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水浒开局在阳谷县当都头 > 第226章 天子,昏庸!所以至此!

天子,昏庸!所以至此!
童贯看着脸上还有激愤的苏武,便是一语去:“子卿,你如此……成何体统?”
苏武更也直言:“枢相知我,义字在心,从来不落,于公于私,此事既已开始,便也没有回头之路,伐辽之事,必不能败,一旦动兵,就要万无一失!”
童贯看着眼前的苏武,也是无奈:“你啊你啊,你当知我难啊!”
“枢相,这与难易无关,枢相想一想,伐辽若败,那才是真难,伐辽若胜,如此功勋凯旋,世间之事,还有何难?如今,枢相啊,便是赌,也当赌上一赌了,管得那么多身前身后事作甚啊?枢相此生,功名利禄,史书万代,皆在此一搏,哪里还有退路?”
苏武说得认真,把童贯说服也行,把童贯逼服也行,那王黼是还年轻,兴许还有退路,童贯这六十多岁的人了,无亲眷家属,哪里也有这么多顾虑?
莫不是就是蔡京威势,当真如此骇人?
就听苏武一番话语,童贯当真也有思索,片刻之后,也有话语来说:“只道是我孤家寡人,行将就木,这不也还想着你们吗?你们时日还长久,万事留个台阶,这台阶不是给我自己留的,是给你们留的……”
这大宋之怂,来自方方面面,有一个方面就是这官场之倾轧,说起来都很是狠厉,其实历朝历代之官场,相比而言,唯有大宋官场,最是一团和气。
这种和气,一定程度上导致了某种政治上的不狠厉,不免也就是所有官员的某种心态,从来没几个真正心狠手辣之辈。
对内如此,对外亦然。
这在政治上,不论是国家政治还是国内政治,其实是一种天真,大宋许多败,就败在这种天真上。
官员士大夫阶级,整体天真,皇帝也天真。
换个词说,是文明,但文明能当饭吃吗?当所有人都野蛮的时候,你文明,那你就是餐桌上的一盘菜。
也说天子,儒家对天子的要求,是要求天子仁善,仁义为怀,对万事万物,虚怀若谷,有容乃大,纯良仁德。
但却在有事的时候,又要求天子有大担当,大毅力,大手段,大果敢!
这种事情,就是个悖论,人性悖论。
苏武心中有一个疑问,什么样的领头人,什么样的天子,对国家与民族的利益更有利?
是一个仁义良善之辈?
还是一个坚毅果敢手段百出之人?
苏武此时此刻,深切知晓,一切,不是谁的错,不是哪个人的错,是所有东西,都错了。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一团和气,想着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后,谁也好不了……
苏武能说什么?
苏武一语去:“枢相,非下官不听枢相之言,而是此事,事关家国大计,事关数十万士卒之性命,唯有胜,下官才可言将来,若败,下官也就没有什么将来了!若胜,下官自是前程似锦,那蔡京之辈,能奈我何?若败,不过是砧板上鱼肉,想要个安稳度日,都要求人施舍,此非我之愿也!”
童贯又岂能不懂苏武之言?此时苏武,好似已然没有了退路,唯有一往无前,唯有一胜到底。
苏武说得没有道理吗?其实有道理。
但童贯想的是什么?也会想败,辽国之战,毕竟不能拿贼寇之战来比,他留的是什么后路?
是败了之后还有机会的后路,是哪怕败了,权柄不失,富贵还有,也还有再次聚兵再战的机会。
所以,童贯语重心长:“子卿,你年轻,只管猛冲猛打,你也向来如此,但人生,从来不是一帆风顺,万事,都要有一个万全之策!也好比那蔡京,起复几番,每每都能给自己留下东山再起的机会……你若真是如此一意孤行,若败了,来日,你就不会再有这般机会了。这才是官场沉浮之道……”
两人所言,各有道理,却也是看法不可调和。
换句话说,童贯也好,蔡京也罢,还有王黼,乃至天子。
他们都是下意识里能接受一次失败的……
人,失败多了,见过的失败多了,就会不由自主的去想失败之事……
这大宋,就是失败得多了,从驴车战神,到好水川……
也就好像一个人,失败的经验太多,他其实没那么自信,更也没那么锐意进取,这就是大宋朝从上至下的人心。
苏武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童贯在想败了之后的事,在想败了该怎么收场……
就好似童贯昔日,在西北监军,败也是常有之事,每一次他都得想着该怎么收场……
而他苏武,一心只想着怎么打胜!
苏武能说什么?拍着胸脯说一定不会败?这个胸脯可以拍,但拍起来意义却也不大。
因为这是大宋朝到得如今,打自骨子里的那种对于军事的不自信。
这种不自信,在历史上,会贯穿两宋三百余年。
这个王朝,从立国之初,从一开始,就没有建立起来这种对外的军事上的自信。
这个王朝,基因有问题!
苏武此时此刻,才看到这一点,才明白过来。
苏武知道自己说服不了童贯,童贯不是不知道胜利的好处,而是一定要先去谋划失败的退路。
童贯一定需要朝堂之上某种程度的“一团和气”,没有这种和气,失败的退路也就没了。
苏武此时,心中其实很难受,
天子,昏庸!所以至此!
苏武点头:“请坐。”
陈东倒也忐忑,落座当面,开口来说:“苏学士之文才武略,皆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着实有幸,倒也不知苏学士寻学生来,是有何事?”
却见苏武拿出一叠东西了,便说:“你先把这个看看……”
陈东忐忑之中,慢慢去看,上面有李纲上书的誊抄之文,也有那一份索超找来的账册在其中。
陈东疑惑之间,便也先看,越看越是皱眉,只待看得差不多了,陈东抬头来问:“苏学士这是……”
苏武直接开口:“李纲,你当知晓。”
陈东点头:“知晓知晓,李御史,言官之清流也,吾辈楷模,因言获罪,被贬他乡,头前也听说起复在用,原来是用在此处了……”
苏武点头:“他因此事,在大名府被梁世杰派人捉拿,我护他出城,夜半又被大名府军汉追杀,如今,我已然护他入了京,不日,就要上朝面圣。”
陈东便是袖袍一甩,面色憎怒:“岂有此理,当真岂有此理!朗朗乾坤,竟还有如此勾当,这官场之黑暗,着实不敢想象,李御史如此为国为公,竟是朝不保夕,奸佞当道,奸佞当道!”
陈东不是程,好似天生就知道该先干什么,再干什么,如何去干……
秦桧便是越发好奇,往那太学而去,只管跟着去看跟着去听,只待看了几番,心中大惊,又连忙往王家而回。
只待见到王仲山,又听王仲山一番言语,才知道事情原貌,也把太学之事与王仲山一番分说。
王仲山此时才知道苏武竟是如此谋划,便问秦桧:“他这般……能行吗?”
秦桧在想,他其实聪明非常,慢慢来道:“许当真能行,那陈东在太学里,当真一呼百应!”
王仲山疑惑就问:“你不说许多人不喜欢他,对陈东避之唯恐不及吗?他怎的又能一呼百应了?”
秦桧来答:“便是许多人对他避之不及,却也有许多人聚在他身旁……”
“哦,原来是这个道理,倒是苏学士,好手段,也好大的胆气,竟是准备如此行事。御驾之前,一番好争夺!”王仲山如此来说,态度也就出来了,他自是不过问了。
却是秦桧来问:“岳丈大人,难道咱们就不做点什么?”
“做什么?得罪得起吗?”王仲山摇着头。
“小婿倒是觉得可以帮衬一二……”秦桧忽然如此出语。
“帮衬谁?帮衬苏学士?”
“对,岳丈大人听我来言,此番……若是事情真闹到如苏学士所谋的那个地步,那定是朝野震动,天子震惊,那梁世杰,定没有好果子吃,到时候,清流一派,怕是大胜,有此大胜,只怕来日,清流之辈,就真凝聚起来了,只怕会四处出击……”
秦桧分析来去……
“你这是想向那清流之辈纳个投名状?”王仲山问。
秦桧点着头:“然也,有此一番,来日,那些人当也不至于寻咱们麻烦……”
“你想的倒是真多,那蔡京是好相与的?”王仲山又问。
“岳丈大人,此番之后,那蔡京定是焦头烂额,咱家,咱家不是还有点名头吗?多多少少,哪里都有一些僧面佛面,蔡京恨那苏武,与那童贯王黼斗法,哪里顾得上咱们,再说,咱家人,在朝堂上也无甚紧要官员,便是小婿,也不过一个小小太学学正罢了,此番若是得名,名声大过天啊……”
秦桧利弊得失,当真想得清清楚楚。
这一语来,王仲山似乎真在思索,便也来说:“如此……那童枢相也好,苏武也罢,倒是个大人情……乃至王黼……”
唯一的信息差,便是王仲山与秦桧这般老狐狸,当真以为这件事,是童贯王黼在后授意,而苏武在台前奔走。
王仲山只管一问:“那你说,怎么做?”
“不难,小婿这就回太学里去做,至于岳丈大人,也可上封奏疏,措辞倒也不必如何直白,但明里暗里,帮那李纲说项几句,倒也无妨……若是再联络一二,问问一些故旧之意,若是再得几封上书,当也无妨……”
秦桧觉得,这回,许真是机会,若是不把握住,哪年哪月能攀附上童贯与王黼?更何况后面还有一个梁师成。
“好,就依此计!”王仲山点了点头,既不当出头鸟,但又站了队,还不真的把人得罪死,暗地里秦桧再在太学帮衬一二,若是不成,当也没什么,若是成了,可以居功。
苏武自是不知还有王家这一番歪打正着,他此时,正带着李纲往给事中陈瓘家中去。
李纲如今,坐车。苏武带着人,打马在侧。
他知道,这汴京城的大街上,不知多少眼线,李纲入京的那一刻,不知多少风声鹤唳。
苏武只管把腰刀别了又别,眼神左右去扫,只问这一彪威武军汉在此,何人敢动?
一路去得陈瓘家中,便又是一番详谈。
时间倒也不长,只管是老儒生陈瓘听得前后,口中义愤有语:“此番,老夫与他们,自是不死不休了!”
“拜谢陈相公!”李纲感动不已。
陈瓘只看眼前两个年轻人,含泪来说:“你们甚好,朝堂数十载,到得今日,只道是满朝上下,黯淡无光,看得你们,便好似又看到了光!”
着实也是陈瓘最近憋屈不已,工作上被人排挤,甚至已然直接有人在他面前作威作福,甚至也有人说,不日,他就会被贬出京去。
这些事,都赶在这一刻了。
这国家要亡,尽是这些事这些人。
给老实人也逼急了!
若无苏武,这些老实人,逼急也无可奈何,出京去,只能坐看天下倾颓,到头来,郁郁而终。
李纲也是眼中有泪,正也是他朝不保夕,性命都忧,陈瓘之言,岂能不把他感动?只管说:“为家国事,死而无憾也,圣人教诲,一刻不敢忘怀!”
“唉……”就听陈瓘一语叹息,看了看左右,慢慢再说一语:“天子……天子啊……”
苏武莫名接了一语:“老相公说天子如何?”
须发皆白的陈瓘,苦笑:“天子,昏庸!所以至此!”
苏武听得这一语,只有一念,儒家风骨,竟当真还在,虽然不多,只剩下一点点……
却是李纲来说:“老相公,天子是纯良,所以至此,并非昏庸。”
陈瓘苦笑在脸,摆摆手,不多言,只道:“你去吧,朝会,老夫当在!”
李纲拱手拜别,苏武也拜了一礼。
两人出门,李纲在问:“学士那太学之事,如何了?”
“定出奇效!”苏武镇定一语。
李纲似也不信,只遥遥往北看了看,看不到什么,慢慢来说:“此去……不知何日还能再见陈相公……陈相公昔日待我,如师如父……”
李纲心中竟也有忐忑,便是对这件事的结果,并不十分乐观。
苏武不答话,却也敬佩,已然觉得不太乐观了,但李纲,从未想过后退,足以教人敬佩。
只管李纲自己唏嘘:“咆哮朝堂,咆哮天子驾前,如此为臣,何其悲也……”
苏武依旧不答。
却是李纲忽然一语来问:“苏学士,难道,天子当真昏庸?”
苏武却答了话:“陈老相公随口之言,不必当真……”
“唉……那陈老相公,何出此言啊?”李纲心中萦绕着这个问题,这句话在刚才听到的时候,就在李纲心中翻江倒海,这也是李纲这一辈子,第一次从人口中听到这句话。
“许是……陈老相公这些年来在京中际遇不好,郁郁不得志,所以出埋怨之语。”苏武如此来答。
“但愿如此……”李纲两眼无神,路过一个巷口,再往北望,这个巷子往北延伸很长,长到能看到几丈皇城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