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前,我被绿茶闺蜜骗得家破人亡。
>临死前,她笑着告诉我:你爸跳楼前,还求我照顾你呢。
>再睁眼,我正被傅承屿按在落地窗前。
>前世我恨他入骨,现在却拼命抱紧他:求你帮我!
>他冷笑:代价很高。
>后来我成了他的挂件,他替我撕碎所有阴谋。
>绿茶闺蜜在宴会上污蔑我偷窃。
>傅承屿当众亮出我捐出千万的证据:我的女人,需要偷
>拍卖会上,闺蜜故意抬价让我难堪。
>他直接举牌十倍价格:她看上的东西,永远属于她。
>直到我在他书房发现童年照片——
>暴雨中为我撑伞的少年,竟是傅承屿。
>他搂住颤抖的我:利息收完了,该收本金了。
>抽屉里,十二岁我写的纸条泛黄:
>别难过,酸梅糖分你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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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黑暗,粘稠如凝固的血,沉沉地压下来,裹住我每一寸意识。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铁锈和某种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那是监狱深处特有的、死亡缓慢发酵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割得喉咙生疼。
江雪柔那张脸,白得瘆人,像涂了劣质粉底的假面,突兀地嵌在这片绝望的黑暗里。她凑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却带着蛇信子般的阴冷。
晚晚,安心去吧。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像裹了蜜糖的毒药,你爸爸呀……啧啧,站得那么高,跳下来的时候,‘砰’!那声音可真脆生。她歪着头,红唇勾起一个残忍又满足的弧度,他最后还拉着我的手,求我好好照顾你呢。你说,好不好笑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疯狂搅动!父亲!那个永远挺拔如松、把她江雪柔也视如己出的男人!求她照顾我怒火和蚀骨的恨意瞬间炸开,烧干了我肺里最后一点空气。我想扑上去撕烂她的嘴,想用指甲抠下她那层虚伪的皮!可身体沉得像灌满了铅,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只有喉咙深处发出濒死的嗬嗬声。
视野彻底被猩红吞没,意识沉入无边的冰海……
……
灼热!
一股强大到蛮横的力道骤然箍紧我的腰,滚烫的掌心烙铁般紧贴着皮肤,激得我浑身一颤。那几乎要勒断骨头的禁锢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掌控,瞬间将我涣散的意识狠狠拽了回来!
刺目的光线毫无预兆地刺入眼帘。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林立的高楼剪影,切割着城市璀璨到奢靡的万家灯火,像无数双冷漠俯视的眼睛。玻璃冰冷坚硬,清晰地映出身后男人紧绷而强悍的轮廓,还有我自己——那张年轻、苍白、却写满惊惶的脸。
是他!
傅承屿!
前世恨之入骨、避之唯恐不及的魔鬼!那个传闻中冷酷暴戾、手段通天的傅氏掌权人!此刻,他滚烫的胸膛紧贴着我汗湿的脊背,坚硬的线条硌得我生疼。他沉重的呼吸带着灼人的热度,一下下喷洒在我敏感的颈侧和耳后,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混乱的记忆碎片疯狂撞击:前世,就是这一晚!家族倾覆、父亲跳楼的悲剧序曲,由这荒唐一夜开启!之后,便是江雪柔那张伪善的脸,温柔地把我推向更深的深渊……
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恨意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我!不!不能重蹈覆辙!
不……不要!破碎的呜咽冲口而出,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哭腔。身体的本能反应比思维更快,我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猛地向后,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身后滚烫的躯体!
手臂缠上他劲瘦的腰,脸深深埋进他灼热汗湿的颈窝,汲取着那陌生却真实存在的体温和力量。泪水汹涌而出,混着冷汗,蹭在他紧绷的皮肤上。
帮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求你……傅承屿……帮帮我!我用尽前世今生所有的力气,死死攀附着他,仿佛一松手,就会再次坠入那万劫不复的冰冷地狱。
箍在腰间的铁臂猛地一僵!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遥远模糊的车流嗡鸣,还有彼此剧烈的心跳和喘息声,在死寂中擂鼓般放大。
身后那具滚烫的躯体,每一寸肌肉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沉重的呼吸顿了一瞬,随即,一声低沉的、裹挟着浓烈嘲讽与某种奇异审视意味的冷笑,贴着我的耳廓响起。
帮你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粗粝的砂石打磨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苏晚,你知道求我的代价有多高吗
代价我脑中一片空白。前世关于他的所有可怕传闻——冷酷、暴戾、不择手段——此刻疯狂翻涌。但父亲绝望的双眼,江雪柔那张淬毒的笑脸,比任何传闻都更清晰地灼烧着我的神经!
我……喉咙干涩发紧,几乎发不出声音。我强迫自己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流,像暴风雨前压抑的深海,危险得令人窒息。
什么代价……我都付!声音嘶哑,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求你!攀在他颈后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他紧绷的皮肤。
傅承屿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在我脸上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逡巡,似乎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又充满疑点的货物。那审视的意味浓得化不开,带着赤裸裸的怀疑和审视。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就在我几乎要被那无形的压力碾碎时,箍在我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勒得我痛哼出声。
记住你的话。他冰冷的声音砸下,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你付不起,就用一辈子来抵债。
……
浴室里蒸腾的水汽模糊了镜面。我站在花洒下,滚烫的水流冲刷着皮肤,却怎么也洗不掉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黏腻。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江雪柔最后那张淬毒的笑脸,和父亲可能已经站在高楼边缘的身影!
不行!必须立刻行动!
我胡乱裹上宽大的浴袍,湿发还在滴水,赤着脚就冲出浴室。奢华空旷的套房客厅里,只有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傅承屿已穿戴整齐,墨色高定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冷硬线条,整个人像一尊浸在阴影里的雕塑,正低头看着腕表,侧脸线条绷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傅先生!我冲到他面前,声音因为急迫而发颤,手机!借我用一下!求你!
傅承屿抬眸,视线落在我湿漉漉的头发和苍白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从西装内袋拿出他的私人手机,解锁,递过来。那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冰凉的金属触感入手。我指尖发抖,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飞快地输入父亲的私人号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嘟…嘟…嘟…
漫长的忙音,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接电话!爸爸!求你接电话!我在心里疯狂呐喊。
终于,电话被接起,传来父亲那熟悉却透着一股子灰败疲惫的声音:喂哪位背景音里似乎有纸张翻动和低低的交谈声。
爸!是我!我几乎喊出来,声音带着哭腔,你在哪里你听着!千万别做傻事!什么都别做!尤其是资金!不要听江雪柔的!她……后面的话被巨大的哽咽堵住。
电话那头猛地陷入死寂。几秒钟后,父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晚晚!你怎么……这是谁的号码你在哪里你声音怎么了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带着父亲特有的焦急。
爸,你先别管这些!我急促地打断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听我说!现在!立刻!冻结你个人账户里那笔三千万的流动备用金!马上!任何理由都不要动用它!尤其不要听江雪柔的!她在骗你!她在害我们家!我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晚晚,你在胡说什么父亲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隐隐的怒意,雪柔那孩子怎么会……那笔钱关系到明天……
爸!我尖叫起来,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信我一次!就这一次!求你了!现在就打电话给银行!冻结它!不然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泪水再次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父亲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传来。每一秒都像凌迟。
终于,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疲惫中带着一种沉重的妥协,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被点醒的惊疑:……好,晚晚,爸……爸听你的。我这就去办。他没有追问,没有质疑,只是选择了在最关键的时刻,无条件地相信了他濒临崩溃的女儿。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响起。我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腿一软,直直向后倒去。
预料中的冰冷坚硬没有到来,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揽住了我的腰,将我带回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傅承屿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强势地侵入我的感官。
解决了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不出情绪。
我靠在他怀里,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止不住的颤抖。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前襟。我点点头,喉咙里堵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头顶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他没有推开我,反而收紧了手臂,将我更紧地禁锢在他怀中。那怀抱坚硬如铁,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力,却又奇异地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寒意和恐慌。在这令人窒息的掌控感中,我竟感到一丝扭曲的安全。
苏晚,他的声音贴着我的发顶,带着一丝审视后的冷冽,你的‘债’,从现在开始,加倍了。
……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城市的喧嚣,套房内只余一盏床头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我蜷缩在柔软得几乎能将人吞噬的大床一角,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意识却像被架在火上烤,异常清醒。江雪柔那张伪善的脸、父亲前世绝望的纵身一跃、傅承屿冰冷审视的目光……无数画面碎片在脑海中疯狂冲撞、撕裂。
床头柜上,傅承屿留下的私人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幽蓝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一条推送信息无声地滑入眼帘:
【财经快讯:苏氏集团股价开盘异动,疑似遭遇恶意做空!江氏资本或参与其中】
恶意做空!江氏!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前世就是江雪柔的父亲江启盛,伙同其他资本,利用苏氏集团一个项目上的意外事故,疯狂做空苏氏股票,引发市场恐慌性抛售,成为压垮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场意外……我猛地坐起身,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裙!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无声推开。
傅承屿走了进来。他已换下西装,穿着深灰色的丝质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冷硬的锁骨,少了几分白天的凛冽迫人,却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和深不可测。他手里端着一杯温水,目光平静地落在我惊魂未定的脸上。
看到了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他将水杯递到我面前。
我顾不上喝水,几乎是扑过去抓住他的睡袍袖子,指尖冰凉:那个事故!城南的旧城改造项目!江启盛他们……他们会在建材上做手脚,制造工地事故!就在三天后!一定是这样!傅承屿,求你……
苏晚。他打断我因激动而语无伦次的话,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压下了我濒临失控的恐慌。他反手握住我冰冷颤抖的手,干燥温热的掌心包裹住我的指尖。慌什么
他拉着我在床边坐下,就着我的手,将水杯凑到我唇边。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我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深邃的眼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暗,像蕴藏着风暴的夜空。
恶意做空,需要筹码,更需要引爆点。他慢条斯理地分析,每一个字都冷静得像在拆解一台精密的仪器,建材动手脚,制造恐慌,只是最下乘的手段。要一击致命,他们更需要的,是苏氏内部资金链断裂的‘实锤’,配合外部的恐慌情绪,才能形成完美的绞杀闭环。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我手腕内侧的皮肤上轻轻摩挲,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般的麻痒。
内部资金链断裂……我脑中灵光猛地一闪!前世苏氏突然爆出的那笔巨额、来源不明的海外债务!当时父亲百口莫辩,直接导致银行断贷,信用评级崩塌!那笔债务……我猛地抬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江雪柔!她……她利用我对她的信任,偷偷用我的私人印章和父亲的授权,伪造了担保文件!那笔债务是假的!是她伪造的!
傅承屿摩挲我手腕的动作微微一顿,幽深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探究:伪造担保文件利用你的私人印章他沉吟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倒是个不错的切入点。釜底抽薪。
他松开我的手,拿起自己的手机,走到窗边,拨通了一个号码。高大的背影在落地窗前投下长长的影子,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
是我。两件事。第一,立刻查苏氏集团近期所有大额资金担保文件,重点筛查关联方为离岸公司‘海星资本’的那笔三千万美元债务,所有经手人、电子签章记录、物理印章使用登记,全部深挖,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尤其是苏晚小姐私人印章的使用记录。
第二,盯紧江启盛和城南那个旧改项目。他们想在建材上动手脚那就让他们动,证据留足。但工地现场的安全防护,给我加三倍人手,确保‘事故’发生时,连只鸟都伤不着。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最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敌人精心设计的毒计,并反手布置下天罗地网。每一个指令都清晰、冷酷、直指要害。
挂了电话,他转身走回床边。昏黄的光线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但那双眼眸深处跳跃的光芒,却比窗外的霓虹更加锐利逼人。
害怕了他俯身,带着淡淡雪松气息的阴影笼罩下来,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轻轻拂开我额前被冷汗黏住的碎发。
我下意识地摇头,身体却因他突如其来的靠近而微微绷紧。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残留的恐惧和刚刚点燃的恨火。
怕也没用。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磁性,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记住,苏晚,你现在是我的人。你的债,你的仇,都得用我的方式来清算。他的指尖顺着我的额角,缓缓滑落到下颌,微微用力抬起,迫使我迎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至于那个江雪柔……他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冰冷的、令人胆寒的算计,她欠你的,我会让她连本带利,亲手捧到你面前。
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强大力量托举和庇护的颤栗感。复仇的火焰,在他冰冷而精准的布局下,第一次燃烧得如此清晰、如此滚烫。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如同精心雕琢过的冷峻面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前世我避如蛇蝎的男人,此刻,竟成了我唯一的浮木,唯一的利刃。
傅承屿……我轻声唤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和一丝茫然。
他凝视着我,眼底深处那抹幽暗的火焰无声地跳跃了一下。然后,他毫无预兆地俯首,微凉的薄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唇上。那是一个带着宣告意味、充满掠夺性和绝对掌控的吻,瞬间夺走了我所有的呼吸和思考能力。
世界骤然缩小,只剩下唇齿间攻城略地的强势气息,和他身上那令人心悸的雪松冷香。
……
傅氏集团总部顶层的私人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天际线的壮丽画卷。空气里弥漫着顶级咖啡豆的醇香和精致餐点的甜腻气息。我坐在傅承屿对面,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牛奶,努力忽略周围投来的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他则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动作优雅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压气场。
晚晚!一声甜得发腻、带着十足惊喜的呼唤自身后响起。
我握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一紧,指节微微泛白。来了。
高跟鞋清脆的敲击声由远及近。江雪柔穿着一身柔和的米白色套装,长发温婉地披在肩头,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关切笑容,径直走到我们桌旁。她先是怯生生地、带着恰到好处的敬畏飞快瞥了一眼主位上面无表情的傅承屿,然后立刻将目光聚焦在我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心疼。
晚晚!你吓死我了!这几天都联系不上你,伯父那边也……她眼圈恰到好处地泛红,声音带着哽咽,伸手就想来拉我的手,你没事吧怎么……怎么在这里她欲言又止,目光在我和傅承屿之间飞快扫过,那眼神复杂极了,有震惊,有探究,更深处藏着一丝极力掩饰的嫉恨和怨毒。
前世,就是这幅柔弱无辜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也骗得我家破人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
我猛地抽回手,动作快得甚至带翻了手边的银质小勺,发出叮一声脆响。餐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周围几桌若有若无的交谈声都停了,一道道目光聚焦过来。
江小姐,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有事目光直视着她,不再有半分昔日的依赖和亲近,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江雪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抹楚楚可怜的表情也凝固了。她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错愕和慌乱,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委屈覆盖。
晚晚……你……你怎么了她的声音带上哭腔,身体微微颤抖,像一朵被疾风骤雨摧残的小白花,是不是……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让你误会我了我们是好姐妹啊……她说着,目光再次不经意地飘向傅承屿,带着隐晦的控诉。
好姐妹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里。我几乎要冷笑出声。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进食的傅承屿放下了手中的刀叉。银器与骨瓷盘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突兀。他拿起雪白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角,动作优雅从容,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整个空间的气压都低了下来。
他抬眸,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般的眼睛,终于落到了江雪柔身上。没有审视,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冰冷,像是在看一件微不足道的死物。
江小姐,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餐厅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你挡着我的光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没有任何辱骂或指责,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江雪柔精心维持的假面上。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晃了晃,精心描画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羞辱和难堪。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和看戏的兴味。
江雪柔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在傅承屿那毫无温度的目光逼视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死死咬着下唇,眼圈红得吓人,最终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几乎是踉跄着,转身飞快地逃离了餐厅,那仓皇的背影,像一只被当众剥掉了华丽羽毛的鸟。
餐厅里恢复了低低的交谈声,但那些目光,依旧时不时地扫过我们这一桌,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我端起牛奶杯,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奇异地抚平了刚才翻涌的恶心和恨意。看着江雪柔狼狈逃离的方向,一种冰冷的、带着快意的力量,悄然在心底滋生。
傅承屿重新拿起刀叉,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他切下一小块牛排,动作依旧优雅从容。
解气了他眼皮都没抬,淡淡地问了一句。
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刚才让江雪柔当众出丑。我放下杯子,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杯壁上滑动,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
一点点。我诚实地回答。看着她那张伪善的面具第一次在傅承屿的绝对力量面前出现裂痕,确实有种扭曲的快感。但这远远不够。
傅承屿抬眸看了我一眼,那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愉悦的光芒。他拿起手边的红酒,浅浅抿了一口。
不急。他放下酒杯,红宝石般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好戏,才刚刚开始。
……
傅氏集团周年庆酒宴的请柬,烫金的徽章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尊贵的光芒。这并非一张普通的请柬,更像是一张通往名利场核心战场的入场券,一个宣告所有权和地位的信号。当这张请柬由傅承屿的私人助理亲自送到我手中时,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周围空气的凝滞和无数道骤然聚焦的、含义复杂的目光。
宴会当晚,傅氏旗下的七星级酒店宴会厅,水晶吊灯将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醇酒和权力交织的独特气息。我挽着傅承屿的手臂,步入这片光华璀璨的浮华之地。他一身纯黑的手工高定西装,身形挺拔如松,气场强大得如同巡视领地的帝王。而我身上,是他亲自挑选的一袭银灰色单肩长裙,流线型的剪裁勾勒出曲线,低调的奢华中透着一股冷冽的锋芒。
所过之处,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敬畏的目光追随着傅承屿,而落在我身上的,则是毫不掩饰的惊艳、探究,以及……深深的忌惮。没有人敢上前随意搭讪,只有恭敬的颔首致意。
紧张傅承屿微微侧头,低沉的声音几乎贴着我的耳廓,温热的呼吸拂过敏感的皮肤。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浮动的冷香和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在一起,奇异地安抚了我紧绷的神经。我摇摇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些复杂的视线:还好。
他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带着一丝满意的意味,手臂微微用力,将我往他身侧带了带,姿态是毫不掩饰的占有与庇护。
就在这时,人群的焦点似乎转移了。一阵刻意压低的惊呼和赞叹声传来。只见江雪柔如同众星捧月般,被几位衣着光鲜的千金名媛簇拥着,朝宴会厅中心的水晶展示台走去。她今晚显然下了血本,一袭正红色抹胸鱼尾长裙,衬得肌肤胜雪,脖子上戴着一条设计繁复夸张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璀璨夺目,整个人艳光四射,瞬间吸引了不少眼球。
她脸上挂着得体又带着一丝矜傲的笑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我和傅承屿身上。那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嫉恨,随即被更深的、带着算计的得意覆盖。她微微扬着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在同伴的簇拥下,径直走向展示台。
展示台中央,在射灯的光柱下,静静躺着一枚胸针。主石是一颗罕见的鸽血红宝石,周围镶嵌着璀璨的钻石,设计成凤凰涅槃的形态,火焰部分用细密的红宝石碎钻铺就,华丽非凡,正是今晚慈善拍卖的压轴拍品之一——涅槃之焰。
江雪柔走到展示台前,立刻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带着惊叹的抽气声:天啊!这枚‘涅槃之焰’简直太美了!这工艺,这火彩……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无限痴迷地悬空描绘着胸针的轮廓,引得周围的名媛们纷纷附和赞叹。
是啊雪柔,这红色衬你,高贵大气!
听说这是孤品呢,价值连城。
江雪柔享受着众人的吹捧,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她微微侧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我的位置,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怜悯和优越感的弧度,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附近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美是美,不过……也得看什么人戴,对吧有些东西,天生就不属于某些人,强求也只会显得……廉价又可笑。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在我身上那袭低调的银灰长裙上扫过,嘲讽意味十足。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了几分。那些原本落在涅槃之焰上的目光,此刻都微妙地转向了我。探究、玩味、幸灾乐祸……各种情绪在无声地流淌。
江雪柔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姿态更加优雅从容,仿佛自己已是胸针的主人。她伸出手,似乎想更近地欣赏。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层保护玻璃罩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几乎被忽略的机括声,从江雪柔的手腕处响起。声音短促,轻若蚊呐。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声音!
前世,父亲坠楼前半小时,他放在书桌上的那支特制钢笔,也发出了完全相同的提示音!那是江雪柔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美其名曰提醒他按时休息的健康助手!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前世临死前江雪柔那淬毒的笑语和此刻这声提示音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爸跳楼前,还求我照顾你呢……
咔哒。
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沸腾!所有的线索碎片——伪造的债务文件、建材动手脚的计划、父亲收到休息提醒后不久就走向天台……电光火石间,串联成一条清晰而恶毒的锁链!
是她!那个所谓的健康助手根本就是她精心设计的催命符!一个在特定时间点,发出特定信号,不断暗示、施压、最终摧毁父亲求生意志的致命道具!
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岩浆,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猛地一步上前,银灰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的手指精准地、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狠狠攥住了江雪柔戴着那块精致腕表的手腕!
啊!江雪柔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脸上那完美的笑容瞬间碎裂,只剩下惊怒和一丝被撞破秘密的慌乱。
你干什么!苏晚!放开我!她用力挣扎,声音尖利。
整个宴会厅瞬间死寂!所有的灯光、音乐、交谈声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几百道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地聚焦在这突如其来的冲突中心。
我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指尖冰冷,身体却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我盯着她那双写满惊惶和怨毒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刮过死寂的空气:
这块表……很别致啊,江雪柔。我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向她腕上那块闪烁着冷光的精致腕表,这种特别的提示音……听着真耳熟。我爸书房里,你送他的那支‘健康笔’,每次提醒他休息的时候,也是这个声音吧
江雪柔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精心涂抹的腮红都掩盖不住那层死灰。她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巨大的惊恐,像被踩住尾巴的毒蛇,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爆发出更激烈的挣扎,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你胡说八道什么!放开我!苏晚你这个疯子!你诬陷我!她用力想甩开我的手,眼神慌乱地扫向四周,寻找着可能的支援。
周围的宾客一片哗然!惊疑不定的目光在我和江雪柔之间来回扫视,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
提示音什么提示音
苏董……难道不是意外
江雪柔送的笔
诬陷我冷笑一声,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将她猛地向前一拽,迫使她踉跄着面对我,是不是诬陷,查一查不就清楚了我猛地转头,目光越过呆滞的人群,精准地投向那个一直沉默伫立在阴影边缘、如同定海神针般的男人。
傅承屿不知何时已放下了酒杯,他挺拔的身影从光影交界处缓步走出,像一头苏醒的雄狮步入聚光灯下。纯黑的西装吸收着周围所有的光线,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凝如渊的压迫感。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平静无波,却让整个喧嚣的宴会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敬畏地、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他走到我身边,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沉静的阴影。他甚至没有看剧烈挣扎、脸色惨白的江雪柔一眼,只是平静地朝宴会厅入口方向微微颔首。
放。
低沉的一个字,如同开启审判的钥匙。
宴会厅侧门无声滑开。傅承屿的首席特助林岩带着两名穿着干练、面无表情的安保人员走了进来。林岩手中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个微型投影仪,步伐沉稳地走向宴会厅前方的舞台。
聚光灯瞬间打亮舞台中央。
林岩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打开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下一秒,巨大的高清投影光束打在舞台后方的巨幕上!
首先出现的,是一份文件的扫描件。清晰的标题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离岸债务担保协议》。借款人:海星资本(注册于维京群岛)。担保方签名处,赫然是一个清晰无比的私人印章印记——苏晚!旁边还有苏父的授权签名!
全场倒吸一口冷气!
紧接着,另一份文件被放大。是傅氏顶尖技术团队出具的电子签章鉴定报告!醒目的红字结论:担保方‘苏晚’电子签章记录于文件生成时间点,与苏晚小姐个人电子签章设备物理位置记录(显示其当时正在海外度假)严重不符,系远程伪造植入!
第三份,是苏氏集团内部印章使用登记薄的高清照片。在海星资本债务担保文件使用登记栏,经办人签名处,赫然签着——江雪柔!而旁边备注的紧急调用理由,签批人竟然是苏父!但更下方,一行不起眼的、用特殊墨水才能显影的备注小字被技术手段清晰地还原放大:经手人江雪柔小姐口头传达苏晚小姐意愿,特批紧急调用其私人印章。
不……这是伪造的!全是假的!江雪柔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疯狂地想挣脱我的钳制,脸上是彻底的崩溃和绝望,是苏晚!是她陷害我!
没有人理会她的尖叫。巨幕上的证据链冰冷而确凿,如同铁锤般砸在每个人心上。
林岩面无表情地切换了画面。这一次,是一段音频文件的波形图,和一个播放按钮。
他点下了播放键。
滋啦……一阵短暂的电流杂音后,江雪柔那刻意压低了、却依旧能清晰辨认的、带着得意和恶毒的声音,通过宴会厅顶级的音响设备,无比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江雪柔):爸,放心吧,那老东西撑不了多久了……印章搞定了,担保文件已经生效……他书房那支笔,定时提醒设置好了吧……嗯,对,就那个时间点……‘该休息了’哈哈,对,多‘贴心’的提醒啊……跳下去,就彻底‘休息’了……】
轰——!
如同惊雷在宴会厅炸响!所有人都被这赤裸裸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对话惊呆了!江启盛居然也参与其中!
不!!!江雪柔发出非人的凄厉惨叫,彻底崩溃,像一滩烂泥般瘫软下去,涕泪横流,关掉!关掉!假的!是合成的!傅承屿!是苏晚这个贱人联合你害我!
傅承屿终于动了。他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林岩立刻关掉了音频。
整个宴会厅死寂得可怕。几百双眼睛,充满了震惊、恐惧、鄙夷和愤怒,如同实质的利箭,射向瘫在地上、妆容糊成一团、状若疯癫的江雪柔,以及人群中脸色煞白、试图悄悄后退却被安保人员无声拦住的江启盛。
傅承屿的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到了江雪柔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俯瞰尘埃的漠然,如同神明在注视一只肮脏的蝼蚁。
害你他低沉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宴会厅,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你也配
他的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江启盛,最终落回我身上。那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我无法完全解读的复杂情绪,冰冷之下,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疲惫还有……一种更深沉的、仿佛穿透了时光的痛楚
他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姿态。
过来。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击溃了我强撑的冰冷外壳。看着地上崩溃的江雪柔,看着被安保围住的江启盛,看着周围那些震惊鄙夷的目光……大仇得报的巨大空虚和迟来的、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瞬间将我吞没。身体里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双腿发软,眼前阵阵发黑。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松开钳制江雪柔的手,踉跄着扑向那个唯一能支撑我的方向。
傅承屿稳稳地接住了我。他强有力的手臂环住我的腰,将我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按入他坚实滚烫的怀抱。那熟悉的、带着雪松冷冽气息的怀抱,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恶意和冰冷的目光。
没事了。他低沉的声音贴着我的发顶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我揉入骨血,都结束了。
我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西装布料,将脸深深埋在他颈窝,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无声地浸湿了他昂贵的衣料。是复仇后的空虚是解脱的疲惫还是……一种连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杂着依赖和后怕的情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这个冰冷又滚烫的怀抱里,支撑我的最后一丝力气彻底消散了。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无边的黑暗温柔地、却又不可抗拒地拖拽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似乎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臂猛地收紧,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的低唤:
晚晚!
……
意识如同沉在温暖的水底,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浮起。消毒水特有的清淡气味钻入鼻腔,取代了宴会厅里那种令人窒息的浮华与冰冷。眼皮沉重得像是被胶水黏住,我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柔和洁净的顶灯。光线不刺眼,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宁静。
我微微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干燥温暖的触感。目光向下,看到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正紧紧地包裹着我的手。那手的主人,伏在我的病床边缘,似乎睡着了。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额发垂落几缕,遮住了他紧蹙的眉心。即使在睡梦中,他的侧脸线条依旧带着冷硬的棱角,薄唇紧抿,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担忧
傅承屿
我静静地看着他沉睡的侧颜,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影。前世关于他所有的冷酷暴戾的传闻,在此刻这个疲惫守护的画面面前,轰然崩塌,碎成齑粉。心底某个被恨意冰封的角落,悄然裂开一道缝隙,涌出陌生的、酸涩又温热的暖流。
视线缓缓移开,落在他另一只随意搭在床边的手腕上。视线猛地定格!
他的手腕内侧,靠近脉搏的地方,一道浅浅的、月牙形的旧疤痕,在病房柔和的灯光下清晰可见。
月牙形的疤……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一个几乎被时光彻底掩埋的画面,毫无预兆地、带着刺眼的光芒,猛地撞进脑海!
滂沱的暴雨,灰暗的天空,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抽打着大地。小小的我,大概只有七八岁,抱着被雨水打湿、脏兮兮的书包,蹲在孤儿院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外,哭得撕心裂肺。因为唯一能证明我身份、妈妈留给我的白玉平安扣,在混乱中被抢走了。
雨水冰冷刺骨,绝望像藤蔓缠紧心脏。
就在这时,一把破旧却巨大的黑伞,突兀地撑开在我的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幕。我泪眼模糊地抬起头,看到一张同样稚嫩、却异常苍白的少年脸庞。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黑发滑落,他的嘴唇冻得发紫,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宽大旧外套,瘦弱得像随时会被风雨吹走。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伞往我这边倾斜,自己大半个身子瞬间暴露在瓢泼大雨中。然后,他伸出同样冻得发红的手,小心翼翼地摊开掌心。
里面躺着几颗被雨水打湿、看起来有些融化的……酸梅糖。透明的糖纸黏在糖果上。
他依旧沉默,只是把糖往我面前又递了递,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着和他年龄不符的沉寂,也有一丝笨拙的、试图安慰的善意。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接糖,反而看到了他挽起的、过于宽大的袖口下,手腕内侧一道新鲜的、还在渗血的月牙形伤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划伤的。
你……你流血了……我抽噎着,指着他的手。
少年似乎愣了一下,飞快地把手缩回袖子里,别开脸,声音低哑:……没事。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记忆变得模糊。只记得他固执地撑着伞,陪我在雨里站了很久,直到看门的老爷爷发现,把我拉了进去。而那个沉默的、手腕带伤的少年,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中。
那道月牙形的疤……那沉默撑伞的身影……那几颗被雨水泡软的酸梅糖……
是他!
傅承屿!
那个在暴雨中给予我唯一一点温暖和遮蔽的少年,那个被我遗忘在时光角落里的影子……竟然是他!
巨大的震惊和迟来的、排山倒海般的酸楚瞬间淹没了心脏!原来……原来那么早……那么早……命运的丝线就已经将我们缠绕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细微的呜咽声从紧咬的唇瓣间溢出。
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伏在床边的男人。
傅承屿猛地抬起头,深邃的眼眸在瞬间的迷蒙后立刻恢复了清明,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泪流满面、颤抖不止的我。
晚晚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立刻起身,温热的手掌抚上我的额头,探试温度,哪里不舒服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真切担忧的脸,看着他手腕内侧那道早已愈合却清晰如故的月牙疤痕,前世今生的画面疯狂交错、碰撞,巨大的情绪洪流彻底冲垮了堤坝。
是你……我泣不成声,伸出手指,颤抖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上他手腕那道浅浅的疤痕,冰冷的指尖感受到他皮肤下温热的脉搏跳动,雨……雨下得好大……糖……糖都化了……
傅承屿的身体猛地僵住!
抚在我额头的手瞬间停顿,他深邃的眼眸骤然紧缩,瞳孔深处掀起了惊涛骇浪!那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震动、被时光掩埋的痛楚,还有……一种终于被认出的、近乎失而复得的巨大悸动!所有的情绪在他眼底激烈地碰撞、炸开,让那双总是深不见底、冷静自持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了缝隙,露出了底下汹涌澎湃的真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压抑的啜泣声和他骤然变得粗重起来的呼吸。
他反手,猛地握住了我触碰他疤痕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指骨。那不再是冰冷的掌控,而是一种滚烫的、带着失而复得般巨大力量的紧握。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小心翼翼你想起来了那深不见底的眼眸紧紧锁着我,里面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脆弱的期待。
糖……我哽咽着,泪水不断滚落,酸梅糖……都湿了……
傅承屿死死地盯着我,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几秒钟死寂的沉默后,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猛地俯下身,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将我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
那怀抱坚硬如铁,滚烫如火,带着失而复得的狂乱和后怕,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他滚烫的唇重重地、带着惩罚和确认意味地压在我的发顶,低沉暗哑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穿透胸腔的震动,狠狠撞进我的耳膜:
笨蛋!那糖……本来就是给你的!
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地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我伸出颤抖的手臂,不顾一切地回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雪松冷冽气息的颈窝,像迷途的幼兽终于找到了归巢。所有的恐惧、仇恨、孤独,仿佛都在这个滚烫到令人窒息的拥抱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就在这时,傅承屿却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我。
他撑起身体,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绪尚未平息,却又被一层更幽暗、更浓烈的风暴取代。那里面燃烧着某种滚烫的、不容错辨的掠夺欲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他修长的手指带着灼人的温度,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捧起了我泪痕斑驳的脸。
利息……他暗哑的嗓音如同最醇厚的烈酒,带着令人心悸的磁性,灼热的呼吸拂过我的唇瓣,收完了。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牢牢锁住我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沉淀了十余年的、终于得以见天日的深沉渴望和……一丝近乎毁灭的偏执。
现在,他低下头,微凉的薄唇带着绝对占有的强势,重重地压了下来,将我还未出口的所有哽咽和疑问都封缄其中。那是一个炽热、霸道、带着宣告意味的深吻,攻城略地,不容抗拒。唇齿交缠间,他低沉的声音,如同烙印,清晰地刻入我的灵魂深处:
该收本金了,我的小债主。
在意识彻底沉沦于他带来的风暴之前,我的目光越过他宽阔的肩膀,落在了病房角落那张小桌半开的抽屉里。
抽屉缝隙中,露出一个陈旧的、边角磨损的硬皮笔记本的一角。封面上,一行褪色的手写体小字依稀可辨:《青少年心理援助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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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者日志》。
而在笔记本的旁边,静静躺着一个透明的塑料小盒。盒子里面,几颗早已干瘪变色、糖纸却依旧被小心翼翼抚平珍藏的……
酸梅糖。