们。
我心不在焉地跟在易清欢身后。
她蓦然挽住我的胳膊,自信道,我们来看看他究竟爱谁吧!
她话音刚落下,头顶的光影摇晃,巨大的欧式吊灯正往下坠。
真是疯子,他们真配。
我大概也疯了,完全可以躲过,我偏偏如了易清欢的愿,站着不动。
大不了死,并且死不一定是最坏的结果。
我也想知道他会选谁,可结果早就摆在那了,只是我一直不愿去承认。
惊呼与碎语缭绕在耳边,疼痛感相继袭来。
他救了一个秘书。
他的夫人躺在血泊中。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夫人其他地方没大碍,但右手骨折,神经也有点损伤。
没死啊。
拖着,晚点治,免得她总想着画画。安瑾之冷漠的声音响起。
还不如死了。
迷迷糊糊的,又听到了说话声音。
他们说话怎么都不避着病人,吵死了。
瑾之,你什么时候能娶我易清秋撒娇。
安瑾之没有说话。
你爱的是不是她
怎么可能,我父母的车祸是她父母造成的,我绝对不会爱上仇人的女儿。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利用她的愧疚,让她失去她在乎的一切……
原来,他把我对他的爱归咎于愧疚
。
八年前,一场极其重要的商业竞标,安氏和黎氏互为彼此最大的竞争对手。
安氏夫妇在路上遇难,黎氏为最大受益者,可那场车祸早已被鉴定为事故,这么多年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这个,甚至把我当成仇人的女儿。
当时我高烧不退,生病住院。
在医院见到他,他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
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在乎。
陪他玩闹,逗他开心。
后来我和他在一起。
他身后是个岌岌可危的安氏,父母毅然反对。
争吵几番无果,我和父母断绝了关系,不再来往。
回头看,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为了一个男人和最爱自己的父母断绝关系。
最后,还让他们因为自己而死。
你才是真该死啊,黎念。
因为体弱,我恢复得十分缓慢。
这两天吹风,发起高烧。
安瑾之时不时过来照顾我。
我无力地说,我们离婚吧。
不可能离婚,只能丧偶。他认真地说。
那就当我死了吧。
他用额头覆在我的额头上,感受着温度。别说傻话。
5
我刚出院,就被绑架了。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把我扔到一个地下室。
黎小姐病弱,怎么能这样对她呢一个男人从楼梯上悠哉走下来。
我认识他,上次在酒会撞到的男人。
他叫陈寂,混黑道的,在生意上和安瑾之多有摩擦。
他手下搬来一张绿色丝绒单人沙发,客客气气地把我手上和脚上的锁链解开,邀我上座。
陈寂大大咧咧坐在我对面的油罐桶上。
我活动着手腕,淡漠地说:绑错人了吧,绑他白月光去啊。
他垂眸笑道,那个会所出来的女人白月光这词和她可一点不搭。
绑架我,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他爱的不是我。
他手下倒了两杯红酒,一杯递给我。
那我们来赌一赌,他会不会来。他不来,你赢,我答应你一件事。他来了,我赢,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苦笑,好啊,如果我赢了,你给我一个不被安瑾之找到的庇护所。你赢随你,不过我不卖身,命想拿就拿。
别这么想我,可能我只是想和黎小姐吃顿饭呢,或者打场羽毛球。
他走向我,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摇晃着酒杯。
有时安瑾之的做派可是让我这个混黑道的都自愧不如。
你不适合这一身。
我穿的是一件黑色吊带短裙,腰间是一层薄纱。
他挥手让佣人带我上去洗澡换衣服。
原来,这是他家的地下室。
佣人给我换了一身白色纯棉蕾丝边的裙子。
我们的交谈地点从地下室变成了客厅。
可能是躺在地下室的时候受凉了,我一直咳嗽不断。
对面的陈寂啧了一声,接了一杯热水给我。
别传染给我了。
他蹙眉上下打量我,嫌弃地说:他怎么把你养得那么差。
他手下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好像是我赢了。他说着,但他脸上并没有胜利者的笑意。
五分钟后,门口处逆光站着一个人。
安瑾之边用手帕擦着手上的血,边走进来。
陈寂蓦然俯在我耳边,玩味地笑说:我说我睡了你,他会怎么样
我整个人如坠冰窖,恍然明白了他给我换衣服的意图。
他用手摁住了我的肩膀,让我无法动弹。
不行。我恐慌地说,他手下拿着胶布封住了我的嘴。
下一秒,他悠哉地说,安总,来的有点慢啊,你女人真不错……
安瑾之阴沉的眸子死死盯着我,像是要把我撕碎。
我身子不住地颤抖,绝望地摇头。
我不想被关起来了,不想被他折磨。
6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
我还是被关起来了。
没日没夜的,只能待在他特地为我打造的华丽囚笼。
我的辩驳他不相信。
他无比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不碰我,也不让我离开。
绝食四天,我最终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易清秋候在我床边。
瑾之这些天很忙,我请求他让我来照顾你,为他分担点。
她拿着粥,要喂我。
我不看她,也不想喝。
瑾之说,你不喝的话,他回来就要惩罚你。
如梦魇般的片段侵蚀着我的脑子,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
我最终接过了碗,一口一口吃着。
不到一个小时,我的肚子一阵剧痛,昏厥了过去。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还以为被毒死了。
医生过来告诉我,好好休息,孩子没了也不要难过。
孩子
什么孩子
我抓着医生问,手上的针因为我的动作拽了出来,血在白色床单上晕染开。
上次晕倒查出我怀孕了,他们都知道。
易清秋会害我的孩子,他也清楚。
安瑾之进来抱住崩溃的我。
念念,他的孩子不能留。
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我哭着,声音嘶哑一遍又一遍的说。
孩子只会成为我们的累赘。
啪。我用尽全力扇了他的脸。
原来他根本不在乎我和谁的孩子,他只是不想留下我的孩子。
他揉了揉我红肿的手,轻柔地吻我的泪。
我猛地推开他,把身边所有东西摔在地上。
用被子裹住发抖的自己,呢喃:安瑾之,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7
我渐渐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不说话,不闹。
我被允许在庄园里自由行动,但不能踏出这里一步。
我更喜欢白日,因为每到晚上安瑾之就会回来。
我整理了一些东西。
我给他织的围巾、帽子。
一起去滑雪时买的滑雪装备。
写的恋爱日记。
他送给我的八音盒。
一起读过的书,
一起听过的黑胶唱片。
……
我把它们堆在后花园,点了一把火。
一架古董钢琴在火光里燃烧。
我和他曾经一起坐着四手联弹《梦中的婚礼》。
我以为我们相爱过的。
结果一切都是我的自我感动。
残风掠过,将摇曳的火光撕成无数猩红的碎片。
泛黄的书页在风中与火光交融,将记忆的灰烬泯灭在蓝调天空。
隔着火光,我望见安瑾之的脸,他蹙着眉看着我。
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也不想看清。
一滴雨落在我的脸上。
火光几乎把回忆吞噬殆尽了。
雨要下就要下吧。
我转身回房,泡了一壶茶,只是泡着,不喝。
企图做些事,来消磨这虚无的时间。
我坐在落地窗旁的靠椅。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花园。
如墨色般的大雨,安瑾之跪爬在焦黑的灰烬上。
找到残存的纸张,便反复地看,而后如获珍宝似护在怀里。
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嚎啕大哭。
管家走过来,恭敬地说,夫人,你去劝劝先生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窗外。
8
我呆坐在二楼露台。
沈清秋趾高气昂地来到我面前。
摸着肚子,向我炫耀她怀了安瑾之的孩子。
黎念,这座庄园该换女主人了。
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不耐烦,那就换,谁稀罕。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是这的女主人了。你为什么总要和他纠缠不清,他最近为什么句句都不离你。
我一点不想和她废话,太累了。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眼神往我身后一瞥,我便知道下一个是什么戏码。
此刻我的想法和她是一致的。
她身后站的是楼梯,这么好的场景和站位,不上演一出戏实在浪费。
被冤枉的滋味不好受,那便假戏真做。
我先一步将她推下楼梯,她凌乱地翻滚下去。
安瑾之急忙跑过来。
我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转身离开。
这次他又会怎样对我呢。
真是一点都不期待。
觉着有点累,我便回房睡觉。
蓦然。
一个清冽的身影把我拥入怀中。
是熟悉的气息,窒息感也随之而来。
不去看你的孩子死没死我问。
不会有孩子的,她死了,车祸,就在刚刚。他平静的语气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从他的神情可知这是他的手笔。
他炙热的身躯紧贴着我,一股寒意却从脊梁骨传来,刺骨而冷峻。
安瑾之执意要带我去参加慈善晚宴,美名曰散心。
整场下来始终牵着我的手,来人都恭敬地喊我一声,安夫人。
旁人夸赞,安总和夫人真是恩爱有加,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声声奉承阿谀里,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响起。
众人皆看向他。
陈寂也不尴尬,笑着解释,哈哈哈哈,实在没忍住。
安瑾之微眯着眼睛,面色难看,你为什么在这,什么时候黑帮头目也搞起慈善了。
偶尔的闲情雅致嘛。陈寂嬉皮笑脸的回答。
他们都不是什么善类。
可如果他们相互残杀,到底谁会赢呢。
飘然的思绪被一件披在肩上的外套拉回。
外套是陈寂的,众目睽睽下,特别是当着安瑾之的面。
他面色毫不觉有任何不对,十分自然,黎小姐身子弱,别吹风着凉了。
安瑾之脸色阴郁,把我身上的外套拽走,摔在地面。
脚步一挪,踩在外套上。
他声音极冷,透着狠厉,陈寂,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对黎小姐说,跟我走吧。陈寂抬起手,手心向上伸到我面前。
我惊讶抬眸。
安瑾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近乎乞求,念念。
陈寂提醒,别忘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想好了就这件。
我往前踏半步。
安瑾之的手劲越来越大,捏得我生疼。
我真的要这样选吗,前面是未知,后面是深渊。
面前的人每一次出现,都是把我推向更深的深渊。
我已经不敢赌了,也不能赌。
我低着头,挪着脚步,退了两步。
安瑾之欣慰地笑,将我揽入怀里。
他们后来说什么,我全然没有听见,脑子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9
自从那之后,安瑾之的心情格外好。
衣柜里的衣服换回了我之前的风格。
给我买的礼物堆满了庄园。
房间里每天都会出现一大束蓝白色的玫瑰。
他待在庄园的时间更长了。
……
只是我依旧出不去。
午睡,一觉睡到了傍晚。
从浴室出来的安瑾之,亲昵地搂住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脖颈,亲吻我的耳垂。
心里笼罩着的阴影,挥之不去的恐惧感又出现了。
我推开他,蜷缩在角落。
念念,我洗干净了,我不脏……念念,我不脏。
他和我的距离越近,我身体颤抖得越厉害。
他想抱住我,我胡乱挥动手臂。
桌子上的玻璃花瓶被我打到地上。
玻璃渣碎了一地。
他跪在玻璃渣,渣子陷进肉里,声音带着轻颤乞求,念念,你不是想去海边吗我带你去好不好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爱的是你,从不是别人,比起易清秋我更早认识的是你。
以前是我混蛋,我自以为是……
他逐渐泣不成声,你可不可以……再爱我一次,求你了念念,念念……
他伸手拉住我的裙子,我下意识地拿起了地上较为尖锐的玻璃碎片,对着他。
别碰我!!
紧紧攥着玻璃的手,流淌着血迹。
安瑾之蓦然握着我的手,把玻璃碎片刺进他的心脏处。
我颤抖着手,想松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玻璃碎片不断深入,就这么僵持着。
他仍低声哀求着,念念,原谅我……原谅我……
我的眼泪滑落,混着鲜血滴落,在素白的裙子上开出了血色玫瑰。
他的胸口,我的血和他的血交融流淌。
原谅我念念……原谅我……
我抽噎声在空荡房间回响,终是我点了点头。
念念,你原谅我了真的原谅我了
我重复地点头。
他终于松开了我的手。
不待我回神,他紧紧抱住我。
他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念念,我们办一场婚礼吧,最盛大的婚礼……
10
念念,这个请柬怎么样
行。
念念,这个戒指好不好看。
行。
念念,全场的花放蓝白色的,好不好。
行。
念念,婚纱这套可以吗
那套。我指了指屏幕上的另一套婚纱。
听到我有了自己想法,他高兴地在我的脸颊亲了一口。
好哒,那就这套。
婚礼和安瑾之说的一样,十分盛大。
各种豪门贵族和世家望族齐聚,见证这一场盛大的婚礼。
安瑾之的接亲车队在来的路上。
最近表现得还算乖,安瑾之放松了对我的警惕。
我逃走了。
选这套婚纱,是因为看起来比较好跑。
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跑了多久。
跑到夜幕降临,整个城市的灯光亮起。
各种LED大屏,无人机秀都是黎念,我爱你。
我光脚提裙摆跑着,跑到力竭也不敢停下脚步。
一直向海边跑着,跑向我梦寐以求的自由。
跑到海水肆意灌入我的口鼻肺腔。
跑到脚踏不到陆地。
一直下坠,看着最后一点光消失。
11
睁开眼,我在完全陌生的环境。
不像地狱,也不像天堂。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醒了可别装死啊,我这可不是殡仪馆。
我侧头看向坐在一旁的陈寂。
声音嘶哑的不像话,这是哪
y国,我的私人岛屿。
诶,我救了你一条命,下半辈子,你就对我感恩戴德,当牛做马报答我吧。
我看着他不说话。
别认真,开玩笑的。他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
你跳海的附近是我的港口,有手下意识到不对劲就救了你,你要是死在那,我生意可不好做。
我分不清他嘴里有几句真话,他们这样的人,一条人命对他们来说算不上什么吧。
别死了,这是我要你答应的事。他说着,上次没答应我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他看着我茫然的眼神叹了口气,拍桌决定,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这座岛屿很大,风景极佳。
我望着海岸线发呆,他坐在我旁边。
你想走,随时。
你想死,得先征求我的同意。
他给我递了一支画笔,我不解看向他。
安瑾之知道你死在我的地盘,像只疯狗一样逮着我就咬,我损失很大啊。听说你画画很好,作为补偿,给我画几幅呗。
你还有这闲情雅致
他和传闻中的黑道一点都不一样。
我美学这块还有点研究的。
他给我准备了一间宽敞的画室,所有画具一应俱全。
一侧的落地窗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海。
日子过得莫名安逸,心里某块阴影逐渐消淡。
陈寂一个月大概来三四次,每次停留的时间短则半天,长则一周。
12
我在暖房里打理花,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正疑惑陈寂昨天不是刚走吗怎么又来了
转身,看到那张脸,我表情凝滞,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安瑾之怎么会出现在这
念念,你真的没死他冲过来,紧紧抱住我,让我呼吸不上气。
放开我,当我死了吧,不要找我了。
念念,和我回家好吗我不会再束缚你了。他拨开我额前的碎发,满眼温柔地说,念念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我偏头躲开,紧张地咽口水,如果我想要你的命呢。
安瑾之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给!只要你和我回去。
桌上的手机响了,是陈寂给我打的电话。
我按下接听键,亲昵地说,喂,老公,你什么时候到家啊
对面的人明显一愣,咽了咽口水,声音低沉地回答,乖,到家门口了。
挂了电话。
安瑾之的脸色煞白,念念,你和他……
哟哟哟,是哪位不请自来啊陈寂嘴角扬着笑意,站在我身侧。
陈寂,你究竟想干嘛
不想干嘛啊,倒是你,小心告你私闯民宅。他挥手让来的小弟把安瑾之带走。
不好意思,我老婆累了,没功夫招呼你。
安瑾之气疯了破口大骂,被两个人摁着拖走。
陈寂低头笑着,眼里没有丝毫责怪,你是嫌浪不够大啊,他刚才的眼神恨不得把我杀了。
关我什么事
。
陈寂无奈地说:没心没肺的,好啊。
如果没有陈寂的默许,安瑾之根本靠近不了这座岛屿。
他敢让安瑾之进来,说明他在附近,所以我敢有恃无恐地说那些话。
可他的目的是什么想验证我会不会和安瑾之走还是……
放心,你精心挑选的大树,是不会轻易倒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我是故意跑向那片海域的,知道我在倚靠他这棵大树乘凉。
你知道了,为什么还留着我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一个可以牵制那条疯狗的筹码,我可不会放过。陈寂停顿了一下,继而笑着问我,这是你心里预设的答案吗
我的心思在他面前恍若一张白纸,我没有说话。
他弯下腰,直视我的眼睛说,我真正想说的是,还好你足够聪明,选择了我。
他想告诉我,这句是真话。
我怔愣住了,脑子里疯狂理着思绪。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没吃饭吧,给你露一手啊。
说着,挽起袖子,走向厨房。
后来听说安瑾之疯了。
他不是早就疯了吗。
岛屿上又建了一座新房子,专门存放我的画。
但观画者,只有一人。
我很喜欢画室那面全景式落地窗,就算不画画,也会坐那发呆。
陈寂没有预兆闯进来,扔给我一副羽毛球拍。
走啊,打羽毛球去。不容我回答,他拽着我走,你就是想得太多了,运动起来!
他又提议,下个月去毛里求斯啊,看海底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